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原來苦悶也是一種晃晃悠悠的東西
又一個周末來臨,華浩意識到自己已經兩個月沒出校門了。打算出去透透氣。可是總不能漫無目的吧。終於想起入學不久以後,家裡打來電話告訴他,他有一個堂姐在北京工作,並告訴了他地址和電話,雖然在家鄉這是個隔了幾層親屬關係的堂姐,但是在這舉目無親的北京,那感覺應該是比親姐姐還要親了吧。華浩知道這個姐姐,在老家也是因為學習成績好而著名的,後來也是上名牌大學,讀博士,然後留京工作的,華浩心想,這個姐姐或許就是自己今後的翻版吧。今天倒要趁機去拜訪一下。於是趕緊到報刊亭去打電話,很好,這位姐姐正好在家,而且也知道了有這麼個華浩,熱情地告訴華浩怎麼坐車。華浩趕緊收拾了一下自己,本打算按照姐姐所示,先乘公共汽車,再乘地鐵,出來后再坐公共汽車,但是如此輾轉之下,來回的交通費就得十元,華浩做了一番激烈思想鬥爭后,還是決定騎自行車,能省則省,吃點苦頭沒關係。結果這一決定,果真讓華浩吃盡了苦頭,他按照地圖的指示,首先沿學院路南下穿西直門橋去復興門橋,倒是很順暢地到達了西直門橋,西直門橋下道路實在太多,有一條路確實筆直往南,但是上邊卻沒有自行車道,而且上邊的車流如注,華浩不敢貿然上前,而旁邊一條道路,基本上和它是平行的,稍微一點點歪斜,往前伸入一個隧道洞口,華浩心想,這肯定就是給自行車和行人走的道了,便往洞口騎了進去,隧道還挺雅緻的,兩壁還垂下千條萬條綠絲絛,欣賞之間,已經出了洞口,迎著亮光,華浩再一陣猛踩腳踏,渾然不覺之間,華浩已經折向西行。華浩出門時是上午十點,已近十二點時,華浩才發覺有點不對勁,因為出門時地圖上找的那些參照建築物這麼長時間了還沒出現一個,而華浩一直在認真地看兩旁的標識,不可能是因為疏忽而沒看到。華浩停了下來,有點茫然,推著自行車不知所措,仔細看了看旁邊建築物的標識,在地圖上又找不到,想定位自己的地點都不可能了,難道還要循原路騎回去嗎,那這半天的功夫不是白費了,而且看著這些縱橫交錯的道路,能不能循原路騎回去他華浩都沒有多大把握。華浩怯怯地找了幾個人問路,都說不知道。這裡的人不知道華浩要去的地方在哪,說明這個地方肯定是遠離華浩的目的地了。華浩心裡一陣著急再加一陣難受,就差哭出來了。實在沒有辦法,華浩也只有嘗試著看能不能循原路返回了。於是推著自行車上了前邊的過街天橋,然後華浩就看到了一老一小兩個乞丐,應該是祖孫倆,老人已經老得象塊乾柴,臉上的污黑的褶子堆積在一起,把眼睛都快埋沒了,污穢破爛的衣服顯露出一具骨頭架子,小孩也就七、八歲的樣子,雖然小臉蛋被臉上的污垢遮蓋住了,但明顯感覺得到營養不良、發育不全的樣子,枯澀的眼珠驚惶地看著來人。華浩已經沒有在參觀完**以後第一次看到乞丐時的那種震撼,但是當他平靜地看著他們時,這一幕場景卻好象突然喚醒了他,他想,華浩啊華浩啊,你現在憑什麼著急,憑什麼難受,不就是因為你找不到你那個親戚的家么,那個家裡或許現在正有一桌子豐盛的美味佳肴在等著你去品嘗,也正有一家庭的溫暖親情等著你去感受,是的,這確實很美好,因為你暫時享受不到這種美好,你就有資格難過嗎,當然,如果你從來不覺得別人的痛苦和自己有什麼關係,那麼你就去難受吧,好象你確實有這種資格,因為誰也無法干預你的主觀感受,可是,在這樣的情境下,你有這樣的主觀感受你不覺得可恥么,這兩個人的痛苦處境真的和你沒有關係么,在你有吃有喝,上著名牌大學,還能悠閑地走親訪友的時候,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卻在以這樣的形式滑向他的生命的終點,一個含苞待放的孩童卻在以這樣的形式開始他漫長的一生,即便你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社會個體不是導致這種悲慘場景的直接原因,但是也請你莊嚴地告訴自己,不要漠視痛苦,無論在心理上還是言行下。華浩從兜里掏出十塊錢,正好是他騎自行車節省下來的數目,對著小朋友眨了眨眼睛,向他表示友好的微笑。顯然小朋友並沒有得到被撫慰的感受,依然是滿臉迷茫和驚惶。華浩把十元錢放入老人前邊的破碗里。老人匍匐著的身子便不停地搗頭。華浩心裡對自己說,這十塊錢並不是結束,又在心裡對老人說,你放心吧,等你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你的孩子會得到幫助的,又在心裡對小孩說,可憐的小孩啊,你看到了未來了嗎!華浩有點不忍了,推著自行車離開了這個地方,他又退回到剛才的馬路邊,他已經決定就這麼胡亂地騎下車,他現在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多麼要緊的事情了,今天能抵達則抵達,不能抵達打個電話告訴一下親戚,然後再這麼漫無目的地在北京城一直騎下去,直到自己不再為自己大腦的沉悶而煩惱,不再為自己的平凡而憂傷的時候,他應該就能回到學校了。
就這麼隨意騎著,沒想到反而柳暗花明,半個小時之後,眼前突然驚現新興橋,這個新興橋也是華浩在地圖上找的參照物,而且是個相對最靠近目的地的參照物,華浩忙拿出地圖一看,眼前的路線也豁然明朗了,接下來,就不要費心了,需要做的就是用力蹬向目的地。大約接近兩點的時候,華浩終於抵達了姐姐的家,一個很小的兩居室,顯得比較逼仄,姐姐的孩子還不到一歲,所以姐姐的父母也就是華浩的叔叔和嬸子也在這裡照看小孩,一家五口人擠在這裡頭,據姐姐介紹這還是住的單位的房子,北京這麼高的房價,他們現在還根本買不起。華浩曾經聽老家人吹說姐姐是共和國最年輕的女博士,心想,既然老家人都這麼說了,即便不是共和國最年輕,也應該是很年輕就博士畢業了吧,現在也三十多歲了,而且還在那麼大的科研機構工作,也還是買不起自己的房子,這北京的房子到底是為誰建的呢?姐姐可以說已經成為了家鄉讀書人的信仰,他華浩通過艱苦的努力或許能夠企及,但是自己通過艱苦努力以後得到的明天就是這樣一種狀態么?當然,可以說成就並非要以物質來表現,但是讓人不解的是,為什麼有成就的人會沒有物質呢?而且,如果沒有物質,今天那一老一小兩個乞丐就只能是乞丐了,可憐的人們只能是可憐的人們了。這些人需要一個有智慧有良心的人去幫助他們,而今我華浩具備了良心,也似乎有智慧的潛質,本來以為事情將來必成,但是從現在感受到的情況看來,智慧要轉化為幫助這些人的物質,原來還有千山萬水要跨越啊。能不能跨越得過去,除了排除萬難,或許還需要天理人道的幫助。
