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起起落落是小人 來去無蹤大人物
蝶曉依靠近靜思方丈低聲說道:「大師,傳說中的碎骨掌是不是如此?」靜思方丈皺眉道:「難道運能是被碎骨掌所傷?」心下卻大是疑惑。蝶曉依道:「我曾聽家父說過,碎骨掌本為宮人所創,但太過毒辣,所以被武林人士視為邪功。後來所學碎骨掌之人,不是武功被廢,便是被殺。不過這套掌法失傳上百年,卻不知是何人學得如此陰毒的武功。」其實這件事蝶曉依也是從幽門中得知的,因為當年那些人就是被幽門所誅。如今又有人作犯,身為幽門門主,蝶曉依又豈能置身度外,只是現在不得不和義盟的人為這事攪在一塊。
「公子博聞,老衲佩服。」靜思方丈道。蝶曉依笑道:「不敢當,如果大師不怕弟子給你添麻煩,就由弟子來處理此事如何?」靜思方丈道:「老衲感激不盡,那就有勞公子了。」蝶曉依忙道:「只怕弟子有辱使命,還請大師見諒。」兩人又客套一番,最終,由蝶曉依去追查此案。其實,以靜思方丈的眼力,豈會看不出蝶曉依的武功深淺,就因如此才放心讓她去處理。只是心裡不明,何以要女扮男裝,但一想一個女兒家獨闖江湖,如此行動也到方便,是也對她的身份沒有懷疑。
蝶曉依沒等眾人便急急走了。尋著牆上的腳印追出去里許才猛然想起,此人若是有意來殺人,何不在更隱秘、更合適的時間,而對運能這樣的小和尚下手也沒有理由。而此人要想在少林寺中行動自如,那麼只能和自己一樣,有一個可以通行的身份。之所以要對運能下殺手,或許是運能撞見了窺見了他的秘密。那麼那個小和尚為什麼能在這樣的高手下逃出,看來只有一個可能,他認識行兇之人。如此推測,蝶曉依但覺鬆了口氣,若是那人在少林寺中,倒省了不少麻煩。只是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四下環顧,只覺山中景色賞心悅目,蝶曉依沿著小道緩緩遊覽而去。
離山腳不遠處有一個小鎮,叫貢橋鎮,鎮上怕不下四百戶人家。這幾日因為義盟大會期到,小鎮上擠滿了人,所到之處,皆有江湖中人。鎮上生意也是難得的火爆,尤其是酒樓客棧,從早到晚都是人聲鼎沸。
蝶曉依漫步到此時也是午時,見不少武林人士都打尖住店,吃喝熱鬧,只覺走了這半日,也不覺餓了,便舉步向著最近的一家酒樓走去。
「大爺裡邊坐,你吃點什麼?」小二見蝶曉依這一身打扮和摸樣便笑逐顏開的招呼道。蝶曉依點了幾樣小菜和小店的招牌活魚便坐了下來。那小二這幾天招呼那些江湖大漢時,不是打便是罵,呼來喚去簡直不把他當人看,難得遇到蝶曉依這樣斯斯文文,又豪闊的主。當下躬身道:「爺你慢等,馬上就來。」說著向膛里吆喝著下去了。
放眼望去,蝶曉依所在的樓下都坐滿了客,只有一張桌子上獨坐著一人。蝶曉依不禁對他多看了幾眼,只見那人身著一件寬大灰袍,上面還油光閃閃,拿筷的手也是好多天沒有洗過了,桌上放著一柄厚背大刀,臉上的扎刺絡腮與他那消瘦身形極不協調。蝶曉依剛要轉回時,卻見那大鬍子看了她一眼,蝶曉依只覺有些似曾相識,清澈而明亮。大鬍子對她笑了笑,又自顧自的吃起來。
小二端著菜盤來上菜時見蝶曉依正看著大鬍子,便小聲的對她道:「大爺,這大鬍子可不好惹,早上有好幾個大漢都吃了他的虧。」蝶曉依收回目光,對小二的話並未放在心上。
