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9章 血染之於鐵幕（三十一）
第4089章血染之於鐵幕（三十一）
午後，諾威公國，斯塔萬格遠郊的某個湖邊，洛里安的診所里。
伊萊恩靠著窗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睡了個慵懶的午覺。他在非常愜意的狀態下，渡過了中午的時光。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太瘋狂。能像這樣不受打擾地度過平靜的中午，簡直是件奢侈的事情。
＂好耶！砌好了！＂然後他被兩個小鬼的歡呼聲吵醒。
啊這。伊奧和艾斯利爾哥哥居然砌了一整個中午的模型，把鐵騎模型砌出來了。
那巴掌大小的車模還真是像模像樣的。它帥氣地立在桌面上，些許帥氣的金屬光澤在日光的反射下泛起。
一個破塑料模型居然做得這麼精緻，細節多到數不清，充滿了機械美感。還真的對得起它十二個銅幣的價格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個破塑料模型居然讓兩個精力旺盛的孩子安安靜靜地在那裡砌了半天，讓伊萊恩能不受打擾地好好睡上一覺，真的是太值了。
可是伊萊恩當看到了桌面上又是剪鉗又是雕刻刀的，鋪滿了一大堆危險的工具，他還是不免有點擔心。要是在場的只有伊奧一個，沒有其他人監督著那隻小笨狼，伊萊恩就絕對不會讓他砌這種模型了。
＂這樣一來，【素組】就完成了哦！接下來是【滲線】和塗上【消光漆】，車模就會變得很精美了。＂小羊在高興地慫恿著伊奧。
＂素組？滲線？消光？＂伊奧果然什麼都沒聽懂，滑稽地歪著他的小狗頭。
＂【素組】就是這樣子不噴漆直接把模型砌出來，適合初學者。
【滲線】就是用特殊的油性琺琅漆來瞄填模型上的雕刻線，製造出更好的立體效果，增加模型的細節。
最後是【消光】步驟，給完成的模型碰上一層消光保護漆，通過消除塑料表面的光澤來遮蓋瑕疵，讓它看起來不那麼像塑料。這些都是砌塑料模型必備的操作哦！＂
小羊居然不厭其煩地一一解說了。看起來他真的很喜歡模型的樣子。
＂本來，還需要把砌好的模型重新拆開來，逐個零件打磨，再塗上水補土和上漆，然後塗保護光油。再來才是滲線，貼上水貼紙，最後的步驟才是消光。＂艾斯利爾哥哥越說越興奮，＂但是這些操作太麻煩了，對初學者而言還是別去嘗試比較好，先做好基本處理，也就是【素組】就行了。哪怕只塗上一層消光漆，【素組】的模型也已經可以非常精美了哦！＂
艾斯利爾哥哥你到底有多喜歡砌模型……真就一個活了五百多年的大小孩，永遠喜歡玩具么……伊萊恩心裡納悶道。
＂好厲害好厲害。可是，這麼多漆油……沒有毒性嗎？＂紅狼少年疑惑地問。
＂會使用無毒環保的水性塗料啦！琺琅漆、光油和消光漆都是油性漆油，可能會有一點點毒性，但是他們的用量很少啦，上漆時好好地開窗通風就沒問題了啦！＂
那個毒性是對人類而言的還是對小孩子而言的？獸人可不是普通人哦，而且獸人的小孩子也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哦。
小天堂鳥波克比也有湊過來看熱鬧，似乎並不討厭那些漆油的氣味。如果真的是毒性很強的漆油，估計最先跑光的就是這附近的小動物。
於是伊奧搖著狼尾巴：＂那好，教我教我！我想讓這鐵騎模型變得更帥！貌似能放在房間里，當一個很棒的擺設呢。＂
＂很好，我把工具都借你，嘿嘿嘿~＂
小羊也樂得開花，完全是一副＂找到了同伴＂的模樣。
也難怪呢，如果艾斯利爾哥哥拉著洛里安或者泰羅一起砌模型，那兩個大人都會一臉勉為其難或者嫌棄地陪小羊玩，並不會真正沉迷進去。
而伊奧這邊就不一樣了。畢竟他是個小孩，能充分理解玩具的有趣之處。
小孩之間能有共同的語言，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嗎。
雖然艾斯利爾哥哥已經五百多歲了……
