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晉江獨發
處理這種小事並未花費紅葉多少時間,因著流雲的關係他們很快就見上了面,幸而紅葉似乎對這個挂名師兄還有印象,只是微皺眉頭道:「諸葛流雲?」
流雲點點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頭道:「師妹,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二人談話間七陌就站在流雲身後,偶爾掃一眼紅葉,雖然他對這個玄心正宗第一人有點好奇,但紅葉感覺敏銳,過多打量一定會引起她的警惕。
簡單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紅葉已經了解流雲的來意,視線在一直帶著紗帽的七陌身上頓了頓,道:「冰心草堂後院還有幾間客房,如果想留下就先住在那裡。」
她站起身走了出去,「我還有事,你們自便。」
從相見到現在,紅葉連一句廢話都沒有,作風十分乾脆利落,流雲似乎有點不能接受這樣的反差,在他想象中師妹應該是嬌嬌軟軟可愛漂亮見到他就撲上來叫師兄的,紅葉雖然漂亮,但冷冰冰的女漢子形象還是讓他很怨念鬱悶。
一夕看了會兒紅葉的背影,半晌道【很敏銳的小姑娘】
七陌聞言看去,一夕卻沒有再接下去,他也不知道這意思是不是紅葉發現了他們的身份。
二人暫時在南郭鎮落腳,一待就待了六七天,流雲這段時間每天都去纏著紅葉,似乎很想看到冰山美人的笑容,紅葉雖然不會厭煩這種厚臉皮的小舉動,但往往也是無視,這二人的相處看得周圍的人很是有趣。
七陌在南郭鎮的人看來是一個十分神秘的少年,他們只知道他的聲音很是好聽,為人沉默寡言,除此之外就不清楚了。不過這些並不影響他們對七陌的善意,群眾的腦補能力是強大的,在他們看來沉默又乖巧的少年總是惹人疼,所以除了紅葉,其他人對七陌也算熱絡。
南郭鎮的安寧和諧被打破是在紅葉流雲一起離開的兩天後,紅葉似乎有什麼要事,流雲纏著一起去,便將七陌留在了這個已經熟悉的小鎮。
起初是一位寡居的老大娘去山上尋找自己一夜未歸的兒子,卻發兒子已經失蹤,令人驚恐的是卻在枯樹旁發現了他的衣物和一灘鮮血,緊接著又在不遠處發現了兩件青年男子的衣袍,經人認領后發現是南郭鎮前段時間進京趕考的兩個書生所穿的衣袍。這一發現令南郭鎮上人人自危,特別是在有人說親眼見到山上有吃人的女鬼時更甚。
七陌深居簡出,平時就是睡覺練功和彈琴,又基本不吃什麼東西,基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等他發現不對勁時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天。
這時的南郭鎮遠比不上平時的熱鬧,小販紛紛收拾了東西待在家裡,客棧也是零零落落地開著,街上根本見不到幾個人。七陌此次出門是想去附近走走,旁人得知后不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道:「小兄弟,那邊的山上有女鬼,還是不要亂走的好。」
剛說完那人就一怔,低頭一看,拉住的手指纖細修長,在陽光下如玉般美麗,可這觸感…卻是無比冰涼,這絲涼意似乎直滲透進了他的心底,讓他在暖日下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謝謝,不用擔心。」七陌紗帽下的雙眼看著他,幽幽道。
那人冷意更甚,忽然就結巴起來,「不,不用,那、我先走了。」
一夕忍不住嗤笑一聲,心道這小傢伙倒是越來越會使壞了。
使壞的七陌臉上仍沒有表情,彷彿自己並沒做什麼事情,只是熟悉的人都可從他的眼中看出一絲調皮,這副模樣讓一貫冷淡的一夕都很是忍不住想要捏捏那尤帶嬰兒肥的雙頰,可惜他觸碰不到對方。
由於鬧鬼事件的盛行,山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七陌才走到半山腰上就不願再動,他摘下紗帽斜倚在一棵大樹旁,微閉起雙眼。
人間的生活和他想象中不大相同,七陌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想念魔宮想念七夜了。
有七夜在身旁,好像很少會感到無聊,七陌後知後覺地發現。
一夕浮在七陌身側,長長的銀髮幾乎拖曳到了地上,他憑空凝聚出一把蕭來,開始吹起婉轉悠揚的曲子,配著一副俊美無儔的面容,整個魂似乎要羽化而去。
【好聽。】七陌贊道。
一夕輕笑一聲,難得道【若有興緻,我可以教你。】
七陌手中立時也出現一把蕭,一夕語調緩慢,言語簡潔,令七陌很快掌握到了些許訣竅,雖然吹得斷斷續續,但樂趣自在其中。
一人一魂都未發現七陌倚靠的大樹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雙窺視的眼眸,那目光帶著驚艷與欲|望,久久凝視在七陌的面容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和前一刻還明朗的天空差別很大,雨水綿綿,七陌不禁微微皺眉,放下蕭咳嗽幾聲。
【找個山洞】一夕輕聲道,凝視七陌的淡眸中有著些許關心。
山上可以躲雨的地方不少,七陌很快到了個小山洞中,身上已經濕漉漉的,他不得不把外袍脫下,同時怨念於妖術不能像武俠小說中的內力那樣烘乾衣服。
靠在岩壁上,七陌緩緩將長發解開,垂下的發上滴答著幾滴雨水,他升起了堆小火后便發起呆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一夕見他這模樣輕搖了頭,淡淡一笑。
片刻后,小山洞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形瘦高的男子從雨中跑了進來,剛解下背後的書包就看到斜靠在壁邊的七陌,他先是一怔,隨後臉就變得通紅,立刻後退了幾步到山洞外,微弱的聲音傳來,「不知姑娘在此,多有冒犯,還望原諒。」
七陌:「……」
一夕暗含笑意,惹來七陌不滿一瞥。
他朝外看了眼,發現是個文弱的書生,在雨中微微發顫,卻仍堅持著不靠近山洞裡面。七陌心情不好不壞,就也沒有搭理,懶懶地閉眼。
書生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七陌生氣了,忙道:「姑娘莫急,采臣這就離開,這就離開。」
采臣?寧采臣?