吃了幾口后,蝶曉依便沒了胃口,把筷子一放,待要出樓時,卻聽一聲嘆息,轉首一看卻是那大鬍子。看著大鬍子對著剩下的酒菜嘆氣,蝶曉依只道他是可惜了那些飯菜,也沒有理會。但她剛到門口時,「碰」的一聲忽見一物從樓上掉下,接著又是兩聲響,出門一看,原來是三個大漢被人從樓上給摔了下來。雖然摔得不輕,但嘴裡卻還亂罵一通。那掌柜的一看趕緊跑過去,向三人道:「哎呀,三位爺,這是誰……,哎喲。」還沒等他說完,便被剛爬起來的一個黃衣大漢一耳光子打倒在地,那大漢罵道:「媽的,要你多管閑事,還幸災樂禍是嗎?」說著又是一巴掌,可憐掌柜的哪受得起。「走,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龜兒子,竟然連太行幫的爺也敢惹。」說著一揮手,帶著剛爬起的兩人便衝上樓去,
蝶曉依看這三人身手都還不錯,想是遇到高人了。那掌柜的吃了那兩耳光子著實不輕,此刻才蒙著臉踉蹌回屋。剛想上樓去一看究竟,就聽樓上有人叫罵起來,接著又是「砰砰砰」三聲響,那三人又被人扔了下來,跟著一個身影輕輕一晃便落在三人面前。
蝶曉依見這人也不過十**歲,只見他對著躺在地上的三人笑嘻嘻的道:「聽說你們老幫主都六十多了還納妾,是不是?」沒想那黃衣大漢倒也硬朗,連摔兩次都是一骨碌爬起來。聽了那年輕人的話,竟是怒目相對,毫無懼色的道:「他納的又不是你媳婦,干你什麼事?」那年輕人怒極反笑,道:「說得好,有賞。」「拍拍」兩聲脆響,便知那大漢是被打了個結實。大漢只覺眼冒金花,臉頰奇痛,對方這兩巴掌比他剛才打掌柜的那兩巴掌分量又重了許多。身邊那兩人看看事情不妙,忙拉著黃衣大漢道:「二當家的,好漢不吃眼前虧,改日咱們再來會過。」那年輕人哈哈大笑道:「好啊,看你太行幫有何能耐。對了,明天來時,讓劉萬常把那兩株千年人蔘帶來。」那黃衣大漢本還想說兩句場面話,但知道討不了好去,所以只好恨恨的走了。
「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蝶曉依已聽出正是那大鬍子的聲音,但那年輕人聽后,就像見了鬼一樣,大叫一聲,頭也未回便飛奔而去。這一去之快,可說是如離弦之箭,蝶曉依心中驚奇,暗嘆不如。但更令她吃驚的是,那大鬍子的去勢又要比那年輕人的快上幾分。在樓中的多是前來參加義盟大會的武林人,見了這等身法沒有不叫好的,但還沒有等他們叫出來,便已不見了兩人蹤影。各人暗自心驚,均想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這點道行與人家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突聽樓上一人道:「那不是大刀王吳名嗎?」一個女子也道:「不錯,沒想到輕功如此了得。師父,這下你信了吧?」說話兩人正是紹文起和袁嬌文。蝶曉依聽得有人認識那大鬍子的來歷,不禁來了興緻。移步上樓,只見那老道正在訓那對男女,而兩人卻是笑嘻嘻的任他說。
蝶曉依抱拳道:「聽來這位姐姐與那大刀王倒像是朋友?」平時蝶曉依發號施令慣了,所以開口問話都像是命令般,別人聽來只覺咄咄逼人。本來她叫袁嬌文一聲姐姐沒什麼過錯,但她卻忘了現在自己的身份並不適合如此稱呼。所以袁嬌文聽到這麼個唇紅齒白的俊俏公子叫自己姐姐,由不得臉紅現怒。然而,劉童的反應更是嚇人一跳,只見他把手中的小酒杯往地上一摔,大叫一聲「淫賊」,便伸手欲像剛才那年輕人打那大漢一樣給蝶曉依一個耳光子。王路遙顧著一派掌門的身份,只是冷哼了聲,只想看著蝶曉依被師弟一巴掌打得掉牙。
但令王路遙疑惑的是,他既沒有聽到杯子落地的碎響,也沒有聽到清脆的耳光子聲,只聽到骨頭脫位和師弟的驚痛聲。轉眼只見蝶曉依依舊雙手抱拳,只是手中多了個杯子,而劉童痛的臉色紫紅,豆大汗珠順著臉膛流下,猶如上油一樣滑亮發光,讓人看了不得不笑,只可惜坐下一干弟子都不敢。
