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個聲音還在自顧自地說個不停：「哎，我老人家真是命苦啊，死楊戩，你活著的時候欺負我，你死了的時候，你那個臭師傅又欺負我，哎，沒天理啊……」說到最後那拖起的長嘆竟有些旦角哭泣時的神韻了。

楊戩聽了也不著惱，只一味的覺得好笑，繼續著他對「自己」的檢視。

「哎，你說你啊，幾百年也不來看我一次，來一次就給我送份『大禮』，也不陪我說幾句話就走，我這裡就只能當你的人身儲藏室啊……看吧看吧，最後把自己也送來了吧……哎，好不容易能呆這麼久，卻是一句話都沒跟我說呢，還不如是你把別人給我送來的好呢……」

楊戩這次笑得過甚，不禁說道：「你還不知道吧，我藏在你這裡的東西可決不止這幾具人身哦。」說著他又向另外幾處更為隱秘的所在走去。楊戩當年在那幾處布置的結界，現在雖已不能打開，可是憑經驗判斷，那裡並未被人動過，他這才放心地向洞外走來，只留下崑崙雪神仍在那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重複著那些不會再有人能聽到的話。

楊戩離了崑崙雪窟就直奔玉泉山而來，當玉鼎真人再次見到徒兒的時候，他才不過就剛閉了會兒眼，所以心裡有些不耐，繼續閉目養神，也不理會與他。楊戩見師父這樣，知道自己回來得太快了，師父還沒享受夠獨處的樂趣呢，所以也不好去打擾他，只靜靜地陪師傅打坐。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玉鼎真人終於睜開了那雙即使張得很大也如同在打瞌睡的眼睛，輕輕瞥了楊戩一眼道：「回來了，徒兒。」

「回來了，師父。」楊戩答得畢恭畢敬。

「遊玩得怎麼樣啊？」玉鼎真人故作關心狀。

「不怎麼樣，師父。」楊戩回答得卻無比認真。

「哦，為什麼？」玉鼎真人對楊戩的回答心生好奇。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師父。」這句話楊戩說的波瀾不驚，眼睛卻盯得師父死死地。

「什麼秘密，說說看。」玉鼎真人仍是一臉雲淡風輕。

「我發現……我身上……竟然還有些法力……」楊戩故作驚疑不定。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玉鼎真人聽了一驚，忙搶白道：「我早就已經處理得……呃……」玉鼎真人突然之間就閉了嘴，彷彿自知說漏了嘴一般，再斜眼一看楊戩的模樣，才恍然大悟：我這是又上了這個狡猾徒兒的當了啊。

「原來，這件事真的和您有關啊。」楊戩挑眉微微一笑，十足一副詭計得逞后的滿足樣子。

玉鼎真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徒兒聰明絕頂，聽見徒兒的最後一句話，更是發現這個徒兒對一些事已經有了一些察覺，自是乖乖的閉了口，打定主意閉目養神，不論徒兒再問什麼也一概以沉默應對，本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原則死扛到底，保命要緊啊，就算你還是堂堂司法天神也拿我玉鼎真人毫無辦法吧……

楊戩卻也不著急，也同樣閉了眼，陪著師父打坐，他是心中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況且論起比耐力，他楊戩還從沒輸給過玉鼎真人呢。

暫且放著這鬥氣、鬥智、斗耐力的師徒倆不表，先去看看天庭沉香又是怎樣的狀況。

話說沉香入天庭也有一年有餘，雖說天上只不過才剛剛一天時間，可是這一天畢竟不同於人間一天光景，再說，這一天卻是讓你不吃不喝不閉眼地幫著整理那枯燥乏味的新天條的上仙打下手，別說是心浮氣躁的沉香，就連定力上好的老資格神仙也是會瘋掉的。更別說沉香還總是時不時地要思念一下那個新婚燕爾的妻子小玉，還要惦記著雖然重獲自由，卻又痛失天倫的母親，所以說沉香是整日地豎著耳朵探聽也沒有什麼出外勤的機會，一來可以脫離這公務員般的的苦海，二來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一場，再試試自己的身手，這三來么，當然就是可以趁機溜回家中去溫香暖玉一番啦。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這樣的機會還是被沉香逮到了。話說新天條出世近四年來，三界正處於一種新舊交替，青黃不接的階段，趁此時機下界又有不少的妖魔鬼怪紛紛作亂，再加上沉香當年放出的地獄十萬惡鬼中仍有少數法力高深的在逃，正禍亂得人間是一片烏煙瘴氣，百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玉帝見情勢已危急到天庭不得不管的地步，與王母商量之下，才極不情願地決定在忙於整理新天條的眾武將中挑選出幾人前去降妖除魔。

