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沈修遠臉上的淤青消褪比預想得要慢得多,至少在他聽到陸小鳳和朱停越獄的時候,他臉上的淤青還沒有完全消失。

陸小鳳越獄逃跑的消息,沈修遠是從第二天上門來的劉捕頭那裡聽說的。前一天沈修遠去了天牢探望陸小鳳,第二天陸小鳳就和朱停一起越獄了,不管沈修遠是多麼地幫不上越獄這種高端的事情,劉捕頭還是嚴謹地按照辦事規矩,馬上找上門來錄口供了。

沈修遠是沒有絲毫武功之人,也不會什麼詭異的奇門遁甲之術的隱者高人,而且智商似乎也不怎麼樣,至少劉捕頭是這麼看的。因此也就例行公事地問了幾句后,便離開了,反倒是一直在櫃檯後面充當背景的掌柜,在劉捕頭出去后,似乎想到了什麼,也跟著出去了。

柱子今天不在,早上的時候神神秘秘地出去了,沈修遠猜他一定是去跟小妞約會了。現在掌柜出去了,只有客人兩三隻的大堂就剩下沈修遠一個。

「嘿!客官,你的紅燒蹄子來了!」

一聲中氣十足的吆喝響起,緊接大堂後面的門帘被拉開,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拖著一盤菜走了出去,三步兩步把手中的菜送到了大堂靠窗位置的那個客人的桌上,然後又大步地往回走。在路過沈修遠面前的時候,對著他露出一口大白牙,算是打招呼。

沈修遠木著一張臉對他點了點頭,那人才一臉樂顛顛地往廚房跑。

虎背熊腰的男人叫熊哥,是客棧唯一的廚師,雖然他看上去比較像山寨上的土匪,事實上他真的是廚師,紅燒肉做得特別不錯。

一個總是充當背景的掌柜,一個格外活潑的小二,一個長得像土匪一樣的廚師,再加上沈修遠這個看起來十分廢的賬房先生,四個人就是這個小客棧所有的員工了。那個撿他回來,被他誤認為的客棧老闆,被柱子稱為總管的老伯,只是把他帶到這個客棧,讓他就任賬房先生這個職位后,人就消失不見了,而且近兩個月來,也沒見到他回來,這個小客棧可以說是由他們這四個員工支撐起來的。

不過——再這樣下去,這個客棧真的不會倒閉嗎?沈修遠敲著賬本上,上個月凈賺的金額數,真是少得可憐的數字。

也許……掌柜追著劉捕頭出去,不是想到了什麼,而是想跳槽做捕快;柱子早上神神秘秘地出去,也不是為了跟小妞約會,而是打算換一家客棧當小二。

沈修遠目光落在藏在他衣袖下的他家小三,把頁面翻到通訊錄,找到蕭銘的號碼,然後開始編輯簡訊——

【蕭哥,你說在客棧倒閉前,我家小三能不能恢復內力,把我帶回原來的世界?】

點擊發送,然後一如既往地看到發送失敗的提示,沈修遠稍稍發了會兒呆,把他家小三藏好,趴在櫃檯上繼續發獃。

「請問,是沈修遠沈公子嗎?」一個家院護衛打扮的年輕人,走進客棧,站在發獃的沈修遠面前,不吭不卑地問道。

沈修遠愣了愣,才把視線從盯著大堂客人桌上的紅燒蹄子收回,有些遲鈍地點了點頭。

「沈公子,我家公子請你去醉紅樓一坐。」

沈修遠:「……」

又是醉紅樓,他前天才被陸小鳳在那裡偷了手機!好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看起來像是那麼饑渴的男人嗎?為什麼一個兩個的都請他去醉紅樓?!好吧,這也不是重點,重點眼前這個人他絕對不認識,他家公子又是誰?嗯!對了,重點是這個!

