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章】他失去了什麼
【二零二章】他失去了什麼
她說,自己甘願做一顆星,在無月的深夜,獨自默默而明,在有月的深夜,便躲在皓月之後,任由自己的光芒被皓月遮掩。
而他,也喜歡掩在黑暗中,所以,他們是同類人。同樣的不惜一切相助心愛之人,同樣的不想置身於人前,哪怕明知心愛之人離自己會漸行漸遠。傻嗎?不是的,只是他們的愛不宣於口,他們的在意不需要太多人知曉,只需自己無愧於心。
有心腹問他為何要附庸殷氏,以周氏的實力,完全可以像殷氏一樣自立門戶,他只是笑笑。不是他多相信殷裔,而是他相信阿樂,阿樂即信殷裔,他亦信。他信殷裔可以帶領周氏族眾過上不成日提心弔膽擔心哪天便被皇帝一旨聖意勒令必須出兵。
哪怕對敵的只是些想要保命的百姓,甚至其中摻雜著自己的親人。
各大氏族本就差錯錯蹤複雜,女郎嫁人,郎君娶妻,哪個不講究門當戶對,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一個氏族的毀滅,通常伴隨著數個氏族的凋零。
他相信殷裔如果可以登上那至高之位,一定不會如毓帝那般趕盡殺絕。
哪怕他因為進了殷氏祠堂而必須捨棄些什麼。
阿樂曾對他坦承相告。甚至將自己最隱密的東西告知於他,所以他不再懷疑,同時他也知道阿樂如果將殷裔帶進殷氏祠堂會有怎樣的後果……
可阿樂說,她可以接受一切,除了失去殷裔。哪怕自從殷裔邁出祠堂,便己不是以前那個他。
萬事都有兩面性,若想擁有,必先失去,在這點上老天對誰都是公平的。因為平樂曾經失去過性命。所以她可以活著從殷氏祠堂走出。
可也只有一次機會,若再進,阿樂也必須有所付出。而那付出。卻是常人無法接受的。所以自古進了祠堂之人,非死即瘋。
雖然不知道殷氏祠堂為何那般神秘。可周悠還是很替平樂心疼。
她決定將殷裔帶進祠堂,雖能救回瀕死的殷裔,可同樣的,她和殷裔都要為此付出代價……平樂失去什麼他並不知道。可殷裔……想起自己那夜與殷裔秉燭夜談,自始至終,殷裔的態度都是冰冷冷的,不管他提出什麼。他都首先考慮自己的利益,於殷氏有利,他會毫不猶豫的接受,於殷氏無利。他會不顧情面的拒絕。
這根本就不是殷裔,或者說不是他了解的殷裔。
數年來,殷裔之所以總在他曲城周九之上,並不僅因為殷氏勢大,殷裔的氣度。風姿皆在他之上。他會憐憫弱小,當時淮陽地動之時,會因善心而出糧出銀。那才是殷氏嫡子。
可現在……
周悠覺得,自己己經知道殷裔進了祠堂后失去了什麼。
那便是……七情六yu。
七情,喜、怒、哀、懼、愛、惡、yu。
六yu。則泛指人的情緒,yu.望等……因為有這樣,人可以稱之為人。周悠疑惑,人如果失去這些,還能稱之為人嗎?
殷裔現在做事,只是很單純的憑藉著此事是否對殷氏有益,有益,便做。
他曾提起阿樂,殷裔點頭表示記得一切。只是……他的態度太過平淡了,甚至可以稱為無情了。好似平樂僅僅是平樂,一個曾經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女郎,得之與失之於他無甚要緊,所以他的態度才那般平淡。
如果真的如他所料。那現在的殷裔便只是一個人形機器,用本能判斷著一切。
所以,阿樂最終選擇了……離開。
離開這個傷心地,是非地,離開自己跌宕起伏的前半生……
***
三年後。
一個叫七里的小村莊。因要出村子,需走七里小路才至大路,要到附近的縣鎮,需從大路再走七里,因而得名。
這個村莊在泯江的上游,因緊臨泯江,多數村民都靠在泯江打魚為生,打來魚,一半售賣,一半留著家裡吃用,日子過的雖然清貧,但因離在鎮較遠,所以很是太平,哪怕現在天下己亂成一團,七里的百姓卻依舊日出打魚,日落而息。至於誰當皇帝,百姓們根本不在意,他們在意的只是今天多打了兩條魚,明天可以一條清蒸,一條腌成鹹魚,留待冬日泯江封江時食用。
便在這樣一個偏遠閉塞的小鎮,三年前來了一戶人家。
一個郎君帶著兩個女郎,還有一個襁褓中的嬰孩。那男人似乎是個武夫,來到這裡後跟著七里的百姓學著捕魚,因會些功夫,很快上手,不出一個月,儼然己是捕魚好手。那兩個女郎據說是姐妹,這郎君是妹子的男人,至於姐姐和那孩子,據妹子說,其姐遇人不淑,被人始亂終棄,最終不得不帶著孩子遠走他鄉,終來七里。
