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67 風雷

V 67 風雷

然後皇后又告訴了魏王另一個讓他更驚愕的消息,過去半年她根本不在宮中,所謂毀容云云都是皇帝胡編的。而過去半年出過幾次風頭的『謝隋』便是皇后女扮男裝易容后的產物。

謝陌當然是不想告訴魏王這些的,可是幕後主使想必會把她給人算命寫的卦辭找出來比對筆跡。這就需要魏王代為掩飾一二了。

魏王已經對這對天家夫妻有些無語了,一樣的不守規矩。他生平的責任便是維持那些規矩。可現在,顯然不是計較規矩被破壞的時候。而且他有一個預感,這輩子遇上這麼一對帝后,怕是將來被破壞的規矩更多。所以皇后說完以後,他識相的問:「娘娘需要臣做什麼?」

謝陌挑挑眉,「這個,到時候見機行事吧。敵在暗我在明,你就按流程走就是了。這個娃娃回頭你拿去當物證。」

「是,臣明白了。」

聽她打發走了魏王,蕭槙才睜開眼,不贊同的說:「你昨天答應我什麼來著?」

「不傷著自己嘛,就算進了內懲院魏王也不敢虧待我啊。」謝陌笑嘻嘻的過去摟了他的肩說。

「哼!」蕭槙把頭轉開不看她。

「我其實還真的有點想去看看,當年先皇……。」

「父皇!」

「當年父皇不讓我進去陪你,我現在進去就當了個願嘛。」

「你當那裡是什麼好地方么。」見她一副興趣盎然,好像要去遠足的樣子,蕭槙頗有點哭笑不得。也忍不住想要是當年父皇允了她進去相伴如今會是怎樣的情景。說不定,他們在裡頭一個孩子接一個孩子的生,父皇母后也還在呢。

「總之吃得飽穿得暖,也沒人敢對我用刑就對了。」

「這麼陪著我這個病人,你是不是悶得慌?」所以才寧可去內懲院關幾天都要出去放放風。

「哪能啊,我就是對內懲院一直有那麼一點好奇,趁機進去看看而已。」謝陌在外頭跑了六個月,散漫慣了。回來的確有些不習慣,但她可沒工夫想那些有的沒的。因為每日里需要吸收的東西太多了。她再聰明之前也沒過問過朝政,真要讓她以後垂簾,那是等不到以後才來慢慢學習的,沒人會給她時間。

蕭槙道:「我要沐浴,你也一起吧。進去以後生活怎麼都沒有這外面方便。」

「好。」

在鄭達等人幫助下把蕭槙弄到了溫泉浴池裡,屏退眾人,謝陌脫了衣服也步入霧氣蒸騰的浴池,幫蕭槙搓洗。好在是恆溫的,不然水要涼的話,謝陌可不敢慢騰騰的幫他。

蕭槙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皮膚有一種不正常的白。手足無力,往常線條流暢的軀體有一些病態的鬆弛。好在日子還不算太久,鄭達每日也用特殊手法給他按摩四肢,還不至於萎縮。

蕭槙閉上眼,心頭窩火,再這麼躺下去他就要廢掉了。

謝陌先忙活了一陣幫他洗好,然後才動手把自己洗乾淨。期間蕭槙就仰靠在池邊看著。

半日才洗好,謝陌先穿好褻褲和肚兜,然後扶蕭槙在池中的白玉床上坐下,替他擦乾身體著衣。

等到忙活完,讓人進來把蕭槙抬出去,謝陌才覺出親自幫他洗個澡還挺累。平日里要是沒有鄭達小六子還有春末夏初等人,光靠她一個人,根本無法照顧蕭槙。好在他們不是尋常人家,事事都要自己動手。

