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為什麼痛苦總是落不到實處
兩人來到了課堂上坐定,華浩檢了個後座,心想沒事做的時候可以在桌上趴會,顏明也只好跟著坐在後頭,學生陸陸續續進來,果然夾雜著一些漂亮女生,看來顏明說話還是比較實在的,華浩漫無目的的看著,到最後,已經到點了,教室的門正準備要關,華浩正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突然,華浩驚得一骨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那不是耿蘇嗎?肯定不是別人,華浩敢剖開自己的肚子保證,就是那面容冷傲的耿蘇,可是華浩突然見到她,竟覺得她那麼可親可愛,耿蘇穿了個長可及小腿的羊絨大衣,仍難以掩飾她窈窕的身姿,她白玉般俊美的面孔讓華浩的每一個細胞都張開鼻孔愉悅地呼吸。華浩緊張不安地看著耿蘇走入,生怕她朝自己這邊走來,當耿蘇目光掃視整個教室尋找座位,視線投向華浩蕩這邊時,華浩的心跳得砰砰直響,如果沒有胸壁阻擋早就彈出來了,最後耿蘇在教室最裡邊一個座位坐好,離華浩很遠,華浩才鬆了一口氣,可是心裡立刻又湧上了無邊無際的遺憾。獃獃地坐了下來,長嘆了一口氣,心想,即便她耿蘇坐在我身邊,她也未必能看我一眼,因為她的意識里早就不會有我這麼個人了。
顏明那麼敏銳的人,早就看出華浩的端倪了,對華浩嘻嘻笑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剛才這位可是北醫大十大淫棍集體評選出來的校花,冠蓋北醫,技壓群芳,十個男人從她面前過,九個男人流口水,還剩一個是傻子。不過可惜的是,北醫大優秀的男人們只能到夢中去和她相會了,因為據說她已名花有主,對象是一個大官老爺的公子。」
華浩聽得心裡隱隱做痛,不過他也早有心理準備,這樣漂亮的女生,沒有男朋友才奇怪呢,只是為什麼非得是個大官的兒子呢?這讓華浩心裡也象腦子裡一樣不清爽。我親愛的耿蘇啊,北醫大這麼多又高又帥的青年才俊,雖然沒有我的份,但是你選了他們,我也高興啊。轉念一想,也許大官的兒子也是個品學兼優、善良溫和的大帥哥、大才子吧,那耿蘇交這樣的男朋友,他華浩也不得不為耿蘇高興。當然,也許一切都是謠傳,耿蘇說不定至今還是單身一人呢!雖然這只是一個象美麗肥皂泡一樣的美好願望,但有總聊勝於無吧!華浩懷揣著這樣的自欺欺人的夢想,在唏噓、茫然、彷徨、淡淡的傷感和莫名的興奮中聽完了這一節課。
從老師的講課內容中,華浩知道這門選修課才剛剛開始開設,在顏明那得到驗證后,一下課,他不急著在下課的人群中找耿蘇的身影,而是急不可耐地跑到講課老師那要求選修這門課,華浩這輩子第一次拍馬屁就用在了這個老師身上,他一個勁地以誇張的口吻說老師的課講得實在太好,讓他深受感動,如果不選修這門課,他會遺憾終身,最後老師也最終被他感動了,破天荒同意再吸收他華浩半路入伍。
華浩心花怒放,老師被他誇得也心花怒放。而顏明就愁眉苦臉了,他以為華浩想賴他一頓晚飯,逃之夭夭了。正鬱鬱寡歡地往門口走,被華浩從人群里趕上,一把揪住他胳膊,大叫道「往哪裡逃,還差一頓飯沒吃呢。」顏明立刻笑逐顏開,嚷道「我就說嘛,哪有這麼無情無義的人啊,又帶他看了螞蟻性交,又帶他看了大美女,最後一撅屁股走人。」
華浩嘻嘻笑道「放心,你今天想吃什麼,哥哥都滿足你。」
然後兩人去吃飯,到了電教樓的岔路口,顏明徑直往左邊食堂方向走,華浩卻往右邊南門方向走,顏明不高興了「怎麼,心口不一啊,都在眼皮底下了還想逃。」華浩說「這不領你去吃飯嗎?」顏明說「你剛才看了大美女,是不是爽了眼睛就昏了頭,去食堂還要繞著走。」華浩說「哈,今晚不吃食堂,請你這樣的高級人物吃飯,哪能吃食堂,那太抬舉那個破食堂了。」顏明被拍了個正著,心裡那個愉悅啊,嘴裡卻不停地說「哪裡哪裡,區區不才,博聞強識而已。」華浩說「多麼謙遜的人啊!他領導人類走向光明,引導動物走向黑暗,居然只說自己區區不才,為這樣的人破費,我渾身充滿情願。」顏明還很高興,說「看你那張小嘴,象含著蜜糖一樣。你的心意我領了,還是去食堂吃吧,要不不忍心啊,又不是真的想宰你一頓,表示個意思就行了。」華浩說「你看你太沒誠意了吧,這樣傷害我的積極心,怪不得對螞蟻那麼心狠手辣。」顏明一聽,叫道「好拉,我豁出去了,今天倒是享用一次高級人物的待遇。」
然後華浩把顏明領進了上次請兩老老鄉吃飯的成都小吃店,顏明左顧右盼了一會,說,「哦,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高級人物用餐的場所!」華浩呵呵笑道「與民同樂,這就是給高級人物最好的待遇了。要不高級人物哪有機會得到人民的愛戴。」顏明咂摸了一會華浩的話,倒覺出幾分道理出來了,便說,「別看你小子平常不怎麼拉屎,一拉出來還真是屎顆粒蛋,擲地有聲啊!」華浩忍俊不禁,想制止都來不及了,這顏明,說話也太不分場合了。旁邊馬上有食客皺眉頭瞪眼睛表示不滿意了。顏明掩嘴偷樂,叫嚷著喊老闆過來點菜,才算過渡了過去。顏明這個傢伙,還真是很會體貼人,知道華浩的狀況,隨便點了兩個小菜就要打發走服務員,服務員皺眉頭,華浩也不滿意,也不和顏明理論了,自己拿著菜單啪啪啪點了幾道菜,心想,這顏明雖然是城裡人,但也是一般家境,自小沒少吃過苦頭,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比較能理解咱農民伯伯的辛酸吧!點完菜后,華浩對顏明說「今兒高興,喝點酒儘儘興吧,晚上回去就別再尋找螞蟻的性器官了,改天再找。」這一番話又引得旁邊食客紛紛側目。華浩吐吐舌頭,頗為尷尬,顏明這次倒很乾脆了,「得,豁出去了,一人兩瓶吧!」華浩其實也就一瓶啤酒的量,上次是因為借酒澆愁,才喝那麼多,今天是高興,高興可不需要酒來消解,酒當然也能助興,但是得適量才行。不過想想自己一直學習那麼辛苦,以後還有那麼繁重的學習任務和心理負擔,今天晚上就徹底買醉吧,將自己心頭鬱積的苦悶和歡暢,都痛快地發泄出來吧!