＂艾斯利爾哥哥要給模型滲線和消光么？我可以幫上忙哦！畢竟我有二級模型師的資格證書呢~＂泰羅看膩了電視，湊過來說道。
啊這，泰羅怎麼什麼資格證都有呢。而且居然只是二級，他真是做什麼都半桶水呢。模型師又是什麼鬼，砌個破塑料模型都有專門的職業么？
＂不要~＂小羊卻一臉嫌棄，＂泰羅你個肌肉白.痴會把模型捏壞的。滲線噴漆也經常搞得一塌糊塗，事後還得花好大的氣力去清理，不要不要不要~＂
嘻嘻，泰羅果然被狠狠地嫌棄了。伊萊恩在一旁發出壞笑。
＂我要大哥哥來幫忙，我們一起把剩下的部分做完嘛~＂伊奧湊過來說。
＂我、我對這個沒什麼興趣。也、也不知道該怎麼搞，果然還是算了。＂伊萊恩比較擔心把模型搞壞然後被小鬼們嫌棄。
＂滲線就只是用棉簽對準塑料的雕刻線，把漆油滲進去而已哦。它會自動流到縫裡的，很簡單的啦。＂小羊咧嘴笑道，很明顯想把伊萊恩拖下水，＂這種手塗的消光漆也是，稍微沾一點用畫筆刷上去就可以了，屬於是笨蛋都能做到的水平~＂
不，那麼複雜的模型還得一個個零件拆開然後再塗什麼油漆，感覺會很累耶。
雖然伊萊恩確實可以用念動力控制棉簽和畫筆，讓它們高速而有效地工作起來。這比做外科手術簡單多了，大概。
洛里安在一旁帶著微笑偷看，端過來茶點：＂砌模型辛苦啦，要不要先吃點東西休息下？吃東西之前要先洗手哦。＂
＂是~＂伊奧好像也確實餓了，就先中斷砌模型的進度（在伊萊恩看來這模型其實已經砌完了），跑去洗手準備吃茶點。
＂呵~＂小羊也打了個呵欠，直接上手拿茶點。
＂哥哥？！＂洛里安阻止了艾斯利爾哥哥，＂你沒洗手哦？＂
＂我又沒有上手去砌模型，我剛才都是在用念動力砌哦，連塑料件都沒碰觸過。＂小羊自辯道。
準確地說模型大部分都是伊奧在砌的，小羊在旁邊指導，偶爾會用念動力遞上一些零件和工具。
＂即便如此，在吃東西之前不洗手，還是個不太好的習慣吶。＂鹿人德魯伊教訓道。
＂嗨呀，你真是死腦筋！＂小羊取出一包濕紙巾，而且還是消毒用的酒精濕紙巾，在他軟乎乎的小手掌上使勁抹搽，＂好啦，這樣就行了吧。＂
這種微妙地好像洗了手又好像沒洗的感覺，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吐槽。
而且小羊也懶得去上手摸茶點，直接用念動力抓起一個小蛋糕就往嘴裡塞。
＂哥哥，請遵守餐桌禮儀哦。＂洛里安又說。
＂嗨呀你好煩——＂小羊用念動力掠走幾個蛋糕就往外跑，懶得去理鹿人青年了。笑死。
不過他好歹是給伊奧留下了剛好一半的點心。
＂真拿艾斯利爾哥哥沒辦法。＂鹿人德魯伊苦笑道，依舊一臉寵溺。
沒辦法，小羊實在是太可愛了，就連調皮的時候也這麼可愛呢。五百多歲而且永遠童心未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什麼的，除了這裡，還能上哪裡去找？
轟隆隆隆隆~
屋外傳來一連串的車聲。
聽起來更像是麻煩到來的聲音。不過伊萊恩能預料到來的是誰。
＂打擾了。＂芳汀和加特琳一起走進屋內，緊隨其後的還有金槍摩根和狙.擊手巴列特。
伊萊恩望了望窗外，他們一行人是坐著一輛安裝了裝甲板的越野車來的，已經不是乘之前波札克的加長版豪華轎車了。負責開車的鐵腕強尼似乎不願意進屋來，就在車子那邊等著。
那是在盯梢？還是單純在嫌麻煩，不想進屋裡來？
＂哦！那不是法.克特的野馬-BK710么！還進行了積層裝甲和光子重炮的改造，真上道啊！帥爆了哦！＂泰羅看著外面停著的裝甲越野車，莫名地興奮。於是他迎來了伊萊恩和洛里安的白眼。
＂是、是來談作戰的事情吧？就、就你們過來嗎？＂伊萊恩轉而問芳汀：＂波札克好像不、不會贊成這次作戰的樣子？＂
＂老混蛋波札克是不可能贊成這次作戰的。他想要的是撩起這個國家的戰火，讓民眾和軍隊互相殘殺，損耗軍隊的實力。這件事他已經做到了，沒必要繼續做下去。接下來他大概只會想要袖手旁觀，坐享其成吧。＂芳汀答道。
＂但、但你們幾個來了。＂伊萊恩看著芳汀之外的其他幾個傭兵，都是熟悉的面孔。
＂傭兵內部也分成兩派，一派贊同波札克袖手旁觀，溫存我們的實力等到合適時機再出手。＂重炮手加特琳代替芳汀答道：＂另一派，也就是我們，希望通過暗殺寡頭們的手段趕緊終結這場戰爭，儘可能減少民眾的死傷。＂