謝陌趴在榻上,玲瓏幫她捏肩膀,一邊報著她剛看完的花辭樹的賬目。謝陌笑道:「開一家店月盈利近萬兩,對一個大戶人家都是足夠了,可是對一個國家來說杯水車薪。即便開分店,能長期在花辭樹消費得起的人數也有限。我想過了,頂多八家。還有,不要忘了這可是個無本生意,到目前為止物料還全是從大內庫房拿的,本錢不過是僱人的開銷。但日後想必還要加入物料、運費等等,賺頭不會一直這麼大。還是抄和尚廟得來的幾百萬兩白銀才真正解了燃眉之急。但那也是那些大廟數十年的積攢,可一而不可再。」

更何況,這一次對廟宇相當於抄家一般的做法,在朝中在民間都引來了不少的爭議。佛教在華禹還是很有勢力的。

謝陌算了算,八家店一個月按四萬兩盈利算,倒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不無小補吧。她沐浴更衣之後又用了午膳,稍事休息再睡午覺。她這會兒還真有一種怪異的興奮。

等她午睡起來,魏王誠惶誠恐的來稟報事情的進一步發展,那個娃娃拿出去,又審問了肖充容及她的宮女太監等,有人指認了那針腳彷彿是在哪裡見過,最後便有人想起來了,那是皇后的針腳。有人見過皇后給大公主做的娃娃,把數年前的娃娃找出來比對之後果然是一樣的。

這個消息傳開,再次引起前朝後宮一片嘩然。然後魏王誠惶誠恐的進來請旨。

皇後作為幕後主使被下到了內懲院。同時謝家人又再次進了大理寺,謝府也被查抄,這一次連婦孺也被下在了大理寺。只有遠嫁的謝暉沒有受到牽連。可如今她還在路上沒到魏國公府,大禮還未行過,那邊得了消息會怎麼對待她就不好說了。

這一回才是石破天驚呢,眼見是皇帝病體難愈,皇后即將執掌大權,卻又發生變故。有人說如果不是魘鎮皇上又怎麼會突然病成這樣,又怎麼可能輪得到皇后掌權。聽說這魘鎮之物是埋在肖充容所住宮殿的樹下,被皇上養的一隻通靈性的小老鷹刨了出來,然後被二皇子當娃娃抱出去玩給發現的。所以皇后的計謀才會功虧一簣。

如今事發,謝陌便脫去鳳袍,摘下后冠被關進了內懲院。可憐蕭煒先是母妃被抓,後來雖然謝陌讓玲瓏抱他避開,還是從旁人口中得知母后也被抓起來了。這讓他此後一生都頗為畏懼足以翻雲覆雨的皇權,敬而遠之。

謝陌進去以後,魏王匆匆過來,「委屈娘娘了,不過娘娘放心,這內懲院里防守森嚴,還有皇上派來的人就分佈在這屋子的四面八方。」謝陌點頭,這裡的防衛不低於乾元殿,否則她也不敢貿然進來。不然,在這裡給人害了多冤。

昨日,她跟蕭槙都沒能想得起來那針腳是什麼時候見過,便只有讓身邊的人看看了。春末夏初玲瓏都拿著娃娃看,春末夏初還好,玲瓏見到謝陌的左手字吃了一驚。

「不用管字,是別人仿的本宮的字,仿得很像呢。要不是確認沒寫過,本宮都會以為是自己寫的。你們就看針腳就是了。」

最後玲瓏語出驚人:「娘娘,這是坤泰殿綉娘的針腳。」綉娘當即被找來問了,也是賭咒發誓說不是自己做的。

謝陌卻經由此知道了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她曾經給旭旭還有蕭蓉做過娃娃,當然,只是號稱是自己做的,實際只有上頭的一點點小裝飾才是她動的手。其他的,便是眼前這位綉娘的功勞了。

所以,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到現在便呼之欲出了。聰明一世的淑妃,應該想不到是在這裡露餡才是。

這針腳是仿的號稱是謝陌親手做的娃娃的針腳!這才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呢。謝陌親手做的東西,蕭槙都沒有戴出去過,而是珍而重之的收著。所以被人誤會那才是謝陌的針腳不足為奇。