兩人碰杯,划拳,說笑話,逗悶子,一杯一杯啤酒就那麼下肚了。
顏明說「嗨,哥們,宋兵那傻孩子,你不知道有多好玩,一天到晚悶頭不說話,比你還痴獃,也沒有什麼愛好,就痴迷中醫,天天凌晨起來練氣功,晚上睡覺一不小心醒來,你要沒心理準備,保准嚇一跳,為啥?這傻哥們在門後邊蹲著呢。不過我們都習慣了。」
華浩滿張面孔噴著紅紅的酒氣,瞪眼盯著顏明。
顏明繼續說「當然這傻哥們也崇尚戶外運動,幹啥?找樹皮草根泥疙瘩什麼的,說是要熬制十全大補湯,說以後就可以不吃飯了,真是不知道他是想節省飯錢還是真有秘方想用來掙錢。對了,每天下午,聽到陽台上有床板砰砰響吧?」
華浩下午下課後基本都留在教室學習,偶爾回來,曾經確實有一次,聽到五一樓和五二樓之間的平台方向傳來砰砰的響聲,華浩當時還以為是有工人師傅在施工呢。聽顏明提起,才想起這事,便搖頭晃腦地說「聽到過啊,那有什麼稀奇的,這個校園裡哪天沒有地方在破土動工啊,我來這快半年了,我還沒有感受過北醫大校園完整的時刻呢!」
顏明搖搖頭說「非也非也,那機器的轟鳴聲怎麼敵得過我們傻兄弟用拳頭擊打床板的聲音,你肯定要問這個傻兄弟怎麼這麼笨?那拳頭打在石頭一樣硬的床板上能好受嗎?哈,你們這些不懂氣功的人才傻呢,我們的傻兄弟是在驗證他每天凌晨修鍊的氣功是否已經打通了他的小周天,以他綿軟的肉體就能摧枯拉朽、隔山打牛。」
顏明仰頭喝了杯酒,吸了口氣,繼續說,華浩仰頭喝了杯酒,喘了口氣,繼續聽。
「終於有一天,我們的傻兄弟大功告成,不僅是修鍊成了氣功,而且當時還以為不久會修鍊成個老公。聽不明白了吧?哈哈,有一個下午,我們的笨兄弟拿塊床板默默地站在陽台一角非常懊惱,為什麼,每天起早摸黑修鍊了這麼久,那塊床板還是堅如磐石,滴水不漏,我們的傻兄弟開始懷疑自己慧根不足、資質淺薄了,默默站了好久,最後氣不打一處來,猛地向床板揮出一拳。」
華浩伸長脖子,屏住呼吸,凝神望著顏明,他完全被顏明調動起來了。結果顏明停下不說了。舉起杯子說:「來,哥們,干一杯!」華浩喝得醉熏熏地,也對下文沒有表示出清醒地興趣來。結果旁邊的食客不幹了,對顏明說「誒,哥們,快點說,一會還有事要走呢!」顏明哈哈一笑「稍等,等我食物消化下去,轉化成屎顆粒蛋,再跟你慢慢道來。」這個顏明,是完全醉了,食客面有不悅,正要發作。好在華浩心裡還明白,搖頭晃腦地跟人道了個歉。讓顏明繼續說。
顏明又是哈哈一樂,說「逗逗你們玩拉!」於是接著說下去了。
「你們說是不是天降姻緣,反正我是覺得實在是太巧了,就在傻兄弟揮起拳頭時,一個姑娘走到陽台上的晾衣繩邊去晾衣服,她沒注意到陽台那角有塊床板立著,後邊還站著個人,就算看到了,也可能以為就是塊自然物,沒當回事。結果傻兄弟那挾持鬱積的怒火猛然揮出的一拳產生了驚天動地的效果,可憐一個嬌小的姑娘在毫無準備之間哪堪如此驚天巨響,當床板應聲而破的時候,可愛的姑娘驚跌在了地上,受驚的眼珠張惶四顧,至少在那短暫的時間裡,她可能也和我們的傻兄弟一樣成了傻姑娘。」
旁邊的食客早已笑成一團,實在忍受不住了,全都逃之夭夭。可憐了成都小吃店老闆,做了華浩一筆大生意,卻驚走了這麼多小生意。
「我們的傻兄弟當時也驚呆了,據我事後的調查了解,傻兄弟當時驚的居然不是他的拳頭把床板擊穿了,因為對於拳頭擊穿床板,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的,正是他修鍊氣功所要達成的目的,對此早有心理準備。當時他驚的是他的氣功竟然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如此高的境界,竟然可以在這麼遠的距離,把一個人擊倒。雖然那只是個小姑娘,而且很文弱,表明他還沒到隔山打牛的化境,但是最起碼已經到了隔床板打文弱小姑娘的地步。這是何等神速的進步啊!我們的傻兄弟當時渾身充滿了自豪。端的是躊躇滿志。當然,我們的傻兄弟畢竟是個很善良的青年,他馬上意識到自己要負的責任,自己的氣功可能已經傷到了文弱姑娘的內心,於是跑過去要攙扶可憐的小姑娘,可憐的小姑娘本來已經不幸了,一看這個大傻個朝自己走來,嚇得大叫一聲,也顧不得晾衣服了,跳起來就倉皇逃逸了。傻兄弟還在那兀自不解,心想,這個姑娘可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受的內傷,等以後發作了,她就知道了,我堂堂七尺男兒,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今後就由我來照料她的後半生了。」
華浩聽得血脈噴張,鼓著紅通通的眼睛問「你說的宋兵追求女生被拒,指的就是這事?」
