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第一堂課
清早晨跑,白日做工,下午訓練,閑時與幾個死黨干點無聊的事情。慢慢地,阿圖就開始融入了牧庄這個大家庭。
這日晚飯後,他一個人走出了牧庄的東門散步。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野芷湖邊。看了一通湖水和野鳥之後,他覺得有些無趣,便坐在了一棵楊樹底下,無所事事。
蝦夷的四月清爽宜人,櫻花盛放,紫粉紅白地鋪了漫山遍地。一陣風吹來,帶起了幾片粉色的花瓣落到了他的膝間。他伸手撿起一片,看著它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麼?」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慢慢地踱了過來,並停在了他的面前。他穿著一件灰色長袍,身材中等偏瘦,滿頭花白,面色嚴肅。
阿圖抬頭一看,認得是學堂的山長楊繼擀,於是趕緊扔下花瓣並站起身來行禮道:「見過楊山長。」他來牧場已經一個多月,日常生活中的語言基本上已經不成問題了,漢字也認識了不少。
「我在想以後。我不知道該做什麼?」
楊繼擀點了點頭,問道:「你如何想到做飛來飛去和飛鳥的?」
「在我的家鄉有人做過,我只是學著做了一些。」
楊繼擀笑了一下,他喜歡上了他的誠實,如果說這兩件玩藝是阿圖自己想出來的,他恐怕就要不信了。
「那你想不想讀書?」楊繼擀知道他的狀況,話會說一些,字也認得幾個,這都是傅家的幾個小子跟他說的。最難得的是他一來就找傅沖借蒙學的課本自學,這種讀書的勁頭任何一名老師見了都只有喜歡。
「想,可是我每天有活要做。學費也很貴。」阿圖猶豫道。他問過傅聞,知道凡是外來的學生,每半年的學費是五貫,他的工錢還不夠付學費的。
楊繼擀聽罷,笑了笑,然後便轉身走了。
第三天,傅沖前來找他,說楊山長讓他明天一早去上學。傅兗答應了楊山長,許他每天上午上課,下午做工,並不減他工錢。因為上學也要早去,所以晨跑也就不用參加了。
這樣,阿圖就開始了他的學習生涯。
※※※
「梆梆。。。」
一陣竹板互敲的清脆聲響了起來,日升學堂的上午課開始了。
蒙學分三個級,六至七歲的學童讀甲班;八至九歲的學童讀乙班,十至十一歲的學童讀丙班,每班二十來名學生。在比較大的學堂里,蒙學是分一至六級的,每歲分一個年級。但這裡因為老師與學生都是太少,做不到分成六個級。
蒙學只有上午課,下午不上課,而中學是需要全日上課的。蒙學的科目也只有國學、算學兩門。今日第一堂課是國學,一個半小時的課時分成兩部分進行。第一部分是給六歲的學童講課,七歲的學童自己溫書或者練字,第二部分才輪到給七歲的學童講課。
阿圖坐在了課堂的最後一排,他進教室的時候,這些學生們都對他行著注目禮。其中有的面露鄙夷,因為這麼大的人還要與他們這些孩子一起上課;有的卻滿眼崇拜,因為這個大哥哥是飛來飛去和飛鳥的發明人。現在飛來飛去和飛鳥紅透了北見國各地,成了少年們玩樂的寵物。不過阿圖並不知道,否則他就要吐血了。
「原來是她。」阿圖心中一動,這堂國學的老師便是那日清晨湖畔的女子,後來在頓別大街上又和傅沖一起遇到過的蘇先生。
她今天穿的仍是那套翠襦白裙,同樣是不施粉黛,那天垂於腰間的長發卻盤了起來,挽了個隨雲髻懸於頂后。她名叫蘇湄,是一名秀才學士,去年八月從京都前來蝦夷當老師的。
甲班的學習內容聽起來非常的簡單,就是六歲童學三字經,七歲童學三字經和百家姓。不過這二本書,合計一千多個生字都要會寫;五百多句話,二千來字要背得滾瓜爛熟,這對於六至七歲的孩子來說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這位新來的同學,能不能介紹一下自己。」蘇湄記得這位古怪少年,也詫異著他居然就成為了自己的弟子。
「我叫阿圖。」阿圖站了起來,環視一周,然後大聲答道。
「嗯。那你姓什麼呢?是姓阿嗎?」蘇湄笑問道,不少宋人一般在孩子的名字前加個「阿」字來作為孩子的小名,阿圖這個名字怎麼看都象是個小名。
不過也不排除他姓「阿」,因為大宋復國以來,越來越多的異族加入了大宋子民的行列,不少取了漢姓,這些新的漢姓很多就是千奇百怪的。「阿」姓的如今可是個大族,原來不少姓諸如阿賈爾、阿巴斯、阿爾法等等幾十種姓的人現在都改姓了阿。
「我姓。。。」阿圖一下子卡住了,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他是從海外來的,所以大家也都忽視了這個問題,也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沃吉這個姓是百家姓里沒有的,也好像不合這個時代人的習慣。
「嗯。。。趙錢孫李,周伍鄭王。。。那我就姓趙吧。」阿圖剛說完,下面頓時傾堂鬨笑。
「嗯。。。那你就姓趙吧。。。」蘇湄忍不住笑了,隨即趕緊用書掩住了嘴角,她這一笑猶如春風拂過。
「趙圖同學,你讀過百家姓?」蘇湄感覺了自己的失態,忙轉換了話題。
「是。」阿圖回答。他本來想糾正蘇湄的錯誤,因為他的名字因該是趙阿圖,而不是趙圖,不過想了想也就算了,叫趙圖也不錯,或許這名字里有「阿」不好聽也說不定。
「能背不?」
「趙錢孫李,周伍鄭王。。。長孫慕容,司空司徒。」阿圖流利地一口氣將百家姓背了出來。傅沖給他蒙學的課本里就有百家姓,上面還標有音標。音標的識法他請教過傅合,已經會了,字也照著描過了,也都會寫。
「可能寫?」蘇湄眼神忽然一亮。
「能」
「三字經呢?」
「三字經、千字文,都能背能寫。。。但不知道意思。」他誠實地回答。
「聽說你自海外前來蝦夷,那麼就是說剛讀這三本書不久吧。」蘇湄有點不敢相信。
「你一個月背全了這三本書,還字字會寫?」得到肯定的答覆后,蘇湄不由更加驚疑了,但她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其實他只是花了一周的時間。但他看蘇湄口氣,似乎一個月做到這點就非常地不可信了,因此也不敢招搖,只是點了點頭。
「趙圖,你坐下。放學后留下來,我要給你做個測試」
這少年究竟是在吹牛,還是個真正的天才?在餘下的課上,蘇湄不時地都會想到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