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 24
管家畢恭畢敬地走出去並且在身後帶上門。
寬敞的房間中的擺設非常簡單,清一色木製傢具,書櫥和桌子全是乾淨的米色,一個人睡寬敞的雙人床,沒有多餘的擺設,看上去空空蕩蕩的。
赤司撐著寬大座椅的扶手慢慢站起來。
他本來是對自己的精神力和體能非常有自信的,只是輕微的擦傷的話,就算放著不去管也會很快康復。
所以當他在那天回家以後剛走進房門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接下來抱著馬桶吐了個昏天黑地,他自己也受到了驚嚇。
後來經過家庭醫生的檢查,似乎出現了輕微腦震蕩的癥狀。
不嚴重,不過最好還是休息兩天觀察一下比較穩妥。那位先生提出了這樣的意見。
赤司原本想反駁說自己沒事,但是剛剛吐過臉色慘白,頭髮也亂翹得很沒風度,看起來不是很有信服力的樣子。
父親大人則直接扔下一句:「既然醫生說了就按照醫囑做,別給別人添麻煩。」
這樣就根本一點辯駁的餘地都沒有了。
就算次日已經沒有任何其他不適的癥狀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在家休息了一天。
寬鬆又柔軟的居家服是棉質的淺灰色,但穿在他偏白的皮膚上還是有種難得的乾淨清爽感。
走到桌邊,他首先看到的就是用色彩鮮艷的硬卡紙包裝的禮物盒。誇張的淺粉紅色,幾乎是迎面撲來的少女氣息。
他拿起盒子前後粗粗掃了一眼,光從表面看不出什麼端倪。但是拆開包裝的一角以後,從來都無比鎮定的赤司征十郎同學突然有點搞不太清楚狀況。
那是某品牌在之前白色情人節時推出的情侶巧克力。
他把包裝紙全都撕開以後打開盒蓋,看到一顆顆心形的黑巧克力,他再次震驚了。感覺眼睛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閃到了,有點疼。
他一開始以為自己一定是忽略了什麼細節。或者也可能是因為磕到了腦袋所以患了失憶症什麼的。
總而言之,自己肯定錯過了什麼了不得的情節。
除去此種可能性,他想不到筱宮涼那種……仙人掌一樣的女子,究竟為什麼突然轉變了性格。變成少女情懷四溢的水仙花了。
而且,如果要他評論的話,不管是粉紅色還是黑巧克力,都和自己能接受的品味以及審美產生了極大的偏差。
當初筱宮涼送給他那枚領帶夾的時候,他還有點驚訝,她的審美水準完全超乎了自己的預期。而現在,他又對她在某些方面的「偏好」感到非常絕望。
甜食的話,沒有理由在牛奶果仁巧克力是可選項的情況下選擇黑巧克力吧。
況且,雖然仙人掌和水仙花都不怎麼好看,但他寧願選擇仙人掌。最起碼可以拿來入葯。
他猶豫了好久,雖然不知道筱宮涼此舉的用意,但出於對特地前來探病的「同學」的心意的回應,他兩指捏起一塊巧克力塞進嘴裡,然後眉頭立刻皺起來。
——果然。
還是應該選牛奶巧克力的。
至於代表了一年級a組的心意的栗子羹,他表示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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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洛山高校一年級a組教室中。
筱宮涼杵著胳膊在數學課上走神。
荻野老師已經是第三次注意到她開小差了,前兩次沒有點到她的名字,最後一次終於忍無可忍,手中的粉筆在黑板上「噠噠」地敲打兩下,視線集中到前排的窗邊座位:「筱宮同學!」
筱宮涼好像沒有聽到似的,雙眼繼續飄忽地盯著窗外,偶爾發出一聲淺淺的嘆息。好像已經徹底進入異次元了,與正常人的世界隔離開了。
荻野老師把手中的數學課本拍在講台上,加大音量又叫了一聲:「筱宮同學!」
「……」少女慢悠悠地轉過頭來,「……」
兩人的視線隔著三米的距離交叉,擦出激烈的火花。
她被眼鏡青年怒火中燒的眼睛盯了一會,才從座位上站起來,但同樣動作有些遲緩,好像還沒完全回過神來似的樣子。
「……抱歉,我有點不舒服。可以去醫務室嗎?」
在荻野老師真正對她動怒之前,她突然說。聲音和語氣都軟綿綿的,聽起來就讓人感到渾身無力。