華浩那天想了很多很多,吃完晚飯,再呆了一會,華浩就提出告辭,姐姐及家人執意挽留,華浩主要是考慮到已經沒有住的地方,姐姐便說已在單位的集體宿舍里安排了個床位,華浩於是留了下來,直到第二天吃完中午飯,華浩才告辭回家,回去的路基本上就比較熟悉了,一路無阻,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學校的南門,南門門口橫著一輛豪華小轎車,一個保安站在旁邊,華浩不便於直接往裡騎,只好下車往裡推,剛一下車,看到小轎車門突然打開,下來兩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闊少,對著保安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有一個闊少手裡還燃著一根煙頭,拿著就直接狠狠地往保安臉上擲,保安疼得齜牙咧嘴,滿臉驚恐往後退縮,沒有任何還手的意思。華浩被這突然的一幕驚呆了,僵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等他醒悟過來,兩個闊少已經鑽進了車,華浩看到車裡還有兩個打扮時髦的漂亮女孩,兩個闊少一人摟過來一個,就象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門砰的關上,小轎車屁股一冒煙,疾馳而去。華浩望著還在驚懼的保安,心裡不禁升上了一股同情,但是同情又能做什麼呢,其實有時候深入地想想,這個社會真的不需要同情,比如我們假設這個保安是闊少,而闊少是保安,可能保安比闊少剛才的野蠻行徑還要野蠻,可能不僅僅是拳打腳踢和擲燃著的煙頭,可能會直接脫下褲子把屎屙到那兩個闊少的面部的孔竅里,所以真的不要對這個社會有太多的憎惡和同情,沒有什麼的,人性而已。那麼,我們需要做的是什麼呢?大家可能會對這樣的事情憤憤不平,好吧,我華浩來告訴你們大家什麼叫社會公平吧,就是不能總是你騎在我脖子上作威作福啊,今天我做牛做馬,明天就應該你做牛做馬,我們互相換著做,這個社會就和諧了。可是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總是這兩個闊少享受名車、美女、打保安的爽快,而怎麼也看不到保安有享受名車、美女、打闊少的爽快的機會呢?所以這就是問題了,所有的保安和牛馬們,我華浩今天非常不爽,不過公平始終是存在於天地間的,我相信天理,我華浩明天一定會爽的,因為你們明天就要作威作福了。
華浩顛三倒四地亂想了一通后,然後騎車回去,默默回到宿舍。一頭載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來。
兩天的身心俱疲讓平時入睡困難的華浩很快沉入了夢鄉。他夢見自己就象以前自己武俠小說里的主人公一樣,本來正在高空騰雲駕霧、顧盼自雄,卻沒料想突然吹來一陣寒風,雲霧受冷凝結成了雨滴,華浩還沒來得及收回得意,便隨著雨滴一頭載了下來,墜向了萬丈深淵,等華浩終於明白了事實的本質,準備大驚失色時,他已經掉落在了深谷的底部,在經歷了重重枝杈的艱難阻擋之後,他華浩受盡了皮肉之苦,沒有死,現在平靜地仰面躺在人叢中,人叢中?華浩意識至此,冷不丁一個顫慄,原來在他的周圍,在寬大的谷底,站著、坐著、跪著、趴著、躺著無數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破衣爛衫的、鳩衣百結的、衣不蔽體的、赤身**的,缺胳膊的、斷腿的、咿咿呀呀說不出話的、兩眼黑咕隆咚的、轉著乾癟的腦袋張惶四顧的、張著嘴巴流涎的,活蹦亂跳的、萎靡不振的、奄奄一息的,百折不撓的、病入膏肓的、垂死掙扎的、屍骨已寒的,抱著自己笑的、擁著屍體哭的,目睹如此壯觀,華浩不由得一聲長嘆,理智得以恢復,剛要冷靜下來,突然意識到自己身體下軟綿綿的,忙一個猛子翻身坐了起來,低頭一看,兩雙眼睛正在對著自己傻傻地笑,華浩大窘,連忙從兩人身上起來,站到一邊,定睛一看,卻原來是一男一女兩個青年,雖然也瘦,但是卻是這堆人裡邊相對最胖的了。華浩心想,難不成是人家正抱在一起談戀愛,我掉下來剛好把他們壓住了。連忙向兩個青年道歉。這時旁邊一個蒼老的聲音說話了「看到你從天而降,我們太高興了,我們知道你是老天爺派下來解救我們的,我們生活在這個深淵的底層時間太長了,我們一代又一代地努力,希望擺脫困境、感受藍天,我們用我們枯萎的身體,倒是幫助幾個小年輕爬了出去,但是他們沒有再回來,有兩個傳話回來說他們實在是無能為力,他們雖然已身在藍天,但心仍在火海。我們其實也是能理解的,要解救這麼一大堆人,依靠個體的力量,談何容易,除非這個個體有神的力量,被灌入了神的偉大智慧。我們盼啊盼啊,但是這樣的人幾百年能出一個呢。今天看到你降下來了,我們殘破的希望又被點燃,不過本以為你會象一朵祥雲一樣安然著地,卻沒料想你來勢洶洶,我們大驚,知道你這種著地法必死無疑,那我們的希望又變成絕望了,我們想,可能老天爺解救我們之前,需要我們先付出代價吧,畢竟,付出才有回報,這是天理,不可違背。