顏明自顧自說「後來我們的傻兄弟果真就開始關注那個小姑娘了,打聽到原來就是預防班上的,於是一有機會就去找人家小姑娘,說要對人家小姑娘負責一輩子。追得人家小姑娘遠遠見到他就躲,實在沒有辦法,最後託人來傳話,說「那事怪她自己倒霉,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他宋兵發功的時候去,說這是她自己的命不好,讓宋兵就別放在心上了。」宋兵回話說「那哪行,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宋兵不會把這個照料的責任轉嫁給日後其他哪個倒霉的男人,那樣,我就太對不起人家了。」然後還讓來人轉告小姑娘,就說讓小姑娘放心,他現在神功已初成,日後必成大器,別說照料她一個小丫頭,就是再照料十個八個也不在話下。」
顏明終於說完了,最後說「我所知道的也就是這些了,現在我們的傻兄弟估計還在鍥而不捨呢,後事如何,還要看事態進展。」
顏明又象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後來我就使勁想啊,我們的傻兄弟怎麼就在那一刻把床板擊穿了呢,我不相信他的什麼鬼神功。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傻兄弟修鍊的氣功講究氣運丹田,也就是說把全身的氣都運到丹田集合好了以後,再從一個渠道揮發出去,打床板時,這個渠道就是拳頭,你想想,我們平常人打床板,拿起拳頭用全身的力量就砸,哪那麼費勁還去思考半天,而我們這個傻兄弟要邊思考邊用一個地方導出來的氣去打床板,有點腦子的人,就知道,就算個俄國大力士,也打不破床板啊,結果那天傻兄弟懊惱半天後,再也顧不得那麼多講究了,氣不打一處來,你想想,氣從一處來,床板打不破,我們的傻兄弟本來力氣大,氣不打一處來,那床板自然應聲而破了。」
等顏明分析完,華浩實在撐不住了,已經把頭趴在桌子上了,趴在桌子上舌頭不清地說:「我…我倒覺…覺得是床板被…被打了…打了這麼長時間,已…已經被…被打脆弱了,也…也該破了!」
顏明再支撐了一會,終於也撐不住了,開始象華浩一樣結巴,說「傻…傻兄弟用…用運氣的方法打,對…對床板是沒有影響的!應…應該不…不是這個原因!」
華浩還惦記著史尚樂呢,又說「宋…宋兵兄弟嚇小姑娘的事情講…講完了吧?現在講…講小姑娘嚇…嚇史尚樂的事情吧。」
顏明也說「講…講史尚樂啊,好,你聽…聽著啊。」
老闆實在憋不住了,跑過來說「兩位小兄弟,明天再來講吧,今天恐怕不行了。要關店門了。」
華浩紅著眼睛說,「是…是嗎,不…不是才剛來,怎…怎麼就要關門了?」
老闆說「時間已經很晚了,你們來很久了,別的顧客都走完了。」
顏明說「你…你胡說,這..這旁邊不都是吃飯的人…人嗎?」
華浩晃著腦袋看了看,看著白花花一片的人在吃飯。就對顏明說「兄…兄弟,你醉了,這些吃飯的是…是不要錢的。我…我們是要錢的。」
老闆忙說「對,對,你們是要錢的。」
華浩的意識被這句話引導,於是從兜里哆哆嗦嗦掏出錢給了老闆。老闆找了錢,再塞到他兜里。
顏明也晃著腦袋看了看,說「怎…怎麼吃飯的都…都是些穿…穿白衣服的啊,穿…穿白衣服吃飯就…就不要錢嗎?那我明…明天也穿…穿白衣服過來!」
老闆忙說「好,好,明天穿白衣服過來。」
顏明說「你…你可不許反…反悔啊!」
老闆忙說「不會,不會。」
老闆最後看華浩哥倆實在沒法走,兩個吃著飯的店小伙算倒了霉,被派遣搬運哥倆回家。
華浩那天晚上又晃晃悠悠做了個夢,奇怪得很,夢境竟然和上次接上了,不過不是從他一跺腳把自己跺醒,把於洪全跺一大跳那接上的,而是夢見自己站在那個馱背老者的旁邊,沒有再聽他說話,也不知道什麼原因,自己就站在那兀自羞愧難當,好象是要向眾人懺悔,至於犯了什麼錯,這個夢沒有把這一部分做全,導致兩個夢之間沒有很順暢地連接。在這個夢境里,華浩旁邊的老者什麼話也沒說,周圍一片咿咿呀呀的呻吟聲,華浩只是覺得自己非常慚愧,但不知道什麼原因,華浩站在那就在想,前一陣子好象做了個夢,也是這樣一種場景,記得當時夢沒做完,因為自己當時氣得一跺腳,把自己弄醒了,還把於洪全嚇了一大跳,沒想到現在遭報應了,真的陷入到這樣一種場景中了,而且自己好象還犯了錯,看來這些人是要跟自己沒完了。華浩就仔細想自己先前做過的那個夢是什麼內容,想了半天想不起來,只是模糊覺得自己好象當時對夢境中的人做了什麼承諾。難道當時夢境中的人真的化身到現實中來向他華浩要債了?