七陌微微有了點印象,睜眼,抿唇頓了頓道:「停。」
寧采臣詫異回頭,卻聽得對方道「進來避雨。」
「可是……」
「進來。」聲音溫和輕柔,甚至帶著股慵懶,但聽起來卻並不容人拒絕。
「那、那采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寧采臣小步走近,在離七陌最遠的地方停住,緊張地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始解書包,連濕了的衣服也不敢解下來,隨後坐了下來。
洞內一片寂靜,七陌讓他進來不過是因為突然聽到這個名字,實際上並沒什麼事情,因此造成了如今一人閉目假寐一人緊張得不知幹什麼好的局面。
這雨來得蹊蹺,又十分大,寧采臣坐在洞口,不一會兒就感覺半乾的裡衣也全濕了,他不過是個文弱書生,當即恨不得衝到火堆旁烤烤,可一思及七陌的「女子」身份,就什麼都不敢做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青紫的嘴唇,道:「姑娘,不知、不知可否讓采臣在火旁暖暖?」
七陌懶懶應了聲,連眼睛也沒睜,事實上他現在是陰雨天的小毛病犯了,軟綿綿的沒力氣,往常有七夜隨時可以靠著,現在只有硬邦邦的牆,他就不舒服了。
寧采臣緩緩挪到了火旁,還是不敢抬眼打量七陌。事實上平時的他完全沒這麼膽小,可剛進山洞時不經意瞥到驚艷無比的容貌不由使他怔住了,雖然還有動作,但實際上心裡早成了一團漿糊,完全不知要怎麼辦才好。
火堆中的柴火不停發出噼啪聲,偶爾「啪」一聲就驚入人心,令人不得不清醒過來。
寧采臣,年二十,自幼由娘親撫養長大,以考取功名為目標奮力讀書。至今為止的人生二十年,接觸過最多的女性也就是自家娘和附近的大嬸,第一次這樣和相差不大的異性相處,還是個無比美麗的姑娘,他感覺能夠聽見自己的心在嘭嘭跳。
不管怎麼樣,寧采臣還是覺得自己不該就這樣把對方晾在那裡,於是鼓起勇氣朝那邊看了一眼,卻瞥見對方蒼白的臉色,道:「姑娘,你……著涼了嗎?」
過腰墨發披散著,與發色相對比的是幾乎沒有血色的臉,若不是那微弱起伏的身體,寧采臣幾乎覺得對方已經……
第二眼,驚艷並不比開始少,寧采臣努力平靜下來,靠近了些道:「我還有些乾淨的衣服,如果姑娘不嫌棄,可以先穿上。」
「謝謝。」七陌沒有拒絕,任對方將衣服蓋了上來,甚至沒有睜眼。
蓋衣中寧采臣感覺自己的手不小心碰觸到了對方細膩的臉蛋,觸手滑嫩,他的臉如火燒般騰得一下紅了起來,瞬間收回手去,結結巴巴道:「這、這火小了點,我再加點柴火。」
手忙腳亂地添東西,甚至連濕木也沒注意。
七陌只聽到那邊嘶了一聲似乎冒起了煙,然後就是寧采臣的小聲驚呼。
膽小羞澀,笨手笨腳。七陌有些納悶,不知道為什麼小倩會喜歡上這樣的人,從魔宮隨便拉一個出來都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怎麼就會拋棄七夜而選寧采臣呢?
不過如果真的要和七夜比的話,七陌覺得……嗯,還是讓她選這個寧采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