鄉下人,樸實。而且這一家人很是勤快,尤其是那妹子,一張嘴甜的很,見誰都是伯伯叔叔的喚,至於那郎君,卻真是好身板,幫家裡年歲大些的人家劈柴,那斧子用的簡直成了菜刀。隨便耍幾下,一堆柴便劈好了。
這樣一對即能說會道,又踏實肯乾的人家,自然招人喜歡。沒幾天,一家人便使銀子買了個荒廢的宅子,那郎君又巧手修補一番,便算是安定了下來。
大家看這姐妹倆生的雖然黑些,模樣倒也周正。尤其是那家的娃,生的玉娃.娃似的。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娃沒爹,可沒有一個人覺得這娃出身低下,相反的,有人便猜測,這姐姐以前跟的郎君定是出身顯赫的,若不然,咋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娃。
因這娃六個月便會往旁人懷裡爬,而且專門挑生的俊的美的人往人家懷裡爬,所以便有女郎專門去哄這娃往自己懷裡爬,以證明自己生的夠美,漸漸的,這娃便有了個『聞香識美其人』的稱號,大家喜歡親切的稱他為香娃子。
對於香娃子這個名字,一歲時,這娃只是皺皺眉,兩歲時,這娃己經明確對二字表示厭惡,但凡這樣喚他的,生的再美,他也絕不多看一眼,到了三歲時……
「香娃子,你讓嬸嬸抱抱,嬸嬸這籃子栗子餅便送給你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婦人故意逗著三歲的小娃.娃,旁的娃子三歲時,只會傻傻的玩泥巴,這小子不同,雖然才三歲,可己經會搬個小板凳坐在路邊幫家裡賣魚。
三個銅板一條,五個銅板兩條……腦子竟然比有些成年人還要好些。
三歲的娃看看籃子,再看看那婦人。「嬸嬸,我剛剛看到一個女郎崴了腳,伯伯好心送那女郎回家……伯伯真是好人。」小娃的話還沒說完,那婦人己經柳眉倒豎。嘴裡罵著死人,早晚死在色字上,然後開始擼胳膊,挽袖子。
自然,走的時候將籃子忘在魚灘前了。
小娃嘆了一聲氣,將籃子拿到身旁,繼續用兩隻胖胖的小手臂撐著下巴,一副無聊樣子等著有人『自投羅網』,話說,太聰明的娃真的很寂寞。還是他娘好,娘不僅漂亮,而且會講故事,故事裡有很多傾城美人,像殷氏嫡子,周氏嫡子……
而且他從未『騙倒』過他娘。
又過了半晌,直到小娃撐著下巴開始打瞌睡。一個頭上蒙著鄉下婦人特有的包頭布的女郎緩緩走來。那女郎生的並不十分美麗,只是那雙眼睛,卻偶爾閃過秋灧般的光。小娃聞香識人,抽抽小鼻子睜開眼睛,看到來人後,歡快的喊了聲『娘』。
現在該自我介紹了,他叫平安,今年三歲,他隨母性,母親叫平樂,可是母親說,不能讓旁人知道他們姓平,至於原因,說是躲避仇家,他雖然才三歲,也知道讓一個女郎隱姓埋名,定然不會僅僅是躲避仇家那麼簡單,何況小姨偶爾會說漏嘴……小姨夫更是大大咧咧的喚過他『瑋兒』。
只是娘既然說不能說,他便不說,所以他叫何平安,暫借小姨夫的姓氏。
「娘,魚都賣光了,娘怎麼才來接安兒回家?」平安蹦跳著竄進平樂懷裡,昂著頭撒嬌。平樂笑笑……「我的安兒這麼厲害,下次娘一定早些來接你回家。」隨後母子二人手拉手往回走去,至於那籃子栗子餅……娘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即然愛財取之有道,喜愛好吃的也自然要取之有道,例如和娘撒嬌。
他只是讓嬸嬸長長教訓,並不會真的動了佔有之心。
他更喜歡的是娘做的粟子餅。因為娘說,她將滿滿的愛全部和進了粟子面里……
母子二人回到家,晚飯己擺好。
二人才進院子,便聽到一個女郎滿心歡喜的喚『香娃』……平安擰了擰眉頭,滿心不願的站在原地,任由從屋中衝出來的那個瘋女郎將自己抱了個滿懷,外加香吻一個,雖然親在臉蛋上,平安還是覺得小姨的味道簡直讓他反胃。真不知道小姨夫怎麼能忍受住小姨身上那劣質脂粉味,而且天天還抱小姨睡在一張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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