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情深意濃
宮婢早已退了下去。
偌大的宮殿,只有雲墨與錦屏。
兩人之間充斥著勃勃殺氣,雲墨眼睛猩紅,掐著錦屏的脖子放出狠話。心底卻被恐懼籠罩,他怎麼能對皇後放下戒備呢?
她端上來的膳食,根本就沒有毒,他食用時用手中的扳指試了一下。
錦屏嫵媚一笑,伸手拿掉他漸漸失去力道的手,可白皙的脖子上,依舊存有一條觸目驚心的紫痕。
「皇上,你忘了,這些都是你給先帝的膳食。」錦屏毫不將他的威脅放在心上,譏誚道:「你可知騎凌軍?不知是他們厲害,還是皇上的御林軍厲害。明日,就能見分曉了。」心中無比的慶幸母親找到了姑姑的女兒,否則,怕是難以成事。
雲墨臉色大變,先帝的膳食……每一樣單吃無礙,湊在一起,便是劇毒——無解。
「來人,快來人——給朕把妖后拿下——」雲墨嫌疑本就重,一直對相府不曾鬆懈過,原本以為今夜可以利用一番,卻不曾想碰上了騎凌軍。
呵呵……婦人之仁啊!
當初若不是他怕他唯一的兒子登位后,受外姓王掌控,便沒有削弱相府,日後好給他培養自己的勢力。卻不知,留下的這把利刃,卻是割破了他的咽喉。
「皇上別喊了,臣妾已經讓他們先走一步,到地下保護皇上。」錦屏就著雲墨對面的圓凳坐下,一手托著下巴,一瞬不順的盯著他說道:「皇上,你安心的去,臣妾會好生照顧好弘兒,完成你還未來得及完成的版圖。」
雲墨湧出一口黑血,死死的瞪著錦屏:「為什麼?」
「皇上不死,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都得死。不如臣妾動手,還可以為皇上留下一根血脈。」錦屏漫不經心的說道,可話里透露出一股子陰狠。
她早已對皇上死心,當初登基前一夜遇刺,他將睡夢中懷有身孕的她拉著給他擋刀。她為何不能為了活命,捅他一刀?
錦屏看著他怨恨不甘的斷氣,整理了鳳袍,親自為他擦拭好儀容,拖著他放在床上,將被子搭在他的腰間。
唇角掛著一抹笑,慢條斯理的弄歪髮髻,拿起擱置在床邊的蔥頭,放在眼底熏一下,眼淚掉落的瞬間,錦屏悲慟的嘶聲喊道:「來人,快來人,皇上駕崩了——」
外面配合無間的曹大漢,此時正好將巡邏的侍衛引來,聽到皇后的叫喊,一部分人沖了進來,一部分的人去通知各宮娘娘。
一行行隊伍從四面八方湧向錦繡宮,太醫衣襟不整的匆匆趕來,為已經斷氣的雲墨把脈,『撲通』跪在地上:「回稟太后、皇後娘娘,皇上、皇上天命所歸。」話中意思卻是氣數已到。
太醫心中震驚不已,皇上竟與先帝一樣的癥狀。
「放肆!皇上如今只有二十有五,天命所歸也不過是百年歸壽后。」太后滿面怒容,一掌拍在案几上。死死的瞪著床上面色祥和,仿若睡著了一般的雲墨。他死了,那她的娜拉豈不是活不了了?
太后臉色發白,渾身沁出冷汗,戰戰兢兢的說道:「太後娘娘,皇上的癥狀與先帝的癥狀無二,當初先帝是巫師所診斷。」
太后臉色一變,卻是不再多說。整個人彷彿蒼老了不少,擺擺手,揮退了太醫。
她還能說什麼?先帝當初要廢太子,是她與當時是太子的雲墨謀害。太醫診斷不出癥狀,想要請神醫來診斷,那時候她怕露陷,便讓南疆父王派了巫師過來,說先帝是天命所歸,氣數已盡。
若她推翻了,豈不是自打耳光?讓百官懷疑她居心叵測,最後將雲墨的死也歸結在她頭上。
晦暗莫名的看了眼跪在床邊,掩面哭泣的錦屏,嘴角彎出一抹冷笑。確實是高招,皇上死了,她的兒子登基。如今新帝年幼,便會讓孝親王為攝政王。孝親王大權得握,自然向錦屏靠攏。這時錦屏出面,宣稱皇帝年幼不堪大任,將孝親王推上皇位,倒時候便是眾望所歸,民心所向。
孝親王就算謀朝篡位成功,也會遭天下人唾罵。而雲墨死了,幼帝登基,不堪大任,自動讓位,局勢便是逆轉。誰都知道,如何抉擇!
