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泥沼·青春·難言之隱(5)
第15章泥沼·青春·難言之隱(5)
楊昭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陳銘生的肩膀,陳銘生順勢往後靠了些,楊昭看得更清楚了。
那是一條細長的傷疤,有些曲折,雖然現在已經癒合了,但依舊有明顯的淺黑色印記。楊昭低著頭看了一會兒,然後直起身,看著陳銘生。
陳銘生一見到她那副標誌性的表情,就覺得要不好。
果然,楊昭神色淡淡地看著他,說:「陳銘生,什麼病把刀開在這個位置?」
陳銘生沉默了一下,試探地說:「闌尾炎?」
楊昭冷笑一聲,說:「闌尾炎需要這麼長的刀口?醫生是不是順便把你的腸子也摘了?」
陳銘生:「……」
楊昭一語不發地看著陳銘生。
她站著,陳銘生坐著,不管怎麼看,這目光都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陳銘生靜默的時候,楊昭的餘光看著他赤著的上身。
從她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陳銘生的肩膀。他的肩很寬,胸膛結實,斜方肌和鎖骨相連的地方形成一個好看的坡度。
他的背有些微微的彎曲,楊昭淡淡地向下看了一眼。陳銘生並不瘦,但他坐的時候,小腹是凹進去的。
楊昭忽然想起自己在俄羅斯讀美院的時候上人體解剖課的情景。因為需要詳細地了解肌肉構成,所以那門課的人體模特都是經過嚴格篩選。
客座教授是一個中年女人,對模特的身材有自己獨特的一套標準,楊昭還記得其中的一項標準,就是要求男模坐下的時候,腹部要有一道輕微凹進的弧線——她解釋說,這意味著模特的腹部鍛煉得當,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陳銘生沒有專業訓練過,只是平日自己閑來鍛煉,他的弧線沒有那些模特明顯,卻也有一股自然的美感。
在這狹窄的時間裡,楊昭思緒紛飛。
男人的什麼,最吸引女人?
金錢、權利、頭腦……這是最直接的催情劑。因為在現在這個社會,這些代表著強大,代表著征服與統治力。
但如果拋開這個社會呢……
回到再早些時候,回到最初的、最開始的時候,雄性靠什麼來吸引雌性?
陳銘生開口:「是以前受的傷。」
楊昭的思緒被打斷,她重新看回陳銘生的臉。
「什麼傷?」
陳銘生說:「刀傷。」
楊昭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刀傷?」
陳銘生從手邊拿起煙盒,抽出一根煙:「嗯。」
楊昭一語不發地看著陳銘生,陳銘生在淡淡的薄煙中抬起頭,無奈地一笑,說:「你怎麼這麼看著我。」
楊昭思索一番,嚴肅地看著陳銘生,說:「陳銘生,你是流氓嗎?」
陳銘生:「……」
楊昭目光嚴謹,陳銘生覺得她沒在開玩笑,他說:「我……我不是流氓。」
楊昭說:「你以前是混混?」
陳銘生微微低下頭,似乎是看著手裡的煙。楊昭說:「是不是?」
陳銘生緩緩地搖了搖頭,低聲說:「我不是混混。」
楊昭說:「那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刀傷,是事故嗎?」
陳銘生又靜默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楊昭看著那雙漆黑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忍再問下去,「你要是有難言之隱不可以說,我就不問了。」
陳銘生抽了一口煙,低聲說:「也沒什麼,就是遇到點意外。」
陳銘生一直低著頭,楊昭看不到他的神色。
沉默不可避免。
「陳銘生。」楊昭後退兩步,淡淡地說,「你有事瞞我。」
陳銘生的手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楊昭鬆開抱著的手臂,說:「走吧。」