左手字的筆跡,可以耍賴賴掉,但加上針腳就不好賴了。只可惜淑妃不知道她當初做娃娃才剛動手就犯懶了,因為一早把話說出去了是親手給大公主做的,末了便把綉娘的針法冒認是自己做的送了出去。

「肖充容說什麼了沒有?」謝陌問。

「從關進來一直喊冤,喊皇上,又喊二皇子的名字。臣故意把話題往娘娘身上引,她也是一副失了心魂的模樣不接話。現在臣還沒讓她知道娘娘也進來了的消息。」

「那你現在就讓她知道。」

「是。」

謝陌在這間屋子裡到處看了看,應她的要求,住的正是當年蕭槙住過的那一間。高床暖被,就連火盆里用的都是上好的銀絲碳。一應物件比她在外頭用的差不了什麼。

謝陌指著炭盆問:「都是這樣的么?」

魏王心道,哪能啊。進了內懲院門口太祖親手畫的那道黃線,再是龍子鳳孫那也不值錢了。

「這銀絲碳是臣的分例拿過來的,這被褥什麼的隆冬的時候也是有的。除非是上頭特意交代過,不然不會刻意為難。」但也不會這麼舒服就是了。

「那你出去忙你的吧。」既然魏王敢拿給她用,想必有自信不會走漏消息,謝陌也不會跟自己過不去了。

「是。外頭有什麼臣會及時稟告皇后的。」

「嗯。」

昨天抄肖家朱雀大街上的權貴感受還不深,畢竟肖家還沒能搬到朱雀大街的繁華地段。可今天又抄了謝家,從皇帝病倒就開始有些不安穩的局勢更加撲朔迷離了。

之前看著像是皇后把持二皇子要掌權,現在肖家跟謝家相繼被抄,一箱一箱的金銀珠寶被抄出來。謝家之前背上通敵罪名都不曾被抄只是封府而已,這一次卻是直接抄家,闔府男女老幼都被關押了起來。看來謝家是真的要倒了。接下來又是什麼人要上位?又是哪一家能最大得利?

雲太師自然是想求見皇帝,為女兒開脫。但無奈雲裳是罪證確鑿,皇帝連見他都不肯,只打發鄭達出來見他,讓他不要上躥下跳。

雲太師氣結,這麼多年出力,到最後的關頭竟是要撇開他們不成。他這個外甥越大越不是個東西。他轉身去了清寧殿側殿找雲太妃。

蕭楓自從上次進宮就再沒回過長公主府,那府里有她愛兒的墓,她不想回去面對。呆在宮裡,只當這幾年的時光不曾經歷過,心就不會那麼痛。

「你說謝家被抄了?他們不是才嫁了個嫡女往魏地去。」

雲太師看一眼妹子,「千真萬確,府里一片凌亂,能拿走的都被抄家的軍士拿走了。女人孩子都一併捉到了大理寺。他到最後這個份上,看來是誰都信不過了。這種時候雲家如果被排斥在外,不管是什麼人上位雲家都沒有好果子吃。」

「皇後進了內懲院,裳兒被貶了位分,接下來便是王家那個病秧子了。這可不行!大哥有什麼打算?」

「這後宮我進出不便,皇上又不肯撤銷之前那個女人對裳兒的處置。這件事就只有太妃能辦了。」

雲太妃傾身道:「你是說……慧芷宮剛出生那個娃兒?」

「正是,皇上就兩個兒子,肖家出事了,二皇子就沒指望了。現在要緊的是把三皇子把持在手裡。到時候即便是……」雲太師聲音低下去,「即便是矯詔也要復裳兒的位,不,更上一層樓。」

雲太妃道:「嗯,是這個道理。我怎麼說也是太妃,後宮無主我不能坐視。魏嬤嬤就在慧芷宮,真要有什麼事,她總不能向著外人。這件事你就交給我。只是,皇上他真的……」這次連雲太妃都沒能進去乾元殿,只有皇后、幾個有孩子的嬪妃、還有幾個朝廷重臣見過重病的皇帝。

