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半逼迫勸說
秋深冷，月淺清，天微微亮。
小河村還籠罩在一片朦朧中，唐大海的屋子裡已傳出了說話聲。
「你小點聲兒，小心吵醒閨女了。」呂氏小聲地埋怨著唐大海。
唐大海轉頭看了眼夏竹，睡得正是香甜。「沒事兒，小孩子哪有那麼容易驚醒。再說，昨兒個肯定走累了，這一時半會兒地想醒來也不可能的。」不過，唐大海仍是放低了說話聲兒。呂氏白了眼唐大海，「出息」。
唐大海瞧著呂氏自分家來，笑容日漸多了，人也豐滿了不少，瞥了眼自個兒的小眼神兒，一絲媚態，撓得心裡痒痒。「媳婦兒，我稀罕你。」
呂氏頓時羞紅了臉，「沒個正行，閨女在呢，胡說什麼呢。」唐大海瞅著呂氏那羞人的模樣兒，心裡痒痒麻麻的，開始還只是溫熱，這會兒都有些熾熱，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破床板！」惹得呂氏連翻白眼，「瞧你那點兒出息。」
「唉，你說咱家的小閨女是不是上天給我們的寶兒？從小乖巧不說，這無意間搗鼓個東西，竟然還能換錢？還是那麼一大筆。我都活了快大半輩子了，從來還沒看到過那麼多的銀子，還有兩個銀錠子。」唐大海想起了昨兒個呂氏給自個兒看的銀錠子。當時自個兒連連擺手，怎麼都不肯接，還直讓呂氏還給娘和大姐。呂氏萬般無奈，勸說了好久，唐大海才相信了這是那木耳換的銀子。
呂氏聽著唐大海說著這，不禁想起了娘說爹以前經常念叨的，「天無絕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花有榮枯之期，水有無盡之流。」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嗎？
「不管咋樣，咱這銀子你有什麼打算嗎？」呂氏問著唐大海。
唐大海靜靜地思索了會兒，「我想著，咱趁現在還不算晚，先買個幾畝地。畢竟現在翻地，施肥都還來得及。否則拖到年後，明年咱就要買稻子吃了，買稻子的銀子還不如趁早買地了。」
呂氏點點頭，「是這個理兒。娘和大姐，本來就說好了，先給咱們買個幾畝地，讓咱們以後有錢了慢慢還。現在好了，有了這銀子，咱自家也能買的起地了。」
「讓娘和大姐費心了，要不我今兒個就去里正那問問，有沒有賣地的？」唐大海想著家裡終於也能有地兒了，真想現在就起來去里正家問問。
呂氏看著唐大海滿面春風的樣兒，也知道他最近一直在愁心這沒地兒家裡可怎麼過日子。「說句掃你興的話兒，這銀子是閨女和兒子他們賺的，小竹子之前在擺弄這白木耳的時候，我就答應了，換來的錢都歸她的。只是沒有想到，這白木耳那麼值錢。」
唐大海顯然還不知道有那麼一段事兒，一時間倒有些回不過神來，不知道呂氏說這話兒是什麼意思。「春蘭娘，你知道我這人兒，不會轉彎，你這話兒有什麼意思嗎？這答應了給閨女的，跟我們買地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不都是給家裡的嗎？」
呂氏想了想，咬咬牙，還是決定說出來。「有不一樣兒，閨女的就是閨女的，以後給她當嫁妝的。」呂氏說地有些決絕。
「呃，咱家裡情況好起來了，給閨女當嫁妝當然可以的啊。我又不是那種不疼閨女的爹，在咱家，閨女小子一樣的。」唐大海越發糊塗了，不知道呂氏在繞些什麼，不清楚她要說什麼。
「就這麼說吧，我想著讓娘和大姐出面給我們買地兒。」
唐大海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說，讓娘和大姐，拿這24兩銀子給咱買地兒，對外說是他們給咱買的？」唐大海看著呂氏點了點頭，「你要費這勁兒幹什麼，你想讓村裡人說我唐大海窩囊？靠著岳家買了地兒，養著家兒？」唐大海有些難以置信。
「大海，你想多了，我只是說讓娘出面給咱買地兒，對外說錢是娘借咱的。咱轉個背，還給娘不就好了嗎？這事兒很簡單的啊。你自個兒心裡清楚就好了，你又沒靠著我娘家買的地兒。」呂氏見唐大海還是不應聲，索性就直接說了。
「你說咱突然拿出那麼銀子來，誰會信？就算別人信了，你打算怎麼跟人解釋這銀子咋來的？拿木耳換的？閨女他們還打算趁著年前還有雨的話兒，再去多采點，給家裡改善改善，你要對著別人去揭他們的底兒？還有，說句不當的，娘讓你給銀子呢，你給不給？娘如果說，咱這錢是分家前私藏的，偷了她的，你給不給？」呂氏厲聲問著唐大海，一個個問題，唐大海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
「是啊，能怎麼對別人說？娘要了，我做兒子的，能不給嗎？給了我這一家子都吃什麼去？要靠著岳家，去塞錢給自個兒的娘？」唐大海自個兒輕聲地說道，呂氏本不想說這些的，只是唐大海不聽勸。
