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辯,我辯,我辨辨辯(一)
「犬可以為羊。」
「孟子曰:『天地與其所產焉,物也;物以物其所物而不過焉,實也』,一個物體、一件事情、一個動作、一種關係本來只是自然而然的存在的,並沒有自帶什幺名字,也並不依賴於稱謂它而存在,這就是「實」。諸位來到這個世界上以後因為要和它們打交道,為了分別它們,方便自己,才給各種事物取了種種各不相同的名字作為它們的代號,這就是「名」。事物一旦有了名,原來的事物本身彷彿從此找到了一位替身,我們也習慣於利用事物的名來進行交流活動,僅僅是到了需要的時候,才把名還原為事物。所以,在下以為——犬可以為羊。」
正當謝逆因為被自己老爹謝玄命令中途入場而吸引了大批目光暗呼「倒霉」之際,王國寶那方的一名比較年長的男子終於坐不住了。只見他長身而起,向四周微一抱拳后侃侃說道。
「不錯,這人滿臉麻子、散發披肩還真有點賣相,這傢伙是誰?」
謝逆盤坐在地上,對他那因為意外被自己拽進場中而坐立不安的大哥問道。
此時大哥目光有些渙散,東瞅瞅西瞧瞧之後方才小聲對謝逆說道:「二弟,你拉打個進來是想要了大哥的命啊!這人是琅琊王司馬道之的心腹,驃騎諮議參軍茹千秋。」
謝逆一瞧見大哥這幅熊樣兒心中就來氣,調侃他道:「大哥,您這幅如坐針氈的樣子到底在怕啥?」
謝逆大哥苦著臉答道:「二弟,你可把大哥害慘了,你我把拽這裡幹嘛啊,大哥怕一會辯不出個道理來父親會罵的。」
「怕啥?又不是坐這裡就必須得說話。所謂『多說多錯,不說就不錯』,我們就在這扮成兩尊泥菩薩,有這些族兄弟打頭陣,很好捏,嘿嘿。」
謝逆輕輕拍著胸脯安慰大哥道。說完之後習慣性的靠在了大哥寬厚的肩膀上,左手一伸、一送,案几上一顆葡萄掉進了自己嘴裡。「舒爽呀,好懷念大哥這人肉靠墊呀,在這距離看真人表演真***倍兒棒!」
謝逆嘴裡的葡萄還沒嚼完呢,王國寶雜牌軍那邊又站起來一人,介面說道:「茹大人說的不錯,犬與羊之所以為犬與羊,是因為它們本身的形狀;而它們的名字,則是人給起定的。既然是人為的,則叫犬的,自然也可以叫羊,而叫羊的也可以叫犬。犬羊之名既然可以這樣互相交換,自然「犬可以為羊」了。而且,犬羊之名雖然互相交換了,但對它們本身(這裡的「本身」是指羊和狗的形體)並無什麼損害。不僅沒有損害,而且因互相交換其名而「犬可以為羊」,於是在下得出,任何物的名都是人為規定的,因此可以任意改換,也就有了「犬可以為羊」。」
這論點一出,客廳里隱隱變得有些嘈雜起來,看來這個論點讓人有些難以接受呀。
「這人是庚家的庚述,在京城有些才名,在庚家年輕一輩中也算是個才子。」
看來謝逆的大哥知道謝逆「才疏學淺」,主動擔任起了解說員這一項非常有意義的工作。這小子六年不見開竅了?
謝逆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那庚述。就這文化程度也叫「才子」,怕是前世小學生也不會以為「犬可以為羊」吧。如果真如他所說,那天下不就大亂了嗎?人的語言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了。不過謝逆才沒興趣跟一小學生較勁,他可是大學生耶。這不,有人發難了。
只見那庚述一說完,謝逆這邊謝混身旁的一名長得眉清目秀的族兄站起身來,微笑道:「庚兄此言差矣。」
「大家都知道,名與物是有聯繫的,而且是物決定名而非名決定物。庚兄所說故意忽略物對名的決定作用,完全將名獨立拿來思考,這樣就把名與物的聯繫完全割裂開來了。」
「這位是四伯(謝靖)少子謝虜,二弟因該叫他表兄。」
大哥小聲插話道。
「大哥不是利用解說來緩解緊張吧?」謝逆心裡壞壞的想道,不過旋即又補充道:「很敬業捏。」
那位謝虜表兄一說完,緊接著另一位族兄立馬站起來補充,完全不給對方還口的機會。正牌軍就是不同捏,贊一個先!