王路遙吃驚道:「閣下是?」蝶曉依向著劉童道:「前輩請了。」說著把酒杯放下,這才轉身道:「在下公孫蝶。」王路遙臉上一黑,道:「公孫澤老前輩怎麼稱呼?」蝶曉依道:「家父。」王路遙暗嘆,真是出師不利,先來了個不知名的大刀王,接著又是這個消失三十多年的公孫世家,這種殊遇他還真不想再撞上。看著兩人武功個個卓絕,尤其是這個公孫蝶,怎的小小年紀也有如此功力,心中雖這麼想著,但還是道:「失敬,失敬。」
蝶曉依常年在昆崙山,自然知道這些人的來路,但還是裝作不知的樣子,以眾人一一道了姓名。最後到了紹文起時,紹文起看都不看一眼,懶懶道:「我叫不知道。」眾人都是一驚,這不是故意鬧事嗎?王路遙厲聲道:「文起,你太放肆了,還不賠禮。」蝶曉依笑道:「原來是文起兄,小弟這廂有禮了。剛才聽得你叫那大鬍子作大刀王吳名,想必是識得此人了?」
紹文起一路上既不能出走,也沒有人和他賭,早就悶得慌。如今見師父對這個年紀輕輕的後生小輩也低聲下氣的,心裡早就有氣,他這樣說就是要故意激怒王路遙。說到大鬍子,他倒覺得這人夠朋友,武功又好,賭技更高,難得的是賭什麼都奉陪到底,只可惜師父一到就把他給嚇跑了。在紹文起心裡全然沒把什麼義盟魔教放在心上,要他談談這個人,倒還是挺樂意的。於是接過蝶曉依的話頭,將大鬍子是如何攪飯局騙吃騙喝,怎麼與自己賭得昏天暗地,除了每次都自己輸和兩位師叔丟面子的事沒說外,其他的統統全說了。正當他說得興起的時候,樓下卻起了陣不小的騷動。
十多騎在樓下縱橫來去,繞著酒樓轉圈。看這陣勢,頗有幾分強盜打劫的模樣。掌柜的捧著一疊銀子出來,向那為首的老者道:「劉老爺子,這是這個月的供銀,請你老人家過目。」劉萬常有心在眾人面前顯露,揮起手中的馬鞭,往下一掃,順勢托起盤底,鞭子一收,那盤銀子便穩穩的落在左手中。在他身後的太行幫眾,臉上頗為得意的為他喝彩。
「裡面那小子聽著,有種的便出來受死,別做縮頭烏龜。」一人提氣喊道,但他一連喊了三四遍也沒人應,這時那掌柜的指著剛才大鬍子追去的方向道:「他們從那邊走了。」那二當家的黃衣大漢舉起鞭子罵道:「媽的,怎麼不早說,消遣爺們兒,啊,你有幾顆腦袋?」說著就要打下去,卻見一人大踏步走了過來,抓起那二當家的馬鞭,喝道:「給我下來。」那黃衣大漢這一鞭可是使了七成的力,但被那人一拉,真就應聲而下。沒想到這二當家的三番五次落地后,早已惱羞成怒,氣得哇哇大叫,抽出馬鞍上的鋼刀就是刷刷兩刀。那人一跳閃開,哈哈一笑道:「想動武嗎?」那二當家的名叫劉萬春,是劉萬常的弟弟。。只見他鋼刀使得呼呼有聲,連劈帶鉤,直砍橫拉,但卻連那人的衣服都碰不到,再斗片刻,卻是劉萬春累得動不了了。
劉萬常一看,再不出手的話,兄弟就要吃虧了。只見他縱身一躍,身未到刀已出,一出便是殺招。他的刀法比之劉萬春可不一般,要不然也無法干這沒本錢的買賣了。那人也不敢大意,向旁邊一閃,十餘招過後便有些手忙腳亂。
忽見一個穿著紅衣的少女道:「沐陽,接劍。」眾人齊齊向她看去,只見那少女正左顧右盼,一張俏臉上甚是著急,看樣子並不是在為這個少年擔心,而是在等著什麼。果然,那少年長劍在手,便立刻由被動轉為主動,變守為攻。只見他站在原地不動,右手持劍,左手叉腰,不時的還裝著擦擦汗,遮遮太陽光,惹得那少女嬌笑不已。
這一下劉萬常卻急了,只見他一刀快似一刀,一招比一招兇險,但怎奈那少年手中長劍猶如長了眼睛般,他的刀還未到,人家劍已經如盾般擋在前。少年劍雖快,但卻無心傷人,只是拖住劉萬常,要他自己認輸。
