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交談
幾日後,經余家眾人商議,余時遠決定先去信一封,問問余文殊自己的意見,畢竟他才是對付倭寇的人,由他來做最後的決定再合適不過。
送信的人快馬加鞭,日夜不停,只四天功夫就到了杭州。
但余文殊並不在杭州,而是去了應天府。
應天府有規模巨大的龍江船場,工部因得皇帝的支持,已經派人畫出詳細的圖紙,江素梅的刺蝟船就在此地建造,余文殊是去督查的,一旦戰船造好,很快就會投入到戰爭中。
他對此頗有期待,才會親自前來。
本朝造船行業已經十分發達,六梶座船,七桅糧船,八桅馬船等都能造出來,只可惜在戰船這一方面,始終很不得力,當然,軍隊佔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所以余文殊一到杭州,便命眾位將軍大力操練水軍,讓他們儘快重振士氣。
此刻,他正在詢問造船師傅,關於刺蝟船的進展,就聽長德在身後道:「爺,家裡來信了,昨日送到杭州的。」
余文殊忙打開來看。
信里,余老爺子提到江素梅的建議,雖然評價只是寥寥幾句,但還得看得出來,余老爺子是贊同的,那麼,現在就等他的意思了。
他把信折起放入袖中,走到了門外。
今日萬里無雲,天氣格外清爽,眼前綿綿長河泛著波光,好似一條玉帶橫躺在天地之間,他看著美景,沉思了好久,才慢慢走回臨時的住處。
在那裡,他提起筆寫了一封回信。
無疑,江素梅的判斷是正確的,沿海百姓確實是害怕倭寇,但也是因為利益所趨,才會跟倭寇勾結,既然找到關鍵所在,也許他就不該再猶豫了。
現在,他需要的是一場決定性的勝利。
一場可以讓軍隊重新獲得威勢,令百姓刮目相看的戰役!
只有他贏了,才能說服皇上許下承諾,因為別的都是空話,一切還是要事實來證明的。
余時遠看完信,欣慰的點了點頭:「就按文殊說的辦罷,等他哪日打了大勝仗,哪日便上奏皇上,請皇上允諾將來重開海禁。」
余拙卻有些擔憂:「上回父親還說後果嚴重呢,就算文殊打贏了一場仗,那以後呢,萬一輸了怎麼辦?」
「要你慎重的時候,你毛毛躁躁,要你果決的時候,你又縮頭縮腦了。」余時遠劈頭就罵了余拙一句,「文殊都這樣說了,他自然是有辦法的,難道你還不相信自己的兒子?」
余拙臉紅了紅,但還是不服氣的道:「相信是一回事,可又不是什麼都一定的。」
「父親!」江素梅怕余拙再說下去,又得被余老爺子責罵,忙說道,「咱們都擔心相公的安危,可眼下的形勢父親您也知道,相公若是無法取得勝利,自己還是保不全,可有了皇上的承諾,幾率就大多了,自然要試一試。再說,相公也著重說明,先等他贏了,那麼總算是有功勞了,到時候就算失敗,也不算一事無成,皇上總不會不留餘地。」
她分析的很透徹,余拙便也明白了,笑道:「原來如此,素梅,還是你聰明呀!」
余老爺子看著余拙搖搖頭,恨鐵不成鋼。
不過他也習慣了,一早對這個兒子也沒什麼期待,如今他不常出去發瘋,願意待家裡都算不錯的。
總歸餘家有可以寄予希望的人,還不止一兩個。
將來說不定孫媳婦還得生幾個兒子呢。
余老爺子等商議完事情,這就走了,眾人挽留,他說以後總歸會回家的,也不必急於一時,眾人也就沒有再強求,但總還是擔心他的身體,多送了幾個下人,並請了一個大夫過去。
這會兒,余懷元與余智容先後都已經學會說話,喊爹喊娘的,江素梅既覺得高興,又覺得心酸,真希望余文殊能早日回來,可她知道,這是一個奢望。
要徹底贏得勝利,談何容易呢?