「……是這樣嗎……那你去吧。」看到筱宮少女的臉色確實不太好,他揮揮手示意。在筱宮少女邁著飄忽的步伐從講台前經過時,荻野老師又覺得她看起來真的有點可憐的樣子,沒忍住關心地問了句:「需要找個同學陪你去嗎?」
筱宮涼想要搖頭,但她還沒發出聲音,荻野老師就先一步自問自答道:「那個誰……赤司同學,你陪她去一下醫務室吧。」
筱宮涼的身體頓時都涼了半截。
她只是因為滿心心事所以昨夜沒有睡著覺,現在大腦有點轉不過來而已。她想偷個懶去醫務室補眠,但是有那個傢伙在誰還睡得著啊,就算睡了也是要做噩夢的吧。
她想要毅然決然地拒絕荻野老師貼心的好意,但這次還是晚了一步。
赤司說,「好的。」
膝蓋有點酸。她想跪在地上質問卡密傻媽。或者是手汗很噁心的神明,總之是誰都好。
不能怪她反應慢,是這個世界的變化速度完全超乎了她理智上能接受的程度。
赤司征十郎現在在她心中正式的形象還是以前那個惡毒的混蛋。
筱宮涼至今都不願意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和他見面時的場景。
赤司先生和自家父親大人在外應酬,母親大人領她上門拜訪。
她為了不輸場面,特意穿了自己最貴的一套小禮服,還花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化了清新的小淡妝,結果當自己趾高氣昂挺胸抬頭地進入赤司宅時,那傢伙看到她第一眼,一臉波瀾不驚的模樣,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個字:「不是說今天你家小姐會來嗎?」
筱宮涼當即愣住了。
然後就聽到那傢伙又說:「算了。我給筱宮夫人準備了點心,等會裡美你回去的時候記得帶走。」
筱宮涼反應了整整十秒鐘,才想起來「里美」是自己家裡的傭人的名字。
她使勁深呼吸一口氣,扯著僵硬的笑容自我介紹說,「我是筱宮涼。」
赤司挑眉,好像不太相信的樣子,「嘛。這麼一說,好像確實和里美有點不一樣,你要矮一些。不好意思失禮了。初次見面。」
晚了幾步進來的筱宮夫人成功收穫成熟美麗又穩重的女兒五官糾結青筋暴起的cg一張。
當然這並不是全部。
引用某科學家的一句話:這只是她巨大悲傷冰山的一角。
總之,就算偶爾良心發現會做點好事,但這並不能改變赤司那傢伙的本質。
好像一條危險的眼鏡蛇,就算他安靜地盤踞在自己的角落不發一語,也讓人覺得在他的腦袋裡翻湧著難以數計的詭計,絲絲地吐著信子,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咬住獵物的脖子,向對方的身體里注入毒液。
她覺得自己就是無時無刻不處在危險中的獵物。
而現在,毒蛇要變成溫順的企鵝了嗎……
啊啊,絕對是陰謀。
想要溫水煮青蛙,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他放下防備甚至產生微妙的好感,最後一擊致命。
一定是這樣。
她相信在自己睡著的時候,赤司會在背後毫不留情地捅自己一刀。
還是朝胸口捅的。
她都覺得自己在流血了。
她剛想要拒絕,赤司那邊已經站了起來。
於是從a組教室通往一樓走廊盡頭的醫務室的一路,筱宮涼覺得自己走在三途川的黃泉路上。背後跟著個頭上長角的抖s獄卒。
醫務室里沒有醫生。那個被稱作「眼鏡娘」的二十代女性校醫,一定是趁著沒人的時候翹班去騷♂擾三年b組的銀八老師了。
筱宮涼在床鋪邊上坐下,聲音中透著虛弱:「謝謝你了赤司君,我一個人在這等醫生回來就好,你回去上課吧。」
「你只是想要偷懶而已吧。」
「誒?!」
「演技太浮誇了。」赤司毫不留情地戳中少女的痛楚。
筱宮少女很想扯著手邊的枕頭呼在赤司臉上。
——究竟是因為誰一直搗亂才導致別人的不幸分手的!
嘛……這點其實有待商榷。
——就算無心悔過也就算了,但是還毫無憐憫之心地傷害本已重傷的少女,這就是你們口中「日本人的情義」嘛!
其實她也並不清楚所謂日本人的情義究竟是什麼……
在心裡自由地咆哮了一番以後,她微微一笑:「嗯。就是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