「哀家倒真小瞧了你!」太后冷哼一聲,便讓宮人攙扶著離開。
待太后離開,錦屏哭著『昏厥』,被宮婢扶著下去,躺在偏殿內。錦屏睜開眼,喚來了曹大漢,冷聲道:「皇上駕崩,太后要扶持幼帝,垂簾聽政。派人刺殺孝親王!」頓了頓,說道:「孝親王世子正趕往京都,你知道怎麼做么?」
曹大漢心口一緊,當真最毒婦人心啊。不過栽贓嫁禍什麼的,他最喜歡做了。「皇後娘娘等著消息就是。」略微肥胖的身形矯健的離開宮中。
——
城外駛來一輛金貴的馬車,一群黑衣人從天而降,展開一場殺戮。隨後,體形魁梧,略微肥胖的人,從馬車拎出一個錦袍玉帶的少年,扔上馬匹之上,扯下一塊刻著繁冗圖紋的玉牌,塞進少年的手中,一抽馬屁股,馬匹便驟然狂奔,朝進城的方向而去。
馬匹一路奔至孝親王府,守夜的小廝看著馬匹上的人,鮮血流淌了一地。嚇得雙腿發軟,連滾帶爬的衝進府,通報噩耗。
而被宮中傳來消息醒來的孝親王,本就在打算如何抉擇,聽到小廝的通報,高大的身軀一震。連忙闊步至府外,看著了無生氣趴伏在馬背上,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握緊成全的兒子,備受打擊。
「快,將世子扶下來,傳太醫。」孝親王眼底蘊藏著殺氣,他兒子騎在馬上的姿態,儼然是受了重傷,想要趕回府,卻不想傷勢太重,斷了氣。
目光落在他緊握的手心,扳開看著裡面的玉牌,陰冷的大笑。他之前聽到暗衛得來的消息,以為是錦屏那蠢笨的婦人散播的消息,為了拉攏他。原來是他太蠢笨,被人利用!
「來人,為本王整裝進宮!」孝親王伸手為兒子閉上眼,父王定要為你血仇血報!
緊緊的捏著玉牌,這是南疆皇室身份象徵的玉牌,上面雕刻的是青鸞,便是公主的身份。若是巨蟒便是皇子的身份。
手指緊緊的按著刻著的琴字,渾身散發著磅礴的怒氣。南宮琴從不讓玉牌離身,這次出現在兒子手中,定然是她親自出動了。他何德何能,竟然能讓她再次親自出手!
——
百姓們一夜好夢,宮裡卻是換了天。
孝親王大力扶持幼帝,明裡暗裡與太后交鋒幾次。
皇帝下葬后,幼帝登基,孝親王為攝政王。又半月,太后親自出面,幼帝年幼,不堪大任,由孝親王登基。
欽天監選定日子,孝親王在百日後登基。
太后與孝親王的爭鬥愈發的白日化,明目張胆。甚至有些大臣已經脫離太后,自動向孝親王靠近。
「啪——」太皇太后揮手打碎茶盅,滿目陰狠:「好你個雲霄!忘恩負義的老東西,良心都給喂狗了!」想她當初那般幫襯著他,若不然,他能安穩的在京中手握重病,在京中為王么?早已被先帝發配到了封地!