華浩還在那思考著呢,突然轟然一聲,還沒等華浩回過神來,華浩腳底的土就開始鬆動,崩塌,正好華浩立足的地方變成了一個窟窿眼,華浩來不及任何反抗就掉了下去,天啊,下邊怎麼這麼黑,華浩突然想起上次夢境中自己是從高空往下墜落,雖然很恐怖,但是由於地球的重力作用,他頭下腳上地往下掉,因此在整個墜落過程中他能看到燦爛的藍天白雲,能感覺到一種臨死前的壯美,然而夢境畢竟是夢境,華浩感嘆道,現在現實生活中他往下掉了,卻是直接往地底下掉,好象突然失去重力似的,竟是頭上腳下地往下掉,這種墜落法讓他感到恐慌,上次夢境中被那個老者判斷為必死無疑的下降法也沒讓他覺得恐懼,因為畢竟是一種符合常態的失足掉落法,只是有一種吾命休矣的臨死前的悲壯而已,而這次的下降法竟然大違常理,很有點象恐怖片里被厲鬼附體的情形,因此帶給華浩心理的恐慌甚至遠遠超過對死亡的恐懼,而且這一過程還特別漫長,一直在往下掉,似乎深不見底,華浩想藉助於速死來擺脫這種心理恐慌都不可能,這簡直讓華浩精神徹底崩潰,華浩心想,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啊,你們要這麼折磨我。正想著,腳底好象碰到了東西,華浩還沒來得及喜悅,腳底碰到的東西又突然向下滑落,黑暗中華浩也無法看那東西是什麼,只是覺得踩過那東西后,他墜落的速度又增快了,如此這般,華浩經歷了漫長的十七次踩踏后,終於腳踏實地了,華浩鬆了一口氣之間,突然覺得不對,自己怎麼好好地沒死啊?正要查看一下四周情形,黑暗中,眼前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扇大門,前邊是一個迷霧纏繞、鬼影憧憧、陰森詭異的大堂,有綠瑩瑩的幽幽光影從地面不斷升騰上來,給大堂罩上了幽深迷幻的色彩,雖然不亮,倒也足夠看清大堂內情形,華浩正在左顧右盼時,突然眼前的迷霧中有兩具人影出現,華浩覺得十分熟悉,再定睛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這不是上次夢境中被自己壓死的那對男女嗎,啊,難道這人世間真的有陰魂不散嗎?可是是在夢境中壓死的啊,難道夢境中壓死人也要負責任嗎?想想也是,夢境中壓死人可以不負法律責任,但是卻會讓善良的人背上良心難安的抱負,可是即便良心難安,夢境中的人也不會跑到現實生活中來啊,難道我這是在做夢嗎,於是華浩揉了揉眼睛,可是這不是夢啊,活生生的現實呢!沒辦法,就算沒法理解,反正現實已經擺在面前,只好硬著頭皮應對了。華浩問「你們倆是誰?」兩具人影回答「你不記得我們了?你前一陣子從天下降下來,降的方法不對,領導讓我們倆給你墊背,結果我們被你壓死了。」華浩不忍心抵賴,說「有倒是有這麼回事,只不過我想不通那不過是在做夢,怎麼你們真的來到了我的現實生活中,還在這麼奇怪的環境里。」男影子說「你以為你現在是在現實生活中么,這裡是十八層地獄閻王爺的辦公室。」華浩嚇了一跳,原來自己已經來到地獄了,怪不得剛才奇怪自己為什麼沒死。可是按理說死人應該有死的感覺啊,如果還是象華浩現在這樣的心理,那死和不死有什麼區別呢?還沒等華浩問,女影子說話了「你是不是在奇怪自己為什麼沒有死的感覺。那我告訴你吧,你雖然犯了錯,但是還罪不至死,還是個可以挽救的優秀青年,閻王爺下了聖旨,讓催命判官先不要納你的命,以觀後效。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閻王爺決定讓你到這來接受警告。所以你就來到了這裡。不過閻王爺害怕地獄那些厲鬼猙獰的面目嚇死你,所以特意騰出他的辦公室,讓厲鬼們躲到了屋子外邊,現在這屋子周圍擠得滿滿地都是厲鬼呢,我能聽到有厲鬼埋怨說你擠佔了他們的地方。」華浩不禁毛骨悚然、屁滾尿流。男影子接著說「閻王爺對你真的是太照顧了,他還害怕我們的面容也嚇著你,還特意要我們整了容,以我們從業這麼長時間來的經驗看,閻王爺還從來沒有如此厚待過一個人,你可不要辜負它的期望哦!」華浩實在不知道閻王爺對他有什麼期望,誠惶誠恐地說「閻王老子需要我為他做什麼呢?」女影子驚訝道「難道你忘了你對我們的承諾。啊,你要是連這樣的誓言都輕易忘記,那我想閻王爺是不是看走眼了。他還當你是個能迷途知返的好青年呢。」男影子說「我還是相信你是個好青年,我相信我們的族老不會看走眼,他讓我們做你的墊背,通過我們個體的犧牲來換取群體的生機,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果他這樣的智者都看走了眼,那我們這個群體也就絕望了,我們兩個死了也就死了,晚死不如早死。」華浩聽得羞愧難當,男影子的這番有意無意的提醒,讓華浩徹底想起來了那個夢境,以及他最後那驚動於洪全的一跺腳前的毒誓。