沉香一聽說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馬上就迫不及待、自告奮勇地上表玉帝，請求讓他出征降妖，為天庭排憂解難。玉帝王母考慮沉香年少氣盛又加做事毛毛躁躁，本來不打算派他去，可是聽了其他天官私底下的上表，都說沉香就算在天庭幫忙、打下手，也是常常差錯不斷，心不在焉，還不如派出去磨練磨練，哪怕就圖個眼不見為凈也是好的。

於是，沉香終於如願以償地帶領了自己麾下的那幾千天兵編入李靖、哪吒父子所率十萬天兵下界而去。最初的三個月之內，沉香一直跟隨在主帥帳下，自是與降妖大軍同進同退，打了幾個漂漂亮亮的「硬仗」。可是，沒多久，沉香就又沉不住氣了，行軍打仗自是要聽主帥號令，且軍令如山、令行禁止，別說這樣下去自己軍功難建，就是想要溜出去看看小玉和娘親都不太容易辦到，沉香這時又在苦心尋找可以獨立作戰的機會。

這一日，大軍剛剛回營不久，就又有探子來報，說祁連山一帶有個道行不過千百年的狼精作怪，李靖見大軍主力近日征戰頗多，都有些疲憊，於是決定派哪吒率一萬精兵前去平亂。沉香見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對方道行不高，正好可以建功立業，讓他們都看看他沉香的真本事，又可以獨自帶兵，方便自己單獨行動。出發前一夜，沉香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哪吒營帳里，跟哪吒如此這般地小聲嘀咕一番，隨後又悄悄地離開了。

誰知，第二天一早，李靖派人來宣哪吒點兵出征之時，卻發現先鋒官哪吒還窩在被子里未起，近前一看，哪吒臉色蠟黃，頭上冒汗如豆，正現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傳令官忙向主帥彙報，李靖倒並不為哪吒的病情著急，反而是更加擔心耽誤了降妖大事，這時又是沉香自告奮勇，聲稱只需五千精兵即可完成使命，李靖見狀倒是並未反駁，直誇沉香能臨危受命，識大體，顧大局，沉香更是欣喜異常，意氣風發，替哪吒領兵出征而去。

沉香一路馬不停蹄，急趕行軍，不到半盞茶功夫，大軍就來到了祁連山一帶，沉香先派探子悄悄下去打探一番敵情，約莫多半天光景后，探子來報：祁連山綿延上千里，從洞穴數量及隱秘程度上看，山中精怪甚多，且盤踞已久。沉香一聽到探子打探到的這些情報，那腦袋立馬變成了兩個大，他不禁心道：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完不了任務了，回家的事兒……唉，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沉香一揮手，召集好部下說道：「所謂兵貴神速，我們既然來了就不要再縮頭縮腦了，眾天兵聽令，速速兵分數路，前去圍剿祁連山狼精，山中精怪一個不留！」

一聲令下，沉香見所率五千精兵已然全數進山，自己也不好在這裡坐等消息，於是也帶領自己的親兵從另一路入了山。這一進山，沉香的頭就更大了，這祁連山實在太大了，自己的五千精兵進山之後仿若泥牛入海，一下子沒了半點音訊，而且山上到處是冰雪，別說是降妖伏魔的惡鬥，就是簡單的走路都變成了一場滑稽表演。更令他頭疼的是，他進山都大半天了，別說是什麼精怪，就連個把活的東西都沒見著，沉香這個氣啊，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不起來了。

話說這個祁連山還真是大，自北而南，包括大雪山、托來山、托來南山、野馬南山、疏勒南山、黨河南山、土爾根達坂山、柴達木山和宗務隆山等等大的山脈，山峰多海拔4000～5000米，山中終年積雪不化。這樣的山脈往往因為山靈地秀，寶物眾多，且易守難攻而成為山精野怪修鍊的首選之地，所以山上精怪還真不是一般的多，而且，精怪們相互間來往頗密，好多禍害百姓的勾當都是他們蛇鼠一窩、沆瀣一氣所為。更糟糕的是，好多精怪都將洞穴建造得異常隱秘，各個精怪的洞穴間還會建有秘密通道，一是為方便他們各自往來，更重要的是方便他們互相傳遞消息，共同抵擋外來的侵略及天兵的圍剿。

那沉香雖然在華山生活了不短的時間，可說是對山是很熟悉了，可是在這比華山不知大了多少倍的祁連山，以及明明是漫山遍野的精怪卻好似都進了小玉家的萬窟洞般地沒了蹤影，任那沉香七千人馬日夜不休地搜了近一個月，也愣是沒有一點進展。沉香又氣又急，又束手無策，正是焦頭爛額、一籌莫展之時啊，這一夜，沉香又是一夜無眠，天將明之時，只見那劉沉香對心腹天將私語幾句，而後竟然隻身飛離祁連山，向南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