「娘娘息怒,切莫氣壞了身子。」嬤嬤替南宮琴捶肩捏背,細聲勸道:「天下間,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孝親王與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忽而爭對您,定然是有緣由。只要您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除了誤會,豈不更好?」
南宮琴面色一緩,嘆息道:「姆媽,幸而有你。」
徐嬤嬤面色祥和,再度分析道:「娘娘,當初您與孝親王合謀時。孝親王便修書喚遊學的世子歸京,如今宮中大變,世子也該出面才是。可老奴並未瞧見世子的影兒,連孝親王妃也鮮少出門,否則這緊要關頭早已出府交際。」
南宮琴也覺得事情有詐,眼底閃過深思,隱忍下怒氣,厲聲道:「嬤嬤,你讓人去喚孝親王去牡丹亭。」她定要好好了解發生了什麼事。
——
嬤嬤喚來自己的心腹,讓他出宮一趟,去王府請孝親王去牡丹亭。
孝親王接到消息,本不想理會。可轉念一想,便更衣進宮,荷花亭。
南宮琴帶著幾個宮婢侍衛,坐在牡丹亭等候,幾柱香的時辰過去,並沒有等來孝親王,臉色鐵青。
好你個雲霄!哀家給你臉面,你卻端高了架子!當真以為你能安然無恙的坐上那個位置?
嬤嬤見太皇太後面色異常,連忙喚來她認下的乾兒子:「你親自去了孝親王府?」
侍衛一怔,迷惘的說道:「奴才一直在寧和宮當值,並未曾出宮。」
嬤嬤心底『咯噔』一下,糟了!
心知是壞事了,可嬤嬤不敢稟報南宮琴。她是南宮琴的奶娘,一直以來便了解南宮琴的性子。若知道是她辦砸了,定會翻臉無情。
心中權衡了一番,便決定瞞下不說。另外出計,讓南宮琴親自去一趟孝親王府。南宮琴自是不願,臉色陰鬱的回宮殿。
而她們傳來的孝親王,枯坐在荷花亭,看著天色臉越來越沉,心想:南宮琴是耍他吧?
怒氣升騰,想要甩袖離去。荷塘里濺起水花,十名黑衣人自水底躍起,提著劍朝他的命脈刺來。
孝親王不是吃素的,當年也是帶兵上過戰場,身形敏捷的躲閃。卻因為安逸太久,動作稍顯遲鈍,並沒有反擊的機會。
「噗呲——」利器刺入**的聲音,長劍刺穿了他的長臂,劍劍狠辣的逼近他。
孝親王後悔不迭,他就不該為了看毒婦的笑話,進宮一遭。
片刻的晃神,忽而湧出幾名侍衛,將黑衣人擊退。連忙跪在地上請罪:「主子,屬下來遲。」
孝親王目光陰冷的看向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伸腳踢了踢,看著腰間的木牌,呵呵一笑。「起來,你們怎出現的準時?」
「主子,太後娘娘喚你進宮商談幼帝封地之事,王妃說您進宮在荷花亭,便尋來了。」
孝親王沁出一身的冷汗,暗忖:幸而他將行蹤告知了夫人,不然他定然命喪於此了。
心底對太後有了莫名的感激,感激她及時傳喚他。絲毫沒有懷疑過錦屏,因為他死了,對錦屏與幼帝無一絲好處。
「走!」心中有個計劃慢慢成型!
——
相府
後院內,凌琉玥與相爺羅氏坐在一起,聽完曹大漢的稟告,全都眉眼舒展。這次,就算南宮琴親自去孝親王府請罪講和,孝親王都不予理會。
「他們總算撕破臉了!」相爺摸著山羊鬍子,他只管坐山觀虎鬥便是。
南宮琴是狠角色,經歷一場生死的孝親王,更不是軟腳蝦。
「只是屏兒該如何是好?」羅氏心中擔憂不已,錦屏這孩子帶著幼帝,將皇位讓給孝親王。孝親王如今是感激著她,日後野心膨脹,怕弘兒長大奪他皇位,容不下該如何是好?