＂你們該、該不會鬧分.裂了吧？＂
＂不是。波札克說了，傭兵是自由的，想要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好了。所以我們認為應該趕快終結戰爭的一派就這樣單獨出來行動了。＂這次改為金槍摩根回答，＂波札克那邊是為了溫存傭兵團的實力，為了日後更大的勝利，我尊重他們的想法。
而我則認為人民才是這個國家的基礎。如果抗爭過程中平民死傷慘重，我們再在這屍山血海上建立新的國家，也沒有意義。＂
說的很有道理，伊萊恩更贊同摩根的觀點。
準確地說，伊萊恩只是生理上厭惡波札克的做法而已，那樣做和把民眾騙進火坑，再見死不救，有什麼差別？
有些人為了得到最後的勝利可以不擇手段，不管這個過程中產生多少犧牲也在所不惜。這也許是【帝王之道】，但這絕不是【王道】。
為了勝利而不擇手段的人，終究是沒有辦法讓那份勝利長久維持的。這世上本來就不存在通往成功的【捷徑】，走最遠、最艱難的路才是真正的【走捷徑】。
＂很遺憾，賽博叛客傭兵團里贊成我們觀點的人，連十分之一都不到。所以接下來我們只能靠這丁點人數和資源，單獨行動了。在沒有波札克的人力財力支援下行動。＂芳汀嘆道，＂簡而言之，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那是為了拯救更多無辜的民眾而走的道路，所以那一定是充滿荊棘、艱難異常的道路吧。
你們不就是好好在走著嗎，這條【捷徑】。
＂我、我倒是很意外，強尼那樣的瘋子和自私鬼，居然也跟你們一起走上這條路了？＂
＂他根本不在乎危險，也不在乎對錯，甚至可能不在乎拯救那些無辜的民眾。只要能讓他大鬧一番，殺掉所有他不順眼的人，那傢伙什麼都可以做。＂摩根說道：＂因此，像波札克那樣窩在基地里守株待兔，反而是強尼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嗯，這確實很像強尼的做派——那個嗜殺成性的自私暴力狂，鐵腕強尼。
＂哇哦~＂伊奧洗完手回來，看到客廳里多了一堆人，就怕生地趕緊躲到伊萊恩身後。
＂伊奧，你、你去吃茶點，別在意這裡的事情。＂伊萊恩吩咐道。
＂好吧~＂小紅狼端起裝著點心的盤子就跑到一邊去，和泰羅一起邊看電視邊吃茶點。
芳汀多瞄了伊奧一樣，眼神中流露出複雜的感情。
這個女間諜頭子似乎一瞬間就認出了同是紅荊棘騎士團的士兵。當然，伊奧應該是相當下位的奴隸士兵，不可能是芳汀這種上位大人物熟識的人。
伊奧在這裡，大概會讓芳汀不快吧。但伊萊恩就是收留了伊奧這樣的孩子，你芳汀有什麼不滿嗎？——伊萊恩用強硬的眼神傳達了自己這種想法。
＂總、總之，有什麼計劃？以、以這個人數是不可能和軍隊硬碰的，所以我猜這肯定某種潛入暗.殺行動？＂
＂應該說，除了暗殺之外，沒有別的方法。＂芳汀答道，＂但是我們姑且會讓加特琳、摩根、斯泰爾和巴列特負責與敵人的主力部隊交戰，引開敵人的注意力。另一邊，你、我、強尼和格羅克會進行潛入作戰。＂
負責狙擊的默根和巴列特都被排除在潛入行動之外了，是考慮到他們的狙擊武器只適合在空曠地方使用嗎？
也是，默爾根議長恐怕已經躲在某種地堡里了，想暗殺他，伊萊恩等人必須潛入地形錯綜複雜的地堡內部。在那種地方，威力大且吵鬧的狙.擊.槍根本沒有用武之地，一開火就會響警報。
雖然存在消.音器這種東西，但它實際上只能抑制一部分音量，威力大的武器上了消.音器依然很吵。
這次行動的目標應該不僅是潛入地堡暗殺要員，還包括要從地堡里活著逃離。麒麟的力量也不知道是否能用在那種守衛森嚴的地堡里，說不定對方有辦法妨礙所有傳送術法。
不過，其實靠伊萊恩的雷神之錘的力量，不管再多的敵人都可以對付得來。
雷神之錘可是連滅世的巨龍都可以打敗的聖劍，區區的人類國度的軍隊又算什麼。但雷神之錘並不一定會贊同這種大規模的濫殺無辜，所以能不能讓雷神之錘拿出真正的實力都是未知之數。
所以，這種情況下還是按照芳汀的作戰來行動，儘可能減少戰鬥風險吧。只有情況真正緊急的時候，伊萊恩才會出手。
