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發，目標上海

回到房間里，我去看看洗澡水似乎還要一會才能放好，便走去窗邊看看外面的景色。阿爾法正好從山陰處繞出來。原來機庫的停機坪就緊靠著我們曾經去過的野營區，只是被一條山脊隔開而已。現在剛剛進入今年的第二個夏季，10月的太陽並沒有3月時那麼炙熱，所以野營區幾乎沒有任何人影。而即便是艷陽高照的夏季中最熱的時候，外面的溫度最高也就是零下20度左右，只有身上照射到陽光的部分，摸上去才會給人絲絲的暖意。

窗外的渦輪發動機並沒有全開，從舷窗看出去感覺渦輪葉片抖動的很厲害，而房間內部卻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又禁不住去摸摸自己的得意之作，我為它耗費了大半輩子，卻只能用它逃離自己的故鄉，這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與此同時，控制室里的兩個活潑的身影就像路邊的麻雀一般，左右蹦跳著。只是其中一隻永遠追著另一隻的腳步而已。

「哇，船長的位置好拉風啊！哈哈，我要去坐坐看。」小宸指著房間中央的高台上的一個有著靠背的座椅，還沒說完就沖了上去準備坐下。

「不能亂坐！唉~你能不能先聽我解釋一下操作方法再動？」一鳴似乎剛剛開始教導這個女孩，就疲態盡顯。

「為什麼不能坐啊？難道船長必須站著指揮？」

「不是，因為船長的位置一旦坐下，就會啟動手動操作平台，並屏蔽自動操作系統。」

「為什麼搞這麼古怪的設計？難道用手切換不會更好么？」

「好吧，我一時也說不明白。你一會試試坐下看，就知道了。你等等，我先就位。」

「哦」小宸感覺有些奇怪的樣子。

「可以坐下了么？」

一鳴坐上雷達系統前面的位置后說：「可以了，你坐吧。」

於是小宸有點賭氣的用力坐下，只聽見咔嗒一聲，船長的控制台開始上升到可以從360度的觀測窗清楚看見外界全貌的高度，從座位的正上方降下一個很薄很透明的水平玻璃屏幕，而整個控制室牆壁四周開也始彈翻出各類的玻璃屏幕。當所有屏幕停止一切運動后，就逐個彈出「READY」的字樣。隨著最後一個屏幕「READY」字樣的消失，各種如潮水般的信息開始蜂擁而至，有飛船能量狀況、發動機運行狀態、雷達系統反饋等等信息。

「你面前的玻璃屏幕是觸摸屏，它就是你的操作台。包括飛船運行方向、武器系統等等控制面板，也有各類信息調用的操作界面。正前方的三個大玻璃熒幕默認顯示能量狀態，正前方120度的視野以及武器狀態。」

「為什麼還要用屏幕顯示視野啊？」

「因為從舷窗看出去，部分視角會被飛船的外沿遮住，而且你視線會因視力問題造成觀測距離的極限。利用監視器可以把視野距離放大至50公里。另外兩側及后側也有監視器，可隨你習慣切換至各個屏幕上顯示。」

「這樣啊，感覺好複雜啊。」

「其實也還好，因為信息處理部分不是由你操作，主要由我和你爸爸處理完顯示在你的面板上。其次你對動力系統和雷達系統的操作也只是對我們發出指令而已，並非直接對系統進行操作，所以你大可放心。」

「那船長豈不是個傀儡？」

「怎麼會！你是我們的眼睛與大腦，而你一個人也不可能完全注意所有方面，所以才會由我們來輔助你工作。」

「那為啥剛才你不讓我坐啊，似乎也沒什麼影響啊。就是彈出來些屏幕嘛」

「你把腦袋探出來，前後看看就知道了。」

小宸把頭側出船長座位前後瞄了一眼：「哇塞，怎麼塞這麼滿啊。這都是些啥？」

「知道了吧，為了隨時能監測飛船的各種狀態，以及獲取外界的信息。這麼小的一個控制室在啟動手動操作系統后，各類儀器就會從側牆彈出，控制室里就幾乎沒有人可以走動的空間了。所以船長一坐下，就意味著大家都已經各就各位了。」