聞言,曹大漢捏緊了插在腰間的刀,神色有一瞬的古怪。
凌琉玥恰好捕捉在眼底,這一個多月,曹大漢一直守在錦屏身邊,怕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斂去眼底的笑痕,心底開始盤算。
錦屏目前五年內是安全無憂,五年後。孝親王斷然會權欲熏心,定然會容不下雲弘。雲弘的存在,不過是提醒他,皇位是『借』來的,日後要還。
若是曹大漢真心對錦屏有那樣的心思,若是錦屏帶著雲弘詐死,徹底拋棄榮華富貴,過著山野樸素的生活,倒也能保一世無患。
只是不知錦屏如何想……
「表姐想來自己已有打算。」凌琉玥含笑的開口,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曹大漢,曹大漢彷彿被踩了腳,渾身一抖,心虛的避開凌琉玥的視線。
相爺羅氏卻一無所覺,無奈的頷首,實在不行,便要個偏遠的封地,一輩子不回京。孝親王忘了,便也不會將她們母子如何。
「南宮琴已經派人前往南疆,想要喚南疆太子來參加登基大殿。」曹大漢乾咳一聲,立即將潛伏在南疆的暗衛傳遞來的消息說出來。
凌琉玥眼底閃過寒芒,南疆王是南宮琴的胞弟,沒有大作為,喜好美色,公主無數,生下的兒子,唯有太子一人平安長成,全都夭折。可見當今南疆王后狠辣的手段。
南宮琴如今能在大秦橫著走,無非是有南疆做後盾,若是她的外甥死了——她還拿什麼來蹦躂?
可,南疆太子文韜武略,極為出色。又善蠱毒,怕是不易對付。
即使能將他拿下,也會損失慘重。
曹大漢好似看出了凌琉玥的心思,提點道:「殺不得,便不殺。若是南宮琴與南宮浩反目成仇……」
凌琉玥若有所思,這一招已經用過了,斷然不能再用。若是要用,成效也不見得很好,想來南宮琴已經有了準備,反而會暴露了他們。
緩緩的搖頭:「怕是不行!」實在不行,她便親自出馬。
曹大漢欲言又止,其實他更想要叫戰冀北出馬,他實力彪悍,體內的蠱毒解完后,體內殘存著萬蠱之王的氣息,蠱蟲根本就不敢靠近他,相對來說比凌琉玥更有利一些。
可戰冀北卻是回了大越——
奶奶的,要用得上他,偏生就不見了!
「什麼事,你們都愁眉苦臉?」凌晗晟這時推門進來,看著氣氛凝重,不自覺的冷沉著臉。
凌琉玥簡短的說了一下,看著凌晗晟眉宇間隱匿的喜色,不禁打趣道:「喲,桃花開了?」
凌晗晟耳根微紅,不自在的點頭道:「姐,芊兒要隨著隊伍回大越,我本來打算親自護送。可大秦這邊既然有事,你便讓曹大漢送她回去。」
「芊兒?你當真要做她的駙馬?」凌琉玥挑眉,她對北冥芊沒有多大的影響,只覺得是個安靜的女孩兒。
凌晗晟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我……我……唉呀,姐,人家還是清白的姑娘。」真是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不覺得害臊么?
可一想到凌琉玥在大越時的名聲,心底又是一澀,便認真說道:「姐,我覺得她是個好女子,想要和她過一輩子。本來打算回大越在與你說,不是有意瞞著你。」
凌琉玥搖頭:「獃子,姐不是責備你自作主張,你能有自己的主見,足以證明你長大了。只是終生大事,你要想明白才好。」身為公主,自是會有多少公主病,佔有慾極強。而北冥芊卻是自小受苦,雖然被病痛折磨的性子暴戾,相信如今病情好了,性子也有變。
凌晗晟頷首,抬眸便看見相爺與羅氏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道:「舅舅、舅母,到時候還請你們二老給外甥相看相看。」
「我們若說不好,你便不娶了么?」相爺渾濁的眸子含笑,打趣道。
「那不是外甥覺著好的,舅舅都會覺得好么?」說完,凌晗晟臉上的寒冰破碎,露出小男孩的羞赧、別捏,說著心愛之人時,眼底有著堅定灼熱的光芒。
凌琉玥好笑的搖頭,倒是沒想到那時她一救,給自己救來了一個弟媳。
神色有些落寞,想到那個不告而別的男人,凌琉玥想:見到面時,她會不會想要咬下他一塊肉,撒上一點鹽巴,細嚼慢咽了吃?