於是我們幾個老頭經過合議,決定犧牲我們這一大群人中唯一擁有的資源,這一對青年男女,他們是我們中最胖的,只有他們來做你的墊背,你才能確保不死,如果是其他人,那尖銳的骨頭可能會刺破你的五臟六腑。為什麼說他們倆是我們唯一的資源呢,因為他們倆是我們的主要勞動力,依靠他們的勞動我們才能殘延苟喘下去,而且只有他們倆身體還算健壯,可以幫助我們生出聰明健康的娃娃,以延續我們一代一代的希望。現在好了,雖然他們死了,但是你活著,我們的希望仍然存在,我們就認為是值得的。」華浩嚇一大跳,這兩人不還活得好好地么,怎麼說他們死了呢,忙低下頭再去看,這一看嚇得華浩面如土色,原來剛才自己意識比較凌亂,眼前模糊不清,以為兩人在對著自己笑,實際上兩人的眼珠是驚爆而出,兩人的身體早就癱軟成一團,裡邊可能早就肝膽俱裂、血液蕩漾了。華浩心裡瞬間湧上了一股無言的悲壯,望著旁邊那個枯瘦如柴的駝背老頭,又覺慚愧不已,「我可親可敬的老頭啊,你以為我是從天上降下來的,實際上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以為我的大腦被神灌入了偉大智慧,實際上我的大腦被神弄得昏昏沉沉,神不來騷擾我的大腦神經,我就謝它祖宗十八代了,更何談神給予我力量來解救你們呢?」可是華浩又不敢這麼直接對老頭說,現在他華浩壓死了人家唯一的希望,人家所有的希望都轉託在他身上了,他要一撂挑子,這些人可能一個也活不了拉。華浩就那麼想啊,此前自己一直在雲里霧裡被烘托著,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高端人物,今日一陣寒風吹來,一切都顯了原形,這雲啊霧啊都是假象,本質都是冰涼的水滴,沒有了雲苫霧罩,自然他華浩的心態和軀體就隨水滴降到了谷底,華浩想啊,沒想到我華浩踏空而行了三五載,今日才突然明白,原來我華浩始終還是谷底人。難道今天算是找到了組織,可是付出的代價也太慘重了,因為長者們的誤會讓兩人橫死在我華浩的身下。這是個誤會嗎?不行,我華浩不能讓這成為一個誤會,否則太慘絕人寰了,一定要讓這成為一個事實,事實就是,我華浩確實是來解救他們了,就算我原本和他們就是一類人,老頭不是說過嗎,他們中有人爬出去了,現在終於有個人回來了,因為這個人有了力量。華浩被自己的勇氣鼓舞,渾身激蕩著無窮的力量,看著滿目蒼涼的場景,又狠不得鋼牙咬碎,狠狠地一跺腳,怒吼道「我華浩不救你們的話,讓我碎屍萬段!」
華浩這一猛跺腳,不僅把自己跺醒了,也把於洪全跺了一大跳,於洪全本來還坐在他自己的床上看書,聽床轟的一響,應激似的從床上彈起,結果腦袋撞在上鋪床沿腫一大包,本來就是一個胖腦袋,這下好了,又增加了一小塊體積。華浩還沒完全從夢境中擺脫出來,不過已經意識到了怎麼回事了,連忙向於洪全道歉,於洪全好象也還沒完全從被撞的暈乎中緩解過來,楞楞地看著華浩。華浩回味著剛才的夢境,當然沒辦法去給於洪全解釋自己跺腳是怎麼回事,只覺得心裡惶惶的,在奇怪自己怎麼會做這麼一個夢的時候,他的心思再次被揪緊,華浩心想,也許這不過是個夢,也許這不只是個夢,不管怎麼說,他華浩該做點什麼了。
他華浩還能做什麼呢?現在正好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去食堂吃飯吧,於洪全可能還要發一會楞,所以華浩自己一個人去了。
吃完飯,華浩一刻不停地拿著書就去教室學習去了。夢裡的老頭不是說過嗎,需要有偉大智慧的人橫空出世,不過華浩看著書上這些什麼「原核生物」「文昌魚」之類的詞語,真的很懷疑這能看出智慧來。但是現在他華浩又確實不知道智慧能從哪裡來,所以打算先暫且學著試試看。
由於奇怪夢境的鞭策,華浩的學習變得更加緊鑼密鼓了,日不出而做,日落而不息,除了吃飯、睡覺、跑步、走路的時間,剩下的時間都是在書本以上一尺左右度過,這種學習的勢頭,直接讓全班學習最為勤奮的李良峰吃緊了,李良峰擁有一顆強烈的好勝心,在學習上是絕不允許還有人比他多學哪怕半分鐘時間的,畢竟人是血肉做成的,他李良峰再勤奮,也有想要歇歇的時候,於是有一天他可能終於吃不消了,特意跑過來對華浩說,「兄弟,你太累了,也該歇歇了!」華浩聞言,不禁覺得好笑,可是心裡也頗為不忍,心想,兄弟,我是有強大的意志力支撐的,你單單一個血肉之軀又怎麼拼搏得過呢?不過當然不忍心看李良峰的身心繼續遭受煎熬,所以華浩安慰他說「謝謝兄弟關心,我也覺得挺累的,是該歇歇了。」於是,除了比較常規的時間,繼續和李良峰一起去學習之外,在非常規的時間,華浩如果哪天覺得李良峰太累了,打算讓李良峰休息休息,就會故意裝出一副出去找朋友、老鄉或者逛街的模樣,晃過李良峰之後,再到王艷麗那去拿上書本,自行上教室學習去,為了兄弟的心身健康著想,也只能犧牲點老老鄉的利益了,華浩特意放了些書在老老鄉王艷麗那,本來打算放在鄧旺福那,畢竟找男生還是方便些,但是旺福這小子在非常規時間很少在宿舍老實呆著,很難捕捉得到,而王艷麗則基本上會安靜地躺在宿舍守著她那個隨身聽過日子,一去一個準。當華浩學習完后,再把書放到王艷麗那去,然後裝做一副遊玩歸來的樣子回宿舍,就會看見已經休息得容光煥發、精神飽滿的兄弟李良峰,在神氣活現地和其他同學打趣。華浩心裡的滿足之感也就油然而生。