「哦，那怎麼關閉手控系統啊。不好玩，我想下去幫晶姨做飯了。」

「呵呵，你看控制面板的左上角，有個『AUTO』選單。點擊后確認即可。不過你要耐心再在座位上等待系統慢慢關閉，這可不像開啟那麼快，得多等個幾分鐘。」

「好麻煩啊！」

「嗯，一會你先下去吧，我把自動航線設定下就下去。」

「對了，我能先開一下么？好像難得開了手控系統不動彈兩下體會體會船長的感覺，總覺著可惜了。哈哈」

「可以啊，你看正中間的羅盤狀標記，是用來控制方向的，在它左側的側拉條負責飛船的起降。另外還有一種空間控制模式，比較複雜，不過更直觀。你點右上角標有『3D-MODE'的按鍵，會出現一個三維坐標圖，默認坐標模式為直角坐標系，飛船位置永遠為0點。你可以隨時根據屏幕顯示操控輸入三軸的坐標值，讓飛船自動航向該方向。」

一鳴頓了頓補充道：「我個人不太喜歡這種坐標系的移動模式，因為即使可以利用坐標系右下角的球體改變坐標系的角度嗎，再手點選擇目標位置。而從起始點出發至目標點會以直線連接，然後你用手拖曳直線中段，可以任意調節前進曲線。達到目標位置前，坐標系的0點不會變更。但是我覺得這種操作模式太過死板，響應速度也不太快。而固定空間的坐標0點會限制住飛船的活動範圍，雖然範圍也很大，可以達到100公里，依舊無法適應靈活的戰鬥或探索。我個人比較喜歡用極坐標系操作，但那個講起來就很複雜了。」

「我已經暈了，我數學本來就爛到家了，你還跟我扯這些個術語。我能熟悉這個直角坐標系就很好了。」

一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停！到此為止。我累了，回頭再學。」小宸似乎看穿了一鳴的意圖，當即制止了他的發言：「好了，我先來玩玩羅盤和拉杆系統吧。哈哈」

說罷，小宸就將羅盤旋向右側，並微微拉下拉杆，可飛船似乎一動也未動。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它一點也不聽我的指揮呢？你沒耍我吧？」

「厄，手動操控系統中，我們還缺一個人。沒有動力當然無法前進啊。」一鳴很委屈的說。

「那怎麼辦？沒有變通的辦法？你不是說能開下玩玩的嘛。」

「你看屏幕的最下側有一個『Turboactive』鍵，這可以把渦輪動力系統的控制權的部分切換至主控台。不過由於動力位置沒有人，所以無法將能量狀態的詳細數據按需求顯示，而且渦輪發動機的切換功能也無法在主控台實現，所以只能簡易的開一下而已。僅僅是應付緊急狀況的功能。」

「那萬一出事了，怎麼搞？沒有三個人走都走不了？怎麼這系統設計的這麼不科學。」

「不，緊急情況下一個人就能開，動力系統那裡有控制面板，不過只有地形顯示和簡單的方向操作，觀測窗的視距也有限，這和二樓的那套備用操作系統有點類似。所以只是應付開著飛船脫離危險是沒有問題。」

「原來如此。好吧，讓我來試試。」小宸點了一下激活按鍵，屏幕下方的激活鍵變為一個速度條，右側綠色條頂端標示著1500的字樣，紅色頂端標示著500。

「這是什麼意思啊，一個漸變色表示的速度條。」

「就是速度控制啊，綠色代表前進，紅色代表後退。當前速度顯示會在你面前三個屏幕的左側屏幕的中間顯示出來。你用手指直接選擇速度即可，超過100公里的速度會要求確認操作，你一開始別開太快。另外注意速度條不是線性坐標，是對數坐標。這樣可以有效防止啟動速度過快，記得這飛船從0加速到100公里每小時只需要2秒。太快的話，偶們承受的G力會很大。」