而被凌琉玥如此血腥想著的男人,此刻正帶著一小隊人馬,策馬奔騰,朝著南疆的方向而去,滿身殺伐之氣。
到了密林,戰冀北手一揮,眾人拉著韁繩,停下了馬,聽候戰冀北的命令。
「主子,這裡布了陣法,想來是南疆的入口。」冷修查看了一番,在地上撒上白色的粉末,草地上霎時無數條沾染著粉末的蟲子不斷的跳動。隨即,化為粉末。
戰冀北抿緊了削薄的唇瓣,折下一塊圓形的樹葉,掏出一柄匕首,在手腕上劃了一下,擠出血液滴在樹葉上,遞給他們道:「密林中有不少蠱蟲,你們喝下去,蠱蟲不會近你們的身。」
戰冀北割破自己的裡衣,胡亂的包紮一下手腕。翻身下馬,走進林子里,地上蠕動的蟲子,果真後退了,不敢上前。
「主子——」冷修看了眼身後的一行人,心底有著不安,主子帶著他們十幾個人,闖進南疆,真的能全身而退?見戰冀北一記冷眼掃來,到嘴的話轉了彎:「我們和主母不告而別,主母會不會生氣?」
戰冀北目光一頓,眼底閃過一抹柔和,可說出的話,卻生硬無比:「回去我自會解釋。」若他告別,事情恐怕會更遭,她定然也會隨著來。若她不來,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他心底也不會好受。這般離開,心底到底留有一絲念想。
破了陣法,一行人馬不停蹄的感到南疆都城。
同一時刻,凌琉玥接到了潛伏在南疆暗衛的消息,看到這個男人去了南疆,火大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曹大漢,你帶人守在這兒,我去一趟南疆!」凌琉玥心知南疆危險重重,他只帶十幾個人闖過去,不想活了是吧?
曹大漢卻不想凌琉玥離開,她不是戰冀北,還沒有進入南疆,便會被蟲子分食了。
「等你去了南疆,戰冀北也回來了,你們在路上錯開了怎麼辦?到時候你進了南疆,他豈不是又要打轉,回去救你?」
凌琉玥冷靜了下來,揉碎了手中的紙條,冷聲道:「你讓我們在南疆的人,主動聯繫上他。」
曹大漢一怔,這是要拔除了南疆的暗樁了?
可他們的使命是服從,不敢有異的應聲離開。
——
城郊破舊的宅院里,凌寒遠接到信函,陰柔的目光深幽,嘴角掛著一抹笑,拿著扇子撓了撓火狐的肚皮:「想見主人了么?我帶你去,可好?」
火狐被撓的昏昏欲睡,一聽這話,立即來了神,躍到凌寒遠的懷中。
「不急,待會就見到了。」凌寒遠抱著火狐,臉上的笑容,笑的愈加的柔和。
到了相府,凌寒遠落在凌琉玥的院子里,正巧與倚在窗前的凌琉玥對望。微微一笑,鬆手放下火狐,輕移著步伐至她跟前,目光近乎貪婪的看著她的面容,似乎要填補這幾年的空缺。
「玥兒。」凌寒遠語氣平淡,壓抑著激動與興奮,瞳孔中閃現著複雜的情緒,捏緊了拳頭說道:「我……我,我不是阮箐的兒子,這件事你知道了,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你為何要躲著我?」
凌琉玥一愣,眼底閃過諷刺,他不是阮箐的兒子,卻是繆淵的。兩人都是與她有仇之人!
「繆淵死了,你與皇位無緣,你母后被囚禁在宮中。這些,你都不恨?」凌琉玥勾唇冷笑,若是她,便恨不得綁起來慢慢折磨才好。
「我不想要做皇帝,做皇帝也是為了你,只要我做了皇帝,便有能力從戰冀北手中將你搶回。」凌寒遠怔怔的望著凌琉玥,看著手背上鼓動的青色血管,目光陰狠的說道:「你也嫌棄我體內流的血很臟?」他恨透了自己是一個太監的兒子!一個yin亂後宮的賤婦的兒子,這樣的他怎麼配得上她?