華浩這種瘋狂學習的狀態,其他同學當然也是看在眼裡的,有一天,華浩學習完后,去老老鄉王艷麗那放書,結果王艷麗恰巧不在,左等右等也沒見回來,時間寶貴,華浩只好拿書回宿舍,可是又怕撞見李良峰,這要讓李良峰看見了,會對一個優秀青年造成多大傷害啊,至少會摧毀他美好的一天,於是華浩心裡那個惴惴不安啊,怎麼辦呢?突然靈機一動,把書放到衣服里,夾在腋下,雖然天已轉涼,但是華浩比較抗凍,也只穿了一件衣服,所以只能把書夾在衣服和皮膚之間,當冰涼的書皮一伸到衣服里,華浩不禁打了個寒戰,為了兄弟的健康,華浩一咬牙夾緊了胳膊,由於不止一本書,所以胳膊得使勁,因此走起路來特別彆扭,到了宿舍門口,華浩打算先推開門探頭查看一下裡邊形勢,然後迅速走到自己床邊,就勢躺下,這樣的話,李良峰就來不及發現他的異常姿態了。於是華浩推開門探頭進去看了一眼,結果發現屋裡只有一個人,是陳志飛,華浩鬆了一口氣,推門進去,由於剛才一直繃緊的神經突然鬆懈下來,華浩也就沒意識到胳膊下還有書,胳膊也下意識地跟著鬆懈下來,於是書便嘩嘩地從衣服里掉落到地上,華浩大窘,急忙彎腰去撿。陳志飛因為對什麼事情都愛發表評論,裝得很懂的樣子,所以在宿舍被尊稱為「博士」,碰到這一意外事故,他好象早有心理準備一樣,也不怎麼驚訝,而是等華浩把書放好后,語重心長地對華浩說,「老弟,你不要擔心,這種狀態很正常,你從一個封閉落後的小地方,突然來到北京這樣的大城市,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所有的一切都給你震撼,你覺得自己多麼渺小、卑微,你感覺茫然、無所適從,心理本來已經承受的壓力被這種感覺加速,當你不堪忍受時,潛意識裡就希望能夠藉助某種外在行為來疏導這種壓力,而你原本正常的行為是擔當不起這樣的職能的,於是你便產生了一些異常行為,比如瘋狂的學習,比如不好好地用手拿著書,而產生用胳肢窩去夾帶書這樣的不雅行為,不過不要緊,這是大學新生中一種比較普遍的心理障礙,如果不嚴重,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適,就會恢復,如果程度比較深,就需要到六院去求助一下心理醫生。」華浩知道六院就是北醫三院旁邊一個精神病醫院,經常看到有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領著一群精神病人到操場上來溜達,那就是從六院里出來的。陳志飛還沒說完,接著說「我現在需要判斷一下你的程度深淺,你回答我一個問題,這麼涼的天,你把書夾在胳肢窩裡,你有冰涼的感覺嗎?」
華浩就差一點把昨天吃過的飯噴出來了,沒想到這個傻博士這麼可愛,想起剛入校那幾天,華浩還跟這個傻博士有個一點小摩擦,就象傻博士剛才說的,從一個偏僻落後的小地方,來到大城市,有很多習性需要消除和重新建立,如果不能很好轉變,就會和這個城市格格不入,比如華浩在五二樓的宿舍和陳志飛同寢第二天,竟然就肆無忌憚往地面吐了口口水,陳志飛被當面吐了一口口水,差不多是把眼珠都要驚出來,等回過神來,就向華浩提出辱罵性抗議,「你是不是沒受過教育,象只狗一樣,隨地大小便。」華浩當時就跟他急了「你才沒受過教育呢,受過教育的人不會象狗一樣出言不遜、胡亂咬人。」當時,兩人都急紅了眼,如果沒有勸架的人,估計會幹上一把。後來兩人好一段時間沒有說話。華浩當時想,人體本來是自然的,口水也就是自然物,把他吐出來,和大自然的物質溶為一體,有何不妥呢?所以人類有的時候真的很可笑,本來就是自己身上的東西,為什麼要厭惡呢,你厭惡它不就等於厭惡你本身嗎?有些人看見屎尿就捂鼻子,極度厭惡的表情,我就不明白了,那你們不是也喜歡美女、帥哥么,難道那美女、帥哥身上沒有屎,沒有尿嗎?華浩後來想了好久找了個理由把自己說服了,在鄉村,地面就是土壤,非常自然,非常純粹,人也很淳樸,所以唾液、尿液、糞便完全可以和大自然自然地溶為一體,而在城市,一切都留下了人為的痕迹,自然被徹底粉飾,人反過來又被這些東西影響,也變得不再自然,虛偽,矯作,言行需要揣摩,心機變化多端,很多潛規則、暗道理需要去挖空心思體會、把握。華浩弄明白這個道理后,想想自己已經置身於這個城市大染缸了,有些東西必須去適應,否則就沒法生存下去,於是就屈從了一把,後來很快就把這個習慣給克服了。當然,這得到了陳志飛的讚賞有加。不過從目前看來,華浩也就是克服了這個習慣。其他的,一切都沒變,他還是穿得那麼隨意,言行那麼單調,做事直來直去,喜怒溢於言表,好惡激蕩於心,不和女孩子接觸。
陳志飛看華浩不回答他問題,卻在那沉思半天,當下又發表言論,「你的程度可能已經不淺了,你應該已經處於淡漠狀態,情緒反應引發體液里內分泌激素水平的變化,然後作用於神經,神經會逐漸變得麻木,對外界刺激的敏感性下降,所以可能感覺不到冰涼了,我建議你去六院……」沒等他說完,華浩拿著一本書就要往陳志飛衣服里塞,陳志飛嚇得趕忙後退,連連說「難道是真瘋了?」華浩嘻嘻笑說「我不知道這書在我胳肢窩裡冰涼的程度啊?你幫忙體驗一下,然後我好通過對比看我的神經是不是已經麻木了啊。」陳志飛這才緩過神來,怒罵道「你沒事早說啊!」華浩哈哈一笑,不等陳志飛再開口,就到對面宿捨去找史尚樂跑步。華浩這些天已經把跑步時間調整到晚飯前了。
史尚樂發現華浩天天跑步,也被帶動起來,天天跟著華浩去跑,不過他跑步的目的是減肥,雖然他並不肥,應該算是高大,但是他偏偏就象那些整日嚷著要減肥的女生一樣,也一天到晚嫌棄自己的身體,當然,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把他當天吃下去的零食通過跑步消耗掉。史尚樂這個傢伙很懶,平常除了出去買東西,就是睡大覺,連去食堂買飯都懶得去,經常要華浩給他帶回來,又愛吃零食,所以如果不跑步,確實是肥胖的高危人群。華浩走到斜對門宿舍門口,就聽到了李良峰的聲音,原來這傢伙跑到對面宿捨去了。好險,也多虧他到這邊來了,才躲過了一劫。華浩推門進去,一進去立刻呆立當場,天啊,是真的么,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人啊,華浩此刻之前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人就是耿蘇了,可是耿蘇在這個姑娘面前大概也要山花碰到牡丹了,那電視里的美人夠漂亮了吧,可是那都是經過加工的,而且經過電視攝影的處理,已經是一種被大肆渲染出來的虛假形象,可是眼前這位卻是原汁原味的美麗啊,而且假設她現在走進電視畫面,即便那些被誇大了的虛假美人也要黯然失色啊。華浩實在無法形容他眼前看到的驚艷,也無法去叫史尚樂了,因為這個姑娘就坐在史尚樂的床上,史尚樂正在和她說著話,屋子裡很多人,就象開第一次班會一樣,華浩默默地退回到門口的床角坐下,失落感緊緊揪住了他的心。
