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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課班在冬簡的幫助下,只耽擱了四五天,就重新步入正軌。方安之前對學生噓寒問暖的關心沒有白費,儘管補課班出了這樣的事,耽擱學生們的補課進度,但大部分家長都抱著友好的態度,並不埋怨方安。
方安說要把這幾天的補課費退給家長們,他們也不要,方安只好把這些錢換成圖書,贈給學生,這一舉動,更加贏得家長們的好感,紛紛表示等假期結束之後,還想讓孩子來方安這裡補課。
辦這兩月的補課班,方安別說掙到錢了,單是補償受傷學生這一項,他辦一整年的補課班,才有可能掙得回來。
因為沒掙到錢,方安在暑假的最後幾天中長吁短嘆。冬咚聽他嘆氣聽得煩了,扔了張票子給方安,豪爽萬分:「拿去花。」
方安:「……」他撿起那張五塊錢,作揖感謝冬咚,「謝小少爺賞。」冬咚挺著胸走了,他虛榮的毛病還沒改。不過,冬咚人小,五塊錢就能虛榮不少時間。
冬簡卻覺得方安不算失敗。生意開始哪有不賠錢的,有的人賠了錢還沒賺到顧客,這樣的人就沒有做生意的天分。有的人雖然賠了錢,卻贏得不少老顧客,時間一長,還怕賺不到錢?方安屬於後者。
再說,方安會賠這麼多錢,完全是因為意外。意外不見得每年都會發生,但是老顧客每年都會送錢來。
「照你這麼說,你剛開始做生意的時候,也賠了錢?」方安對這個很感興趣。
冬簡當然不願意在方安面前丟臉,於是他很驕傲地說:「我是個例外。我做第一筆生意的時候才三歲,我有個遠方表哥跟我一個幼兒園,他上大班,我小班。我每天向我們班同學徵收保護費,如果有人敢不交,我就讓表哥揍他。我上幼兒園的學費,都是我自己掙的。從那個時候,我就不怎麼花家裡的錢了。」
方安無比吃驚。冬簡正準備跟他說說自己是怎麼從小掙錢花的,卻聽方安訝異問:「你爸媽居然讓你用搶來的錢交學費,你們家不是富了好幾代了么?」
「富人兜里的錢,有多少是乾乾淨淨的?不使壞地剝削,怎麼能從別人的口袋裡拿錢?」這些話冬簡憋了很久,但不敢說出來,怕觸怒方安。他知道這些話,並不對方安的心思。
「方安,你知道你為什麼會在補課班上栽這麼大一跟頭么?」
「因為我思慮不周,我應該提前在窗戶上裝好護欄。」
果然,就知道方安沒有欺負人的心思。不過他還是想讓方安心裡明白,很多時候,不能因為善良就表現大方,不能因為怕事就妥協躲避。
「如果我是補課班的老闆,我需要賠的錢,可能連你給出的一半都不到。很多錢我們沒必要花,比如高級病房,和外國進口的葯,我們可以不給他用,只要負責給他付醫藥費就行。就是走法律途徑,咱們也不一定需要付刑事責任,法院判處的賠款,也不會比你給的多。」
「而且……」冬簡頓了頓,瞅了眼方安的神色,這才緩緩把話說完,「而且我不會承認這是我的責任。他自己摔下去的,就自己負責,我還會告他家長擾亂我補課班的正常營業。如果家長非要拿那根鐵棍說事,那我就讓他們和廣告牌的裝修工人斗去吧,總之我會把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得乾乾淨淨,不會賠錢,可能的話,我還會賺一筆。」
方安聽得都呆了:「怎麼能……」
「怎麼不可能?」冬簡把他手裡的五塊錢抽走,「把不可能變成可能,這才是本事。方安,你太顧別人的感受了,你不是在做生意。」
「還好我是老闆,你沒有強硬插手。」交給冬簡,學生家長就慘了,孩子的醫藥費都會是個問題。
可能是過慣了不缺錢的生活,比起錢來,方安更看重學生。如果方安真的一窮二白,他恐怕也會想辦法抵賴。他不是什麼好人,但他能保證,在富裕的情況下,做個好人。
「要是因為你,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他們。」居然敢打方安,這巴掌還在冬簡心裡記著呢,遲早有一天,他十倍報復回去。不能說他不講理,他講啊,孩子受傷了,他給治,治好了再算巴掌的帳。看,多講理。
方安追問:「那是因為什麼?」
「……我在手術室的走廊等著的時候,總想起咱們冬咚……」冬簡鼻子一酸,他趕緊側過頭。方安把他的臉扳正,四目對上,都是紅通通的。
「都過去了,冬咚不會再躺在手術台上了。」方安輕聲道。
***
暑假過後,冬咚虎牙他們就要從幼兒園升到小學。在這之前,他們這些小屁孩自己舉辦了好幾場畢業舞會。公立幼兒園按地區招收的學生,基本上升小學大家都不會分開。而他們上的私立幼兒園,家分佈在全市各個地區,上小學的話都會選擇上公立小學,所以必定會分開。
對於小屁孩來說,不在一個學校就等於是生離死別了。在「生死大事」面前,冬咚和虎牙這對情敵的關係,超乎以往的好起來。
虎牙最近經常到冬咚家裡玩,楊盧過來送虎牙,冬簡不讓他進門。虎牙來了,冬簡好吃好喝管夠,楊盧來了,冬簡叫人揍一頓抬出去。
三四次之後,楊盧就怒了,質問方安:「他還行不行了,都是朋友,值當的嘛,揍這麼多次。」
方安蹲在小飯桌的廚房修壞掉的抽屜,被楊盧叨叨半天之後,實在煩了才肯接一句:「冬簡心眼小,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是一般的事,冬簡不會計較這麼長時間。勸人離婚的事,可是大事。
「他心眼小?不會啊,他心胸很寬廣啊。」楊盧認真說。
方安好笑:「好吧好吧,他心胸寬廣。我看你這心理醫生肯定是假的了。」冬簡要不心眼小,能因為被睡了一夜,就非跟他不依不饒的?