樓上王路遙一看,道:「咦,這是什麼劍法?公子博聞,定知來歷。」蝶曉依只道這是有心在試探自己,於是道:「這是望劍樓的青竹劍法,下一招應該是節節上趕。想是這位兄台不想傷人,不然這一招風回力灌定能削到他的左肩,……」蝶曉依邊看邊順著那少年的劍法說道,王路遙卻是越聽越覺吃驚。
劉萬春見哥哥也不是那少年的對手,自己又無能為力。正想著,忽然敝見那紅衣少女,心生一計,道:「弟兄們,去把那小呢子搶回來,讓她做咱們的小老婆。」說著翻身上馬便向那少女衝去,數騎跟在後面。
眼看那少女就要被踏於馬蹄之下,但她卻像沒看見一樣,全然不知道危險靠近。那少年卻連看都未看一眼,人在那兒逗著劉萬常。蝶曉依見那少女天真爛漫,不禁心生憐愛,不忍心就此踏於馬蹄下。
劉萬春沖在最前面,在距那少女還有三四十步遠的地方就俯下身來,打馬加速。突然只覺眼前一花,劉萬春已經連人帶馬翻落在地,等他站起來時,身後已是睡滿一片,所幸並未有人被踏上。那邊只聽「噹啷」一聲,劉萬常已經鋼刀墜地。劉萬春上馬趕過去道:「大哥,快走。」摔了四次,他才知道今日的貢橋鎮並不是他們稱霸的地方。劉萬常比他要聰明多了。一次沒摔便走得乾乾淨淨。
少年走過來對蝶曉依抱拳道:「多謝公子解圍。」蝶曉依剛想說聲不用客氣,卻聽那紅衣少女撅著嘴道:「誰要他多管閑事,不就是幾個毛賊,我又不是對付不了。」少年向蝶曉依道:「公子不要見怪,在下望劍樓門下沐陽,這位是尊師愛女,鍾瑩。」鍾瑩理也不理,掉轉頭就要走,沐陽忙拉住,輕喝道:「瑩瑩。」
那邊一個濃眉大眼的跑過來,後面跟著十幾個人,距離尚遠看不清楚。來人卻是趙天虎,見了沐陽和鍾瑩后,道:「沐師弟,師父要我們在這兒先住下來,後天再上少林,以免麻煩寺中眾位大師。」沐陽道:「如此甚好。」轉向蝶曉依道:「還未請教公子貴姓,如若不嫌棄便與我們一道住下吧。」蝶曉依忙道:「不用了,我還有事在身。恕不奉陪,告辭了。」說完便離開了。
沐陽幾人等著師父和其他師兄弟的到來,這次來的弟子中除了大師兄丁舉外,其餘二十幾個弟子都來了。傍晚時分,只見鍾敬秋與司徒伯一路談笑而來,到樓下時,各路英雄都與兩人打招呼。王路遙與鍾敬秋都是一門之主,彼此客套一番。晚間由崑崙派做東,宴席自是豐盛異常。
蝶曉依自知以自己的腳力難以趕上那兩人,所以便尋著太行幫的足跡一路跟到太行山上。
劉萬常緊繃著臉,一言不發。倒是劉萬春一干人一路上吵吵鬧鬧的,劉萬春憤怒的道:「要不是那小白臉來多管閑事,我早就得手了,豈會讓他們那麼囂張。」一幫人附和著唉聲嘆氣。
到了山寨天色已黑,蝶曉依藏身於一間大屋的房樑上,粗粗看了一下寨中情形。寨中估計有大約三百多人,雖然武功平平,但都生得彪悍有力。到了晚間,蝶曉依尋了些東西充饑后,又回到房樑上。過得片刻,外面隱隱傳來一女子的聲音,似是再說著什麼私事,聲音甚小。聽聲音好像是朝著蝶曉依所在的屋子而來,走近了才聽清。「老爺不要生氣,那小賤人死有餘辜,好好地清福不會享,還裝什麼裝。趕明兒我再給你找幾個更標誌的。」劉萬常沒答話,只是嘰嘰咕咕的罵了幾句下流話。
蝶曉依聽得二人對話,不覺滿臉殺氣。對這種為虎作倀,欺良逼善的小人,心中最是痛恨,只要是幽門中人,對此是從來不會手軟。見二人就要推門而入,忽而心生一計,要那婆子也不得好死。
門被劉萬常一腳踢開,只見屋裡燈光亮著,一人坐在屋中。只一眼,劉萬常便頂住了。他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屋裡怎麼會有人,這是個什麼人,這人是來幹什麼的,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對於他這個老江湖應有的防範,全被蝶曉依的絕世容顏給怔住了。