只聽另一名族兄續道:「庚兄方才也說了,犬與羊之所以為犬與羊,是因為它們本身的形狀。在場諸位都知道漢字是象形文字進而又發展成表意文字,象形字來自於圖畫文字,但後來圖畫性質減弱,象徵性質增強,它是一種最原始的造字方法。由於它的局限性很大,有些實物和意念中的事物是畫不出來的。因此,以象形字為基礎后,漢字發展成表意文字,增加了其他的造字方法,例如六書中的會意、指事、形聲。然而,這些新的造字方法,仍須建基在原有的象形字上,以象形字作基礎,拼合、減省或增刪象徵性符號而成,這種拼合、減省或增刪是有根據的,例如卜在其上寫作「上」,人在其下寫作「下」,這叫做指事字。玩(謝玩)所言庚兄以為然否?」
謝逆他們這邊這番連敲帶打如行雲流水,特別是那位族兄最後以反問結束,將庚述問得僵在了當地,臉上更是一陣青一陣白好不爽快。
周圍的觀眾也有不少人鍾情於「清談」,這一番初次交鋒謝逆他們正牌軍明顯佔了上風,在場的老傢伙們倒是個個心懷鬼胎表情各異,但是大多數觀眾還是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這位是三伯(謝攸)長子謝玩,不過過繼給了二伯(謝淵),在族裡年輕一輩中才名僅次於混哥兒,你要叫表兄。」
大哥再次插話道。
「這真人辯論會看的舒爽,吃的喝的一樣不缺,還有才子『耍寶』,又有大哥這麼敬業的『解說員』,比得上前世進體育館看比賽了呀。」
正當謝逆想對自己大哥這種異常敬業的表現作出表揚之時,突然又感到了全身涼颼颼的。
「丫丫的,誰咒我?!」
謝逆心裡暗罵一句,餘光一瞟就發現謝玄面無表情的瞪著自己。不過他一瞬間就讀懂了他的意思:「開口!在不開口我剁了你!(誇張了..誇張了)。」
「又來!I服了Y。」被逼上梁山,可謝逆一時間也找不到說的呀。就在這時他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大叫道:「說得好!」
屋樑上有些灰塵飄蕩而下……..
暈菜,謝逆居然一時用力過猛將客廳里幾乎所有人都給震住了。
他用餘光瞟著自己老爹快要殺人的眼光,心裡悲呼道:「哇呀呀…..為什麼又冷場了呀!」
不過謝逆這一吼竟然還有奇效,雜牌軍那邊不知是不是被他這一吼給震通了腦動脈,片刻后竟然有人站了起來,開口辯道:「如玩兄所說,那同一事物有多個名稱又該作何解釋?例如「荼」(茶)又叫檟、蔎、茗、荈等。」
「這人乃庚振,庚述堂兄。」
謝逆的大哥離謝逆最近,被他一吼震得滿臉幽怨,不過還是及時的插話解釋道。「罪過呀罪過,俺不是有意的………」
「庚振,這名字少爺我記住了。這小樣是位好同志,解救我於水生火熱之中啊,以後有空一定多找他清談清談,嘿嘿。」
謝逆這邊還在為了暫時逃脫謝玄殺人目光而YY,這邊謝混已經站起身來回答道:「混以為,無論哪一種文字其形成都與事物本身是密切相關的,文字不可能是憑空捏造出來的,而是有一定的起源根據。如同漢字起源於象形,而這些圖畫最後演變為符號。其次,混再說一下「羊」。因為從詞源上,「羊」這個字也與世上的實物羊有一定的聯繫,也是根據世上的實物羊創造出來的詞語。「羊」因為有角,所以才稱呼為「羊」,而「犬」字卻沒有將羊有角這個形態表現出來,又怎能將羊叫成是「犬」呢?這裡混要強調的就是名與物是有聯繫的,而且這種聯繫不是隨意臆造的。如果如庚兄方才所言,一定要將「犬」叫做「羊」,這就是隨意臆造出來的「羊」這個名與犬這個物之間的聯繫,而這種聯繫顯而易見是毫無根據的。」
「另外,混和諸位族弟方才所強調的「名」與「物」的聯繫也表現在,文字本身的歷史演變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人們可以根據不同的聯繫,將原名沒有的一些意思加入到其中去,這就使得名的概念不斷豐富。諸位應該注意到這裡將其他意思加入到名當中去,加入的這些意思與名本身是有聯繫的不是毫無根據的,不是隨意的將某些意思強行附在某個名上。例如「學富五車」本意是學習的書籍要用五輛車來拉,而後來就專指學問大,「學問大」與「學習的書籍要用五輛車來拉」之間的關係不用說諸位也看得出來。而後來強加的意思就不一樣了,例如將犬叫做「羊」,強行讓「犬」這個名去表現羊本身「頭有兩角」的形態,諸位說,「犬」這個名與羊有角這個羊所具有的特點有什麼聯繫?而「羊」這個名與羊的外形的聯繫很明顯,同樣「羊」這個名我們可以從詞源上解釋它的由來,揭示它與物存在的聯繫。」
「這些是混的一些淺見,還請庚兄加以指教。」
謝混算是做了「結案陳詞」,雖然虛偽的讓對方指教,卻優雅的向四周一禮后坐了下來,看也不看場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庚氏兄弟。「哎,這小子還是和小時候一般喜歡玩酷耍帥耶。」
雜牌軍那邊形勢大壞,這讓領頭的王國寶氣悶異常。只見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場中的庚氏兄弟示意這兩個呆鳥回坐,並開口說道:「這一番我們輸了,還是再出辯題吧。」
「不是吧,還來?!俺記得這小子和少爺我有仇,而且今日在門口還又結了一次。現在居然死纏爛打還想辯,這仇結大了捏,不報復報復他我還是謝逆嗎我?」
正當庚氏兄弟回身準備入座而王國寶起身起到一半的時候,謝逆似笑非笑的聲音在客廳中響起:「中書令大人,如果真是『犬可以為羊』的話,那你們剛才還真是『驢鳴犬吠』呢?」
此話一出,全場鬨笑……….
「我倒!貌似這話連方才說話的族兄弟們也罵進去了,壞菜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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