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公堂上(二)
謝逆滿面寒霜,深吸一口氣稍微緩解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但是身上微微浮動的衣衫卻顯示出,此刻的謝逆心情很惡劣。
他不自覺得又再摸了摸自己的鼻樑,冷冷的掃了一眼四周再一次緩緩逼近的官差。直到此時他才後知後覺到,對方哪裡是拿他來問話這麼簡單,分明是想要將他置之死地。既然對方不再顧及他的身份、官職以及他背後的老爹乃至整個謝氏一族,那麼接下來肯定還不止用刑如此簡單。
面對眾多圍攏而來的官差,謝逆不僅不退,反而挺胸上前兩步,冷冷的看著堂上猶自故作鎮定的王國寶以及王珣,知道自己錯判了目前的形勢。在東晉這個畸形的封建社會,單單是氏族的力量就足以對抗皇權,更何況現下明顯是最得勢的琅琊王一方與各氏族聯合了起來,將他當成那打擊謝氏「東山再起」的突破口。在這種滔天權勢面前,就算謝玄都得退避三舍,更何況是他謝逆!
建康城內遇刺事件雖然過去不久,但在建康城大多數人的認知當中,謝逆只是一個以詩才聞名、偶有些小聰明的紈絝子弟,而似乎完全忘記了他力斃倆匪首的武力。
延尉寺的刑棍可不真是普通的燒火棍,一般武將在這棍下也只有哀嚎的份。但誰知謝逆硬受了兩棍,不僅沒有呼一聲痛,還反將棍子從中震斷。
這一幕可嚇壞了那些個官差,直到此時才收起了輕忽的眼神,想起了這場中的紈絝少爺,乃是將獨孤淵和柳南煙這兩個難纏之極的浙東匪首力斃於刀下的強人。
「唰、唰、唰、唰…..」
十幾把雪亮的佩刀集體出鞘,在森冷的延尉寺府衙上,將謝逆圍在了中央。然而隨著謝逆上前兩步,那閃著寒光的十幾把佩刀也畏懼的後退了兩步。
謝逆冷漠得望著堂上的王國寶和王珣,再一次輕聲道:「兩位大人,你們這樣胡來,可想過後果?!」
王國寶和王珣心頭一寒。此時謝逆的話語沒有摻雜一絲情感,但更是讓兩人感到無比的陰寒,南康郡公謝石葬禮上的一幕幕再一次浮現在眼前。這謝氏一族雖已然勢危,但謝玄餘威猶自強大,再加上法顯等佛門勢力、兩位公主乃至孝武帝的另眼相待,兩人均十分後悔接了這當出頭鳥的差事。
然王國寶與謝逆私怨甚深,又迫於琅琊王司馬道之的壓力,不得不上;而王珣當年也與謝安有著私仇,再加上本為延尉寺主薄以及族中壓力,頭腦一熱才攬下這麼個差事。
王國寶惱怒謝逆一直和自己作對,背後又有琅琊王司馬道之撐腰,既然事情已經開始,就絕無善罷的道理,咬牙道:「謝逆你莫要威脅本官,本官一身正氣,有何所懼?」
此時王珣也知道此事再無轉圜餘地,將心一橫,陰沉道:「不錯,若你肯承認這招收流民圖謀不軌之事,自然不需用刑。若你依然百般狡辯,依晉律,本官自然可以用刑!」
謝逆不置可否的看了兩人一眼,嘴上小聲嘀咕道:「晉律?晉律?還不是你們這些個當權的說了算…..」
王珣沒有聽清謝逆說些什麼,心中也不願再耽擱下去,唯恐夜長夢多,皺眉喝道:「將他拿下!」說完,那十幾名持刀官差便朝謝逆撲將上來,保准了要將之生擒。
謝逆何等人也,當日在眾多刺客圍攻下培養出來的狠氣、數月來謝九言傳身教的大雜燴知識以及從小苦練的「佛門練體術」終於發揮了作用。
只見其面對十幾名來勢洶洶的官差不退反進,一個閃身從亂閃的刀光中插進了迎面而來的四名官差之中,仗著對方怕誤傷同伴以及不敢真的將自己砍傷,雙手、雙腿齊動,三拳兩腳就將正面插入的三名官差撞飛。緊接著回手一拉剩下的那名官差,將他擋在了自己的後背。
正在此時,其餘官差的佩刀已經對著突然衝上的謝逆後背落下,卻因為多了一個阻攔,近十把佩刀全部懸在了半空,嚇得那名被謝逆拉過來當擋箭牌的官差雙腿直發顫,心想:「好懸吶……」
而那三名被謝逆打飛的官差,現下正躺在地上哎喲連天,看來傷的不輕。
如此情景,王國寶反倒不急不躁起來,微笑著望著堂下的謝逆,說道:「當堂拘捕,罪加一等。」
王珣也瞬間明白了王國寶的意思,這用不用刑乃是小事,最主要的是能將罪名加到謝逆身上。謝逆越是反抗,越顯示出謝逆有不軌意圖,他們就越高興。
王國寶微笑著看著謝逆,繼續說道:「謝逆你還是老實些好,本官知道你文武雙全,但光憑你一人難道就想從這延尉寺府衙逃脫不成……就算你今日僥倖逃脫,難道還想背上個當庭造反的罪名,累及一族?」
而那王珣也適時敲了敲桌面,很滿意眼下的局面,補充道:「謝逆你若此時反抗,就證明你心懷不軌,若不反抗,還是乖乖的受刑吧。」
待王珣說完,王國寶竟然還幸災樂禍的補上了一句:「如果謝逆你想要反抗拘捕,殺出府衙,本官也不攔你,只是可惜啊…..可惜了『江左二謝』的美名,堂堂『駙馬都尉』的似錦前程,還要背上謀逆的罪名,身敗名裂,累及宗親。」
