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哪能不見血呢?

第036章 哪能不見血呢?

「難道是長城部落作祟?」風乾的腦子裡終於清楚了一些。

說華城會為了一個無法生育的女兒拼盡前程,這件事本身的可信度就不高,只是因為他巧舌如簧,風乾也是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相信了他的話。

但是這個信念根本就毫無根基,一擊即碎,這個時候,就不由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想不到風邑的身上去,褚潯陽倒是可以理解,微笑了一下,並不點破。

風乾六神無主,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幹吞了一口道:「他——利用我?」

「總歸不會是真心實意的吧?」褚潯陽反問。

風乾盯著她的臉,他可不認為褚潯陽告訴他這些會是好意,但如果褚潯陽所言屬實的話,眼前的這個後果就完全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那你又為什麼來告訴我這些?」最後,風乾咬牙問道,意有所指的扭頭看了眼方才太后離開的方向。

如果褚潯陽要落井下石,那麼就不應該會來對他說這些,而是直接去崇明帝或是太后的面前揭發此事,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

不管現在太後有沒有窺見此事幕後端倪,最起碼,她似乎是不準備直接追究的。

「就算我不說,你也很快就能知道的,不是嗎?」褚潯陽道。

太後會親自衝到這裡來,這說明她已經意識到了這次事件將要引發的後果,就算她還會惦念著祖孫情分,不去追究風乾,但也絕對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稍後一定會向他興師問罪的。

褚潯陽給出這樣的解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然則風乾卻還不能完全相信他,兩人正在僵持對峙的時候,身後花園的入口方向卻見一個小廝引著延陵君快步行來。

延陵君面上笑容如沐春風,而那小廝卻是苦著一張臉,見到風乾,就趕緊小跑著迎上來,「王爺!榮大公子一定要進來,小的們——攔不住!」

風乾也知道自己今非昔比,咬著牙,腮邊肌肉痙攣著抽搐,恨聲道:「榮烈?你是不是太過目中無人了一些?你當本王的府邸是什麼地方?能由著你不精通穿就直接往裡闖的?」

「我只是聽說陛下勒令四殿下閉門思過,如果為了出門迎我,而違逆了陛下的命令,那豈不是連我也都要跟著受追究了?」延陵君道,語氣散漫,視線都沒和他正面接觸,直接走到褚潯陽面前,捏住她的指尖道:「今天還有沒有不舒服?」

「我就是在家憋的久了,悶得慌,才趁你出門溜出來的,你做什麼又跟過來?」褚潯陽皺了眉頭,滿臉的不樂意。

「我只是不放心你!」延陵君道,手下力道稍稍加重,揉了揉她蔥白的指尖。

方才如果他自己直接登門,並且要求查看四王妃的病情,那樣名不正言不順,風乾為了遮掩醜事,根本就不會讓他進門,勢必在大門口就要劍拔弩張的杠上了。

延陵君雖然不懼與他爭鋒,但是只為了這麼一件事就把事情鬧大,還要浪費大把的時間和力氣,實在划不來。

所以他才先送信回鎮國公府,讓褚潯陽打了頭陣。

當然,現在風乾防守嚴密,如果只是褚潯陽一人登門,八成也會直接被拒,但如果能拽上太后一起——

那就又另當別論了。

褚潯陽倒是並沒有攛掇太后什麼,只在閑聊的時候突然提了一句四王妃,說不知道對方怎麼樣了,而太后又是何其通透的一個人,一點就通,馬上就心領神會,二話不說的擺駕前來,打了風乾一個措手不及。

這樣,延陵君再藉由尋找褚潯陽的便利登門,理由也順理成章了。

這件事,他們夫妻兩個做的可謂明目張胆,半點遮掩也沒有,分明就是個裡應外合之計。

風乾處處受制,這個時候也完全的無計可施。

「最近這幾天天熱,你也別在外面曬著了。」延陵君偏偏還當面演戲,牽著褚潯陽的手走到旁邊的涼亭里避暑,一面對映紫吩咐道:「你去好太後娘娘交代一聲,就說我先把公主帶回去了。」