一會兒,那個姑娘就起身了,和史尚樂一起往外走,史尚樂看到了華浩,就對他說「我今天不跑步了,我要去送我姐」,華浩點了一下頭,「恩」了一下。在這樣的情形下,史尚樂的姐姐才看了華浩一眼。等他們走遠以後,華浩才站起來,李良峰過來捶了華浩一拳,說「你小子跑哪去了?」華浩神情恍惚之間,差點就要說「去教室自習去了。」不過好在意識回來得快,「去教…」兩個字剛吐出來,立刻轉化成「去叫老鄉去了」,李良峰也就滿意了。兩人共同回到宿舍,陳志飛還在想剛才的事呢,看到華浩進來,張口就要說話,華浩知道他想問為什麼華浩剛才要把書夾在胳肢窩裡。李良峰就在,這要說出來還了得,華浩急中生智,搶在陳志飛前邊說,「我剛才從樓下上來,大樓門口有個超級大美女在那等人。」「這輩子不可能再見到那麼漂亮的了」華浩還暗自感嘆了一下。陳志飛要稍微表示一下狐疑,估計老實厚道的李良峰也會捅華浩的老底,不過陳志飛是毫不懷疑,象離弦之劍一樣彈出了宿舍門,都沒李良峰說話機會。華浩嘻嘻一笑,也迅速換上那身運動服,扔下發愣的李良峰,到樓下追陳志飛去了。果然在門口見到無功而返的陳志飛,華浩還故意遺憾地問「哎呀,我也來遲一步,還想再看一眼呢,什麼時候走的?」陳志飛將信將疑地看一眼華浩,說「我也沒看到呢!」華浩於是說「我剛才快進門時看到有個大美女站在門口,覺得手裡捧一把書有點不雅觀,所以把書塞在衣服里夾回來了。可是她也沒看我一眼,哎!」陳志飛這才恍然大悟,說「哦,我說怎麼好好地把書放胳肢窩裡去了,要不是精神不正常,誰也不會把涼冰冰的書往那裡塞啊。」華浩也實在難以找到好的理由來解釋把書塞到腋窩裡的行為,所以就靈機一動,編造了這麼個牽強的理由,沒想到這個「博士」竟然相信了,怪不得社會流傳說「最傻不過博士」。不過憑良心說,華浩剛才說的這些話也不完全是假,只不過傻博士是沒有機會來分析了。
儘管也喜過笑過了,不過華浩心底里那種深層的失落感和心酸感卻好象被鼓風機搗鼓了一樣,越來越膨脹,憋得心裡難受,華浩便在操場上使勁跑啊跑,一圈又一圈地跑,希望能通過呼吸的急促,把這些酸漲氣給排泄出去,也是奇怪了,跑了這麼長時間,沒碰到第一次跑步時看到的那個曼妙身姿,偏偏今天就出現在了華浩的眼前,由於還沒到晚上,所以這次華浩不用象第一次那樣那麼費勁,很輕易就看到了曼妙身姿的面容,也很漂亮,和曼妙的身姿基本是和諧一致的,同樣,華浩的不經意的一瞥也沒有引來曼妙身姿回報一眼。不過跑步好象確實管用,雖然身體在急速膨脹,肌肉在劇烈動蕩,但是內心卻反而逐漸變得平靜、柔和,秋日的一陣冷風吹來,華浩也就冷靜了許多,他就在心裡開始責罵自己,華浩啊華浩,你怎麼會如此任憑私慾控制自己的大腦呢,本身你就沒有任何資格來放縱自己的情緒,而最重要的是,還有那麼多和你一樣可憐的人等著和你一起結束可憐的日子,你如果沒有一個充滿偉大智慧的大腦,沒有一顆堅定決絕的心,億萬的可憐人還有什麼指望呢,那真的將是萬念俱灰了。華浩聽完了自己內心的傾訴,慚愧不已、懊悔不迭,是啊,超級大美女也好、曼妙身姿也好、耿蘇也好,還有那千千萬萬的美女也好,那都不是自己這個世界的人,和自己同一個世界的是**旁邊街道里的乞丐,過街天橋上的乞丐,學校南門口挨打的保安,深谷里那一堆人,鄧旺福,王艷麗等等人們。而且,就算自己還不清楚到底是哪個世界的人,但是他華浩對那個世界的人是有過承諾的,不管是什麼形式。
不過耿蘇在哪裡呢?儘管華浩怎麼給自己做思想洗禮,似乎已經將思想洗得清澈明亮了,可是就是無法洗掉這最後一層痕迹,人們都說初戀總是那麼刻骨銘心的,可是這初次暗戀也有這樣的效果么?或許,這算不算暗戀都很難說,因為暗戀到底應該是什麼滋味,他華浩實在是不知道,也許這只是一場青春的萌動吧,也或許是耿蘇在他的生活中提供了一種最可能的靠近。
時間如白駒過隙,當樹上的葉子完全掉光,寒風一陣緊似一陣刮過的時候,秋天告別了她的使命,北京的冬天蹣跚而來。
華浩也不知道為什麼,當看著校園裡道路兩旁的樹木全都伸展著光禿禿的枝杈,寒風颳起地面的落葉狂飛,他就止不住的興奮,好象這種荒涼凋零的場景就是專門為他設計的世界。一天下午,在教室上課都聽到窗外狂風怒號,等下課後,華浩趕忙跑了出來,風已經基本平息,但是所有樹上、屋檐上殘存的樹葉已經全部掉下,地面鋪了厚厚一層黃葉。華浩於是又特意繞路回宿舍,那條情侶路上落葉是最厚的,所以華浩循著落葉就走到那條路上,聽著腳下落葉嘩嘩的響聲,感受著兩旁大樹**的氣息,華浩覺得無比的愜意。走著走著,華浩就碰到了肖蓮,由於很冷,所以情侶路上基本上沒有情侶了,因此正前方緊緊貼在一起的兩個身子就格外醒目,四隻腳正在歡快地踢腳下的落葉,華浩一看那女生,那不是肖蓮嗎,旁邊的男生也是高大威猛型的帥哥,華浩正想躲,不過肖蓮已經看到華浩了,落落大方地和華浩打招呼,並介紹旁邊的男朋友,華浩尷尬地應對著,然後迅速離開。肖蓮也算是個美女了,華浩從見第一眼起就那麼認為了,為人也熱情大方,華浩記得在新生入校沒幾天後,班裡有個同學過生日,在生日會上,吃蛋糕時,同學們拿著蛋糕在彼此臉上亂抹開心,那會大家還不怎麼認識,華浩由於生性拘謹,所以躲在一個角落裡傻傻笑著,也不參與,就只有肖蓮拿了一塊蛋糕笑嘻嘻抹在他的臉上,這讓華浩十分感動,不管肖蓮出於什麼想法,至少讓他在那個氛圍下不再顯得那麼生硬。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華浩的初次暗戀並沒有發生在肖蓮身上,也許是他覺得這個愛笑,熱情,活潑的漂亮女生總隱隱有股邪氣吧。