劉萬常只覺天旋地轉,眼珠子都要爆出來了,臉上表情無從描述,只見一會兒漲紅,一會兒發白,氣喘吁吁。那樣子眼看就要撲向蝶曉依,雙手五指張開,腳未動,身子前傾。在他身邊的就是剛才說話的那女子,看來還有幾分姿色,但與蝶曉依一比,她簡直就不算是個女人。她看了一眼眼前的蝶曉依,嚇得一聲大叫,捂著臉,卻不敢再看。
蝶曉依長發披肩,雖然穿的是男裝,但卻更顯出了她的另一種陽剛之美來。只聽她道:「你可是劉萬春劉大爺?是這位姐姐讓我在這兒等你的。」說著指向那女子。
劉萬常彷彿如同從高空墜向深淵,怒罵一聲,將那女子一腳踢出門外,轉對蝶曉依道:「我就是劉萬春。」然後像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樣蹣跚著走過去,待快到時,劉萬常忽然沖了上去,但動作卻在蝶曉依站起時停住了。蝶曉依將他輕按於椅子上坐下,道:「真乖。」眼中卻是說不出的厭惡。
夜色之中,兩道人影快如閃電般從山寨後山而來,兩人一前一後,後面之人時快時慢,似是在追蹤。兩人一先一後進入在中,前面白影正是午間那年輕人,而後面那人卻是大鬍子。年輕人在山寨中左轉右拐,又來到蝶曉依剛才離開的那間屋上。
此時月已稀,年輕人見裡面無人,便推窗而入。點亮火摺,只聽「咦」「啊」,那年輕人驚得是大鬍子竟然又悄無聲息的跟來了,那大鬍子驚得是,屋中本應無人,卻見到劉萬常坐在椅中,低頭似是在思索什麼。年輕人順著他的眼光看去,也不覺奇怪。僵持了一會兒,兩人都不禁奇怪,明明眼前就坐著個人,卻連呼吸心跳都聽不見,任誰武功練到如何境界,也不可能讓心臟停止跳動。
大鬍子繞著劉萬常走了一圈,忽然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上次見紅娘,如今撞無常。南海書生兩相遇,本叫英雄嚇破膽。可憐,可憐。猶是紅娘見半面,才知英雄怕無常。哈哈。」原來兩人正是鬼書生雷儒和歐陽南海。歐陽南海道:「原來這就是無常鬼,只不只是誰下的手,如此高明,連你也騙過了。」
雷儒心中也覺奇怪,上前一查看,不覺心中一喜。原來此人的手法頗有幾分與自己相似,只不過他所用的是玄雷心訣,而此人用的是獨門點穴法。外表上都沒傷,別人根本分不清。在江湖中,誰都不曾知道玄雷心訣究竟是何玄功,只知道中掌者全身毫髮無損。所以官府才會輕易的懷疑死於此手法的人是雷儒所殺。雖然知道兇手就在眼前,但想吃人殺的是貪官污吏,實是為民除害,也不願再追究,心中倒想一見。
忽聽外面喊聲大作,一個聲音尖叫道:「有鬼啊,狐狸精把老幫主殺死啦。」寨中一聽劉萬常死了,頓時亂了起來。兩人相對一看,都覺得還是遠離這是非之地的為好。
那女子本是劉萬常的正妻,只因不會生育,所以不斷為劉萬常找妾室。但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卻偏是個性子烈的。劉萬常一氣之下便把她打死了,而進屋一見到蝶曉依,先是看呆了,後來又聽她陷害自己,害得被劉萬常一腳踢出,心中又氣又怕,一下子難以接受,竟然失心瘋了。她見劉萬常還沒碰到蝶曉依便死了,所以把蝶曉依當做了狐狸精,在院中披頭散髮的四處亂跑亂叫。