一出手便可殲滅萬國的聖劍，決不能用在濫殺無辜上。
……問題是，這個國度里有任何人是真正的無辜？
＂那麼接下來，＂芳汀取出一套戲服，＂我們來喬裝打扮，冒充成搖滾樂隊，混進默爾根財團的總部吧。＂
伊萊恩的臉都扭曲了：＂又、又來？！＂
槽點好多。你們原本就是搖滾樂隊好不好，什麼冒充不冒充的。而且冒充搖滾樂隊的身份進入財團總部是什麼鬼啊，裡面要開什麼派對嗎？
＂別那麼挑剔，這次好歹不需要你穿女裝，用平時的裝扮就可以了。＂
可是，那是緊身皮衣。露.胸的。內襯還有絲網。還縫上去閃閃發光的銀色珠片。天啊，伊萊恩已經不知道那套戲服到底算是奢華還是俗氣，是前衛還是老土了。
真的要他穿上這種東西？
這不又是一次社會性死亡體驗么？？？
＂呵！這是佩吉大師再227年的歐洲巡迴演唱會裡穿過皮夾克！＂洛里安的雙眼居然開始閃光，＂好厲害啊，多年來第一次見到這個！這是真品嗎？嗯，怎麼可能，這是仿照的吧。＂
＂不，這是真品哦。＂芳汀卻答道，＂老波札克的收藏里有的，我就借了出來。＂
啊這，這不好吧，那不是兩百多年前的歷史文物嗎？
＂這玩意上面一個珠片就值上億，你穿的時候注意下，可別把衣服給弄壞咯。＂摩根略帶陰險地叮囑伊萊恩，＂雖然我想這樣說，不過這衣服本身貌似是傳說級別的道具，是不壞不滅的存在。＂
可怕。一個珠片值上億的怪物衣服，就這樣讓伊萊恩穿身上真的好嗎。
儘管如此，這個玩意感覺真的好老土啊。
這種東西居然是傳說級的道具，是和傳說級的吉他【該隱.零式】、【雷鳴-SR2】同級別的東西嗎？
洛里安之前都直接用【雷鳴-SR2】去砸人了，也沒見過那把斧子上面留下一絲傷痕。把這個穿上身應該沒問題吧……
＂我、我不負任何責任哦。＂伊萊恩悶哼道：＂而、而且為什麼非得讓我穿這個不可？＂
＂【該隱.零式】不就在你手上嗎？然後人靠衣裝，你要穿著這個去默爾根財團的總部，直接和艾利克斯.默爾根面對面完成簽約。簽約時就是下手的時機。＂
＂簽、簽什麼約來著？＂
＂唱片公司的合同。默爾根財團今晚有場歌手選拔賽，得到冠軍的樂隊會和財團旗下最大的唱片公司【18K金唱片公司】簽約。而財團的CEO艾利克斯.默爾根會親自出席簽約儀式，親自和你簽約。當然，前提是你能拿到冠軍啦。＂
居然是這樣離譜的計劃嗎……
＂那，那個，芳汀小姐？＂伊萊恩板著臉看芳汀，＂你說的這個前提是我們能拿到冠軍，那、那要是我們輸了呢？＂
＂輸了就實行後備計劃，直接大鬧一番。＂兔人少女邪惡地笑，＂順達一提，再財團總部沒法使用武器，進去之前就被收繳掉一切可疑物品吧。甚至大部分的魔術都會被封印住。能用的武器大概只有你手上的斧子（吉他）而已。不過那斧子應該可以砸死不少人。畢竟是傳說級的斧子呢。＂
你們絕對不是去表演音樂的。你們這是去搞笑的吧？
＂不滿嗎？＂芳汀冷眼看著伊萊恩，＂又或者說，你能提出更加靠譜的計劃？＂
＂不、不是……＂白獅人少年不禁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雖然芳汀的計劃聽著不靠譜，但好歹是當前有的最靠譜的一個計劃了。
同類的計劃伊萊恩確實想不出來，他能做的大概只有靠著蠻力硬來這種事情。但那樣一來就會傷及無辜。如果表演一下音樂就能解決問題，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而且，上次喬裝潛入紐斯豪斯公爵官邸那個離譜的計劃，不也成功了嗎。
……雖然伊萊恩穿著女裝上台演出的視頻被錄下來了，也讓伊萊恩超級不爽。
＂姑、姑且相信你們吧。＂伊萊恩嘆道，＂把、把計劃的詳細內容告訴我。＂
＂不。為了防止資料的泄露，最好還是在開始計劃之前才告訴你比較好。你要做的也很簡單，上台演出，贏得比賽，然後和默爾根簽約，在簽約的過程中配合我們暗殺他。＂
估計是讓伊萊恩知道的越多，計劃就越難執行的那種情況。隔牆有耳的問題還是其次，伊萊恩的想法太容易讓人讀懂了，最近還莫名其妙地特別容易被讀懂。
＂好、好吧，我相信你們的判斷。＂