此時謝逆被兩人這一激,反而冷靜了下來,將手中拿住的官差推開,取過一名「尿遁」而去的官員身前矮几,大馬金刀的往上面一坐,對著王國寶就送上了一個國際手勢,外加一字曰:「靠!」
緊接著趕在他變臉之前,微笑著說道:「多謝兩位提醒,少爺我還不走了,權當陪你們聊聊天吧。」
王國寶和王珣面對謝逆如此囂張、如此無賴的行徑氣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特別是王國寶是大概知道些謝逆那國際手勢的意思的,更是氣得鬚髮皆張,一張臉都幾近扭曲。
半響后,稍微緩過些氣來的王珣正要再次開口喝斥謝逆,卻被謝逆搶在前頭,表情陰冷的威脅道:「你們想要屈打成招,本官自然要反抗。反之,本官也不介意配合配合你們的工作,什麼時候審完,麻煩通知本官一聲,本官還有要事。」
「好狂妄的後生!」謝逆如此藐視他們,這王珣再次暴走,喝道:「給本官拿下!」
這已經是今日審案以來第三次呼喝「拿下」了。謝逆陰著臉,一伸腿,將面前被自己撞斷的半截棍子踢了開去,隨即冷冷的掃視了一圈四周再一次蠢蠢欲動的官差。
被這冰冷的目光一掃,再看看地上的斷棍,耳中還響著三名同伴的哀嚎,平素里耀武揚威的官差們竟然也畏懼起來,沒有一個再敢上前一步。
諾大一個延尉寺府衙,正上演著大晉南遷以來最荒誕的一幕。被審的犯人平靜的坐在堂中,四周的官差不敢近前,偏生這犯人還不肯離去,堂上大人看得睚眥欲裂卻又無可奈何。
…………….
謝逆就是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愣頭青。只要不將之惹怒,他可以很陽光、很平和、很和氣,但一旦讓他怒火上頭,他就會流露出這種坯像,就會採用這種看似非常無恥的做法去應對。
對著真君子或者真小人,這種做法可能不會起到一點作用。但偏偏謝逆今日面對的卻是一幫偽君子,既無君子的氣度和決斷,又無真小人那種不要臉的狠勁。
所以謝逆如今能無比囂張的安坐於堂上,靜靜地注視著兩位想要屈打成招的大人。他可不是在這裡耍酷玩靜坐示威,而是在拖,拖到有人來救他為止…..
謝逆相信自己的老爹能夠預料到目前的形勢,更相信他不會放任自己身處在如此窘境下。所以謝逆在拖,拖到謝玄向對方發起攻勢。
延尉寺府衙再一次陷入了僵局。看著被官差團團圍住卻正身端坐的謝逆,王國寶和王珣心裡開始急躁起來。他們對謝玄有著很深的戒備,對他的手段也有著深刻的體會,一旦謝氏一族反應過來,那攻勢不是他們兩人能夠抵擋的。
「謝逆,你畢竟是朝廷官員,不是那些個粗鄙的賤民,竟然敢在府衙之上持強撒潑耍賴,本官定將此事稟報陛下,到時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王國寶恨聲說道。
謝逆甩了王國寶一記眼鏢,漠然道:「兩位大人,既然大家都撕破了臉皮,少爺我也就明言了,如果今日我有什麼閃失,你們等著準備後事吧!」
這是**裸的威脅。敢在延尉寺大堂之上,威脅延尉寺寺判和主薄大人的,謝逆當得上第一人!
感受到謝逆話中的殺機,王國寶無來由心中一寒,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顫了幾下,惱怒道:「謝逆,休要在此耍潑,就算你謝氏如何勢大,難道還能一手遮天不成!」
謝逆不屑得回道:「延尉寺妄想屈打成招,『大晉慈善堂』安民之舉被你們歪曲成了意圖不軌,到底是你們潑還是我潑?明日本官就面見陛下,將你們這等惡行如實稟報,讓陛下也好知道,今日之大晉,這些臣子到底在聽誰的!」
「隨你如何說。」王珣畢竟要比王國寶老持穩重得多,幽幽說道:「今日之事延尉寺本就奉了皇命,謝逆你大肆招收流民意圖不軌在前,大鬧公堂在後,這罪名算是坐實了,就算你舌綻蓮花,還能翻了天去?」
如此咄咄逼人的話徹底將謝逆激怒了,俊秀的面龐閃過一絲殺意,站起身來,冷冷盯著王珣。那些官差立時緊張起來,再次將手中佩刀最准了謝逆。
就在危機一觸即發之際,府衙外想起了一道尖銳的聲音:「聖旨到……….」
(今日小浪翻了翻第一卷,確實覺得寫得有些爛......小浪是新人,說實話在人物塑造上面比不上那些老手。特別是第一卷是在情節展開以前,人物塑造更多是靠筆力,這就是小浪的薄弱處了。在第二卷上傳后,豬腳的塑造小浪更多的是靠一個接一個的事件去表現出來,相信一直看本書的書友們也有漸入佳境的感覺。為了本書更好的發展,小浪決定抽時間將第一卷大改一下,努力將豬腳塑造得鮮明一點,當然在改完之前,這更新每天就只有一章了,還望大家見諒!最後無奈說一句,在起點新人真的很難混,各位手上有票的給小浪投一票吧,成績不好編輯不給上廣告,欲哭無淚啊......拜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