雲太師嘆口氣,想到那日去西軒室見皇帝他那副虛弱的模樣,還有昨天在裡頭說那聲『拖下去』,他是習武之人,聽都聽得出來皇帝如今是虧損到了什麼地步。比當日回宮的時候又差了許多。而且看他如今的布置,是在安排後事了,要讓皇后扶著二皇子即位呢。如今皇后和二皇子都卷進魘鎮案,這就是他們雲家翻身的機會了。

想起那個聰穎非常,一直承載著雲家希望的外甥,雲太師也不由得嘆口氣。實在是沒想到他會如此短命啊。說不心痛是假的,雖然他一直對自己女兒算不上多好,但也不曾薄待。雖然他一直在收自己的權,但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親外甥。

雲太師此時想起蕭槙初生的時候,自己在家裡等消息,聽說妹妹生了個大胖小子也是欣喜若狂。外甥肖舅,槙兒從小跟自己其實很親。自己一進慧芷宮,他就會邁著小短腿跑過來叫『舅舅』。

「皇上一直在收我的權,所以京中我能調得動的兵馬不多。現在只能去找那些故舊,我在軍中這麼多年,也提拔過不少人。」

「好,分頭行事。」

謝陌聽到魏王告訴她雲家兄妹碰頭的事,忍不住嘆氣。人家就怕你們不動。她都可以想象蕭槙氣得捶床鋪的樣子了。

她之前還真是看走了眼,把淑妃當掀不起大浪的病秧子看了。她既然能夠隱忍這麼多年才把丁柔置諸死地,到了這快圖窮匕見的關頭,要是沒有后招等著雲家才怪了。要說雲太師和雲太妃如今的應對也沒有大差錯,但是他們太不了解對手了。

謝陌如今置諸死地,也是為了讓淑妃儘早露出狐狸尾巴。不然,皇帝病情危急,後宮幾股勢力相爭,這大後方就快穩不住了。前線卻還在烽火連天,可經不起大的變故。梁驍不會給他們時間休整的。

要說謝皇后被抓進內懲院,謝家被抄觸動最深的還不是朱雀大街上那些權貴之家,而是這後宮諸女。這次皇后復出,簡直是轄風雷之勢,不但直接進入乾元殿看顧病重的天子,而且一句話就貶了在後宮橫行半年的貴妃。可是一轉眼,皇后自己也垮台了,連家人都沒有倖免。

一件魘鎮案,把皇后和肖充容都送進內懲院,如今後宮位分最高的便是代掌宮務的淑妃和賢妃了。

所以淑妃的宮門破天荒的熱鬧起來,來了不少不速之客。可惜淑妃一個都不見,只說處理事務后精力不濟。來人便都留下補品、禮物以及問候紛紛離去。

然則,裡頭還是有一個客人的,便是賢妃。在代掌宮務的殿宇一同處理了宮中日常事務,淑妃便邀了賢妃來坐坐。

說實話,這半個月的劇變也讓賢妃有些摸不清頭腦。從前,有皇帝在,她的方向是很明確的,大樹底下好乘涼。有從小的情誼,加上她一心逢迎皇后,日子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好過的。之前皇后貶了貴妃位分,她還在慶幸自己沒有站錯邊。可如今,皇帝的病越來越重,所有輪值的太醫一個都不許出宮,而皇后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事。

到了今天,如果賢妃還不知道淑妃不如表面這麼簡單,那她十多年的宮廷生活就白過了。跟在太後身邊,那可一直是波詭雲譎的日子。面前是一本薄薄的簿子,據淑妃方才說是可以讓雲裳翻不了身的東西,讓她設法往皇上面前遞。

「雲順容的性子,你我姐妹與她在後宮三年相處,哪能不清楚。真要被她獨大,旁人哪裡還有好果子吃。而且,皇上到底是個什麼狀況,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么?」