＂……還有一件事，＂金槍摩根突然說，＂這次是我們自己的獨斷，是為了儘早把這國家的人民從水深火熱總拯救出來，才執行的一連串暗殺行動。老波札克並不贊成我們的行動，所以我們沒法得到他的人力財力支援，只能靠我們自己。也就是說，這次的任務幾乎沒有報酬，純粹是義務勞動性質的東西。這是風險極高又沒有收益的行動。……即便如此，你還是要跟來嗎？現在打退堂鼓還不算太遲。＂
＂都、都已經上了賊船了，事到如今你們還說什麼呢。＂伊萊恩眯了眯眼，＂算、算上我的一份吧。但、但如果你們徹底失控，濫殺無辜，以幫助人的大義名分去害人，我會毫不猶豫地反過來阻止你們。＂
伊萊恩想跟著這群人過去，也有這層意思。沒有伊萊恩在盯著的話，天知道這群殺人如麻的賽博傭兵們（特別是強尼那個瘋子）會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我明白了。你就配合我們的計劃，同時做你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就好。＂摩根釋然地一笑，＂雖然比起之前的報酬可能不值一提，但我們會從自己畢生的存款里取出一部分來資助你。感謝你的幫助。＂
＂嘿，你們說的這個行動，我可以跟著去嗎？＂小羊突然湊過來問：＂光讓伊萊恩一個過去可不太讓人放心呢。你們也不盡然是他的友軍，對不？＂
芳汀和摩根他們面面相覷，用眼神討論了一下。
＂艾、艾斯利爾哥哥你跟著去真的好嗎？＂伊萊恩也問小羊。
＂如果對手是那個艾利克斯.默爾根的話，他手上有些我需要的東西哦。＂艾斯利爾哥哥笑道，那笑容莫名地沉重，＂他從我的朋友那裡偷走了一些東西，我總有一天要從他手上拿回來哦。這次算是尋寶之旅吧，順便也是為了弔唁我那位朋友。＂
……是私人恩怨。
好吧。如果那是艾斯利爾哥哥的私人恩怨，伊萊恩也不好多插嘴。艾斯利爾哥哥的戰鬥力那麼強，即使在最壞的情況下，他也應該可以自保的。
＂那麼，你可以跟來。＂摩根於是對小羊說，＂這次的行動也是我們自發的行動，我們本來就沒有立場對別人指指點點。在不破壞我們計劃的前提下，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嘿嘿嘿，那我就不客氣咯。＂小羊邪惡地笑。
緊缺的人手，不靠譜的計劃，然後還有各種不穩定的因素。這次的行動說不定是歷來最糟糕的一個。但就和伊萊恩說的一樣，既然都上賊船了，只能就這樣走下去，看最終能成就什麼。
幾分鐘后。
芳汀他們那群傢伙還不走……
不僅不走，還佔據了客廳的一個角落，在桌子旁低聲商討著作戰內容。
雖然不算吵鬧，但是他們的存在有點煩人耶。
而且強尼還在屋外抽煙。真可惡，這診所內有小孩外有小動物，強尼讓人抽二手煙幹什麼。
拜強尼所賜，在前院活動的小動物們都躲得遠遠的。受不了煙味的小狼和小羊都跑去後院玩了。
＂我是不是該阻止他比較好。＂洛里安略帶敵意地看著屋外的強尼：＂可是他姑且遵守規定，在屋外抽煙了……＂
＂你、你應該過去狠狠揍他一頓。＂白獅人少年慫恿道。
洛里安沒好氣地搖頭，以為伊萊恩在開玩笑。然而伊萊恩是非常認真的。
＂這、這群傢伙為什麼不走呢，該不會是打算留在這裡開會到今天晚上開始作戰為止吧？＂伊萊恩低聲吐槽道，但又不敢用能被對面那群人聽見的音量。
＂算、算了，人多更熱鬧，不是嗎。＂洛里安尷尬又不失禮貌地苦笑，＂我再去泡點茶，做些茶點。你想吃什麼？＂
＂暴、【暴雪綠茶】，然後再配點熱的綠茶。＂
＂你還真是喜歡喝綠茶呢。＂
＂因、因為洛里安泡得很好喝。＂
＂呼呼，這種時候來奉承我么。＂鹿人德魯伊笑著走去準備茶點。
芳汀那邊似乎也討論累了，準備往後院的方向去（估計也是討厭強尼在前院抽煙）。
＂可以給我弄點酸酸的東西嗎？最近總是覺得胃脹，想吃喝一點酸的食物。＂她問洛里安。
她們還真的厚顏無恥地把洛里安的診所當成洛里安的旅館了……伊萊恩額角冒出青筋。
＂好的，我做點橙汁給你。茶點的話果肉餡餅應該很合適。＂洛里安還真的答應了對方的請求。
＂謝了。＂芳汀自顧去後院散步了。
＂你們也要吃喝點什麼嗎？＂洛里安甚至好人到去問剩下幾個傭兵。