「是!主子!」映紫應聲快步走了去,延陵君卻又不急著走了,反而扶了褚潯陽,一切坐在亭子里納涼。

八月酷暑的天氣,這會兒又正值晌午,風乾就站在花園裡,不一會兒額頭上就一片細密的汗珠,而他臉上的表情卻恰恰相反,陰雲密布,彷彿三九寒天隨時都要砸下冰雹一樣。

映紫去的時間不長,回來的時候,身邊同行的還有趙嬤嬤。

風乾捏緊了拳頭,卻是完全無力阻止。

「榮大公子來了?奴婢見過!」趙嬤嬤笑吟吟的上前拜見。

「是啊!潯陽最近的身子不舒坦,可她偏又閑不住,我怕她給外祖母添麻煩,就過來接她了!」延陵君道:「聽說外祖母在四王妃那裡,多有不便,我就不去拜見了,麻煩趙嬤嬤幫我轉告一聲,潯陽——我先帶她回去了!」

他說著,就作勢起身要走。

「大公子留步!」趙嬤嬤忙道,面有難色的又再屈膝一福,「如果大公子不著急的話,奴婢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請您能者多勞,移步過去看看四王妃?這幾天雖然有太醫診治,但是王妃的病情卻還是沒見大的起色,太後娘娘十分憂心,所以——」

延陵君不是太醫,沒有隨傳隨到替任何人看病的義務,所以趙嬤嬤開口就極為客氣。

她的意思,其實也就相當於是太后的意思,而延陵君等的也剛好是這個,自然不會拒絕。

「那好吧!」略一思忖,延陵君就點了頭,她回頭去看褚潯陽,褚潯陽卻皺眉看著外面白花花的日頭光斑不想動,「我懶得走了,就在這等你吧,你快去快回!」

延陵君猶豫了一下,拿眼角的餘光稍稍打量了風乾一眼,笑道:「四殿下不一起過去嗎?」

自己的結髮妻子昏迷不醒,風乾總要有所表示的,不得已,只能硬著頭皮,一撩袍角,當先就大步往前走去。

延陵君勾了勾唇角,也款步出了亭子。

趙嬤嬤則是對褚潯陽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然後也快步跟上。

延陵君過去主院的時候,太后正沉著臉坐在四王妃卧房外面花廳的椅子上,小世子垂著眼睛,情緒不高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四歲大的孩子,腦子裡對是非的觀念都很模糊,但也還是能夠感覺到這幾天闔府上下緊張又冷肅的氣氛,更別提一直疼他的母妃卧床不起了。

小世子低著頭,不時的去偷瞄那屋子裡面,臉上的表情怯怯的。

「太后,榮大公子和四殿下來了!」趙嬤嬤跨進門去,小聲的提醒。

太后暫且停了手下捻佛珠的動作,掀了掀眼皮,視線落在風乾身上,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她雖然什麼也沒有說,風乾也還心頭劇烈一跳,勉強出聲道:「皇祖母!」

「烈兒,哀家知道這樣做不合規矩,但是人命關天,今天哀家也便倚老賣老,跟你討要一份人情,哀家知道你的醫術是得鬼先生真傳,琮兒年幼,不能沒有生身母親在身邊照拂,四王妃的病,你去替她看看吧!」太后道,這一次兩次的,她是真對風乾冷了心了,從頭到尾,根本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她可以容忍一個眼高手低的孫子,卻不能原諒一個喪心病狂的衣冠禽獸。

「外祖母有話,直接吩咐就是,您說這話,可是要折煞君玉了!」延陵君道,態度也算是恭敬,然後趙嬤嬤就引他進了裡面的卧房。

延陵君和褚潯陽這兩口子,今天絕對是來者不善,趁著他給四王妃診脈的空當,風乾斟酌再三,終是不能坐以待斃,就硬著頭皮開口道:「我府上的事,讓皇祖母一再費心,都是乾兒的不是,張氏的病,太醫一直都跟著在看,只是她元氣大傷,不容易恢復,孫兒也實在是——」

