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當然是真的，這是我親眼所見的，哪會有假。」回答完小玉的疑問，桃山山神轉而對沉香說：「小子，我對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二郎神是一個天下少有的重情重義的漢子，是一個好兒子，也是一個好哥哥，我相信他也一定會是一個好舅舅，無論出於什麼原因，你殺了他，今後都是會讓你含恨終生的事啊。」

桃山山神的一句話又讓沉香陷入了沉思，「他確實曾經是一個好舅舅，可是後來……你說是二郎神把你囚禁在此的，你到底犯了什麼罪，他這樣囚禁了你，你難道不恨他嗎？為什麼到現在還凈說他的好話，你到底有什麼企圖?」沉香說著說著，又突然轉移了話題，他可不想被山神的話牽著走，他不想也不能就這樣否定掉自己曾經堅信的一切，殺掉二郎神才能救出母親，那曾經是他的人生信念，曾經是他認為最最正確的一次選擇，他不能就因為桃山山神的幾句話就完全轉變過來，那個改變太沉重，他不能接受。

「呵呵，我是該恨他，我不過是一介地仙，小小山神一個，就是想犯什麼滔天大罪，也輪不上啊，當年不過是我所轄的山頭裡有兩路妖精人馬為了搶佔地盤開了戰，誤傷了山裡的幾戶人家，我就被判玩忽職守，削去仙籍，幽禁在此，日日受這萬箭穿心之苦，哈哈哈哈……你們說說，我這麼低微的身份，這麼低微的法力怎麼可能管得了山上的精怪的事？可是我親眼見到了他少年時的所作所為，我能理解他的苦衷，天條、天規如此，他二郎神乾的就是司法天神的事，不管是捉拿你還是捉拿我都是他分內的工作，而且這也絕對是奉了上頭的命令，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沉香小玉這次又是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舊天條是真的嚴苛到了這種程度，比較起姥姥和桃山山神的遭遇，自己的母親所受到的簡直都可以說是「禮遇」了，難道……

「小子，能不能翻案，我早已經不在乎了，我只是想告誡你，我之所以要一直對你講二郎神的好話，是因為我當年對二郎神和你母親有愧啊，唉……我因為懼憚天庭的責罰，曾多次對他們見死不救，讓尚年幼的他們受了更多的磨難與痛苦。後來二郎神來抓我時，我一眼就認出了更加丰神俊朗的二郎神，我當時就曾經在心裡暗暗叫苦，心想他一定會藉機抱復我的，可令我沒想到的是，他不但沒有報復於我，還在囚禁我時，在我身上使用了不少的幻象，才讓我少受了不少的折磨。唉，而今，我是多麼地想想彌補於他，卻已經是不能做到了，我……我不想你將來也遭受我現在的這種痛苦……嗚嗚嗚嗚嗚……」山神自己說著說著竟也失聲痛哭起來。

「是啊，嗚嗚，沉香，二郎神都已經死了很久了，嗚嗚，還有什麼仇恨放不下呢，沉香……嗚嗚……」已經哭到哽咽的小玉還不忘寬慰沉香。

沉香暗暗地握緊了雙拳，「恨一個人可以很容易，可是原諒一個人就需要足夠的理由和勇氣了，這兩點我真的都具備了嗎？」沉香在心裡這樣問著自己。

一聲雞啼打斷了沉香的思緒，他抬頭望望窗外，原來不知不覺間天已經漸明了，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一片朦朧中的天地，思緒又飄到了自己剛剛踏上救母之路的那段日子。那四年間自己確實是受了此生都不會忘記的苦難，可是自己也確實學到了不少東西，尤其是自己幾乎一夜之間從一個胸無大志的鄉村少年成長為了一個擁有志氣、勇氣的小英雄。現在細想一下，當時自己和死對頭二郎神之間的關係更是奇怪，他每次都是氣勢洶洶地來捉拿自己，卻每次都是垂頭喪氣地失敗而歸，二郎神這三界第一戰神的名號也不是浪得虛名啊，這難道真的都是自己的幸運嗎，難道就沒有他對自己的手下留情嗎？而且，當年二郎神落難的時候他們也是曾經想過放棄仇恨的，只是最後那一陣子，二郎神囚禁了嘮叨，抓走了小玉，殺死了四姨母和丁香，他才最終對二郎神下了痛下殺手的決心。如果沒有後來的那些事，或許，我和他就不是現在這種樣子了……

「呼……」沉香長出一口氣，收回思緒，安排小玉做好處理這件舊案的文牘記錄，又將桃山山神收錄到自己特意準備的玉瓶中，才梳洗了，去叫三聖母上路。

三人輔一見面，都是吃了一驚，三聖母的雙眼腫得像兩個桃子一樣，顯然是哭了一夜的成果，而且她的鬢邊竟然好似已有了絲絲銀髮。小玉和沉香的臉上雖然經過梳洗已能掩蓋一些痕迹，可是還是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倆也是哭過的，只是三聖母不解他們倆怎麼也會哭成這樣——難道是沉香為說了傷害了自己的話而難過——可是看看沉香看向自己的眼神，卻並未有絲毫的悔意，甚至連歉意都沒有。三聖母思及此處，又悲從中來，不禁簌簌地落下淚來，可是沉香、小玉誰都沒有一點要來勸解的意思，只是不停地催促母親快些梳洗，好早點繼續上路。三聖母這時真是連死的心都有啦，這都是怎麼了，兒子對自己竟然連基本的關心都沒有了，更別提呵護備至了，兒子可是自己唯一的安慰了，難道連這點溫暖也要離自己而去嗎?她真的不敢想下去了，她真的害怕她所想的會變成現實啊，她已經失去了曾經的溫暖，她怎麼去承受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失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