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一股暗火
余歡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微微用力掙脫了楚淮的手,她低頭走了出去。
燕青玄曾因被楚淮拋下而受了傷害,所以楚淮這輩子都得為她負責、得無條件地相信她、答應她的任何要求。而她做為楚淮的妻子,必須支持他!難道不是?余歡聽到的、理解的就是這樣。
余歡離開了王府,出門時果然沒見到燕青玄的影子,先前負責看守的大兵上前道:「剛剛王爺吩咐……」
余歡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快步往機關營而去。
她現在什麼也不願意想,楚淮想讓燕青玄留下,那就留下好了,她也想看看,燕青玄想玩什麼把戲、楚淮又想玩什麼。
余歡走出沒多遠,有人在後頭叫她,「歡姐!」聲音還在遠處人已奔了過來。
余歡的耳朵已經基本沒有問題了,聽見這聲音心裡就舒服一些,回頭一看,果然是苦丁兒。
苦丁兒身上還穿著新式軍裝,腰間扎著牛皮帶,緊扎的綁腿加布鞋,看上去利落又精神,就是個子小了點,那麼喝羊奶也只比余歡高了一點點。
苦丁兒滿臉笑容地衝到余歡身邊,「歡姐,我回來了!」
上回余歡說要把他調回來,可不久就發生了墨者躁動的事情,余歡便讓他在軍中多待幾天。
余歡看他凍得耳朵都紅了,忙拉著他進了附近一間茶樓,要上一壺熱茶几個點心給他暖胃,這才問道:「怎麼這麼突然就回來了?也不事先給我送個信。」
苦丁兒的吃相十分豪邁,嘴裡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地說:「本來還想再待幾天,不過王爺要回來,就順路把我帶回來了。上頭還不肯放人,不過……」他朝余歡擠了擠眼睛,「王妃有命,王爺哪敢不從啊!」
余歡被他的怪樣子逗笑了。給他倒了杯茶推過去,「想好了嗎?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是繼續留在軍中,還是卸甲歸田?」
苦丁兒的眉頭擰起來,「我也還沒想好,我原是想著自己年紀也不小了……」他略顯粗糙的皮膚上泛起淡淡的紅雲,「反正不管做什麼,我要先改名字!」
苦丁兒是個孤兒,父母故去的時候年紀還小,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早不記得自己的本名是什麼。後來入伍的時候要寫大名。瘦猴做為他的監護人當場拍了板。說苦丁兒不就是丁蘿蔔么?就叫丁蘿蔔。於是苦丁兒在軍籍上的大名就寫了丁蘿蔔,苦丁兒抗爭未果,氣哭了好幾回。
余歡想起這名字也是忍俊不禁,「想好要改什麼了?」
苦丁兒搖搖頭。「我也不認識幾個字……歡姐給我取吧?也不用多好的,但是不能叫蘿蔔!」
余歡滿口答應,轉而又說起他的去向,「不如進警戒隊?工作時間固定,也可以住在家裡。」
現在關北城處于軍管時期,警戒隊便是在這個基礎上成立的,職責等同於衙役,不過直接歸屬軍隊調配。
苦丁兒低頭咬了口點心,半天沒吱聲。
「我們的情份不比一般。」余歡也不勉強他。「你和猴子、大熊都是我的弟弟,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對我說,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苦丁兒臉上越漲越紅,手裡的點心搓搓捏捏的碎了一桌子。
余歡失笑。把他手裡的點心拿出來又給他換了一塊,「那就等你想好的時候再說吧,在那之前就跟著我,正好可以就近保護我。」
說起這事苦丁兒嚴肅起來,墨追的事情已經通報三軍,關北城裡有間細也是一定的事情,余歡出入身邊沒人陪著的確不安全,這回楚淮帶他回來也有這個意思。苦丁兒點點頭,「歡姐你也別小看我,雖然我是通訊兵,但平常也跟著訓練的,尋常三五個人都不在話下。」
說起這些苦丁兒腰也直了眼睛也亮了,余歡意外地發現,這個她印象中只會低頭跟在瘦猴身後的小毛頭竟然生得十分清秀,就是長年在外頭皮膚被風吹得很粗糙,這次回來好好養養,再收拾收拾,沒準兒也是個翩翩小公子。余歡笑著說:「我讓巧姨給你留意著,看看有沒有好姑娘。」
苦丁兒嗆了口茶,咳嗽半天才緩過來。
余歡從隨身的小包里掏出帕子遞給他,又把那摺疊的小鏡子打開,讓他照著擦嘴。
苦丁兒抹乾凈嘴角的點心和茶漬,拿著那小鏡盒看了半天,笑道:「我就知道這東西是給歡姐的,墨團長做的時候還東掖西藏的,還不是被我猜著了?」
東西雖然是楚淮送的,但余歡也知道軍隊里有這種技術的只有墨離一個,不過她獻寶似地把裡面的石頭梳子拿出來,「你看這個。」
苦丁兒撇撇嘴,「可真難看,費了那麼大的勁就磨出這麼個東西,連朵花都沒有。」
余歡愣了一下,「誰費那麼大的勁?」
「墨離唄。」苦丁兒叫出口便吐了吐舌頭,在軍中他可不敢這麼叫,他笑著說:「有幾天我去他那送公文,隔著帳子就聽見他在裡邊兒磨東西,吱吱啦啦的聽著牙都酸倒了,肯定就是這個。」
余歡握著手裡的梳子沉默下去,苦丁兒再說了什麼她都沒聽進耳朵里。
真沒意思。她把東西收回來的時候特地把它塞到了布包的最底下,想著楚淮對燕青玄緊張的態度,再看看這個她每天視如珍寶見誰都要拿出來顯擺一下的小鏡盒,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苦丁兒既然回來了,余歡也不趕著去機關營了,她現在也沒什麼心思,就帶著苦丁兒回到王府安頓。楚淮已經走了,問門口的大兵他去了哪裡,大兵道:「王爺是跟著越營長走的,說是要去機關營。」
余歡皺了皺眉,「越無桑回來了?」越無桑跟著余潭秘密入關已經大半年了,雖然每隔一段時間余潭都會讓人運物資回來,不過越無桑是始終跟在余潭身邊沒有回來過的,這次怎麼回來了?他回來了。余潭身邊誰在保護?