＂不用了謝謝，我們只喝蛋白質補充劑就行，攝入別的東西會影響蛋白質吸收的。＂加特琳和巴列特兩個肌肉白.痴組合幾乎同時答道。
＂咖啡，已經有了。＂而金槍摩根正在喝著自帶的黑咖啡——裝在不鏽鋼保溫壺裡，湧出苦澀氣味的濃稠液體。
＂是、是這樣啊……打擾了。＂洛里安尷尬一笑，去準備茶點。
伊萊恩有點想罵人。難道這群蹭吃蹭喝蹭地方開會的傭兵就不該罵么。但他這樣做等於否定了洛里安的熱情好客。仔細考量之後，他還是忍住了。
後院。
小羊跑去上洗手間了，伊奧正在有點無聊地獨自踢著足球，等他的玩伴回來。
前院有個吞雲吐霧的傢伙，煙臭味刺激著他的鼻子。而客廳那邊有一群兇巴巴的傭兵在開會。所以他就和小羊躲到後院來玩了，甚至都沒有機會繼續砌他的鐵騎模型。那群傭兵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啊，好煩啊。
伊奧納悶的同時，芳汀則幽幽地走來，剛出現就低聲問道：＂孩子，你的名字叫做伊奧？＂
＂……嗯？是啊。＂小紅狼怯生生地回應。他本來不太想搭理這個女人的，但是出於禮貌還是回應了。
芳汀卻淡然一笑，用彷彿看破了一切的眼神看著伊奧。
這孩子身上那黑暗渾濁的氣場基本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天真無邪的氣息，一如他這個年紀的小孩。他有被好好地疼愛著，有關心他和他關心的人。
他遇上了好人。
＂不對。你的名字是E-10，是法蘭西紅荊棘騎士團E組第十位的次世代人造人奴隸士兵。＂儘管如此，芳汀還是無情地戳穿伊奧的身份：＂像你這樣低階的奴隸士兵，應該經常被當作炮灰送上前線，然後凄慘地死去吧。你到底死去過多少次，又在另一個軀體里復活？＂
狼人少年不可思議地看著女人，楞定了幾秒，然後緩緩地釋放出殺意。他身上氣場瞬間就變得黑暗渾濁，彷彿又變回原本那個嗜血冷酷的奴隸士兵。
＂……你是來抓我回去的嗎？如果是的話，請準備好。下一秒就要開始廝殺了哦。＂
儘管如此，這孩子還是天真地發出了開戰的宣告嗎。大概是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跟芳汀打起來並不合適，想要最終確認一次才動手？
＂不。我也是從組織里逃出來的。＂芳汀於是笑道：＂還不如說我是你的友軍。等我擁有了足夠多的人脈和財力之後，總有一天我會摧毀紅荊棘騎士團。＂
伊奧眨了眨眼，將信將疑地看著芳汀。
＂而你啊……經歷過無數次死亡與重生，你的光魂恐怕已經變得千瘡百孔了吧？這樣下去真的好嗎？你還想繼續留在那個人身邊嗎？總有一天你會迎來終結，永久地合上眼吧。然後你會對周圍的人帶來傷害，越在乎你的人越傷心。＂
＂……即便如此，我還是想待在大哥哥身邊。能走多遠就多遠。＂紅狼少年的回答中同時帶著悲傷和堅定，＂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幫上忙。但我會盡量幫上忙的。當我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的時候，我會給大哥哥留下書信，讓他不要來找我，然後從他身邊永遠地消失。
他可能會擔心我一小段時間，但他最終會遺忘我。我不過是他生命中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這樣就可以了。＂
用自己有限的生命來成為別人人生風景中一片區區的綠葉，這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孩子的卑微願望。
＂是嗎。你已經有了覺悟了嗎。＂芳汀輕嘆道，＂那好。我不會妨礙你，你喜歡怎樣就怎樣。
每一個靈魂都是自由的。他們有資格追尋僅屬於自己的自由，活出想要活成的樣子。就連你的造物者，也沒有資格對你指指點點吧。
我衷心祝願你在這條不歸之路上，找到屬於你的幸福，伊奧。……哪怕這條路的盡頭，有的只是苦澀與孤獨的死亡。＂
＂我早就有了覺悟。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紅狼少年答應道。
