第十章
桌子是四方形的,沈修遠跟大廚熊哥面對面,司空摘星跟陸小鳳面對面,明明可以正視著對方說的話,司空摘星他偏要側著身子,斜著眼看陸小鳳:「說吧,要我幫什麼忙?」
陸小鳳知道司空摘星還在為方才他幫著西門吹雪的事不爽,也不在意司空摘星那裝腔作勢地給他擺臉色的模樣,摸著自己的鬍子說道:「我想讓你幫我查一下偽造的大通寶鈔銀票的來路。」
司空摘星挑了挑眉頭,示意陸小鳳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最近坊間出現大量偽造的大通寶鈔銀票這件事么?」
「這個我當然知道,你不就是那個偽造的大通寶鈔銀票的罪犯嗎?」司空摘星幸災樂禍地嘲笑道,陸小鳳被抓進天牢的消息可沒有逃過他的耳目,並且作為「陸小雞百樣糗事」之一被他記錄在案。
「我陸小鳳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嗎?」陸小鳳瞪了一眼司空摘星,然後一隻拿著空碗的手橫空出現在他眼前,陸小鳳看了一眼把碗遞給熊哥的沈修遠,頓了頓繼續說他的正事,「我從天牢出來之後,大通寶鈔的錢大掌柜就請我去了一趟銀庄。據說偽造銀票都是大額面值,且銀票上皆有酒漬和胭脂味后,我想偽造的銀票一定是出自揮霍場所……」
說到這裡,眼前又橫出了一隻手,端著盛滿了白花花的米飯的碗,遞給對面的沈修遠。看了一眼若無其事地給過飯碗,客氣地跟熊哥點頭道謝的沈修遠,陸小鳳眼角抽了抽,「你們能不能不要這樣破壞氣氛嗎?」他現在說的是那麼嚴肅的事,這兩個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的人,為什麼就非要把碗在他的面前遞來遞去的!
沈修遠扒了一口飯,含糊不清地說:「裝著飯的飯桶是在熊哥手邊,我當然要把碗給他才能盛到飯……」
司空摘星:「有道理!」
陸小鳳瞥了一眼放在熊哥手邊的飯桶,默然扭頭,如果沈修遠的目光沒有對他表達出那麼明顯的嫌棄,臉上寫滿了「你怎麼還不走」,他也會覺得他說的話有道理。
陸小鳳喝了杯酒,權當剛才跟沈修遠的對話沒有發生,繼續跟司空摘星說正事,「我希望你幫我找出那些偽造的銀票的出處。」
司空摘星摸著自己的下顎,道:「這事不難,交給我就可以了。你呢?接下去你有什麼打算?怎麼找出真正的犯人?你被花滿樓下了毒,時間可不多了。」
「朱停當年雕刻的銀票印版已經被他親手毀壞,唯一能仿製的,就是他的師兄岳青。可據洛捕頭說,七年前岳青死於瘟疫,火化后骨灰供奉於城外雲間寺……」陸小鳳說道,「但是岳青有一個尚在人世的兒女,她是打開案情的突破口。」
司空摘星問道:「那你打算怎麼找岳青的女兒呢?」
陸小鳳笑了笑,道:「岳青女兒胸前一顆形似神斧的黑痣……」
沈修遠掃了一眼笑得一臉淫|盪的陸小鳳,伸出筷子,往陸小鳳眼前的碗里夾了一筷子的山藥。
陸小鳳受寵若驚:「呃……謝謝。」
沈修遠:「不客氣,山藥補腎。」
陸小鳳:「……」這是說他腎虧么?他明明沒有腎虧!