「你家公子是誰?」沈修遠問道。

「我家公子是大通寶鈔錢莊的大東家。」

「……」銀行行長……他肯定不認識這樣的土豪!「我不認識他。」

「沈公子去了便認識了。」那護衛語氣依舊不吭不卑,但是氣勢中隱隱透出一絲強硬。沈修遠目光在他腰際的佩刀上停留了一會,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怕是他不去也得去了。

沈修遠收回目光,闔上手中的賬本,慢條斯理地收拾了櫃檯上的東西,然後對那護衛道:「我跟跟我們家大廚打個招呼,你先等會。」

護衛:「……可以。」

沈修遠磨蹭進了廚房,跟熊哥交代了如果他晚飯沒有回來吃,那就一定要報警……不對!是去衙門報案,在熊哥拍著胸口讓他放心之後,便跟著那陌生的護衛走了。

沈修遠第三次進醉紅樓,跟第一次陸小鳳帶他來的時候一樣,還不是正常營業時間的白天,樓里很是冷清,不同的是護衛沒有帶著他去敲老鴇的房門,而是直接帶著他上了樓,帶他進了一間包房。

房內坐著兩個男子和三個陪酒的姑娘,這五人中有一人是沈修遠認識的,那便是有著兩撇整齊的小鬍子,笑得一臉不正經的陸小鳳。

又是陸小鳳!!!

沈修遠下意識地捂住自己懷裡的小三,陸小鳳這是給他設鴻門宴,打算再偷一次他家小三么?

「沈公子,冒昧地請你前來,是花某唐突了,但有些問題還是希望沈公子能夠為花某解答一二。」

說話的是房內另一個男子,他的聲音給人的感覺是與西門吹雪截然不同的,若說西門吹雪的聲音是寒冬臘月,這人的聲音便是陽春三月。再加上俊秀的容貌,溫文爾雅的氣質,這是一種能叫人迅速放下戒備,並給予他信任的人。

待沈修遠回過神來,他已經乖乖地坐在了那男子的對面,護衛已經退了出去,房內只剩下三個陪酒的姑娘,陸小鳳和他,以及那個看起來極其溫和的男子。

「修遠,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大通寶鈔錢莊的大東家花公子花滿樓。今日的用費花公子全包了,你不用跟他客氣。」坐在沈修遠對面的男子還未開口,陸小鳳就用一副很自然地拍著沈修遠的肩頭,跟他介紹道。

我跟你很熟嗎?沈修遠拍開陸小鳳的那隻手,拽著凳子朝著遠離陸小鳳的方向挪了挪。

「你好,我叫沈修遠。」遠離了陸小鳳之後,沈修遠才對花滿樓有些拘謹地自我介紹道,他不擅長應對這類過分溫柔的人。

花滿樓面朝著他點了點頭,沈修遠不經意地對上他的雙眼,看到的卻是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沈修遠微微一怔,隨即若無其事地開口繼續道:「花……公子找我為的是什麼事?」

花滿樓微微勾了勾嘴角,說道:「是為了坊間大量流出偽造的大通寶鈔一事。我是大通寶鈔錢莊的東家,這件事對我們錢莊來說不是一件小事。偽造的大通寶鈔不但影響了百姓的日常生活,還對我們錢莊的信譽造成了極大的損害。聽說沈公子和陸公子也受到了偽造的大通寶鈔帶來的危害,陸公子甚至為此進了天牢。」

沈修遠:「……」不,受到危害的其實就陸小鳳一個人,而且他也是活該被危害到!至於他完完全全的受到了陸小鳳的禍害啊!

花滿樓說到這來頓了頓,陪酒的姑娘也趁著這個時候給陸小鳳給沈修遠面前的酒杯斟滿了酒。陸小鳳一點也不客氣地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轉而又催促陪酒姑娘給他滿上。沈修遠盯著自己眼前的酒杯沒動,只是一抬頭就看到花滿樓正「看著」他,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僅僅只是做出看著他的動作,但是沈修遠就是覺得花滿樓在等著他把這杯酒喝下去。和被陸小鳳勸酒的感覺不同,這種無聲的方式,讓沈修遠覺得他不喝眼前這杯酒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沈修遠低頭看了一眼杯子中透明的液體,又抬頭看了一眼花滿樓,最終還是拿起杯子把酒喝了下去。

