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戰和爭論2
「陛下——」寇準斥責完陳堯叟之後,目光直視前方,面沉如水、似乎在等待趙恆的決斷。
趙恆內心深處也非常為難,激烈的思緒矛盾令他不能在做出正常的判斷,和——維繫著趙家延續統治的擠出,決不能讓有任何危機趙家統治的苗頭出現。戰——他卻沒有絕對的必勝信心,儘管他相信傾盡全國之力必然能夠擊敗契丹人,但對武人的擔憂使他不能痛下一戰到底的決心,內憂外患、孰輕孰重,令他久久不能決斷。
正在大殿里的氣氛非常沉悶的時候,周懷政匆匆入內,在看了看殿內的眾位大臣之後,把一份金字牌塘報呈給了趙恆,道:「陛下,剛剛到的定州官塘捷報。。。。。。。。。」
趙恆折開塘文,匆匆御覽之後,他的臉色現實閃過一抹興奮地喜悅,繼而又是靜若止水的沉寂。他不是不想大破契丹軍、收復燕雲、令契丹主俯首稱臣,除了防範武人的那抹心思外,他還想契丹蕭太后如今起傾國精銳南抵大河北岸,如果斷了他們的退路,豈非犯了兵家窮寇莫追、逼其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大忌嘛?若蕭太后在絕望之中,用二十萬眾若蜂擁來打澶州南城,彈丸之地何堪一擊,那時他逃走也來不及,豈不連個葬身之地也沒有了!萬一有變,難道真箇叫他寫降書順表向契丹俯首稱臣或是做階下之囚嘛?他在猶豫中把塘文遞給在一旁侍立的周懷政,道:「寇愛卿看看吧!」
寇準細細看過趙恆遞來的定州捷報,未待趙恆言語,便撫掌大笑,道:「壯哉、壯哉,這一仗王超打的算是可圈可點,尤其是河朔義軍表現更是可歌可泣,能讓王超等禁軍大將在捷報中詳細書寫,可見陛下的臣民抵抗契丹人決心之艱巨。陛下德望所及,這數千餘義軍雖不算多,亦足見人和之勢,驅逐胡虜,萬眾之心所向,陛下若要將山穩固、長治久安,目下必以戰抑戰,勵馬北征,要契丹蕭太后稱臣,方為上計。臣料決戰時機已到,若不叫契丹人望而生畏、思而膽寒,難保國泰民安、難遂親征之志,抑或多少年後契丹養足精銳,邊境仍不能息罷干戈,到那時河北戰亂必有甚於今日。」
趙恆輕輕搖了搖頭,臉色不予地道:「若是全力圍剿契丹,到時恐怕非戰不可了,那蕭太后孤注一擲,置之死地而後生,勝負終屬難料,還是圍三厥一為好。。。。。。。。」
寇準聽出趙恆背後的意思,只要不割地求和,許上些金錢、放棄殲滅契丹軍主力的機會也在所不惜,當下不滿地道:「陛下所慮,臣亦是想過,臣在原先倡議陛下親征之時,亦是只想親征大軍足以敵住契丹精銳二十萬眾,接戰許多日來,我軍連連擊退契丹人猛攻,並不時有重大斬獲,二十萬精銳困頓堅城、難奈我何便是力證。是想待他士氣稍懈,就可以揮師反攻,把契丹人打出河朔各軍州,斷沒想到要在定、瀛各州斷其歸路、迫其棄甲拋戈。倒是楊延昭在塘文中說的有理:我朝守土而戰、士氣易盛,契丹人孤軍深入,雖然暫時圍了澶州,又何嘗不在我朝各路大軍重圍之中?只要河朔兩京大軍密切配合,契丹區區數十萬眾不過是待宰雞犬。一旦成了瓮中之鱉、籠中之獸,軍心必亂、鬥志瓦解、數十萬精銳馬隊有何作為?不投降又該怎樣!而今逼降蕭綽,非但幽薊諸地唾手可得,就是恢復漢唐故土又能有何難!」
趙恆並不認為寇準說的有多少道理,他只是搖頭道:「雖說時下河朔局勢稍有緩解,但契丹人在南有二十萬人,在北有十餘萬人。便是僥倖勝了,又要傷亡多少軍民?朕心實在不忍生民塗炭,江山代有人才出,,但得子孫英明,何患日後不能禦敵衛國、使萬民樂業、天下太平?時下最要緊的還是儘快和契丹人達成盟約,但叫邊境如故、不失寸土,多許些金帛也未為不可,只要不是禍國殃民就行了,這樣一來也對得起藝祖、太宗創業之艱難。」
一直沒有說話的楊億在寇準的默許的目光下,朗聲道:「陛下——臣以為契丹狼子賊心,南北議和總不是長久之計。而今陛下御駕親征,天子生民氣壯、內外士氣正盛,契丹馬軍就是再是驃悍,也須未長三頭六臂,何況河朔各州頻頻有捷報傳來,契丹退路幾乎被王超、楊延昭等人斷絕,鬥志必喪過半,趁此良時與其決戰,必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何苦手操勝券反以金帛求和,與後代子孫留下萬千隱患?」
「楊大人說的正是,陛下——以時下態勢來看上上之策就是一勞永逸,誠如陛下仁德、垂憐天下生民,然契丹人貪得無厭、反覆無常,陛下與之和議不過是求得一時安逸,後世必為朝廷心腹大患。。。。。。。。」
趙恆和寇準等人驚訝地看去,卻見出此激揚頓挫之言者正是王邵,他一臉激憤的正氣,雙目炯炯,下巴高高地昂起。
儘管王邵是進士及第第二,又是皇帝身邊的人,在這些天來表現的也可圈可點,但他給在場很多叔伯輩的大臣面前還沒有說話的資格,就是連寇準也非常怪異王邵竟然會大義凌然地支持繼續對契丹用兵,甚至不惜失寵的危險,有些意外的詫異。
趙恆雖然感到王邵當眾出頭有些意外,但對於堅決主戰的言論並不感到新奇,不過他身邊的侍從文臣也當眾反對議和,不能不令他多做解釋,道:「此舉國之戰勝負暫且不論,空耗國帑,傷及生民,只為子孫後代留下一片焦土,怕要失卻人心、事倍功半,那時又對得起誰來?朕只不想乘人之危,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嘛,諸位愛卿就不要再說了。」
王邵聽了趙恆此言,明白皇帝實在不想再打下去了、已決意議和,但趙恆的話中充滿了邏輯上的矛盾,甚至說是非常荒唐的邏輯。許以金帛便不消耗國帑么,但金帛從哪裡來呢?真正的從黎民百姓身上得來的,他看這場空前的大戰是要消耗巨大的國帑、殃及些生民,使得很多百姓流離失所,但若是和議,就需要幾十年、上百年都消耗國帑、殃及生民,每年消耗在邊地的防務費用一點也不能少,因為說話權永遠在武力強大的一方,即便是有一個長久的和平,但你必須要維持一支龐大的軍隊應付隨時可能突發而至的戰爭,孰重孰輕焉不昭然若揭!他暗暗嘆了口氣,把念頭轉向了另一個方向,他須要好好地考慮一下子,自己倒底該不該、值不值得邁出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