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翻舊賬,御前對峙
風連晟放下茶碗,走過去扶住她的手臂道:「母后,外公一家蒙難,您心中悲痛,父皇是知道的,可是口說無憑,總不能只憑這些死物,您就認定了是老二所為吧?」
製造那些武器衣物的都是他的人,陳皇后是絕對挖不出來的。
「哼!」陳皇后怒然甩開他的手,只不依不饒的盯著風啟道:「那些所謂刺客的事情,你到底要如何解釋?本宮已經親自確認過了,當初你送回行宮的那些,根本就不是出自永定侯府的人。」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風啟不慌不忙的反問,「想也知道,永定侯就算再蠢,要派刺客行刺,也不會用自己身邊的熟面孔吧?以永定侯府的背景和財力,想要買兇殺人,借用幾個亡命之徒來圖謀大事,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你——」他說的輕巧,就算陳皇后一開始還持懷疑的態度,這會兒卻已經認定——
那件事,的確是風啟從中做了手腳。
「事到如今,你竟然還要試圖狡辯?」陳皇后怒道,眼中狠厲的神色一閃,緊跟著卻是陰測測的冷笑出聲,「風啟,你真以為你做的事情就天衣無縫,毫無破綻了嗎?就算你一口咬定那些所謂刺客不是你找來的,可是現在已經有人在那天事發地點附近的山坳里挖出來了你叫人埋在那裡的幾具屍首,並且常嬤嬤已經親自確認,那幾個人就是前段時間永定侯府突然失蹤的幾名護衛,這你又要怎麼解釋?你敢說不是你叫人將他們埋在那裡,又另外找了人掉包,再到皇上跟前去惡人先告狀?」
「是嗎?」風啟長身而立,一直無動於衷,他看了陳皇后一眼,語氣依舊淡淡的,「這就奇怪了,平白無故的,永定侯府的家人怎麼會出現在那荒郊野外的,母后您的意思,難道是說當初意圖行刺兒臣的其實就是永定侯府派出去的人?但是事發之後,兒臣為了袒護他,所以將刺客掉包,幫著他到父皇面前去遮掩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此時此刻,父母你是應該謝謝兒臣當初以德報怨?卻怎麼又會恩將仇報的跑到父皇跟前來二人先告狀?」
「你還敢說?」陳皇后是沒有想到平時看上去沉默寡言的風啟說起話來居然會頭頭是道,這麼噎人,登時就氣的滿面通紅,指著他道:「事後本宮曾經和父親確認過,那天他的確是派了幾個得力的手下去行宮給本宮送些東西,結果派出去的人卻如同石沉大海,之後就再沒了消息。在本宮看來,分明就是你半路截獲他們,然後臨時起意,心生毒計想要構陷本宮,但是你怕用永定侯府的人到皇上跟前告狀太明顯了,就只盜取了他們身上本宮的信物,好在是陛下聖明,沒有被你蒙蔽,否則——」
陳皇后說著,就彷彿已經確認了這樣的事實一樣,越發的怒不可遏道:「風啟,你分明就是狼子野心,大逆不道!當時皇上寬仁,沒有持續追究,今天你就故技重施,打算利用從他們身上扒下來的武器衣物,再次構陷,並且為免當面對質而露出那柄,乾脆就將永定侯府一家滅口,你當真是心狠手辣,無法無天了!」
她的這番說辭,雖然絕大部分都是自己臆測,也有部分地方叫人聽來會覺得牽強,可大致上的邏輯卻是條理分明,十分清晰的。
這個時候的陳皇后,可不該會有這樣冷靜的頭腦。
褚潯陽兀自沉吟一聲,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一個突兀的念頭蹦出來,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扭頭朝旁邊的風啟看去——
是了,陳皇后的腦子,根本就不可能縝密嚴謹的想到這一重,她是被人蠱惑利用了。
而利用她的人——
風邑!