「方安,你沒看到抽屜一側多出來個東西?」
原來是因為抽屜的滑輪里堵了個東西,所以抽屜才安不上。方安乾笑兩聲,覺得尷尬不已。他真笨。
楊盧道:「我提出『試離婚』是多方面考慮的結果。你倆之間有硬疙瘩,不徹底分開,把疙瘩解決掉,是不可能真正和好的。你們現在只能說是『迴光返照』,如果有大的矛盾爆發,你倆還得鬧離婚。」
這話把方安徹底說惱了。他拿起菜刀,對準滑輪揮了一下,又往案板上重重一放,聲音大的讓楊盧打了個哆嗦。
方安道:「有疙瘩怕什麼,砍了就是了。為了解決事情,反倒要把事情先弄成最壞的狀態,何必呢,我和冬簡就是怕離婚,你偏還讓我們離,居心何在?」
「你等著看吧,你倆不可能就這麼輕易和好了。」
***
對於楊盧的說法,方安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跟冬簡的感情,好的不能再好了。這段時間,當家做主的滋味,讓他活得忒痛快。雖然能看出冬簡的不甘心來,但冬簡表達反抗的方式都很委婉,在他的接受能力之內,更何況,很多時候,他都會讓著冬簡。
最近,他跟著冬簡學到不少事,冬簡是他半個師傅呢。在外面的事,冬簡的意見為主,家裡的事,他拿主意,沒有分歧,自然也不會有矛盾。
這天方安跟冬簡去跟一個大客戶吃飯。方安以前一向不出席這種飯局,是他堅持要把補課班辦好,冬簡才帶他出來多認識些人。
冬簡認為,方安應該要在人情交際方面多加努力。他不求方安能修鍊到他這種臉皮厚的程度,只希望方安不會在這方面吃虧。
到了客戶的家裡,兩人發現楊盧也在。和楊盧一起來的同伴就是那天狂揍楊盧的那個人,方安經過冬簡的介紹,才知道那個人叫章田,和楊盧已經訂婚了。
熟人遠不只楊盧一個,還有個叫鄭徐的傢伙,是冬簡的大學同學,並且有隔壁宿舍的情分在。
三個老同學沒見,自然而然就談到了各自的事業。鄭徐目前在經營一家私立小學,升學率非常高,目前勢頭很好,也算小有所成。不過他今天能坐在這裡吃飯,不是因為他的學校,而是他有一家生產文具的大公司。
「我沒想到楊盧這樣馬馬虎虎的性格居然去讀了博士,而且還是心理學。哦,你當了醫生,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要說當心理醫生,其實我覺得冬簡這種人,才是那塊料。」鄭徐笑道。
冬簡接話:「比起當心理醫生,顯然我當大老闆更適合。」
「那倒是。」鄭徐道。眾人都跟著笑起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了。
方安聽說鄭徐手下有家出名的私立小學,就主動要鄭徐的名片。他既要考慮冬咚該上哪所小學,又想去鄭徐那裡多學點經驗,鄭徐出現的正是時候。他把名片仔細收好。
回到家,冬咚跟虎牙在院里盪鞦韆。趙阿姨正在攔著冬咚坐上去,她不讓冬咚玩,冬咚急的直哭。盪鞦韆算是有危險的遊戲,通常冬咚玩的時候,必須有個大人陪在身邊。趙阿姨年紀大了,可能覺得照顧不好冬咚,就不讓他玩,惹的冬咚掉金豆子。
虎牙伸舌頭從牙尖上過一遍,表情漫不經心,他用腳尖勾起地上的裙子,擰成繩,一頭捆冬咚手上,一頭捆在鞦韆上。
「可以了吧,他掉不下去的。」
趙阿姨心有餘悸:「那你也不能像剛才那樣使勁推他,要輕輕推,高度保持我這麼高就行。」
虎牙不耐煩地揮手:「知道了,比我女朋友還難伺候。」
「那必須啊,我比你女朋友漂亮多了,她好黑啊。」冬咚認真解釋,並且很得意,長得漂亮的小孩才有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