華浩出了一身冷汗,看來做夢也不能隨便承諾,夢裡的人都會象生活中的要帳鬼一樣會追著你兌現的。華浩挺會見風使舵,立刻裝做很鄭重的樣子說「我怎麼會忘記對你們的承諾呢!那是我泣血的誓言,深入到了我的四肢百骸,支撐起了我生命中的每一次行動。他是我的良心跳動的基礎。沒有了它,我的心跳就停止了,也就沒有了我!」兩具影子同時欣慰,說「那就好!閻王爺說是要警告你,實際上只是要我們給你個警醒而已,抱歉的是,我們見不得陽光,所以只能把你請來了。」華浩又有疑問了,「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我一直在踐行著我對你們的誓言,只是需要一個相當長的時間來落實而已,我怎麼就突然犯錯誤了呢?」男影子說「我們聽說是,今天催命判官出差辦案,去追蹤一個可惡的闊少,準備尋找他新的罪行,當他累計到多行不義必自斃的程度時,判了他的性命,沒想到這個過程中,他們發現了你的行蹤,好奇心起,就跟蹤了你,然後發現你竟然在飲酒作樂,和你一起飲酒的那個人說話沒有任何科學依據,純屬一派胡言,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你竟然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尋歡作樂,顯然是把你肩負的重擔放到一邊不管了。這還了得,判官特別生氣,就到閻王爺那告狀去了。閻王爺就去諮詢我們的族老的意見,也就是那個馱背老頭,曾經因為生過一場大病沒錢醫治,到閻王爺那走了一遭,所以和閻王爺有很深的交情,族老堅信你只是一時糊塗,因為他對你那驚天動地的一腳毒誓刻骨銘心,他不相信那會有假,如果那都有假,那這個世道就沒有什麼可信的了。於是閻王爺採納了族老的意見,因為我們倆和你有過肌膚接觸,可能會讓你感覺到親切,所以就派我們倆來提醒你。」華浩聽完了整個事情的原委,直覺得跌宕起伏、蕩氣迴腸,沒想到簡單一件事情後面竟然隱藏著如此險象環生的複雜背景,頃刻之間,自己居然是九死一生,多虧自己發毒誓時,那一腳跺得春雷乍起,於洪全老弟啊,你那一大跳真不是白挨的!想起自己這些時間來頭懸樑、錐刺股地拚命學習,就那麼稍微一放鬆,差點招來殺身橫禍,又想起族老那一句一時糊塗,不禁感慨萬分「族老啊!你是理解我呢還是不理解我呢?我那是一時糊塗嗎?我又不是神仙,難道我一刻都不能放鬆嗎?我就這樣一刻不停地把自己綳得緊緊的,我能熬得住嗎?有誰來理解我呢?」想起自己的凄零和酸楚境界,華浩鼻子一酸,眼淚象決了堤的河水一樣湧上了眼眶,流滿了面孔。華浩正在那低低啜泣、淚如泉湧,好不傷心的時候,突然眼前一片光明,眼睛一陣刺痛,華浩不得不睜開眼睛。那一瞬間他的意識還沒回來,他看到前邊一個又矮又胖的人正在探頭探腦,不免有點疑惑,說「你剛才不還說閻王爺要你整過容才來看我的么,怎麼還這麼難看?看來真是見不得陽光。」
於洪全今天想睡個懶覺,沒去上課,結果一大早被一陣嗡嗡的聲音吵醒,而且還鬧個不停,循聲音一看,原來來自華浩的被窩裡,看到被窩裡鼓鼓囊囊的一團在顫抖,於洪全再次被嚇得心驚肉跳,鼓起勇氣一把掀開,便看到了簌簌顫抖、淚流成河的華浩,還在驚疑怎麼回事的時候,華浩給他來了這麼一句。於洪全惱羞成怒了,怒斥道「你才整過容呢!你才見不得陽光呢!你要是見得陽光,幹嘛把自己蒙在被窩裡啊?一見到陽光就說鬼話。」
華浩被這一頓怒斥弄醒了過來,這下揉揉眼睛,算是弄明白了過來,原來剛才那又是南柯一夢。看來又讓可憐的於洪全遭殃了。便連忙向於洪全道歉。
仔細回味剛才的夢境,仍心有餘悸。突然想起今天不是周末,現在早過了上課時間了。嚇了一跳,便問於洪全,「你怎麼不去上課?」於洪全道「昨天幫助協會準備今晚的活動,弄到凌晨才睡覺,回來后你們都睡得香噴噴的了,本打算今天早上睡夠,晚上好活動,又被你給弄醒了,真是沒辦法,你怎麼也不去上課啊,還以為你們都走了的呢,要不看到你被子裡邊嗡嗡響,都把我嚇壞了。」
原來於洪全還不知道華浩酒醉的事情。這可憐的於洪全,我華浩真是太對不起他了!華浩心想,沒想到這一頓酒醉,竟然耽誤了我上課的大事情,看來夢境里說得一點都不錯,我以為只是一時放鬆,其實是一時糊塗啊。然後就再想自己昨天為什麼喝那麼多酒,難道真的只是因為顏明說了個十分有趣的故事,不盡然啊,華浩啊,你別自欺欺人了,你只是因為看到了日思夜盼的耿蘇,看到了以後每個星期能看到她一次的希望,於是你興奮得忘乎所以,忘記了你的使命,忘記了你對著自己的靈魂許下的重諾。華浩啊,你怎麼可以如此讓私慾控制你的靈魂呢?而且,你的私慾還只是一場風花雪月的夢。你就為了這樣一場虛耗生命的幻想,而拋棄屬於你的那個世界嗎?