「大海，我也不想這麼說的。只是，你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是頂樑柱，我和四個孩子就指著你，娘什麼性子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我作為人家媳婦，也不好說。但求你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也給咱自家留點路，咱家也要過日子的。那些虛名，你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呂氏哀求著，她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呂氏只是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能順順噹噹地嫁女兒娶媳婦。
唐大海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很想說他的娘不是這種人，但是這話兒連自個兒都不相信，想起娘以前的種種，唐大海連自個兒都勸說不了，更何況是別人呢。「唉……」唐大海重重地嘆息了一聲，「行了，都聽你的吧，就讓娘和大姐出面吧，你把錢給他們吧。」
呂氏看著唐大海一臉落寞，接下去的話兒都有些不忍心說出口了，但是想想都說到這份兒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了。「大海，那你說這買地兒，地契掛誰的名兒？」
唐大海猛地一翻身，呂氏就算心裡有準備，也被唐大海那麼猛地一下，嚇了一大跳。「我知道我今兒個是過分了，但是我還不是為了咱這個家，我有半點非分之想，讓我不得好死。」呂氏發著毒誓。
「你這是做什麼呢，我又沒不相信你，這麼多年了，你是怎麼樣的人兒，我怎麼可能不清楚。以後再也不許這樣了，啥事不能好好說，非要發什麼誓。你想掛誰的就掛誰的吧？四個孩子都一樣。」唐大海有些不得勁兒，怏怏地。
呂氏咬著唇，「原本我答應的是小竹子，換的錢兒都歸她的。今兒個我就問問她，雖然她還小，不怎麼懂事兒，但是我還是想著都問下他們幾個。我的意思是記在文弘那兒，畢竟是長子，以後條件好起來了，再慢慢地補些給另外幾個。」
「嗯，你看著辦就好了。」唐大海還是多少提不起精神來。「大海，你不要怪我，我也不想這樣的，為了咱家好，咱們都忍忍，行不？文弘是咱家長子，其實都一樣的，家裡都還是要靠你的，地兒靠你種，文弘也要靠你帶著教著種地。咱四個孩子，一轉眼功夫就大了，我都有些想不起他們小時候的事兒了，我們也都快老了，不要執意這些瑣事了……」呂氏軟軟地說著話兒，勸著唐大海，說著以前的事兒，想著以後的事兒。
「你也別多想了，我只是那麼一時兒難以接受，說了那麼會兒的話兒，倒也覺得這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了。不在意別人咋說的就好了，咱自個兒日子過的順當就好，咱不就圖這個嘛，其實想想也真沒必要介意那麼多。」唐大海聽著呂氏的軟語，心也軟了，她這般也是為了這個家，怕自個兒難受，耐著性子勸著，夫復何求……
「你今兒個就麻煩娘和大姐去里正家問問吧，沒有的話，可能還要去鎮上牙行問問呢，就怕咱村沒有要賣的，就有些麻煩了,路遠太不方便了。這年頭，誰家會無緣無故地賣地呢，可都指著這地兒養活一大家子。」
「嗯，你同意便好，我晚點就讓娘他們趕緊去問問，不過咱村子里有好多都是別村人買的地兒，咱運氣好也說不準，是吧，別想那麼多了。你今兒個還去錢舉人家做活嗎？」
「嗯，去的，買了地兒，咱家又留不得多少銀子了，這病好了，都沒去過，我想著這幾天做做完，就不做了，這地買來，總要翻翻地，施施肥的。老耽擱去做活，也不是那麼個回事兒。」唐大海跟呂氏商量著，想著再做個兩三日，便辭了錢舉人家的活兒。
「行，那你早些跟錢管家說好，你在那兒那麼久了，也給人家貼了不少麻煩了。可得好好謝謝人家。唉，錢舉人家，真是沒的說的。咱可多虧了人家。你可得當面謝謝錢舉人。」
「我曉得的。你跟你多說了，我先起了，你再睡會，還早。我自個兒熱點昨晚兒剩的麵條就好了。娘做的這餃子麵條真不是吹的。」唐大海說著，便起來了。
「你熱點包子吃吧，大姐昨兒個還買回來包子，咱昨兒個都沒吃過。餃子也還有些，你自個兒喜歡那個吃那個吧，我就摟著小竹子再眯會兒。」
唐大海擺擺手，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