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留箋
「京都。」
一張素箋,兩個字。
這是蘇湄走之前留給阿圖的信。
箱子並沒有上了鎖,上面有兩個活扣,兩手同時一掰,活扣便打開了。
箱子的最上面放著這封信,旁邊還有一雙綠色的鞋子,下面則全部是書了。這些書都是她從京都帶來的,都留了下來,並交給了他。
信封里還裝著一疊金、銀、錢票,阿圖見她要走,帶不走這多金銀,便用那些錢票、銀票來和她換。哪知她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大半,只帶走了其中的一小部份。
他拿起那雙鞋子,這是那天晚上他親手脫下的那一雙。
布質的鞋子,綠色已經被洗得有些發白,鞋頭綉著的幾朵素淡小花也似乎有點褪色了。他聞了聞這幾朵花兒,似乎真的聞到了花香。
他拿著這封信,先是發愣,然後領悟,繼而不由自主地澎湃起來。
「京都。」她是告訴他,若想重逢,當去京都。
「讀博學士,讀鴻儒士,這是蘇湄的人生目標,所以她去了京都。」
「我要去京都,要讀京都大學,也要讀博學士,也要讀鴻儒士,也要抱著蘇湄這樣的美人去買。。。這就是我的目標!」
他忍受不了這種離別。只要一想到永遠都不會再看到她,他的心就會顫抖,好像失去了他最貴重的玩意。他本來以為她一旦離去,就要去過她自己的生活,尋她自己的目標,就不再回來,也不願再看到他。但她留下了這封信,使得他的心思又重燃了起來。
這個想法初始只是一顆火星,慢慢地就燎原成了熊熊地火焰,在他心中燃燒著。他一直沒有什麼追求,但此刻,這個想法卻是象雷一般,從天際猛擊下來,將他的腦門劈得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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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兗做了介,那麼牧庄內的一切事物現在都歸了千葉管。本來,這也都是她一個人管著的,傅兗除了做生意,練庄丁外就沒管過什麼,所有的事都是老婆在打理。
阿圖很佩服千葉,這麼大的家,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人牽連出來的瑣碎事她都要一件不拉地管好,想起來就令人恐懼。
還好,自己現在是光桿一個,若是哪天也有了這麼大的家,那首先得找個象千葉這樣的老婆,否則自己要煩死了。
「你要辭工?」千葉驚奇地問道。
阿圖點了點頭,並說出了自己的理由,那就是要全天讀書了,半天的牧庄工也做不成了。
「這是我疏忽了,我忘了你已經通過蒙學的考試了。你真是了得,幾個月就把蒙學給考過了。」千葉說著說著,心裡不由得讚歎起來,看他的眼光也就越是慈和。
家裡的幾個小子輩就傅櫻能時常得到老師的好評,傅博還行,傅萱湊合,傅広那就完全是在混日子了。再小一點的傅沖皮得很,對書本的興趣實在有限,傅合整天跟在傅沖後面混,有樣學樣,恐怕也是個不會讀書的,傅聞倒是跟他姐姐一樣,時常得到先生的誇獎。想不到老五培養孩子倒有一手,兩個大點的孩子都挺能讀書。
「不過這事得問過老爺。別的事我可以說了算,但你這事恐怕我得和他說說,要不他會怪我的。」千葉道。
她知道阿圖很受傅兗的喜愛,傅兗就說過這少年能做出飛來飛去與飛鳥,又有一身驚人的武技,不是常人。自己若是這麼把他放跑了,也許就不合他心意了。
「那就拜託夫人了。」
阿圖見她這麼說也沒什麼辦法,只好答應了。
「蠻子,你要搬出去?」阿圖剛走出門,傅萱卻跟了上來,剛才阿圖和千葉說話的時候,她一直都呆在旁邊。
自從那天傅萱在湖邊丟了刀,就一直沒有配新的。阿圖每次看到她,屁股後面都是空蕩蕩的,難免有點不習慣。
「是!」阿圖應了一聲,也不準備再理她,只想趕快離開這個瘟神。
不過這個瘟神沒有把那天湖邊的事情捅到千葉哪裡去,他已經是很謝天謝地了,對她的惡感也少了許多。
「你去哪裡?」傅萱卻不依不饒,跟在後面問道。
「關你什麼事?」
「問問也不可以啊!」
「我啊,準備去湖裡洗澡。」他停住了腳步立定,笑眯眯地說,口氣不懷好意。他使出了舊招,準備把她嚇跑了事。
不料這次招法卻失效了,傅萱眉毛都沒動一下,不以為意地說:「那天送蘇先生的時候,你可是真威風啊。」
阿圖那天實在是太拉風了,搞得這些天這事已經成為了本地的一個大新聞,人居然可以在天上飛,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不過麻煩也隨之而來,傅沖幾個小傢伙天天跑來煩他,要求坐大飛鳥,已經出到兩貫錢一坐了。但阿圖如今已非吳下阿蒙,區區兩貫錢都不怎麼放在眼裡了。
「嗯,有話直說,有屁就。。。嗯,也直說。」蠻妞今天難得說了一次稍微中聽點的人話,他也就收住了那個「放」字。大家都是少年人,不用鬧得太僵。
「把大飛鳥賣給我好不好?我出十貫。」傅萱說,她心痒痒地,也想飛一飛。
「不好,多少錢都不賣。」阿圖轉身就走。
看到他要走,傅萱急了,忙道:「那你怎麼才肯賣?我只有十七貫,再多就沒有了。」
「你怎麼這麼窮?」
「蠻子,我每個月才三貫的月例,都積了好久才有這麼多呢。」
「不可能,你騙我,一定是偷偷地在床底下藏了很多錢。」
「真的不偏你,我就這麼多,說謊不是人。」
看來這蠻妹實在是很窮,榨不出什麼油水來。
「那就沒辦法了,不過如果你肯。。。」阿圖斜著眼睛打量她一陣,看得她心中發毛。
「肯什麼?」傅萱知道他沒安好心,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看給我看看光屁股,我就帶你飛一次。」
「去死!」
「告辭!」阿圖說完,便趾高氣昂地走了。
傅萱心中大怒,但一想自己打也打不過他,罵也多半不是他對手,不由僵在那裡,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最後不禁一跺腳,罵了聲「死蠻子」,便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