花滿樓的耳朵是極靈的,聽到沈修遠喝下酒之後,才繼續道:「既然兩位都是受害者,那麼花某想請兩位幫一個忙,希望二位能夠對這次偽造大通寶鈔一案進行調查,並查出幕後之人。」

陸小鳳叼著酒杯,吸干裡面的酒水,笑嘻嘻地看著花滿樓道:「這不該是你自己錢莊該做的事么?怎麼能推給陸某跟陸某的朋友呢?」

「如你們所見,花某人的雙眼不方便,所以請陸公子跟沈公子多多保函了。」花滿樓不溫不火道。

「如果我們不願意呢?」陸小鳳反問道。

「那麼,請恕花某不能把三日摧魂散的解藥交給你們了?」

陸小鳳神色一僵,叼著嘴裡的酒杯掉在了桌子上,「你是說剛才的酒中下了三日摧魂散?」

「正是。」花滿樓頓了頓道,「我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內,如若不能破案,三日摧魂散將奪去你們的性命。」

「等等!我就算了,但是你得把修遠的解藥給他,他不是江湖中人。」陸小鳳蹙眉道。

沈修遠在一旁跟著贊同地點頭,現在陸小鳳說的話是他前所未有贊同的話,陸小鳳什麼毒死他算了,但是他不能被毒死!他是無辜的!

花滿樓呼吸微微一滯,隨即帶著幾分無奈,繼續溫聲道:「我相信以你陸小鳳的聰明才智,這點小事一定沒什麼難度。」

聽花滿樓這麼說,沈修遠頓時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他真的和陸小鳳不熟啊!他看錯人了,這麼一個溫潤如玉的人,居然那麼壞。

「我真的只是不相干的人物啊!」沈修遠為自己申辯道。

花滿樓站起身,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道:「陸小鳳,你的油腔滑調讓花某真的無法相信你與此案無關。待到案子水落石出,若真是花某冤枉了你,必當設宴賠禮道歉。」說完,微微垂頭,似乎想伸手撐桌子,卻不小心帶倒了面前的酒壺,任由酒水打濕了他的衣袖。

沈修遠看到花滿樓手上那枚沾了酒水的銀戒,微微一怔,回過神來,花滿樓走向房門處,陪酒姑娘為他打開了房門,等在外面的護衛喊了他一聲,便引著他下樓了。房內的陪酒姑娘也跟著散了,房內便只剩下兩個受害者——沈修遠跟陸小鳳在那裡大眼瞪小眼。

「那個……這次我真的不是有意連累你的。」陸小鳳有些歉意地對沈修遠說道。

沈修遠瞪了一眼陸小鳳,惡狠狠道:「陸小鳳你個災星!」說完,也跟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唉!真是……又欠了他一次……」陸小鳳抓住腦袋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便看到了對面的屋頂上,抱劍而立的西門吹雪,「我說西門吹雪,你怎麼就不提醒我那酒里有毒呢?」

西門吹雪涼涼地瞥了他一眼,隨後道:「司空摘星在什麼地方?」

……

沈修遠走出醉紅樓,便看到了花滿樓的身影。

之前跟著花滿樓一起下來的護衛並沒有跟花滿樓在一起,只有花滿樓一人。沈修遠腳下微微一頓,卻沒有感到意外,他上前幾步,在花滿樓身邊停下腳步。

「你在等我。」沈修遠問。

花滿樓有些意外沈修遠語氣中的肯定,隨即卻笑了出來,輕輕頷首道:「是,我在等你。」

沈修遠:「你想跟我說,剛才的酒中並沒有下毒。」

花滿樓再次點頭承認,失笑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你出門的時候動作流暢,並不像是不小心碰倒桌子上的酒壺。被酒水打濕了手之後,故意地朝著我的方向露出銀戒,就是在暗示我酒中沒有毒。」沈修遠頓了頓,又繼續道,「現在你在這裡等我,估計是因為怕我沒看懂你的暗示,不放心地想親自跟我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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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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