「哦，好玩。」小宸把手指放到0點位置，再慢慢移到大約30的樣子。飛船終於隨著她的操作動了起來。

浴盆似乎是用一種特殊材質製成的，總之跨坐進去后，我一點也沒感覺露出水面的邊沿像平常的浴盆那樣冰冷。浴盆的一端有些突起，看上去可以靠下。正好我感覺有些累，於是就把腳伸直后，斜靠上去。沒想到居然那突起也跟樓下的椅子一樣可以變形，完全緊貼著我的背，而且我一靠上去，突起內部就有自上而下的力輕柔的順著我的督脈按摩，非常舒適。

大約20分鐘后，我幾乎都快在浴盆里睡著了，突然聽見有人走進房間。

「誰啊？」

「是我，老爹你還在洗澡？晶姨叫我們下去吃飯了。」

「哦，好的。我馬上就來。」

匆匆的走出浴盆把身體擦乾后，穿上乾淨的衣服。我仔細的對著鏡子里的一個老頭，哦不，是壯年男子比劃著下巴，似乎應該剃下鬍子了。不過剃鬚刀在倉庫包里，一會吃完再說吧，我暗自嘀咕。

和小宸一同下到2樓，還沒完全走下樓梯就聞到飄來的熟悉的藕湯香味。

「哈哈，真的有排骨藕湯吃啊。」

「嗯，一鳴似乎很了解我們的喜好。食材都很適合湖北菜哦。」

「是嘛，我先來嘗口。」我對著那鍋飄著些許油星一點也不顯膩的藕湯口水大流。

「要死的，在家你這樣就算了。今天還有客人呢，不準偷吃，一點也不講禮貌啊。」

「嘻嘻，又挨批了吧。」小宸在一旁躲著偷笑。

我看著小宸，忽然發現她嘴角有一絲油光。「嘿，偏心眼啊。怎麼給她喝，不給我喝啊？」

「我是試吃官，否則咋知道鹹淡夠不夠啊。」

「唉~得。我耐心等吧。」

菜倒不見多，一個番茄炒蛋，一個虎皮辣椒，卻看得人心慌慌，總有種撲上去全吞下的衝動。

「一鳴怎麼還不下來啊？」我看著窗外的景色后移的速度漸漸加快，知道自動航行應該設定完畢了。

飛船大約保持在3000米左右的高度飛行，可能因為災變后，大氣層變得稀薄，導致平流層高度下降了很多的緣故。天上一點雲也沒有，透過窗戶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陸地上的景色，只是幾乎完全分不出高低，一片白雪皚皚。遠處的地平線上依稀能分出些山峰與丘陵的影子。不過有些沒有被白雪覆蓋的冰面顯得非常剔透，能看清冰層下面曾經人類建築的輪廓。

「爸爸，我們現在在哪裡啊？」

「不太清楚，一會你問一鳴吧。」我搖搖頭，暗想這下面一片白茫茫的，哪裡都看著一個樣，讓我們能如何分辨方位。

沒一會一鳴便從樓梯上下來了：「好香啊。伯父我已經把自動航線設定好了，你看看行么？」說完他對著已經下的玻璃屏幕按了個按鍵，屏幕上切換出一幅舊地圖，上面清晰的現實著過去的山脈與河流。只見我們的飛船目前位於大別山中段偏東方向，預計行進路線筆直的指向目的地「上海」。