芳汀笑了笑，沒有回話，又走回屋內。
伊奧則茫然地看著長空，百感交集。
生命的價值並不是按照它的長短來計算的。
為一個目的而活。想活而活。然後活出精彩，不帶一點遺憾。
能做到這一點，就比世界上許多渾渾噩噩地活了一輩子的人要強。
＂嘿，我回來啦~＂小羊帶著兩杯冰淇淋回來，＂洛里安給我們做了冰淇淋哦！先吃點東西再玩吧！你喜歡什麼味道？＂
＂嗯，草莓味？＂
＂……明白了。這個巧克力味的給你，草莓味的，我就勉為其難把它吃掉吧。＂小羊把巧克力味的冰淇淋遞過去。
＂你好壞哦。＂儘管是在吐槽著，伊奧還是把巧克力味的冰淇淋接過去了。
＂嘿嘿嘿，不用誇我哦。＂艾斯利爾哥哥高興地舔著草莓味的冰淇淋。
壓根沒在誇你。
＂回來了？你的飲料和茶點。＂看到芳汀回來，洛里安把準備好的茶和茶點放桌面上。
＂謝謝，你真好。＂兔人少女接過果汁。然而她還沒有開始喝，就突然感覺到腹中一陣輕微的絞痛，便瞬間捂住腹部：＂嗯……＂
似乎很疼的樣子。
＂你還好吧，女士？＂洛里安關切地問。
芳汀則逞強：＂沒、沒事，最近熬夜工作太多了，有點胃疼而已。＂
然而把一切看在眼內的伊萊恩看出了芳汀的逞強，不識趣地插話：＂那、那個位置可不是胃哦，那裡貌似是子.宮的位置哦。所、所以這不是簡單的胃痛，是經——＂
磅！他的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發投擲物，是芳汀隨手抓起桌面上的東西扔過去的。扔過去的還是桌面上一個形狀很方便的木質杯墊，殺傷力不大不小剛好可以給伊萊恩造成適當的痛楚。
＂嗷！為、為什麼攻擊我！＂白獅人少年無辜地說。
＂是你的不好哦。＂洛里安白了伊萊恩一眼，走過來料理傷勢。其實伊萊恩的頭上只是被砸出了一個小腫包，並無大礙。
＂看你下次還信口開河！＂反倒是芳汀一副還想咬人的樣子，可怕。
＂但、但我說的是真的哦。我、我不會看錯的啦。＂伊萊恩堅持道。
＂你是婦科醫生嗎？！＂芳汀只好又生氣又無奈地吐槽。
＂偏、偏要說的話，我的專業是腦科……不、不過我好歹是在十年內總共解.剖過十幾萬具遺體，對人體結構略知一二。在、在合適的狀況下，我最多一天可以解.剖五十具屍體哦。＂
＂拜託你不要說下去了，倒胃口。＂芳汀差點想抓起盤子里的茶點，往伊萊恩這邊扔。
真的沒有人相信伊萊恩解.剖過十幾萬具遺體么？他明明真的做了，而且很拚命地在做，在研究人體結構。當初的他認為不做到那個份上就沒法拯救雷歐。儘管雷歐最後還是沒法被拯救。
＂總、總之，你還是去做一下全面的身體檢查比較好。那、那個地方出問題的話，很容易影響生育的，最好不要因為一時疏忽留下遺憾哦。＂
＂遺憾？＂芳汀冷笑，＂我已經生過很多孩子了，夠多了，我還能有什麼遺憾的。偏要說遺憾的話，大概就是自己生下來的孩子被拿去當作人造人奴隸士兵的樣本，從那些樣本中複製出來的人造人又被不斷送上戰場里送死，這種狗.屎一樣的事情吧。能不能生孩子並不是最重要的，女人是否有被當成生育工具才是。＂
大廳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就連那邊正在討論作戰方案的傭兵們也不出聲了。
＂……不過那都是過去式了。＂彷彿要緩和氣氛，芳汀繼續說，＂就像波札克想毀掉諾威公國那樣，我總有一天也要毀掉那個狗.屎一樣的法蘭西王國。這大概就是我人生的意義吧。＂
＂你、你還是多保重比較好。＂伊萊恩姑且是裝作醫生那樣囑咐患者：＂在、在實現夢想之前身體先垮掉，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種事情用不著你來提醒我。＂女人把果汁一飲而盡，彷彿喝下去的果汁是什麼靈藥，能給她帶來治癒與新生。
伊萊恩卻悻悻地看著芳汀，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看不懂。
難道……
叮咚！叮咚！門鈴聲打斷了伊萊恩的思緒。
＂你可以進去。＂強尼彷彿是門衛，把門外那人放了進來。