路上偶遇肖蓮事件讓華浩猛然意識到自己好象生活在另一個世界里,班裡同學們的情形竟然全然不知,當然,李良峰除外,他甚至可以對天發誓,李良峰肯定還是孤身一人。華浩決定還是要掌握一下自己身邊的情況,畢竟,要在這個世界生存,就不能太脫離現狀,而如果要做成一件大事,更需要深刻把握這個社會的內涵。華浩回宿舍后立刻到對面去找顏明,顏明也是個大帥哥,在班裡堪比史尚樂,北方人,大塊頭,按理說應該是粗獷豪放的個性才對,可這傢伙偏不,心細如髮,緇珠必較,敏感多疑,這種精細的個性倒也煉就了他敏銳的觀察力,生活***里大事小情,沒有他不知道的,華浩曾經見識過他從一大片樹林中把一隻啾啾鳴叫的知了揪了出來的本領,據說他還能準確地說出周圍任意一個女生近段時間來在超市買的褲衩的顏色。而華浩恰恰走在另一個極端,他不知道蝸牛有幾條腿,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不知道劉芒和庄梅的愛情已經進展到什麼地步,假設讓一個穿著大紅袍的人在華浩面前晃蕩兩個小時后離開,過一會去問華浩剛才那個人穿什麼顏色的衣服,華浩十有**回答不出來,更絕的是,華浩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顏明正好在宿舍,正在聚精會神盯著桌子,不知在幹什麼。華浩靠上前,一看嚇一跳,原來是兩隻又黑又粗的大螞蟻在桌上互相聞來聞去,這顏明真是有本事,大冷天的,不知從哪裡弄來的螞蟻。
顏明頭也不抬,打了個手勢示意華浩不要說話,並壓低嗓子說,「他們倆正在伺機交配,但找不到彼此的性器官,所以正在動用它們的感覺尋找。」
華浩有點不解地問「都是同種動物,怎麼會不知道對方的性器官在哪呢?」
顏明哼哼了一下說「虧你還是學醫的呢,這你都不懂,不管什麼動物,雄性和雌性性器官在軀體上的位置都是有細微差別的,人由於比較聰明,具有思維判斷能力,所以一看到在褲襠里藏著的東西,就知道是性器官,而且男人一旦扯過一次女人的褲襠,也就記住了具體位置,下一次就能直搗黃龍了,可是象蟲子這樣的低級生物,哪裡有人類的判斷和識記能力啊!再說,就算它們有識記能力,由於我是從不同的地方分別找來的,憑我多年的經驗,雄蟲肯定是只第一次扯雌蟲褲襠的處蟲,沒有經驗可循啊,難為它們倆了,可惜的是我觀察了這半天,也沒找到他們的性器官,要不我就伸手相助了。」
華浩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接受這麼直觀的性教育,以前可真是從來沒想過這些問題,經顏明一提醒,心裡就咕嘟開了,華浩心想,原來我華浩活大半生,直到今天才幡然悔悟我連女人性器官的具體位置都不知道啊。這日子過得也太糊塗了!不過想來還是不甘心,又試探性地問,「會不會是因為你從不同的地方找來的,所以它們彼此還不太熟悉,有點不好意思,不敢貿然行事啊?」
顏明連連搖頭,「你以為都象你華浩,做什麼事情都羞羞答答、扭扭捏捏!我不否認在某些事情上,低級生物甚至比人類更知道廉恥,但在交配這件事情上,不管什麼級別動物,都不會害羞的,再說了,即便害羞,也只是在交配之前褲子還沒完全解開時存在,現在他們倆都象熱鍋上的螞蟻了,誰還有心情去害羞啊!」
華浩聽得啞然失笑,不得不對顏明的觀察入微佩服得五體投地、四腳朝天。
好象聊起了興頭,顏明也顧不得去為螞蟻**助陣了,抬頭好奇地問華浩,「對了,你老人家輕易不挪窩,一向不串門,今日主動登門,請問有何貴幹啊?老朽雖然無能,但上知天文地理,下曉雞毛蒜皮,給你提供點信息,還是不在話下的。」
華浩知道顏明好講這一口,便也笑嘻嘻地回道「素聞兄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上知乳罩,下曉褲衩,洞察世人之深,把握顏色之准,為世所罕見,今日萬幸適逢兄台演練與螞蟻同台競技之神功,仰慕之感無由而生,崇拜之情無處發泄,便只好向兄台討教幾個問題加以疏導。」
顏明呵呵一樂,笑罵一句,「去你的,別人云亦云地胡說八道,你才和螞蟻同台競技呢!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說吧,你想知道什麼事情,悉數給你說來就是。」
華浩於是說「我剛才看到肖蓮了,和一個猛男勾肩搭背,在病理樓後邊那條路上,踢樹葉子。」
顏明不解地問「怎麼拉,那樹葉子都掉下來了,踢踢也不違反紀律啊,難道你還要去投訴她們啊?」
華浩無語了,怪不得人說智者見智、仁者見仁,就同一個事件,不同的人會採取完全不同的視角。
華浩只好說「我是想問你,那個是他男朋友嗎?」
顏明答「多新鮮,不是他男朋友還能是誰啊!哦,我明白了,原來你是懷疑肖蓮和其他男人偷情,壞了,你快告訴我,那個男人長什麼樣,這要是真的,那還了得,居然有我顏明不知道的事情。」
華浩啼笑皆非,忙說「不是不是,別瞎猜,我可不是這意思。」
顏明好象突然醒悟似的,賊頭賊腦地問「不會吧!原來你喜歡肖蓮,吃醋了!哥們,有這想法趁早打住,你知道肖蓮那男朋友是誰,那可是個大富翁的公子哥兒,人家身上掉根汗毛,就可以把咱倆壓死,相思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啊!」
看來越拐彎抹角越說不清,華浩乾脆直截了當地說「跟你說話真費勁,說白了吧,就是想問你,肖蓮怎麼突然有了男朋友了?」
「突然?」顏明象是看一個奇怪的動物一樣盯著華浩看,「她這已經是第三任男朋友了,當然,你看到的是不是已經換成第四任,我這兩天有點忙,還來不及做統計分析,不過無論是哪一任,在任期內,天天都會到這個樓里來找她的,天啊,居然還有人不知道,請問,你是不是剛從中世紀過來?怪不得他們都說你什麼都不知道,我還不相信呢,原來是真的。壞了,我居然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真是失職啊!」