雷儒與歐陽南海下山來,歐陽南海就連誇雷儒殺那些貪官殺得痛快,自己最多也就偷他們的財物,氣氣他們,卻還沒這個膽。雷儒也沒有跟他解釋,只問他離京後有沒有見到馮小醉。歐陽南海自然沒有見過,還老老實實的交代了一路上沒再偷過任何東西。看著包中的兩顆人蔘,雷儒道:「那這次呢?」歐陽南海道:「那是劉萬常結交官府的贓物,與其讓那些貪官拿去浪費,還不如自己拿來用。」那人蔘已成人形,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所以劉萬常自己也捨不得用,正準備拿去受賄時被歐陽南海撞見了。
原來,那兩顆人蔘是一個上山採藥的老大夫採到的,下山時卻碰到了劉萬春等幫眾。劉萬春雖不識得這千年人蔘的妙用,但見那人蔘形如嬰兒,那老大夫又視若命根般不給。所以便硬搶了回來。劉萬常見后自是高興萬分。
雷儒因為追趕歐陽南海而知道殺貪官的人就在貢橋鎮,所以當下又和歐陽南海返回。兩人漫步到鎮上時也是中午時分,看街上氣氛比之昨天有熱鬧許多。後來又來了不少江湖豪客,有常興鏢局的總鏢頭宋常興,人們稱他為「萬里無雲」,說的是他所保的鏢萬里無雲,暢通無阻,無論是黑道還是白道都買他的帳,另外還有游龍山莊的許家四傑等人。
此時正與其他名門掌門們共聚一起,其中最顯赫的自然是望劍樓主鍾敬秋和逍遙子司徒伯、宋常興、公孫蝶、許家四傑、王路遙等人。眾人中數宋常興歲數最大,所以首座非她莫屬了,其次是鍾敬秋與公孫蝶,依次排的是司徒伯、王路遙、許家四傑,方桌對位還空著一席,本是留給武當掌門無風道長的,但今日卻遲遲等不到。
雷儒和歐陽南海找了個角落坐下,店中人來人往,到沒有人注意到這兩個昨天大出風頭的人。
那邊蝶曉依問起大刀王的名頭時,眾人都不知,還是王路遙提供一點有用的線索。他將雷儒寫給他的那個紙條拿了出來,並把一路上發生的事如實說了一遍。眾人聽后唏噓不已,想不到江湖中還有這等異人。
蝶曉依本想以宋常興的見識,定當有所聞,但宋常興也未能釋然。所以心中更加對這個大鬍子感興趣了。見司徒伯不時打量自己,不禁對這老兒十分討厭。
這天快到天黑時,武當派眾人才趕到。無風道長臉容清瘦不失剛健,身後跟著的是一個身材瘦長,鬍子花白的老頭。老頭兒手提一柄長劍,腰間掛著個酒葫蘆,模樣有些滑稽,見到司徒伯時齜牙咧嘴,指手畫腳。後來聽鍾敬秋一介紹才知道,這個一副滑稽的老頭兒就是武當的第一劍客黃克遠。
宋常興問起何以此時才到,無風道長只是搖了搖頭,只說有事耽誤了。黃克遠看看酒葫蘆道:「都是這傢伙惹的禍,昨天晚上明明裝的滿滿的一壺酒,今天起來時便沒了,我還以為是自己什麼時候喝了,但一看那葫蘆才知被人調了包。」
黃克遠自小便嗜酒成性,雖然是道士,但卻半天離不開酒。昨天本來裝好酒後準備在今天的路上喝的,不料夜裡卻來了個飛賊,將酒給換了,那可是一壺極品佳釀。這一下卻把黃克遠急壞了,正在干著急的時候,卻見一個老頭兒背著他的酒壺來還他。看那老頭兒得意的模樣,便知酒是沒得喝了,不由得大發脾氣,出手就要摔他個跟頭,不料那老頭甚是滑溜,黃克遠只抓到個空葫蘆。
黃克遠雖以劍法成名,但手上功夫也不弱。沒想到讓那老頭從手下溜走,脾氣一上來,就要跟他較個勁。於是追著那老頭兒便纏上了,定要摔他個跟頭才罷休。然而,黃克遠使盡渾身解數還是抓他不找,那老頭兒雖不顯露武功,但仗著輕功了得,每每都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惹得黃克遠是又怒又急。無風道長出來一看,也不覺一驚,那老頭兒一見無風道長出來,一晃身便逃走了。黃克遠豈能甘心,便追了出去,過了半日方回。這一鬧,就讓鍾敬秋等人等了整整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