＂你好。你的郵件，請簽收。＂明顯是郵差打扮的青年帶著一封書信進來，把它交給了洛里安。他似乎被大廳內的眾人嚇到了，在洛里安簽收之後趕緊落跑。
居然不是投進信箱，而是要洛里安親自簽收？那一定是相當重要的書信吧。
鹿人德魯伊無視了那群傭兵投來的好奇的目光，直接拆開火漆封口的書信，看了一眼。
＂呼。＂他發出一個滑稽的笑。
＂怎、怎麼了？＂
＂諾威市政.府好像要開始從我這裡收取【失業稅】的樣子。除了【失業稅】還有【單身稅】。而且不是從今天開始收起，好像是根據我移民到諾威那一天算起，一百多年來合共收取……十億金幣的樣子。＂
伊萊恩差點沒把喝了一半的茶水噴出來：＂十、十億？！他們怎麼不直接搶錢呢！＂
＂好像是稅金本身，再包含滯納金等東西，一百多年來累計的總額。【單身稅】是什麼鬼，從來沒聽說過。＂
＂那是諾威二十年前通過的法案哦。當年就被市民們罵得狗血淋頭，但政.府還是強行通過了法案的樣子。＂芳汀回道：＂目的就是給未婚的適齡男女懲罰性的收費，督促他們早日結婚。如果他們結婚了但長時間不生孩子，也得交【不育稅】。你說這個國家是不是很無恥？
儘管通過了【單身稅】、【不育稅】這種遭人詬病的法案，卻幾乎沒有人去遵守。法不責眾，政.府也拿不遵守的市民們沒辦法，就這樣一直拖延下來。＂
＂然後他們準備在今天一口氣清算。＂金槍摩根哼道，＂諾威公國快要完蛋了，大概是政.府的某些部門想在國家完蛋之前儘可能刮一筆錢，卷錢跑路去別的國家吧。＂
刮到的不是公款么？公務員卷了公款跑路到別的國家，是貪腐行為吧？
＂我不會交這筆稅的哦。不合理的法案沒必要去遵守。＂洛里安略微生氣地說。
＂和你遵不遵守沒有關係，如果你在這個國家的任何銀行有過任何存款，這個時候應該就被他們凍結了——以你違法不交稅為借口。＂狙.擊手巴列特說道，＂洛里安大人，你在銀行有多少存款？＂
＂幾萬吧，我基本沒在諾威的銀行存過款，大部分的存款都在國外幾家銀行。在這個國家裡的銀行存款僅限滿足日常生活所需。＂
儘管如此，洛里安在銀行里的幾萬金幣存款被凍結了，依然是很噁心的事情。
＂同、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諾威的市民們身上嗎？＂伊萊恩又問：＂這、這樣一來，豈不是有很多人畢生的存款都被銀行凍結了，被國家私吞了？＂
＂正是如此。＂這次換做加特琳答道，＂所謂的國家啊，就是和貪心的豺狼沒有差別。而國營的銀行就是這頭豺狼的嘴巴。你把錢存到國營銀行里去，一有風吹草動，他們直接私吞你的存款，還會用【合理合法】的說辭來掩飾他們的無恥貪婪。現在的諾威公國，就是這樣一個無恥的國家。＂
似乎把老百姓的存款凍結然後私吞，是諾威政.府慣用的伎倆。傭兵們似乎也習慣了這件事，早就做好了準備，把錢存在外國的銀行里，或者直接用現金交易。
這裡損失最大的只有洛里安一個。幾萬金幣的存款也不是個小數目了。
＂這筆錢應該不可能要回來了，對吧？＂鹿人德魯伊有點哀怨地問。
＂如果我們出手搶國庫，可以把金幣形式的現錢取回來哦。＂芳汀答道，＂搶國庫也是我們計劃的一環，但暫時還沒有執行。下次吧。＂
她這說法，簡直就像是在邀請洛里安一起去搶國庫似的。遵紀守法的洛里安絕對不會去做這種事情的。
＂那麼你們搶國庫的時候算上我一個。＂然而鹿人青年的回答讓伊萊恩大跌眼鏡。
＂欸？為、為什麼？＂
＂利用不正當手段來斂財的國家，不值得可憐。他們的錢財理應被搶空，斂財貪腐的官員理應被懲罰。＂洛里安答道，＂但是我們要把從國庫里搶走的錢的一部分，公平地歸還給這個國家的國民。諸位沒意見吧？＂
＂本來就打算這樣做。＂＂本來就沒打算私吞。＂＂我覺得可以。＂那群傭兵居然異口同聲地贊成洛里安的說法。
嗯，這裡發生的事情太魔幻了。伊萊恩眯起眼。
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升起的嗎？被搶佔了幾萬金幣的洛里安，真的受到了那麼大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