他都放棄了,躲得遠遠的。可是,為什麼她要追到山上來纏著他?
「因為我從小就知道你是繆淵的兒子,追著你,不過是利用你對付繆淵。可是,你太幸運,還是我太不幸,居然忘記了自己的布局。」凌琉玥面無表情,說出口的話,如同一柄利刃,扎刺凌寒遠的胸口。
「我於你無用了,你便不願理我了?若是戰冀北困在南疆出不來,你會不會又用得上我了?」凌寒遠目光有些恍惚猙獰,閃現著若隱若現的紅光。
凌琉玥心一沉,他到底想做什麼?
心中惱恨,前身怎麼就招惹了一個不正常的人?
「玥兒,你放心,你一定會用的上我。」凌寒遠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原地,回到宅院里,衝到書房內翻箱倒櫃,找到了一本南疆秘史,快速的翻閱,眼底紅光乍現,痴痴的一笑。
玥兒,你一定回來求我的!
——
時光如梭,轉眼便到了孝親王登基的日子。
南宮琴左右等不來南疆太子,心一沉,知道她已經成了棄子。南疆換了掌權人,太子對她不會像弟弟那般言聽計從。而且她已經退出了大秦的權力中心,不能夠給南疆帶去好處,他們捨棄她也是正常。
可她怎麼能甘心?
為了南疆,她籌謀算計一輩子,好處全都給他們拿走,她最後被捨棄!
可她再如何不甘,又能如何?
忽而,徐嬤嬤滿面驚恐的走來,看到南宮琴,便嚎啕大哭:「娘娘,娜拉公主的葯被斷了,府邸被收回,孝親王妃更是將公主扔到了冷宮。」公主本就被娘娘用巫術和雪蓮吊著一口氣,如此對待,不是斷送了活路么?
南宮琴顧不上儀容,提著繁冗的宮裝,直奔冷宮。
推開破敗的宮門,**的氣息刺鼻,嗆得她頭直發暈。心中更是擔憂娜拉的病情,走進內殿,果然看到娜拉被隨意用草席裹著,扔在地上。
「娘娘——」徐嬤嬤看著娜拉面色青紫,儼然是沒氣了,心裡『咯噔』一下,悔恨在心底蔓延,當初若知鬧成如今的地步,就算她死也要將實情告訴娘娘。
一步錯步步錯,娘娘活不成,她也必須死。
南宮琴雙手顫抖的抱著娜拉,眼底的淚水滾落,眼底迸發出濃烈的恨意。雲霄,哀家與你誓不兩立!
心中不禁冷笑,你兒子死,便要讓哀家和娜拉給陪葬么?
休想!
南宮琴眼底閃過決絕,她就算死,也要拉著雲霄墊背!
可,等不及她去準備,漫天的火蛇吞噬著破敗的宮殿。大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適才被撲滅。
孝親王登基后,得到南宮琴的死訊,便追封了世子,葬入皇陵。
凌琉玥聽到南宮琴的死訊,心底有著不好的預感,可哪裡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眼見著事情落下帷幕,凌琉玥也打算回一趟大越。
錦屏也在新帝登基當天,帶著孩子隨著曹大漢去了雲霧山。在去往封地的路上,製造了一場刺殺,她們母子從此便是『不在人世。』
果然,新帝聽到這件事,只是做做樣子,命人去搜查,抓拿刺客。無果后,便也拋諸腦後。
當天夜裡,凌琉玥便拜別了相爺與羅氏,坐著馬車離開了大秦。
行了幾天路,凌琉玥骨頭都要被搖散架了,一直昏昏沉沉。這天,迷迷糊糊間,感覺腰間橫著一條手臂,胸前騷動,霎時驚醒。
順手朝身後之人的脖子掐去——
「凌兒,是我。」戰冀北抓著她的手腕,嗓音低沉沙啞,掩不住的疲憊。「我趕回大秦,得知你已經出城了,馬不停蹄的追來,這幾個月都沒有好好休息。」
聽著他話里的委屈抱怨,凌琉玥咬緊了牙根,你丫這是作得!