華浩心裡也慚愧不已,他確實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所以對那麼多的世俗人情,他也真的是一點都不知道。當然,他也不知道這種狀態是在促成他還是在損耗他,但是沒有辦法,目前,他只有這條路可走。
華浩反唇相譏,道「就是象我們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的存在,才有你這種什麼都知道的人存在的價值啊!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再問你,劉芒和庄梅的愛情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顏明又象是看到另一種奇怪的動物一樣盯著華浩看,這一會功夫,他就看到兩種奇怪的動物,真是飽了他的眼福了。他驚詫地問「他們的事情,你怎麼就知道了?真是奇怪了,眾所皆知的事情,你不知道,這種只有我顏明才知道的絕密事件,你又從哪裡得知的呢,實在想不通。」顏明兀自感嘆了一會,突然眼睛放亮,死盯著華浩說「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世外高人,大智若愚地在我面前裝糊塗,又不失時機地加以暗示,對了,你就是來點化我的師傅,得罪得罪!」
華浩當他是在說笑,心想,自己在操場一不小心都撞見他們倆的好事了,這麼久了,班裡的同學們怎麼可能還不知道呢!
於是華浩追問道,「別逗我樂了!快說說他們現在到什麼地步了。」
顏明還在那唏噓感嘆,應聲接道「到什麼地步了?哦,發展壯大了,兩人變四人了。」
華浩嚇了一大跳,心裡就開始嘀咕,啥?兩人變四人了,生娃娃了?生娃娃也不至於這麼短時間生出兩人啊,難道是雙胞胎?想想雙胞胎也不可能,雖然華浩還不具備婦產科知識,但是十月懷胎的常識他還是知道的,除非是兩具怪胎。再說,就算是兩具怪胎也不可能,這大學校園怎麼會允許隨便生娃娃呢!
華浩還在那胡思亂想,顏明就更加肯定了,說「哦,這個你也知道了啊!不過,這個大家都知道了,你知道了也不奇怪,但是這說明你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啊。看來你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華浩一聽,心想,乖乖,不得了,大家都知道了,看來這生娃娃的事情已鬧得滿城風雨,想想這事也真有可能發生,看他們那天抱在一起那個粘乎勁,狠不得直接進到對方體內去,兩人如此地火熱,又沒有計劃生育知識的約束,在某個時刻火燒火燎,動了真格,是完全有可能的。而由於兩人過於火熱,傷精動卵,受精卵異常分裂,形成兩具怪胎在理論上和實踐上講都說得過去,只是在大學校園隨便生出娃娃來屬嚴重違紀,肯定是要開除的,可是為什麼還沒開除兩人呢?難道這兩人是達官貴人的兒女,當然,也有可能是處分決定還沒有下達,想到這,華浩象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難道兩人已經被開除,怪不得好長時間沒見到他們倆了。華浩於是越想越當真了。
顏明還在那感嘆,「要說這人的愛情,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說他們倆吧,相愛那三天真是顛鸞倒鳳、死去活來,狠不得立刻辭別人間、共赴仙境,可是還沒等我適應過來呢,三天過後,他們又各自有其他的懷抱了,彼此見面理都不理了,所以我看這愛情,就是有愛無情。我也被連累了,搞得我暈頭轉向,本來只需要追蹤兩人的信息,剛把模式建立起來,這下好了,也沒給我點時間過渡,一下子變成探訪四人的信息了,做人真累啊!」
華浩差點笑倒,原來就是這樣的兩人變四人啊,這個顏明,太能繞了。又想,怪不得同學們都不知道劉芒和庄梅有過一腿,原來只在象操場看台角落那樣的暗地裡表演了三天,同學們還沒尋得機會觀看就已經謝幕了。
華浩對顏明說,「我還以為他們現在已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了呢,沒想到早已經灰飛煙滅了。你再給我講講,咱們班裡還有其他什麼故事?」
顏明有點不太自信了,「你好象知道,又好象什麼都不知道。有點不敢給你講了。」
華浩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就放心講吧!」
顏明說「宋兵喜歡婦幼班上一個女生被拒絕了,你知道吧?預防班上一個女生在追史尚樂,把每天只想著減肥的史尚樂嚇著了,你知道吧?譚德已經當院學生會主席了,你知道吧……」
華浩連連搖頭,覺得十分新鮮。老實憨厚的宋兵平日一棒子也打不出個屁來,雖然華浩也不怎麼愛說話,但只是不愛說話而已,而宋兵那才是真正的憨厚老實,居然也有向女生表白的壯舉,華浩感覺新奇不已,史尚樂被女生追實屬正常,可是居然被嚇著了,就不正常了,華浩心想,也許是顏明在誇張吧。
華浩正等顏明說下文,顏明突然不說了,盯著華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會,看得華浩直發毛,疑惑不解地看著顏明,顏明道「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如果是真的,這樣的奇聞我居然不知道,那我真該咬舌自盡了。」
華浩嘆道,「我倒是想談戀愛,要不你可憐可憐我,和我談吧!」
顏明道「小子可別跟我打馬虎眼了,你剛才打聽的全是男女之間的那擋子事情,就已經泄露天機了,你看你的頭髮,都是經過整理的。」