司空摘星在一邊笑得直大跌,拍著桌子道:「沒錯!陸小鳳要是死了,一定會死在女人的床上。」
司空摘星笑完后,把碟子里剩下的花生全部倒進自己兜里,便瀟洒地離開客棧,去查陸小鳳拜託他的事去了。司空摘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沒多久,晚飯時間也差不多結束了,熊哥勤快地收拾了碗筷,跑去廚房洗碗了。
大堂只剩下陸小鳳和沈修遠兩人,陸小鳳的眼神在通往後院的門帘上打了個轉,確定那熊哥一時半刻不會回來,才正了正臉色,對正一臉享受地喝著熱茶的沈修遠說道:「作為朋友,我要告訴你,這個客棧的人都不簡單,你最好還是找機會離開這裡的好。」
沈修遠慢吞吞地啜了口茶,說道:「他們對我沒有惡意。」
最初沈修遠被那個總管帶回來,他只當是那人好心幫他,但是時間一長,沈修遠也明白了那人救他並不是單單處於善心,而是基於什麼原因地想把他放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有些像變相的軟禁,卻不限制他走出客棧。不過,沈修遠並沒有感覺到這客棧里的人對他有什麼惡意,所以也就懶得折騰,索性就窩在這裡了。
陸小鳳卻並不贊同,「他們是江湖中人。」
沈修遠放下杯子,拍了拍陸小鳳的肩膀,嘆氣道:「小鳳啊!你真像我……母親。」
陸小鳳臉色青了,「我這是作為朋友在關心你!」
沈修遠:「嗯嗯,像母親一樣關心我。」
陸小鳳:「……」
陸小鳳終於明白眼前的人不會聽他的勸告,看似沒什麼脾氣的人,卻頑固地叫人意外。陸小鳳便不再說什麼,起身離開,打算開始為自己攤上的假鈔案奔波。
「陸小鳳。」沈修遠站在門口,喊住剛走出客棧門口的陸小鳳。
「怎麼?還有事?」陸小鳳轉身看向他。
「花滿樓給你喝的酒里沒有下毒。」沈修遠道。
陸小鳳一愣,頓時笑了,「我知道,花滿樓看著就不是那種會下毒的人……雖然他確實看我不順眼。」
沈修遠:「這樣啊……」難怪花滿樓要跟他朋友,原來他們的品味一樣——一樣地看陸小鳳不順眼。
從這天晚上陸小鳳離開后,時隔一天,柱子跟掌柜回來了,並且馬上宣布了要對客棧進行翻修。客棧翻修,暫不營業,沈修遠這個賬房先生也跟著暫時歇業了,他跟柱子等人一起搬到了別家客棧暫住。
「嗯?我一個人住一間?」沈修遠看著送他到房間門口便要走的柱子,不解地問道。
「沒錯,我跟掌柜他們住隔壁。」柱子道。
「你們三個人住一間會不會太擠了,你還是跟我一間吧。」沈修遠好心地建議道。
「……」我好不容易能擺脫日日夜夜對著你的臉,你為什麼還要糾纏我?柱子抹了把臉道,「你是先生,跟我們干粗活的不一樣,所以給你安排了單獨住。」
沈修遠:「掌柜乾的是粗活?」
柱子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嗯,沒錯,掌柜乾的是這個世間最粗的活!」
沈修遠:「……」
入夜,沈修遠抱著他家小三酣然入睡,而他隔壁房內,柱子、掌柜和熊哥三人此刻正圍坐在桌前,三人面色沉重,各自沉思著,卻沒有一人開口。
「城主……東家不是說,沈先生若是無害就放了他么?為什麼你們回去一趟,計劃就變了?」熊哥沉聲問道。
「東家要出城走動,去的是南平王府,需要引開那些人的注意,總管就提到了跟東家長得幾乎一樣的沈修遠,意思是讓沈修遠扮成東家的模樣,暫時引開那些人的視線。」柱子把大致情況跟還不甚清楚的熊哥簡單地說了一遍。
「也就是替身……對吧?」熊哥皺眉,「總管在想些什麼?東家的劍術聞名在外,時不時地有些不識好歹的人來挑戰,若是那些人也弄錯了對象怎麼辦?沈先生可是一點武功也不會的普通人。那樣不但沈先生的替身身份會暴露,甚至連性命都會不保。」
「東家並沒有同意。」掌柜面無表情道。
柱子瞥了他一眼,道:「但是總管私下授意了。」
熊哥冷笑一聲,道:「南平王府出來的老狗就是南平王府出來的老狗。」
柱子扭頭不解地看著熊哥,「什麼南平王府出來的老狗?」
熊哥:「那個總管是南平王府出來推出來,負責兩邊跑動的人。你不知道?」
柱子扭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掌柜,他又是故意不告訴他!
掌柜:「我以為你知道。」
柱子:「很抱歉,我不知道!」
熊哥鬆了口氣,開始就是因為柱子在為總管的指示猶豫,讓他們三人產生分歧,現在總算有了行動的方向。
熊哥道:「現在怎麼說?」
柱子道:「自然是聽東家的了。」
掌柜敲了敲桌子,開口道:「明天開始我們輪番盯著沈修遠,雖然我們這麼決定了,但是總管大人可不會管,誰知道他會在暗中使什麼手段,到時我們的賬房就那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東家過來我們就太丟人了。」
「就這麼決定了吧。」熊哥說完,又嘆了口氣,「總覺得我們的賬房先生真是多災多難,他前兩天才擺脫陸小鳳,現在又……」
柱子點頭附議,「要不明天帶他去寺里驅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