拍掉他在胸口作亂的手,凌琉玥冷哼道:「自己滾,還是我把你踹下去?」
戰冀北閉上眼,將她扳轉過來,在她胸前蹭了蹭,吧唧吧唧嘴:「餓了。」
「滾——」凌琉玥臉一黑,餓了,滾你娘那兒吃奶去!
「娘子。」戰冀北雙臂如鐵鉗,緊緊的箍住凌琉玥,將她的怒火視而不見。冷修說,想要求得主母的原諒,就得不要臉……咳……就得無賴些。
再次蹭了蹭,戰冀北巧妙的將衣襟蹭松,露出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心想:這下她該軟下心腸了吧?
凌琉玥看著他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瞳孔一縮,擰緊了眉頭。「要死被死在馬車裡,這地兒偏僻,我上哪再找一輛馬車來?」
戰冀北臉上的表情一僵,這是不管他死活了?
皺緊的眉頭都能夾死一隻蒼蠅,索性翻身將凌琉玥壓在身下:「要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削薄的唇噙住她殷紅的唇瓣,火辣狂熱的吻,吞咽掉凌琉玥欲怒罵的話。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碰觸,喚醒了凌琉玥心底沉寂的yu望。不由自主的閉上眼,摟住他的腰,任他予取予奪。偶爾回應他一下,難分難捨的交纏在一起,或是輕咬,或是打結。
戰冀北眸子愈發的幽深暗沉,緊緊摟著她,兩隻大手在她的身上或輕或重地遊走,氣息越來越急促,恨不得將她嵌入他的體內。
手指一滑,指尖輕輕的順著山巒高低起伏拂過,輕巧的解掉她的衣裙,露出水藍色綉蓮花的肚兜,映襯得她白嫩的肌膚,更加白皙瑩潤。
凌琉玥有些羞惱,睜開氤氳水汽的眸子,伸手便要推開他。可想到他胸膛的傷,手指慢慢的縮回來。見此,戰冀北低低的一笑,嗓音性感醇厚。手不老實地順著小腰往下,一點點往下滑,緩慢的如同螞蟻在爬動,一陣陣酥癢襲上心頭,不舒適的掙扎一下。突然間他用力一掐,凌琉玥輕輕「嗯」了一聲,全身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凌兒,你一點也不誠實。這些年來,你很想我。」戰冀北抵著她的唇瓣,含糊不清的吐字,眷念著她的味道。恨不得張口,將她整個吞了下去。
凌琉玥一臉的媚態,粉腮酡紅,彷彿上了一層胭脂。鳳眸里一潭秋水蕩漾著層層疊疊的漣漪,直晃蕩進戰冀北的心底。
愛憐的在她額間印下一吻,快速的解開錦袍,與她裸裎相對。將她翻轉坐在他身上抱進懷裡,拖著她往上一提放下去。
凌琉玥咬緊了唇,眉頭絞擰:「痛。」
戰冀北溫柔一笑,抱著她靜靜的躺著,等適應了,適才與她共赴巫雲。
——
半個月的路程,終於抵達大越帝京,凌琉玥掀開車簾,渾身的骨頭都軟綿發酥。
惡狠狠的瞪了眼身後愜意的兩手枕在腦後,兩腿交疊的男人。倒吸了口涼氣,不禁慶幸到了,否則她真的會散架。
「你回哪裡?」戰冀北大手一撈,凌琉玥跌落在他懷中,手指捋順著她的長發,嗅著獨屬她的清香,眸子里有著饜足感。
凌琉玥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知曉他話中的意思。自己若是順著他的意,去了戰王府,估計就被吃的骨頭都不剩。
「侯府。」
「那兒不是你的家了,去我們家?」戰冀北誘哄著,分別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相聚,不能呆一塊,多沒意思?