華浩抬手摸摸頭髮,心想,我什麼時候梳頭髮了,一摸才知道,原來剛才風有點大,把頭髮吹得東倒西歪,沾上去的塵土就把頭髮絞成了一團一團。原來這傢伙剛才仔細打量了他半天,在衣服上沒看出什麼特點,就在頭髮上做起文章來了。這就叫整理了頭髮,華浩不禁啞然失笑。對顏明說「我並沒有要你說男女之間的事情啊,我只是說還有沒有其他故事,是你自己心思不正,喜歡往這方面說啊。」
顏明罵道「好啊,你豬八戒還倒打一耙,反而變成我的不是了。行,我再也不跟你說了,我上課去了。」
華浩連連求饒,顏明不依不饒,華浩便產生退卻之意,不打算問了,這顏明察言觀色能力實在驚人,心思之細膩綿密已至化境,瞬間便揣摩出了華浩的意圖,趁華浩還沒表明態度,就趁勢提出,「如果我今天的晚飯你管了,那麼你想知道什麼,我就告訴你什麼,連你意識不到的,我全都告訴你。」華浩其實過來找顏明,本意也就是覺得自己太閉塞了,聊聊天不讓自己離這個世界太遠,其實知道得多與少並無多大意義,但一想,自己這一段時間埋頭苦學,偶爾休息一個晚上,和同學吃個飯,聊聊天,放鬆放鬆心情,這也才象個正常生活。顏明看華浩還在思索,以為還在猶豫,就在旁邊誘惑,「我知道的事情可全都是爆炸性的,保證你聽得大呼過癮。物超所值。」華浩淡淡一笑說「那你得給我講講,是什麼樣的女生在追史尚樂,史尚樂怎麼會被嚇著。」顏明一聽,一頓飯就這樣蹭下來了,喜不自禁,忙不迭點頭應允。
華浩於是說「那好吧,你先講這段,然後再講宋兵怎麼追求的女孩子。」
顏明道「我不是騙你的,我真是要去上課,上選修課,數理統計。」
華浩捶他一小拳,「好傢夥,你耍我。」
顏明道「我又沒說現在給你講,晚上吃飯時給你講,不一樣嗎?」
華浩說,「這個選修課怎麼安排在這個時候啊,早不早,晚不晚的!」
顏明道「你跟我一塊去上課吧,那個課堂上好多美女,先飽飽眼福,下課後直接就去飽口福。」
華浩心想今天乾脆好好休息一把吧,便順應了顏明的建議。
顏明忙低頭去收拾他的螞蟻,結果兩隻螞蟻什麼時候在桌子上已經各奔東西,看來已經分手,愛情的長度比劉芒和庄梅之間的還短暫。顏明卻責怪起華浩來,「你看,就是你進來瞎攪和,現在它們**完了,志得意滿地各自離開了,害得我連它們的性器官都沒看到。」華浩就說「這沒問題,你下次再讓它們倆做一次,不就行了,我保證不來打擾你們三個了。」顏明正在遺憾中,也沒聽出華浩話里的意思,嘆氣道「沒戲了,這些低等生物只搞一夜情的,完了以後,頭也不抬說拜拜,然後各奔東西。你就是摁著它們再來一回,它們怎麼也提不起性趣的。」
華浩差點笑斷氣管,「你別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我懷疑這第一次就不是人家兩個想搞一夜情,哪有光天化日之下,在有人注視的情況下搞一夜情的,肯定是你為了找到人家的性器官,硬逼著它們兩個在一起**,迫於你的淫威,它們沒有辦法,只能在一起做做樣子,好在它們本身也不穿衣服,因此你也看不出來。現在你的注意力被我引開,它們遭受的淫威被解除,便迅速逃離。我看我是救了它們。」
顏明不幹了,當下就說,「你要不信我的話,我只好來給你驗證一下,**完了,肯定渾身酸軟無力,這個你應該知道。」
華浩可不上他的當,「我可不知道,難道你知道?」
顏明笑道「我也是從小說上看到的,不過不管從哪裡知道的,從理論上講這肯定是科學道理。那麼你想想,為什麼這麼老半天了,就這麼一張小桌子,它們還沒有爬到頭,原因就是因為它們渾身酸軟無力,爬不動了,在勉強支撐著爬。」
華浩不認可,說「你以為都象你的大粗腿,連我的腿都不及你的一半,它們的腿可能不及你的十億分之一,你走一個小時的路,它們可能要爬一輩子。就這會功夫,他們能爬這麼遠,已經是螞蟻中腿腳比較矯健的了。」
顏明的權威遭到了質疑,更加不幹了,當下就要拿工具去測量螞蟻的肌力,想以客觀數據來證明它們的腿已經酸軟。華浩一看,乖乖不得了,顏明較上勁了,忙說,「行了,我相信了,要上課了,別遲到了。」
顏明也是考慮到要上課了,雖然華浩信服得比較勉強,也勉強從他那過了關,於是他把兩隻螞蟻裝到一個瓶子里,匆匆拿上書,就和華浩出了門。在路上,還一個勁地遺憾說一直以來就有個夙願,想知道螞蟻的性器官在哪,好不容易找到兩隻大螞蟻,可是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來,於是想出一個奇招,想通過觀看它們**的過程來查看,結果被華浩攪黃了。
華浩聽顏明念念不忘、耿耿於懷,心想,我今天要不給他卸下心理負擔,他以後就跟我耗上了,一輩子都會認為是我破壞了他一個終身的夙願。
於是華浩對顏明鄭重地說,「你知道公雞和母雞之間怎麼**的嗎?」
顏明本以為華浩在打趣,正想隨口接應,可一看華浩滿臉充滿知識的樣子,就有點楞了,不解道「難道不是這個東西插到那個東西里嗎?」
華浩正經地說「如果是這麼簡單地問題,我還要問你嗎?」
顏明也許是平生第一次這麼謙恭了,問「那它們怎麼弄的?」
華浩說「公雞在母雞周圍轉一圈,放個屁,**就完成了。」
顏明聽得張口結舌。
華浩說「越低等的生物**過程越簡單,因為一方面它們的性器不發達,另一方面他們沒有足夠的保護自己的能力,不象人類,可以躲在舒服的房子里,大幹一場,沒人侵犯,而如果他們幹上一小時,不是會被累死,就是會被敵人弄死,你想想它們那麼小的軀體能經得起長時間的劇烈運動嗎,能經得起你的大粗腿不小心踩一腳嗎?連公雞那麼大的動物,都只是放個屁匆匆完成它的使命,你的螞蟻這麼小的東西,兩個互相聞聞,可能已經大傷元氣了。」
顏明聽得目瞪口呆,這麼重要的道理他不知道,他可能遭受了生命中第一次重創。
不過他肯定不再為看不到螞蟻的性器官而耿耿於懷了,因為他的心理現在需要接受其他的壓力了。華浩以對他的心理的打擊冰釋了他對自己的積怨,自己心理也頗為不落忍,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