風啟一定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宮裡等著他的這一局是出自風邑的安排,所以才會那樣的謹慎小心,不想她在今夜前往天牢,因為天牢和禁宮就只有一牆之隔,很容易就會被牽扯進來。
「說到底,這所有的一切,也都不過只是母后的臆測而已!」風啟說道。
陳皇後到底也是他的嫡母,就算對方再怎麼蠻橫無禮——
至少在表面上,他還要維持彼此之間的體面。
陳皇后說了這麼多也沒能逼得他主動認罪,耐性就不由的差了許多,轉身過去,直挺挺的跪在了崇明帝的御案之前道:「皇上,永定侯府的家人被殺害藏屍,那麼巧又是在風啟所說的遇刺地點那附近,這本身就是不容辯駁的鐵證。何況京兆府的仵作也去驗過了,那些人就是在那事發的當天被殺,就算現在風啟他堅持辯稱他不知情——從行宮回京,那是必經之路,您覺得他的話可信嗎?」
那天褚潯陽一行回京,的確是沒遇到永定侯府的那些人的,那麼現在就只有一種可能——
是風邑叫人截殺了永定侯派出去的刺客,然後另外找了自己的死士代替行刺,最後又在他們繼續上路之後,命人將永定侯府那些人的屍首埋藏在了事發地點附近,以便於圖謀後效。
可能那個時候他就只是多留了一手,只是不湊巧的是——
最後居然還真就用上了。
御案後頭的崇明帝,臉色並不好看,但也沒有什麼明顯喜怒的情緒表露,只就慢聲道:「啟兒,永定侯府的那些人,你確定沒有見過他們?」
反正陳皇后也沒有鐵證如山在手,只要風啟一力辯稱自己不知情,崇明帝也沒有辦法追究他,可是只就陳皇后此時的態度,卻勢必要持續糾纏下去,這樣一來,反而會沒完沒了了。
「回稟父皇——」風啟拱手一禮,剛要說話,褚潯陽已經飛快的走上前去一步,站在他身前半步道:「陛下,既然皇後娘娘一定要刨根問底,那麼這件事就由我來代為說明好了,您也用不著再為難二殿下了!」
風啟的眉心隱約一跳。
陳皇后卻是咬牙切齒道:「本宮就知道此事必有隱情,你們之間果然有所勾結?褚潯陽,識時務的話,你就最好當著陛下的面把一切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念在你只是替那個孽種遮掩的份上,本宮還可以代為向陛下求情,對你網開一面!」
「皇後娘娘!」褚潯陽聞言,卻是一下子冷了臉,語氣犀利道:「你身為一國之母後宮之首,居然連這樣一點的容忍雅量都沒有?不管二殿下的生母是誰,他都是皇帝陛下的兒子,您身為她的嫡母,卻這樣口無遮攔的肆意侮辱?」
陳皇后是將除了風連晟以外,崇明帝的其他所有兒子都視為眼中釘的,現在又對風啟深惡痛絕,那「孽種」二字,幾乎是信手拈來,脫口而出的。
本來就只是一時的口誤,卻沒想到褚潯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避重就輕,來抓她的錯處。
「我——本宮只是急怒攻心才會一時失言!」陳皇后本來下意識的想要發怒的,但是看了眼崇明帝的臉色,就不得不暫時將脾氣壓下來,話鋒一轉道:「你也不用東拉西扯的來仕途混淆視聽,還是趕緊把實情都招認了吧!」