華浩不敢再想了,夢境里的人說得沒錯,他華浩犯錯了,如果他現在決絕了,那他就是一時糊塗,如果他還一意孤行,那他就是一世糊塗了。
華浩於是對著空氣說「催命判官啊,你不用跟蹤我了,去做你當緊的事情吧,我華浩知道我是哪個世界的人了,我會好好地做好這個世界的人的,誰也不用監督我了,因為誰監督我都沒有我的靈魂監督有效。」
憑良心說,華浩也就是有意暫停了一個晚上和意外耽擱了半個上午的學習,這如果也算是荒廢了他的責任,那我們對他也太求全責備了。不過這個夢境還是來得適逢其時,畢竟華浩也是個血氣方剛的性情中人,激揚的青春很容易讓他在對耿蘇的沉湎中迷失方向,而這一適時提醒最起碼能讓他華浩不至於在單相思的泥沼中凋亡。
華浩在床上默默地坐了一會,然後起身去趕上午的第二堂課,踮起腳尖看了一眼對面上鋪於洪全閉著眼睛的胖胖腦袋,躡手躡腳出了門,輕輕掩上門,繼續奔赴他新的征程。
恪守誓言、忠於良知,華浩日夜苦讀,讓李良峰可憐的神經一次又一次的繃緊,一個星期不緊不慢地又過去了,到了華浩該去上數理統計課的日子。
人啊!真的是一個理智與情感的複雜混合體,天理和人性並存於一體,互相牽制,普通人雖然經常暴露人性,但也時刻不敢漠視天理,特殊的人分為兩種,一種人由於特殊的境遇,私慾覓得了生存的空間,人性的弱點被放大,逐漸擠占殘存的天理,最終泯滅天良,另一種人也是由於特殊的境遇,不經意間猛然意識到了浩浩天威不可侵犯,人性必須服從於天理,於是開始著手扶植骨髓里的天理,驅趕皮肉里的人性,並意圖讓天理播撒人間、遍布心田,然而努力雖然很艱苦,但是人性卻象個惡瘤,痛快一刀切下去了,不經意間又複發孳生,不得不再下痛手,如此反覆,直至無窮,終於天毀人亡了,人性這個惡瘤倒是隨之消逝,但也再無機會播撒天理到人心了,天理當然會永存,只是不得不飄在空中等待下一個百年不遇的好載體,終於等到了,又重複一遍這個過程,如此反覆,直至無窮。於是人性終不滅,天理總懸空。最終結論,人性可能滅絕天理,天理無法除盡人性。
可憐的華浩啊,前幾天都還平心靜氣、踏踏實實的,可是到了有選修課的這天,不由自主地就變得焦躁不安,興奮難耐,特別是越靠近那堂選修課,這種程度越劇烈,他走路變得輕快,思維變得敏捷,語言變得凌厲,他竟然主動找人去聊天,說話滔滔不絕,妙語如珠,於是人家被撩起聊興,也口若懸河,華浩也很認真地聽著,人家說完了,等他接話,可半天沒反應,自然驚咦一聲,華浩象是被從睡夢中喚醒,馬上又開始談笑風生、噴珠吐玉,奇怪的是,對方的話他竟然全都聽進去了,說的話完全是對應對方剛才的話而來,對方不得不嘖嘖稱奇、引為高人。下課後華浩差不多拎著全宿舍的壺去水房打開水,在熱氣翻騰的水房裡,華浩將熱水壺放在水龍頭下,擰開水龍頭,然後自始至終再沒看水龍頭和壺一眼,扭頭看著外邊的人來人往,手在水龍頭底下靈活地更換熱水壺,直到那麼多個暖壺全都裝滿熱水,水龍頭裡沒有一滴熱水旁落,每個暖壺都是恰到好處地裝滿,而華浩的手還安然無恙,旁邊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華浩的手在空氣中摸索了一陣,然後扭回頭來,自然自語說「哦,都裝好了!」然後左右手各拎幾個壺,從周圍的水霧和目光中突破出來。
終於捱到了該上課的時候,華浩早早就來到教室坐定,他可不敢去得太晚,萬一耿蘇先行來到,那他華浩是在耿蘇的目光中走進教室,在耿蘇的目光中尋找座位,那該多難為情啊!其實華浩心裡十分清楚,耿蘇早就不知道有他這號人的存在了,她的目光怎麼可能會跟隨他的身影呢!要說一不小心看了他一眼,那倒有可能。不過即便如此,華浩心理還是存在障礙,也許耿蘇無形的存在都會給他增加心理壓力吧。他必須早早地來到,靜靜地守侯,看著耿蘇從門口出現,裊裊地走到教室中間,美目顧盼尋找座位,嫻靜地來到座位旁邊,端莊地坐下,輕輕地打開書本,安詳地看著黑板這整個過程,這個過程中的任何一個細節,他都不能遺漏。他一個星期才能看這一次,遺漏一星半點細節可能都會讓他後悔不迭。所以他從在座位上坐定那一刻起,就渾身繃緊,嚴陣以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陸續進來的人。
當顏明走到華浩旁邊時,華浩還一點都沒有意識。顏明拍拍華浩的肩膀,說「嗨,哥們,怎麼,今天晚上還想請我吃飯呀,都追到教室里來了,夠意思,有誠意。」看華浩沒反應,又說「怎麼,上次喝酒喝傻了?上次喝得實在太多了,我到現在才緩過來,你今天打死我也不喝那麼多了,頂多喝兩瓶。」華浩這才轉過頭來,顏明看到一對鼓著的大眼珠子,嚇了個半死,趕忙說「得!得!你今天打死我也要喝那麼多。至少喝兩瓶。」華浩生硬地說了句「今天不喝拉!」然後又迅速把頭擰了回去。顏明高興地說「不喝更好,你不知道上次把我折騰得,起來后吐了一上午。一輩子都不想再喝酒了。」華浩此時的全部心神都在門口,就沒空答顏明的茬了。顏明接著說「今天給你講史尚樂受小姑娘驚嚇的故事,保准你不喝酒也要翻倒在床上。」顏明看華浩還是沒反應,就不明白了,心想,這個華浩不是對史尚樂的故事很感興趣的嗎,怎麼今天對此這麼淡漠,難道真的喝酒喝傷大腦了?於是圍著華浩左看右看,象觀賞稀奇動物一樣,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華浩意識到了大家投射過來的目光,急了,這變成了眾目睽睽,耿蘇要是進來了,那還不看個正著。