「當然想。」賢妃也知道雲裳不是好相與的,被她上了位,其他的女子都不會好過。之前大家動不了她,因為她是貴妃,在後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皇后不出聲,旁人又怎麼敢擅動。

如今,她是正二品順容,與肖充容同一等級,卻是在她們兩人之下。

「雖然你我位分如今在她之上,是可以對她做出懲處,但是,雲家畢竟是太后的娘家,皇上的外家。我又是慧芷宮出來的,實在沒有這個道理。」賢妃如今是不敢得罪淑妃的,畢竟淑妃有強有力的娘家,她沒有。說實話,她要是有這個一個大家族支持,如今也會想放手一搏的。可是皇上不喜歡宮妃和朝臣太多牽扯,高位的妃子都沒有生皇子的機會,她從前也一直謹守規矩沒有和朝臣有聯繫,這臨到頭了可以說是兩眼一抹黑,也不敢妄信誰人。

可是,讓她直接得罪雲家,和淑妃站在一起,她又有些不甘。淑妃的心太深了,她不敢在她手下討生活。皇后雖然說心也深,但她玩的不是陰謀而是陽謀,所以跟著她心頭還算踏實。只要自己不冒犯她,是不會被收拾的。

可是淑妃,現在回頭想想這麼幾年,在關鍵的時候她或明或暗的與德妃站在一起,出頭的往往是德妃,而病弱的淑妃就被人忽視了。更何況前頭還有個貴妃背黑鍋。

再想一想已然母子相繼而亡的丁柔,齊妙音心尖上就顫了一下。伸手拿起了那本薄薄的簿子,翻了一下便暗道淑妃果然一直是黃雀。這裡頭記載的無外是雲裳掌宮時一些不法之處,收受賄賂中飽私囊,罔顧宮規私見外男等等的事都記載清楚,而且證人也都有證詞還有手印或是簽名。數罪併罰,是可以讓貴妃一貶再貶翻不了身。到時候雲家就是再強勢,少了個後宮可以名正言順主事的人,也無法操縱幼主。總不能讓雲太妃出面吧,她又不是太后,而且和梁驍還是兒女親家。

這上頭的事有一些是齊妙音知道的,有一些是她不知道的。淑妃還真是有心了啊,捉了雲裳這麼多大大小小的把柄在手,直到今天才拿出來。

「好,我去!可如果皇上不見,我也沒辦法。」

「皇上不見我等,卻不會不見妹妹的,你可是伺候過太后的人。」

賢妃搖頭道:「說起親近來,怎麼比得過雲氏一門。我就去試試吧,姐姐稍等。」說完把小簿子往袖袋裡一放,匆匆告辭。

事到如今,是得去看看皇上的境況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了。她不想在新舊交替的時候枉死。誰都有人可以倚靠,她就只能依靠皇上。

到了乾元殿門口,直接被擋住了,鄭達沒好氣的說:「現在是什麼時候,賢妃娘娘不清楚么。憑你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擾皇上靜養,請回吧!」

「鄭公公,本宮的確是有要事。你素日所見,本宮是那麼不懂事的人么?」

鄭達其實也是故作聲勢,皇帝有交代,賢妃要是來了略攔一攔就放她進來。

「何事?娘娘請說出來,咱家酌情稟奏。」

齊妙音看了一眼強硬的鄭達,按說如果皇帝真的快不行了,鄭達該考慮下他自己,為自己找好下一個主人才是。她齊妙音雖然排在淑妃之後,但好歹是如今唯二的妃子之一。淑妃如今都極力拉攏,他怎麼就這麼有恃無恐?再說了,大家也是老熟人,一同在慧芷宮當了那麼多年的差的。

賢妃小聲把事說了,「淑妃讓本宮來給皇上遞一樣東西。」賢妃留了個心眼,直接把淑妃賣了。

「什麼東西?」

「雲順容大大小小的罪狀。」

鄭達心道,幕後主使還真是這位主啊,悄聲道:「那您請進吧,方才攔阻幾番是皇上的吩咐,他已經在裡頭等著賢妃娘娘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咱們主子哪能讓別人騎到頭上去了。」