如果華城真是長城部落的爪牙,那麼極有可能,從一開始讓華思媛嫁進他四王府的意外就是一場早有蓄謀的陰謀。

那一雙可恨的父女!居然叫他雞飛蛋打,徹底失去了太后和崇明帝的歡心。

「皇祖母!」風乾怒火中燒,心中憤恨不已,乾脆的一撩袍角跪了下去,悲痛說道:「都是孫兒察人不明,沒有天提前發現華氏包藏禍心,是我對不起王妃和琮兒,也讓皇祖母和父皇跟著動怒。現在大錯已經鑄成,孫兒也不敢再替自己辯解什麼,如果王妃真有什麼閃失,孫兒也沒臉再活在只世上了——」

他說著,臉上表情就濺顯悲痛,一副不勝哀戚的模樣。

小世子看看他,又再扭頭看看裡面床榻上還在昏睡的四王妃,突然就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一樣,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跳下椅子,一下子撲到風乾懷裡,大聲嚷道:「父王!我母妃怎麼了?香穗姑姑說她很快就會醒了,她為什麼還不醒過來?他不要琮兒了嗎?父王也不要琮兒了嗎?」

風乾保住他在懷裡,垂眸掩飾眼中真實的情緒——

他在賭太后心裡一直看的很重的血脈親情。

而太后對他雖然深惡痛絕,但到底也是被小孩子恐懼的哭聲震懾——

如果四王妃醒不過來,風乾再被追究的話,那麼最可憐的還是小世子,她是不忍心看著自己的曾孫變成孤兒的。

太后遲疑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又隱隱的嘆了口氣。

趙嬤嬤看在眼裡,趕緊過去把小世子哄過來,低聲的安撫寬慰,「小世子可不敢說這樣的喪氣話,四王妃只是生病了,將養一陣子,就會好起來的,她怎麼捨得丟下小世子不管呢?」

但是已經好幾天了,四王妃都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更有甚者,今天看到她時,她的臉色比出事那天看上去都還要更加蒼白幾分。

趙嬤嬤這話說的言不由衷,連自己都不信,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將小世子的情緒暫時穩定住。

這個時候,延陵君也給四王妃診斷過後,從裡面走了出來。

太后連忙定了定神,開口的語氣難掩疲憊,「那孩子怎麼樣了?」

「四王妃氣血兩虧,癥狀又是重中之重,說實話,情況不容樂觀!」延陵君道。

小世子對這些話的領悟力不夠,聽的懵懵懂懂。

太后的臉色一下子就又陰沉的無以復加,嗓音沙啞道:「你是說——」

「不!我什麼也沒說!」不想延陵君卻是突然開口打斷她的話,「只要是虧損,就總有再補回來的機會,不過就四王妃現下的狀況,更多的卻要靠運氣了,我給她開幾個補血益氣的方子留下,然後——之前給四王妃看病的太醫是哪一位?要勞煩外祖母傳一道口諭,稍後請他往我的府上走一套,我好指給他幾個推宮過血的穴位,外祖母你是知道的,如今潯陽有孕,我分不開身每天往四王府跑!」

他會刻意提起給四王妃看病的太醫,絕非偶然。

風乾本來已經稍稍放下一些的心,頃刻間就又懸了起來,驚慌的抬頭看過去,他極力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太後面前,又不知道怎樣開口。

太后的臉色陰沉沉的,手指又捻過兩個佛珠,卻是忽而冷笑,「哀家把四王妃交代給他們醫治,他們治來治去,卻連半點起色也沒有,太醫院不養這些欺世盜名的廢物,趙嬤嬤,傳哀家的懿旨,將那兩人都拖出去斬了。」