忙對顏明惱怒道「快去坐下,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顏明一邊看,一邊正在想著有什麼東西可以吸引華浩的興趣呢,突然想起上次觀察螞蟻性器官的事情,於是拍著手興奮地對華浩說「對了,哈哈,我告訴你啊,我看到螞蟻的性器官了。」周圍的人一片嘩然,個別人笑得前仰後合,還真有那個別傻子跑上前來觀察華浩的身上。華浩大窘,把他們呵斥走了。顏明看華浩回過神來了,也就安靜地坐到了他旁邊的座位上,對華浩說「我沒騙你,我是真的看到螞蟻的性器官了。」華浩心不在焉地說「看到了就看到了,說什麼啊!」顏明還沒搞清楚華浩的狀態,疑惑不解地說「我要不說,你怎麼知道啊?螞蟻的性器官比頭髮還細,只有我這種觀察能力的人能看到,一般的人哪裡看得到。」那幾個傻子還不服,湊到華浩身邊又要去看。一個人看到了華浩掉在身上的一根頭髮,對顏明說「是不是那條?」華浩十分惱火,怒道「他說的性器官,在他家裡,我身上哪裡有啊。」那幾個人掩嘴一笑,不再鬧了。此時,也到上課的時間了,可是華浩還是沒有看到耿蘇的身影。直到最後老師過去把門緊緊關上,華浩的心思也被緊緊關上了。上課期間,華浩希望那扇門能夠突然一聲吱呀打開,但是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華浩的心也就被冰冷的時間沖刷成了碎冰片,清冷而又寂靜。內心的魂不守舍呈現在外邊卻是異常的平靜,就算是心細如髮的顏明也無從窺探。下課後,人群魚貫而出,華浩低頭耷腦地走在最後邊,顏明跟在旁邊說「怎麼上次象只生了蛋的母雞一樣興奮,這次就象只被閹了的公雞一樣放不出屁來。」華浩想起上次跟顏明講的公雞通過放屁與母雞性交的事情,也就被顏明的話逗樂了,沒想到顏明這小子學東西這麼快,隨時就能活學活用。華浩就隨口問顏明「你上次說的那個什麼十大淫棍評選出來的校花,怎麼沒見她來上課啊?」顏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會你一眼不眨、一言不發,我還以為癔症發作了呢,我圍著你轉,給你講有趣的事,是在給你治療癔症,你知道吧!」華浩道「你要是敢胡說八道,我就不止癔症發作了,我會隨時對你燥狂發作,你信不信。」顏明哈哈一樂,說「都青春小伙了,害什麼羞啊!不過我跟你講,你發情也要找准對象,不能隨便亂髮,找錯對象了,你的情發不出來,會憋死自己的。」華浩內心裡暗嘆了一口氣,顏明所言又何嘗不是呢!顏明接著說「我上次不是跟你講過么,這個校花名花有主了,是個大官老爺的兒子,咱們貧寒人家,還是想點實際的吧,比如一會是光吃飯不喝酒好呢還是不喝酒光吃飯好呢?」華浩不理他的幽默,問「你見過那個人么?」顏明說「說起來慚愧,不過我還真是想著手調查此事呢,一個校花級人物的男朋友,我居然沒見過,這還了得!」華浩問「你知道那個校花為什麼沒來上課么?」顏明說「我跟你講吧,上了這麼多節課了,我在第一節課的時候看到了她,還有就是上次課看到了。人家有個那樣的男朋友,開著壯車,提幾袋子的錢,滿北京消費去了,必修課都沒時間上了,來上兩節選修課實在算是給這個老師面子了。」華浩對此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心裡還是象被堵了似的難受,憤懣地對顏明說「你為什麼不早說?」顏明沒聽明白,楞了一下「你說什麼?我早說什麼?」華浩只不過是一時氣話,於是對顏明說,也象是自言自語,「哦!沒什麼!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然後不再說話,留下自詡無所不知的顏明滿臉疑惑,華浩不告訴他剛才想的什麼,他就又增加了一件不知道的事情,這讓他心裡十分窩火。
那個講課老師收拾完畢正準備要離開,一眼看到華浩,記起是上次那個要求選修的學生,便笑盈盈地問,「同學,怎麼樣,我這樣講容易聽懂吧!」華浩哪裡聽進去過他一句話,不過本著尊重老師的原則,華浩還是打算拍拍他的馬屁,可是卻發現自己軟綿綿的,渾身沒勁,想拍都拍不起來,只好有氣無力地說,「對我來說,講得倒是通俗易懂。不過象這個同學這樣的程度,聽起來就費勁了。你看他現在還滿臉不解呢?」老師看了一眼還在為華浩剛才的話疑惑的顏明,果然是眉頭緊鎖,心裡的歉意油然而生,叫住顏明說「你還有哪些地方不明白,我再跟你講講。沒關係的,學生嘛,不知道是正常的,別有心理負擔,慢慢就會了,我爭取下次講得再詳細一點。」顏明心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問了個愣頭愣腦,當即脫口而出,「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不早說』?」這下是老師發矇了,老師疑惑地說「我怎麼沒有早說啊,我一直在說啊,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前幾節課逃課了,我該早說的都在那幾節課講完了啊。怪不得你聽不懂!青年學生啊,要珍惜眼前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顏明醒悟過來,哭都來不及了,他在老師那裡算是有了分量。華浩甚至都沒給他辯解的時間,因為老師剛才的話一語點醒夢中人,華浩對老師說「老師,我能給你提個建議嗎?」