「現在的空中總算也沒有那麼繁忙了。」我感慨道，「以前的空中航線總是彎七扭八的。」

「是的，預計達到時間約在1點40分左右。吃晚飯大家應該還能休息1小時時間。」一鳴站在桌前一本正經的彙報。小宸看著有點忍不住了，站起來拖著他坐下。

「我說你怎麼那麼死板啊，美食當前你板著個臉幹啥啊。」

「好了，好了。大家都來齊了就開動吧。」晶趁小宸還沒繼續發揮下去之前就先打了圓場。

「哈哈，等好久了。那我開動了。我先喝碗湯。」我食指大動，毫不客氣的用湯勺先給自己舀了一大碗，咕嘟咕嘟就灌了下去。

「哎呀，好喝啊！」我感嘆著：「怎麼這麼短時間就能把排骨跟藕煨得如此到位啊？」

「那個鍋子似乎不錯，也不知道什麼原理做的。密封性不錯，但似乎也沒有高壓鍋壓出來的那股平淡味，相反味道很濃郁，有點瓦罐的煨出來的感覺。走前提醒我帶一個上船啊。」

「哦，我知道了。一鳴你趕緊嘗嘗你伯母的手藝，這可是我輕易不外泄的寶貝啊。你這次不抓緊，下次可就沒準了。哈哈」

「是，那我也先來一碗。」

飯菜非常美味，或許只是因為我們餓了。沒一會功夫，桌上就只剩下被掃光的鍋碗。晶剛想站起來收拾，小宸就湊過去了。

「晶姨，你辛苦了，你先陪爸爸上去休息吧。一會下去掃墓沒準會很累呢，這裡就交給我和一鳴了。」

「哦？」晶一臉太陽打西邊出來的神情瞧著我。小宸趕緊乘機給我和一鳴使眼色。

「走吧，美人。嘿嘿，咱陪你去休息下」我站起來伸出一隻手想拉她起來。

「老沒正經。」雖然言語中有些抗拒，但她的手卻搭了上來。

「那就拜託你們啦。」我拉著晶離開餐桌準備上去了。

一鳴這小子老實得不知道怎麼答話了，卻已經開始悶頭收拾碗筷。

「喂，你搶我的活幹啥。」小宸又開始胡攪蠻纏了，「這是我的活，你一會得負責洗碗。」

「厄，有自動洗碗機的。」

「是嘛，那你忙活吧。哈哈」

來到旋梯右側的兩間房面前，晶突然轉個身對我說：「一人一間！」

「啊，為啥？那你打開密碼認證。」我求道。

「哦，好。但你猜不到不關我事啦。哈哈」晶說完就拉開門躲進房門。

「都老夫老妻了，還弄這麼神秘，真是的。」我搖搖頭拉開自己的房門。

牆上靠近舷窗處有個很明顯的密碼鎖。我走過去看見原本紅色的「ACCESSDENIED」的字樣已經變為橙色的「PASSWORDNEEDED」。

「果然已經設置好了啊，可究竟是什麼呢？」我又撓了撓頭。不管了，先把曾經想到的都試一遍再說。

良久，我依舊站在密碼鎖面前一籌莫展。我想她一定站在牆的那頭嘲笑著：「這個笨蛋怎麼還沒想到啊。」

忽然我心裡被窗外的景色觸動了一下，輸入了「1221」，果然牆體滋得一聲便開始往上升起。抽泣的聲音已然從下面的牆縫中鑽了過來。晶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正對著牆壁看著我，雙頰掛滿了淚花。

「你個豬頭，終於想出來了。」

「嗯」

「知道其中的含義么？」

「知道。」我忍不住走過去，伸出一隻手把她從坐位中拉起來緊緊抱在懷裡。她只是一個勁不停的落淚，不一會我的衣襟就濕透了。

「沒事的，寶貝。」我輕柔地撫摸著她已經有些泛白的頭髮。

「嗚嗚，嗯。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而已。」她有些泣不成聲：「那一天為什麼要來臨，都走了，我卻留下了，現在我只有你了。我不想離開家，但我卻更離不開你。」

「不離開，好寶貝。乖，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繼續安慰著，但心裡卻似打翻了五味瓶，連我自己都禁不住淚眼朦朧。

我坐下，拉著她示意她坐我腿上，沙發很舒服，兩個人坐靠在上面卻一點也不感覺陷落。

「我們多久沒這麼坐在一起了？」我輕聲問著

「不知道。」

「現在的感覺真好，外面美景連綿不斷，懷中美女溫軟綿綿。真不希望到終點。」

「那裡美景了？我恨死這些雪了。」她有些憤懣的樣子。

「美，這是自然的美。是我們人類觸犯了自然，自然就向我們展示了它最冷酷的美而已。」

「是么？唉~南，一會到上海，我不想下去了。我想一個人獨自靜一會。」

「哦，好吧。那你多注意休息。」

晶把我的臉捧起來，仔細的瞅著我。「就今天！你屬於她。好好看看她，好好跟她說會話，知道么！」

「我會的。好了，別說話了，來靠著我，讓我們再享受會這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