「只是失言嗎?我還以為是皇後娘娘您不準備再積口德了!」褚潯陽冷嗤一聲,奚落的陳皇后臉色鐵青,然後只想速戰速決的解決掉這件事,於是就直接對案后的崇明帝道:「陛下,皇後娘娘說的沒有錯,的確,永定侯府的人會在郊外被殺並非巧合,事發當天,二殿下和我們都的確是見過那些人的,不僅見過,還叫隨行的侍衛將他們滅了口!」
陳皇后是沒想到她會這樣痛快的認了,一下子認定了風啟就是圖謀永定侯滿門的胸口,震驚之餘,腳下就猛然一個踉蹌後退兩步。
「娘娘當心!」常嬤嬤趕緊扶了她一把。
「果然是你!」陳皇后死死地盯著風啟,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擠出來,然後就一把甩開常嬤嬤的手,直衝了過去,抬手就往風啟臉上摑去。
以她的身份,這一巴掌,風啟是不好躲的。
褚潯陽卻是想也不想的伸手一拉,直接將旁邊的常嬤嬤往前一推。
啪的一聲脆響,陳皇后這戾氣十足的一巴掌就結結實實的打在了常嬤嬤臉上。
「哎喲!」常嬤嬤發出殺豬一樣的尖叫聲,眼冒金星,隨後想起這是在御書房,就趕緊倉惶跪下去,磕頭道:「皇上恕罪!皇上饒命!」
陳皇后一巴掌打錯,自己也懵了,恨聲道:「褚潯陽——」
「皇後娘娘,陛下可還在這殿中坐著呢,您就這麼隨便對他的兒子動手?這樣——真的合適嗎?」褚潯陽無所畏懼的冷然一笑。
陳皇后猛地一個激靈,回頭,果然就見崇明帝滿面陰沉的盯著她,唇角緊繃,已經昭示了他此時極度不悅的情緒。
「皇——皇上——」陳皇后一下子就慌了,捂著手腕,結結巴巴道:「臣妾是正在氣頭上,實在氣不過,風啟他實在是太過分——」
「皇後娘娘都沒等我把話說完,怎麼就知道是二殿下過分?」褚潯陽冷聲截斷她的話。
陳皇后氣的胸口起伏。
風啟是被她的身份壓著,有很多的話不方便說,偏偏這個褚潯陽天不怕地不怕,完全的沒有顧忌。
崇明帝也不想看他們再鬧下去,聲音冷肅道:「定國公主,你到底隱瞞了什麼,都當著朕的面一次都說清楚了吧!」
「是!」他的面子,褚潯陽還是要給的,當即就恭敬的略一頷首,然後正色道:「那天我和君玉還有二殿下結伴回京,的確是遇到過永定侯府的人,並且勒令手下殺了他們滅口,但是皇後娘娘的猜測就只中一半,因為在這件事上,二殿下雖然說了謊,但事實上卻不是我們夫妻在幫他隱瞞什麼,恰恰相反,當時是我要求他守口如瓶,來替我隱瞞那件事的!」
「你說什麼?」陳皇后一頭霧水,大惑不解。
「皇後娘娘還不懂嗎?因為事實上那天永定侯府派出去的人真正要行刺的對象,其實就是本宮,而非是臨時決定與我們同行的二殿下啊!」褚潯陽道,嘲諷的勾了勾唇角。
陳皇后的腦中嗡的一聲。
崇明帝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將心裡一隻盤桓不去一個疑團解開——
當時他聽說有人行刺風啟的時候就一直覺得那件事有什麼地方是不對的,這時候才如夢初醒——
的確,那天風啟是臨時決定回京的,從他過去自己面前請命到出發,中間根本就一點兒時間也沒耽擱,要說是有人蓄謀行刺他?怎麼可能準備的過來?