老師說「當然可以!」華浩說「你應該記考勤,現在的學生都比較懶散,他們也不想逃課但有時候管不住自己,如果有考勤的約束,他們就不敢不來了,這也是幫助他們,他們會感激你的。」老師對顏明說「你看,你這個同學多麼勤奮好學,不僅積極主動要求選課,還這麼自覺,你可要向他學習,以後別逃課了!我會考慮這個同學的建議,適時給你們一些約束。」顏明還想辯解,華浩趕忙跟老師道了聲「謝謝老師,再見啊!」,把顏明拽出了門。顏明心中憋著一股悶氣,正要跟華浩發泄,華浩反而安慰起顏明來「算了,犯不著跟這樣的老師生氣。」顏明肚皮都氣鼓了,噎了半天,對華浩說「你這兩面三刀的人,要遭報應的。」華浩說,「誰叫你上課之前戲弄我,這下遭報應了吧!」顏明委屈極了,「我那是戲弄你?我在給你治療癔症啊,反了,反了,好心被當作驢肝肺。」華浩惱道「你才有癔症呢,我現在心情不好,你別激惹我燥狂啊!」顏明嚷道「這個世道沒法呆了,黑白顛倒,好壞混淆,壞人比好人更猖狂。」華浩道「可以去評個理,到底誰是壞人,老師是最公正的,我們再回去要他評評。」顏明說「這個老師已經被你灌了迷魂湯了,你出餿主意他都接受,還要他來評評,你以為我傻啊」華浩道「哦,原來你還真沒傻啊,對了,我出什麼餿主意了?」顏明說「你剛才不是說那些逃課的學生會感激老師的嗎,我跟你說吧,他們對老師倒是感激了,但是你就等著他們憎恨你吧!」華浩微微一笑,「我才不怕他們恨我呢!」不過轉念之間他突然想起,要是耿蘇真的被這個約束了,知道是他華浩搞的鬼,會不會真象顏明所說,憎恨起他來?想了一會就想通了,與其現在這樣她不知道有你華浩這個人存在,還不如讓她來憎恨自己呢,憎惡最起碼也是一種情感!
就這樣,華浩和顏明吵吵嚷嚷到了岔路口,這次相反了,顏明往南門方向走,華浩往食堂方向走,也是宿舍的方向。顏明說「小氣鬼,上次怎麼那麼大方,這次要請我吃食堂拉!」華浩說「我不去食堂,我回宿舍。」顏明說「呦,連食堂都不請了,何止是小氣,簡直是摳門了!」華浩說「我不是摳門,我是鬧心反胃。」顏明說「你看,都小氣到氣壞了身體。你放心吧,這次是我請,剛才跟你開玩笑的,我哪有那麼貪心不足。」華浩靜靜地說「我也不是跟你開玩笑的,我真的不想吃了。」顏明問「那你不想聽史尚樂的故事了?」華浩說「今天不想聽了!」顏明問「你沒什麼事吧?」華浩答「沒事!」然後兩人就回了宿舍樓,各自進了自己的房間。
華浩回去后躺在床上,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該想什麼了,飯實在是不想吃,而沒吃飯,似乎又不應該去教室學習。華浩便對著空氣說「族老啊,你是理解我的,你容我躺一會,好吧!我是有七情六慾的,我沒法控制我的情緒,我就是想那個漂亮可愛的女人,想得我現在心裡憋悶得難受,我的胃和大腦也受到了牽連,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可恥?不過,你放心,我的正義,我的良知,我的悲憫情懷,永遠在鼓盪著我的內心,我永遠信守我許下的諾言,我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我最終會回到屬於我們大家的世界。但是,我生為人體,我難免有時擺脫不了這具軀體被賦予的邪惡天性,當我不經意間偶爾把它表露出來的時候,族老,請你及你的同類們諒解。比如今天,我竟然產生了一個如此卑賤的想法,我竟然希圖一個人來厭惡我,天拉,我有一個永遠和你們在一起的高尚靈魂,這種純凈清澈的靈魂連高山都要仰止,我卻想要一個人來憎惡它,這不是一種褻瀆神靈的邪惡是什麼呀?可是我實在抑止不住這種想法的孳生,這就是邪惡人性暫時在我軀體里探頭的表現,這樣的時刻你們一定不要放棄我,這個時候我最需要你們的幫助,有了你們的支持,藉助於我體內源源不斷地正氣,我就能無堅不摧。」說完這些話,華浩好象聽到了空氣中族老的迴音「孩子,你太不容易了,你放心,我們任何時刻都會理解你的,你是我們幾百年未遇的福音,如果我們不理解你,還有誰能理解你?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壓力太大,反而影響事物的發展。你放心地去做吧,你只要心裡裝著我們,我們就滿足了。不要太苦了自己。先善待自己,然後才有精力去善待他人。」
華浩就在這樣的自我安慰中,繼續祈禱著耿蘇對自己的厭惡,然而華浩就算這樣的要求也沒有得到滿足。
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的過去,華浩沒有在課堂上再見過耿蘇。幾個星期以後,華浩就把精力投入到了對數理統計的鑽研中,他的心態也逐漸變得平和,就象他對族老說的那樣,邪惡只是暫時存在而已。他突然對數理統計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那些常人難以理解的概念、公式竟然被他那個神奇的沉悶大腦所消化吸收,他不再思念耿蘇,也或者是把對耿蘇的思念轉化成了對那些數理理念、統計公式的思念。總之,這些理性的概念幫助華浩壓制了感性的思念,那一段時間他又變得張揚、輕快、激情澎湃,他和顏明有說有笑,老師也早已消除了對顏明的誤會,認識到顏明也是個聰明好學的孩子,他們成了老師共同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