「皇上他——」賢妃生出一個希望,皇帝也許不是真的病得這麼重。那她就不用發愁了。

「賢妃娘娘進去再說吧。」

賢妃懷著希望進去,畢竟從前也面臨不少風浪,皇帝都順順噹噹的過了。在她心底,還是不太相信,如此年紀的皇帝會病入膏肓的。

可是進去看到兩頰凹陷滿臉青白的蕭槙,賢妃還是大吃一驚,連行禮都忘了。皇帝回宮之後,這還是她頭回看到本人。

「皇上——」聲音里不由帶上了哽咽,沒有男女之情,卻有自小的情誼,賢妃一下子忍不住就哭了出來。

蕭槙也知道自己此際的病容有些嚇人,可是看賢妃一見之下如此,也有些黯然。

好在賢妃也知好歹,立即便抹了眼淚,近前在腳踏上跪下,「皇上,皇後娘娘她、她不會魘鎮您的。」

「朕知道。」

賢妃眼底一亮,明白過來,皇后無事,如今種種不過是做給人看的。

如果不是她方才真情流露,蕭槙其實還想詐她一詐的。想想算了,身在後宮,哪能不為自己打算。如他所說,對一個人好就是不把選擇的權利交給無從選擇的人。

「起吧,鄭達說你有東西給朕看。朕不耐看,你說說吧。」

於是,找到主心骨的賢妃,三言兩語把事情大概說了。

「朕想睡覺,她就遞枕頭來了。行吧,此事就依了她。也好讓雲家不要陷得太深。」

於是,鄭達傳旨再將雲裳連貶三級,從正二品順容再貶為正五品才人,直接跌出高位妃嬪的行列,連獨居一宮都不能了。而且,皇帝還讓她去住淑妃的側殿,確保她跟雲家無法暗中聯繫。對雲裳來說,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她不得不再次搬家。

淑妃倒是客客氣氣的把她迎了進去,妥善安置。

「雲才人,本宮也是職責所在,除了之前的禁足,本宮什麼都不會拘著你,但是,請別讓本宮難做。」淑妃說完便離去了。其實她本可以不露面,就讓心腹宮女來辦此事,那對雲裳的刺激更大。但是,她實在很想看看這個不可一世的太后侄女皇帝表妹低頭。

雲裳之前腰著實彎不下去,還是石嬤嬤來之前說了又說,連太后當年三起三落的經歷都拿出來說了,雲裳此刻才能拜得下去。她此時還不知道正是眼前親切可人的淑妃陰了她一把才把她害到如今的五品位分。

那東西遞上去,皇上便又將雲裳貶了三級,甚至還把她送到自己的側殿來了。這樣,即便雲太妃把三皇子把在手中又如何。到時候還不是只有乖乖的交出來。

雲太妃當年都沒能進到妃位,如今怎麼也輪不到她一個太妃來主事的。當年替太後接媳婦茶都被謝陌氣得夠嗆了,那金鑾大殿豈是她上的去的。

王家在軍中也有人,雲太師聯絡軍中將領的事,王家人也設法捅到了兵部尚書面前。雲太師便也被限制了出入,甚至都被排除在了議政的人之外。

議完政以後,蕭楹從宮裡回王府去。此刻,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皇兄,你回來了。」大廳里和淮王妃坐著說話的少年站起身來,是洛王蕭柏。

蕭楹一愣,「你怎麼來了?」這個時候,在大相國寺呆著是最穩妥的了,怎麼還往京城跑。

「有人到大相國寺去拿謝隋,我才知道謝家出事了。方才過去看,門上貼著封條,滿目蕭條,哪裡還有妞妞出閣時的熱鬧景象。打聽了一下,竟是連謝暄都沒放過,一併抓到了大理寺。皇兄,到底怎麼了?皇嫂她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這個蕭楹自然知道,謝家被抄的內情他也知道,還是他派人乘夜偷入謝府告誡他們的。可是,卻不能告訴三弟。