「我們家?我怎麼不記得和你有什麼關係?」凌琉玥這一路上走來,已經習慣了他的沒臉沒皮,伸手提了提衣領,遮住曖昧的紅痕。
戰冀北雙手圈住她的腰肢,下巴擱在她的肩膀,磨蹭了幾下道:「再深度交流一下?幫你好好回憶我們的關係?」這半個月的相處,讓他捨不得離開她半步。
凌琉玥臉一沉,手肘朝後頂去,撞在他的胸口,聽到身後一陣悶哼聲,冷笑道:「駙馬,別忘了你的身份,娜拉公主去世才一月有餘,屍骨未寒,你就偷吃,也不怕她怨氣深重,半夜從地里爬出來找你。」
戰冀北鬆開了抱著她的手,詭譎如海的眸子里閃過一抹黯淡。
凌琉玥見他一鬆開,快速的跳下了馬車,帶著紅藻去了侯府。走了幾步,聽到後面轟然倒塌的聲音,腳步一頓,便頭也不會的離開。
紅藻看著一怔,心裡有好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回頭看了眼四分五裂的馬車,戰王站在木堆中,直直的看著主子。嘟囔了一聲,暗罵活該!
兩人回到侯府,便看到凌若軒匆匆的從外面回來,看到凌琉玥主僕兩,身形一晃,神色古怪的進了府。
「嘭!」硃色大門瞬間緊閉。
「去敲門。」凌琉玥臉色一沉,眼底蓄滿了寒意,幾年未見,倒都很硬氣了!
「是。」紅藻臉色也不大好看,敲了幾下門,並沒有人理會,儼然是凌若軒之前叮囑了一番!
「裡面的雜狗聽著,侯府老夫人不慈善,容不下嫡孫女。凌宗老祖宗說若是老夫人心胸不寬厚,便要替作古的老太爺休妻!」紅藻眼珠子滴溜一轉,瞬間想到三年前的一遭事兒,休書還被她收在首飾盒裡呢。
紅藻氣勁十足的聲音,穿透了硃色大門,一直穿到了前廳。
本悠閑自得喝著茶水的老夫人,面色霎時一變,猛然間想到那老不死的將休書給了凌琉玥。
「嘭!」抬手想將茶杯砸在地上,可上好的描金邊瓷杯只有這一套了。府中也不景氣,哪有銀子給她買?想到此,生生收回手,重重的擱置在小几上。「不是說她死了?怎麼回來了?」
凌若軒沒料到凌琉玥手中有老夫人的休書,神色古怪,吞吞吐吐的說道:「她沒死成,孫兒在大秦碰見了她,是她為大越贏得比賽。」
想到此,心裡一陣不甘心。凌琉玥算是侯府的人吧?可偏生榮譽全都被太傅府給佔全了,他一丁點的賞賜都沒有!
不禁心生怨恨,她當初隨著他們一起回來,榮譽太傅府如何爭奪不走。偏生她不回來,所有事情都落寞了,她死回來作甚?
府中可不養閑人!
「讓她進來!」老夫人突然想到戰冀北沒死,這賤人回來了,她將這賤人賣給戰王,興許能值點兒銀錢。能讓侯府支撐一段兒時間!
「祖母……」凌若軒有點不樂意。
「快去!」老夫人厲聲呵斥:「你不讓她進來也可以,你娶工部尚書的嫡女,這個家以後給你當。」
凌若軒一噎,那個痴痴傻傻的女人?
「孫兒這就去。」不情不願的將府門打開,凌若軒冷嘲熱諷道:「都走了,還回來做什麼?侯府現在窮得響叮噹,你想要回來便付伙食費。」生活已經壓彎了他挺直的背脊。
「你也交伙食費么?」凌琉玥反問。
凌若軒瞪圓了眼,他交?「我是侯府的正經少爺,要交什麼?」
「小小年紀如此健忘,你別忘了,我也是侯府一半的主子。」凌琉玥徑自越過他,繞過前廳,去了後院。
推開斑駁的門,惡臭味撲鼻,看到的便是一個偌大的糞桶,裡面裝著一個斷了四肢的人。桶外面用紅色的硃砂筆畫著詛咒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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