風乾的心裡突然就涼了一截——

太后這說是處置太醫,卻分明就是在敲打他的。

太后的目光移過來,風乾滿頭冷汗的趕緊垂下眼睛,但太后似乎是真的沒有打算追究他,直接就按著座椅的扶手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道:「鎮國公府一會兒就讓貼身伺候本宮的遲醫女走一趟,那些太醫每日來往四王妃的閨房也不像個樣子,趙嬤嬤,你去收拾一下,暫時把四王妃還有琮兒都一起接到哀家那裡住著,等她的病好了再說吧!」

「皇祖母!」風乾的心裡咯噔一下,焦急的開口。

太后止步,冷冷的回頭看他一眼。

風啟的後背隱隱也被汗水打濕,臉上表情幾乎完全維持不住的斟酌道:「怎麼能讓琮兒他們去打擾皇祖母?那孫兒豈不是就太不孝了?皇祖母,我——」

太后並沒有說什麼,但風乾的話也只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太后雖然沒有做聲,但是那個冷的化不開的表情就已經代表了她的全部態度。

這一刻,風乾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位子,是真的已經和他失之交臂,再也摸不到了。

太后被趙嬤嬤扶著,很快就消失在院子外面。

隨行的大宮女手腳利落的帶人進來將四王妃也一併移出去,一併帶走。

延陵君臨走,回頭又看了風乾一眼,那神色之間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然後就一抬腳,徑自往花園走去。

這時候室外的氣溫很高,褚潯陽雖然坐在陰涼處,也被熱氣縈繞,昏昏欲睡,延陵君過去的時候,她的額頭就要點在石桌上了,於是趕緊抬手過去一托,褚潯陽的一個響頭就磕在了他的手背上。

「哎喲!」褚潯陽皺著一張臉去揉額頭。

「該喊痛的其實應該是我吧?」延陵君笑道,甩了甩被撞的紅了一片的手。

「我又沒有真的睡著!」褚潯陽脫口道,拽著他的腰帶站起來,頭腦親醒了這才想起來正事,狐疑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太后呢?」

「她要帶四王妃和小世子一起回宮,估計要收拾一會兒,這裡沒我們什麼事了,我們先走!」延陵君道,想著她方才精神倦怠的模樣,就乾脆一彎身,將她打橫抱在懷裡,往外走。

褚潯陽的手臂順勢繞在他頸后,就忍不住玩味著笑了,「為了替風乾填窟窿,太后這也算是煞費苦心了,她接了四王妃母子進宮,一則是向四王妃的母族表示了一種態度,來化解他們胸中怒氣,二來,也是將兩人牢牢握在手心裡了,除非張家徹底放棄了四王妃這個女兒,否則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不敢衝動行事了。」

「張家的事,都還是小事情,我現在比較關心的是和此事息息相關的另一家——華家的情況,如果華城就是十二舅舅身後的那個人,他們就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延陵君目不斜視的往前走,眼中神色卻是莫名一深。

榮顯揚離京,讓他凡事更要瞻前顧後,小心翼翼了,這種感覺——

他很不喜歡!

「這有什麼難的?」褚潯陽的眼睛眨了眨,狡黠一笑,「事情敗露,風乾和華家必須要撕破臉皮,方才我讓青蘿去風乾的書房取了他的印鑒,並且以他的名義提前寫了一封休書送去左丞相府了,順便也跟華思媛透露一下她之所以會和風乾產生種種淵源的真實原因。現在我們只需要耐著性子再等一等就好,要逼得一個人狗急跳牆,哪能不見血呢?」

延陵君哭笑不得的低頭蹭了蹭她的鼻尖,「休書這種東西,你代寫的算什麼?」

「橫豎真的風乾稍後也會給她去送,有什麼打緊?」褚潯陽不屑的撇撇嘴,「但願華思媛不要讓我失望啊,她還真不見得會是華思悅的對手!」

說到底,她還是記著華思悅之前算計的仇呢!

不睡覺果然就是作死的節奏,只憋出來這麼多,熱血騰騰的在明天,嗚,滾去睡了,晚安寶貝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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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凰途之一品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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