「他們是沖著你去的?」崇明帝思忖著慢慢說道。
「是!」褚潯陽點頭,面上神情坦蕩,「那些人要刺殺我和君玉,我一事氣不過,就叫侍衛把他們全部給殺了,可是要命人將他們的屍首送去給陛下過目的時候,二殿下身板的侍衛有認出了他們身份的,二殿下說永定侯是皇後娘娘的父親,忠君愛國,怎麼看都不會做這種事的,唯恐在事情具體情況不明的情況下壞了陛下和永定侯之間的君臣關係,二殿下就跟我要了個人情,說此事他會解決,讓我稍安勿躁,等著他的交代,所以我也才給了他這個面子。不過陛下您也是知道的,我的脾氣不好,更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咽下這口氣,所以當時就開了條件,二殿下要我不去聲張那事兒是可以,但是在所有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我不准他走漏風聲!」
褚潯陽的行事乖張,眾所共見,如果真是有人敢於行刺她,她會壓著消息等著自己揪出兇手,這一點也不奇怪。
變故突然,陳皇后冷不丁打了個寒戰,衝上前去道:「你胡說八道!說我父親要行刺你?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件事,她都知道,只是以為就著目前的局面,褚潯陽根本就沒機會提了。
「你父親做的事,你怎麼會來問我?」褚潯陽一挑眉毛,冷聲反問,緊跟著也沒等陳皇后反應過來,緊跟著就又目光一冷,諷笑道:「當然了,現在就算想要去問他,他也沒機會開口了!」
陳皇后正為了永定侯府的滅門慘案悲憤,褚潯陽這樣傷口上捅刀子,險些就將她氣的背過氣去。
她捂著胸口,不停的喘息。
崇明帝目光冷靜的打量著風啟和褚潯陽二人,顯然也是對他二人之間的關係起了疑心,過了一會才道:「真是這樣的嗎?」
他問的,自然是風啟。
「是!」風啟回道,面不改色,「當時兒臣因為不相信永定侯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思忖之下,才找了另外的人謊稱刺客,並且在他們身上留了一件母後宮中的信物,心裡想著,用這件東西做試探,畢竟事關母后,永定侯那裡如果有什麼冤屈和隱情,就一定會主動去向父皇陳情稟明的,只是不曾想——」
永定侯因為崇明帝沒有大肆追究,卻是竊喜不已,乾脆就當完全沒了這回事!
他們永定侯府裡面有人失蹤,他不去衙門報案,知道自家人可能牽扯進了大逆不道的行刺皇子案裡頭,也一聲不吭,這不是心虛還能是什麼?
「不是!絕對不是這樣!」陳皇后慌張的想要辯解,可又難以自圓其說。
這件事——
的確是他們一家做的太明顯了。
最後定了定神,她就聲淚俱下的跪在崇明帝面前道:「皇上,定國公主這根本就是信口開河,臣妾的父親和她無冤無仇,怎麼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行刺於她?她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
「是啊,本宮也是百思不解呢!」崇明帝還沒說話,褚潯陽就已經介面道,她的語氣卻是半分也不莊重,反而帶了點兒頑劣的意味,笑道:「而且他就算看本宮不順眼,要派人行刺,又怎麼會讓所有的刺客身上都帶著能證明他們是出自永定侯府的兵器物件?甚至於連皇後娘娘的信物也一併帶著?他這總不會是苦心孤詣,為著嫁禍給皇後娘娘,您這個親閨女的吧?」
陳皇后額上開始冷汗直冒。
崇明帝那麼精明的一個人,肯定馬上就能領會其神髓——
這麼明顯的證據,肯定不會是為了嫁禍皇后的,過猶不及,聯繫到當時的情形,永定侯府行刺之事的目的就清楚了——
分明是禍水東引的!
崇明帝冷著臉,不說話。
風連晟卻不能坐視不理,底氣不怎麼足的做樣子開口道:「父皇,此事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永定侯的為人,兒臣還是信得過的——」
陳皇后恨恨的剜了他一眼——
這也是人前做戲的白眼狼。
「太子殿下對永定侯真是情深意厚!」褚潯陽道,打斷他的話,「不過皇上,永定侯雖然已經無法開口澄清此事了,但是追查之下,潯陽卻發現了另外一個深知此事始末的人……」
「你是說——」風連晟立刻就有多頓悟。
「是!」褚潯陽含笑點頭,「就是太子殿下的前未婚妻,華丞相家的二小姐華思悅,如果陛下不反對的話,可以叫人傳她進宮問話,當然——」
褚潯陽說著,就有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笑容,頓了一下,道:「前提是,她還沒被滅口!」
既然是風邑布局,十有八九,這個時候也要把華思悅給滅口了的。
崇明帝想了想,就點了頭。
誠然褚潯陽和風啟都沒抱希望令文昌能把華思悅找來,所以當華思悅被人推進來的時候,兩人都忍不住的勃然變色。
舅舅不按常理出牌啊,這坑貨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