「是不語大師讓你來問皇兄的?」

「不是。」

「那你就趕緊回去,皇兄會儘力幫皇后的。而你能做的,就是幫著把大相國寺後院的人看好。那可是皇上病癒,華禹穩定的關鍵。也是真的能幫到皇后的事。」

蕭柏納悶,「那對苗家母子那麼重要?」

「不重要能藏在大相國寺?快回去,你在京城幫不到忙。只要那兩個人不丟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好吧,我去看一眼皇姐就回去。」蕭柏還是想去宮裡看一看。

「別去了,你皇姐如今一點都不想見到跟濬兒有關的人事物。你是當初和她一起送濬兒走的人,還是別去刺激她了。等過了這段風雨飄搖的日子才能有功夫去管她。」

「那,我去看看母妃。」

「也別去,宮裡現在風起雲湧的,最好不要卷進去。你有別人沒有的好去處躲事,千萬不要卷進去,你母妃皇兄會幫著照看。來人,送洛王回大相國寺。」

蕭柏急了,「那合著我跑出來這一趟,什麼都辦不了還得回去倒立。」

蕭楹想到他被罰倒立的情景,忍不住失笑,「你聽皇兄的,幫著看著那對母子,千萬不要讓他們被人擄走了。」

「嗯,放心吧,大師把武僧派去將那個小院團團圍住。還有宮裡的侍衛。唉,我回去挨罰了。」

「對了,謝隋的事,對外是怎麼說的?」

「大師同人說他已經離京了。除了皇上本人誰敢搜大相國寺。把那些人哄走,大師說他因為皇嫂都不知打了多少誑語了。」蕭柏說完,雖然如今情勢不好,兩兄弟也忍不住相視而笑。

謝陌入內懲院兩日後,大祭司終於到了京畿,卻在進城門之後失蹤,讓一路護送的士兵捶胸頓足。一百步路走了九十九步,功虧一簣。

「寧將軍,大將軍說此人十分重要,如今人沒了,您如何交差?」

寧耘摸摸鼻子,「照實說就是,我本就沒指望過能順順噹噹的把人交上去。這人要是這麼聽話,那還是敵人么。只要他來了京城就好辦。而且我估摸他還有同黨,順藤摸瓜吧。我去兵部稟報一聲,爾等抽出十人在宮門處等候,回頭隨我回侯府,其餘人等都去驛館歇著。」

「是。」見頂頭上司這麼沉穩,眾人放下心頭大石。

寧耘進宮去,很快就被召見,而且是直接見到了監國淮王。

「末將寧耘參見淮王千歲。」寧耘一見到身著王袍的儒雅男子,立即跪了下去。

「起來吧。」蕭楹打量一眼這個表弟,比之他離開軍營時,寧耘身上又多了一些剛硬之氣,連臉上的輪廓都硬朗了許多。看來這一年多的大戰還是很鍛煉人的。

「末將失職,大祭司跑了。」

「意料之中的事,不過他既然來了自然是要露面的。你且先回去,明日再來報到,本王有事安排你做。」

「是。」寧耘想到進城的時候聽到的關於謝家和皇后的傳言,想問問淮王。轉念想起他此刻監國的身份,於是躬身道:「末將告退。大祭司逃脫,還請淮王出入多加小心。」

「會的,多謝你提醒。」

寧耘回到家中,意外的沐陽高興萬分,起先可沒人知會她這事。忙一疊聲的讓侍女準備吃的喝的,又讓準備香湯好讓寧耘沐浴。引溫泉池子這事太過奢靡,只有帝後宮中才有。其他人家都是到溫泉附近買地建別業。所以寧耘回家,這香湯還需準備。