余歡越想越待不住,即刻也趕到機關營去,苦丁兒自然也跟著,可等他們到了機關營卻沒找到楚淮,連墨匠都沒見著幾個,找人一問說是雷二家來了親戚,大家都跟著去認親了,就住在機關營外的一處宅子里,人是越無桑親自送來的,王爺這會也過去了。
余歡聽罷心裡一陣翻騰。這可是真重視的。可面對著不明就理也說要去湊熱鬧的苦丁兒。那股氣又堵在心口撒不出來,平復了好一會,她對苦丁兒說:「你去吧,再把越無桑叫過來。我有話問他。」
余歡坐在自己的辦公檯前等著越無桑,手裡把弄著不知什麼時候摸出來的小鏡盒,無意識地開開合合了好一會,甩手把小鏡盒丟到了她平常放置雜物的箱子里,再不想看上一眼。
越無桑進門時余歡正在發獃,她很少發獃,可剛剛很長一段時間內她的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越無桑預備行禮,余歡揮手讓他起來,「你回來時我爹在哪裡?是誰在保護他?」
越無桑猶豫了一下。「余先生想去聯絡京城舊友,我們是在京郊分開的。」
「京城?」余歡一下子站起來,余潭瘋了嗎?竟然敢回京城去!她隨即又想起楚淮說的燕青玄曾幫了余潭一個大忙,又問道:「燕青玄幫了你們什麼忙?」
越無桑這次停頓的時間更長,「燕青玄……」卻沒再繼續說下去。
余歡和越無桑相識已久。知道他向來不會撒謊,他這樣猶豫讓余歡氣得半天說不出話,「沒有是不是?她沒幫過你們是不是?」楚淮為了讓她同意留下燕青玄,竟然騙了她?
越無桑低頭不語,余歡氣得指尖都開始發顫,「那你們是如何遇到燕青玄的?她又是如何說動我爹,讓我爹同意她跟你們一起回來的?」
越無桑這次很快開口,「是京城一位雷先生要求的,余先生同意了。」
雷先生?余歡想到雷動,難道余潭所謂的尋訪故友是去找雷動?可余潭與雷動雖有交往,卻並不是什麼過命的交情,余潭怎會突然去京城找他?余歡又想到楚淮說的燕青玄帶來許多雷動提供的物資,一下子思緒亂成一團,怎麼也理不清楚。
越無桑從機關營出來的時候長長地舒了口氣,說謊可真不容易,不過他有預感,王爺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越無桑又回到了楚淮處向他回稟了余歡過問的事情,楚淮目光深沉面色陰鬱,盯著越無桑的目光中怎麼看都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戾氣。
越無桑鮮少有不敢面對的事情,不過這回他沒有抬頭,隱約覺得可能是自己的說辭出了問題,不過說謊什麼的對他來說簡直比出危險任務還難,尤其他臨去時楚淮也只交代他「隨機應變」,他最不會的就是隨機應變好不好?天生正義什麼的傷不起啊!
楚淮最終也沒能用目光殺死他,磨著牙開口,「這次回來你休息一段時間吧,我會另派他人入關,你負責跟著青玄,別讓她出什麼岔子。」
越無桑微微一怔,別出岔子,這其間的包含的東西有很多,既可以看成監視燕青玄隨時擒拿,也可以看成保護燕青玄,不讓其出現任何危險。心中的思緒一閃而過,越無桑應下后道:「那余老先生那邊……」
楚淮抬手沒讓他繼續說下去,「我自有安排,余先生的事必須保密,尤其不能在王妃面前透出一絲半點,否則軍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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