沒有個幾年是不可能的。
到得第二年夏天,劉氏生下一個皇子,在此期間,德妃被廢,寧妃被打入冷宮,她們為阻止劉氏生子,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最後,仍是沒有得償所願。
不得不說,生存在後宮,又想要保住地位,是需要很高的智商的,除了順妃這種,人品特別好,又有貴人眷顧的除外。
眾命婦都進宮去賀喜。
江素梅也去了,劉氏看到她,表現的很親切,讓她坐在床邊說話。
其餘人等都頗為驚訝。
江念梅也有些奇怪,她倒是不知江素梅何時得劉氏如此看重了,也沒聽說劉氏與她有什麼來往啊,就是順妃有幾次叫了她們幾個入宮。
等到回去時,江念梅笑道:「不如就去我那兒坐一坐,反正還早呢。」
自從敬王上回醉酒那次,她與江素梅就沒有互相來家裡坐了,說起來是有些尷尬,因為江念梅當時並沒有想到敬王會鬧出這種事。
她從來在外面,舉止言行都沒有瑕疵的,可自家相公卻失了禮儀,江念梅頗有些惱恨,也暫時不好意思與江素梅來往。
但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而且情況也不再一樣。
江素梅心想總是姐妹,難道還能當陌生人了,便隨她去了。
這次老王妃也在,她身體日漸好了,又重新露面,見到江素梅頗為高興,拉著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又叫她下回同殷氏一起來。
不過她也只坐了坐,便走了,到底年紀大了,又病了些時日,看起來還是很虛弱的。
「其實母親也常念著呢,就是不便打攪,才一直沒有來。」江素梅頓了頓,「到底之前是何病呢,那麼久的時間,如今是真痊癒了?」
也怪不得她那麼問,老王妃雖然與她見面,但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頭,老王妃整個人的情緒與先前是不太一樣的。
先前的老王妃言行舉止甚為爽利,但現在,性子好似有些變了。
她也說不好。
江念梅嘆了口氣:「御醫也說不準呢,只說年紀一到,什麼怪病都有,他們有時候也無能為力的,幸好母親原先身體頗為健朗,她能這樣都不錯了。」
意思是,就算有些改變,但病好了總是好事。
江素梅想想也是,別說現在,就是科學發達的未來,好多病都還沒個治療的方法呢。
二人閑話家常了幾句,江念梅說到正題上:「剛才見你與皇後娘娘很是親近,可是常往宮裡的關係?不過我卻從未有遇見過你呢。」
「是娘娘人好,其實談不上多少交情的,就是去順妃娘娘那裡,偶爾會遇到。」因為敬王的關係,江素梅也不會與江念梅怎麼交心。
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二人的關係絕對比親人緊密多了。
江念梅笑了笑:「皇後娘娘對順妃娘娘是真的好,也是少見,像宮裡那些妃子之間,哪個不是勾心鬥角的?順妃娘娘也是有福氣,又生了皇子,人人都很羨慕。」
江素梅嗯了一聲:「各人有各命呢。」
「是呀。」江念梅命人端來冰鎮的楊梅湯,「今日酷熱,喝這個舒服點,這楊梅是莊上自己種出來的,很是好吃,一會兒你拿些回去罷。」
江素梅驚訝:「京都可不好種呢,我原先也種了,可結出來的楊梅一點兒不好吃,酸得很。」
「都是些世仆種的,幾十年經驗了。」江念梅笑道,「京都的氣候是不太好種,所以才讓你一起品嘗下么,我這兒也多,吃不完都爛掉了。」
江素梅也沒有拒絕:「那甚好,一說,我口水都出來了。」
二人喝完楊梅湯,江念梅叫人把碗碟撤下去,又使了個眼色,那些丫環就都退下了。
看來是有要事要講。
江素梅略坐得端正了些。
「這次皇後娘娘生了皇子,咱們姐妹不是外人,故而我有幾句話要講。」江念梅小聲道,「依皇上對娘娘的寵愛,我看這太子之位多半是要挪動的了,你現在與娘娘關係不錯,那甚好啊,就是你們余家切莫與太子走的太近了。」
江素梅一怔,心想江念梅怎麼會與她講這些?
如今這小嬰兒,四皇子才出世,等到長大那得好幾年呢,何必要著急討論這個?
她奇怪,但也接話道:「我們原本也不與太子怎麼交往啊,相公又不是太子的夫子。」
她並沒有對此事表達什麼見解,只說了一些可有可無的話。
江念梅未免有些失望,心想莫非她並不熱衷這個,可聽相公說,江素梅在家中地位不低,就是余老爺子都對她看法不錯的,那麼,或多或少,該與那些賢妻良母,只知道相夫教子的,是不一樣的罷。
那為何,什麼都不說呢?
「三妹,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江念梅引導她開口,「假如哪兒有疏忽的地方,還請三妹指教呢。」
江素梅皺眉,她還很認真。
可是,這事兒並不合適她們討論啊,因為無法預測,也太早了,所以就算討論了,又有何用呢?
誰知道皇帝真正的想法,誰知道他何時改變主意?
除非是有什麼謀划……
她投向江念梅的目光露出了一絲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