母親的手在臉上身上摸來摸去,寧耘覺得痒痒,嘻嘻笑道:「娘,癢啊。」

「你這孩子,居然一聲不吭從軍去了,你都不知道娘有多擔心。」

寧耘可是聽說了自家公主母親進宮指著皇帝鼻子大罵的英勇壯舉。轉念便想到了皇帝的病,上次皇帝病了被母親痛罵一頓之後振作起來。可是這次,事情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娘,宮裡……」

沐陽的面色沉重起來,聲音也低沉下來,「亂象已現,人心惶惶。本來皇後站出來大家心頭穩當了一點,結果皇后被指是魘鎮案的幕後主使投進了內懲院。」

「陌陌……」

「住口,皇后閨名豈是你能喚的。」沐陽瞪著小兒子。

寧耘看了一眼母親,這個態度,不像是對罪人。於是遲疑的問:「皇后她沒事吧?」這次回來,因著皇帝病重的事,前線軍士人心也有些不穩。譚大將軍說好在皇后留了後手把大祭司弄出了梁營,讓那**萬苗兵更加覺得沒有歸屬感。這樣一來,兩家各自有不安穩,才算是扳回一城。

此地沒有旁人,沐陽便也沒有避諱,「之前皇上召母親和你魏王舅舅進宮,叮囑我二人不管出現何種情況,需得幫襯皇后。」

寧耘放下心來,有皇上這句話,只要還有一絲可能,陌陌都一定會抓住機會翻身的。

「謝家真的被抄了?」

「是啊,幾百年的名門望族,一下子就……不然怎麼說亂象漸現呢。還有雲家,貴妃竟是被貶了四級,如今只是個五品的才人。雲太師先前執掌軍機,如今也被限制了出入。眼見著雲家也是要垮台的架勢。想當初一后一妃同日入宮,何等風光。如今,唉!至於肖家更不用提了。唯一的指望也就是二皇子,可那不過是個沒滿兩歲的娃娃,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除非是沒有三皇子。」

「哥哥呢?」現在早該下衙了才是。

「二弟,你哥哥去找人去了。」說話的是牽著兒子走進來的陳俏,她說完福身給沐陽行禮,小團團則掙脫母親的手跑過去抱著沐陽大喊:「祖母!」

「來、來,這是你二叔。」沐陽高興的介紹,然後把孫子抱到腿上。

小團團便叫了,得了寧耘一把小匕首做見面禮。沐陽讓陳俏給他收起來。然後轉頭問:「耕兒找誰去了?」

「謝隋公子。」

寧耘心頭一驚,想來老哥是因為在魏地受了皇后的恩惠,所以謝家出事之餘想出一份力。嫂嫂這是有些擔心此事會引來禍事,所以特地來稟報母親的。

「按說夫君在魏地多虧了謝隋公子周旋,知恩圖報也是該當的。但謝隋公子既然能夠聞風先遁想來心中自有主張,夫君這般暗地找人有些不妥。」

「嗯,我知道了,我會說他的。今日你二弟回來,讓人趕緊去找他回來,也好一家吃個團圓飯。」

「好的,媳婦兒這就去辦。」

寧耘見嫂子走了,湊到母親耳邊耳語了幾句,把謝隋的真實身份說了。非是他信不過嫂子,但她畢竟是陳相千金。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為好。就是母親,也是因為她說了皇上讓相助皇后的話,不然謝陌的事他也不會說出去。

「天啊!居然是皇后假扮的。怪不得皇上就認定了皇后,要把國事托給她呢。不但是謝家子弟,連謝家女兒也是不一般吶。當初她姑姑其實也是一等一的樣貌與能力,只可惜不為皇兄所喜,心性越來越偏激。」

「嗯,母親可別把這事告訴了哥哥,他對嫂子是沒有秘密的。陳相那等老成謀國之人,未必樂見皇后這般。」

「知道了,我心頭記她的情也就是了。」

寧耘嘟囔,「可惜內懲院不讓探監的。」這麼多年也就太后臨死前闖過一回進去,他可沒那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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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后風華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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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67 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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