陳銘生抬起頭,楊昭整理了一下手提包,對陳銘生說:「快穿衣服。」陳銘生有些愣神,「走?去哪?」
「吃飯啊,剛剛不是說了。」
陳銘生哦了一聲,將手裡的衣服套到頭上。
他看了一眼楊昭的臉色,發現她沒有什麼變化,看起來不像是生氣。她體諒他,她沒有再問下去。
陳銘生穿好衣服,伸手拿拐杖。假肢立在拐杖旁邊,他看到,猶豫了一下。
「別穿那個了。」楊昭已經收拾妥當,站在卧室門口等著,「穿假肢太不方便了。」
陳銘生點點頭,直接撐著拐杖站起身,又把右腿的褲腿提上來,折了兩下,別在後腰裡。
楊昭看著他熟練的動作,看著那條褲腿從長到短,從鬆鬆垮垮,到勾勒出殘端的線條,她覺得心口的地方又是一跳一跳的。
楊昭垂下眼睛,看向別處。
「走吧。」陳銘生也穿好了衣服,楊昭跟著他出門。為了方便,陳銘生只穿了只拖鞋,他的腳掌修長,腳背上的筋脈血管根根分明。
下了樓,陳銘生問楊昭:「想吃什麼?」
楊昭說:「什麼都行。」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要快的。」
陳銘生說:「開車嗎?」
楊昭說:「不想開車,有沒有近一點的?」
「這附近的地方都是大排檔,你能吃嗎?」
「能。」
陳銘生帶楊昭走出院子,沒朝大道走,而是拐進一條小街里,街道兩旁都是些小店,理髮的、擦鞋的,還有一些賣零食的小賣鋪。
街上有很多人,陳銘生走在路上,因為少了一條腿的緣故,不少人注意到他,也有些竊竊私語。
他察覺到,有些擔心地看了看身旁的楊昭,然後發現她正目不斜視地跟著自己走。
陳銘生和楊昭來到一家海鮮大排檔,點了一套炭烤套餐。
套餐一份一百五十塊錢,楊昭吃了一個螃蟹,又吃了點蜆子和章魚就有些撐了。
「我吃不下了。」楊昭說。
陳銘生說:「你一天就吃這點東西?」
楊昭眼神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螃蟹,說:「這螃蟹很大的。」
「……」
最後一份套餐,兩個人七三開吃完,楊昭看了看時間,說:「回去吧,我得取車接我弟弟了。」
太陽已經落下了,街道上的路燈亮了起來。楊昭和陳銘生順著馬路往回走,楊昭看著地上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又縮短,然後再拉得很長。回到院子里,下象棋的攤子還沒散,只不過換了一批人。楊昭和陳銘生路過象棋攤,來到單元門門口。
要分別的時候,楊昭的手機響了。
楊昭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神色立馬又嚴肅了。陳銘生沒有走,站在一旁看她。
楊昭接電話,「喂,你好孫老師。」
「對的,怎麼了?」
「……」
「什麼?因為什麼,有原因嗎?」
「……」
「好的,我馬上到,麻煩您了。」
掛了電話,陳銘生看見楊昭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陳銘生說:「你弟弟?」
楊昭頭都沒抬:「嗯。」
陳銘生輕笑一聲,說:「你這個弟弟不太省心啊。」
楊昭抬眼看他,陳銘生咳嗽一聲,馬上不笑了,說:「出了什麼事?」
楊昭說:「他的班主任說他在學校跟人打架了。」
陳銘生說:「所以叫你去?」
楊昭若有所思地靜了一會兒。陳銘生點了一根煙,說:「受傷了嗎?男孩打打架也沒什麼。」
「陳銘生,我覺得……」楊昭忽然轉頭,嚴肅地看著陳銘生。陳銘生一愣,感覺可能是自己的反應太過不以為然,補充道:「你別太上火,我陪你去看看。」
楊昭神態未變,微微眯起眼睛,說:「我覺得,小天這次打架,可能跟我想的那種不一樣。」
陳銘生聽得莫名其妙:「什麼不一樣?」
楊昭說:「他這次是跟劉元那伙人打的。」
陳銘生抽煙的手一頓,說:「你是說上次在歌廳的那幾個?」
楊昭點點頭,說:「你還記得?」
陳銘生不知想到什麼,哼笑了一聲,叼著煙低語道:「當然記得……」
「就是他們。」
陳銘生手裡夾著煙,抬頭對楊昭說:「走吧,我陪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