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人在劍穗在

我沉寂在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中無法自拔，腦袋很配合得晃得跟撥浪鼓似的。

須臾我發現四周都靜了下來，空氣中有種詭異的味道。

儘管百般不願我還是抬起了頭，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帶刀侍衛以我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圈，面目猙獰，偶不，面目嚴肅。

耳畔傳來官差大爺的渾厚笑聲，「姑娘，莫怕，你是好運氣來了！」

我對著手指咬啊咬，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我入了宮門那估計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我可不是什麼待在閨中一心希望得蒙君王臨幸進而光耀門楣的小女子，我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獨立的新女性。

你們口中的好運氣簡直就是我的噩耗。

我的腹議還遠遠沒有結束，只聽官差大哥朗聲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離國奇女子陌瀟瀟新式馬車實用性強，可大大提升國民出行安全，是一項里程碑式的創作，現特召陌瀟瀟進宮詳細說明馬車構造，孤將大量投入生產，並賞黃金萬兩，良田萬頃。欽此」

轟——，我眨巴著眼睛，迷茫地望著官差大哥，他笑容堆滿了臉，不住喚我領旨謝恩。

我愣了半晌，才磕頭接旨，撫著金燦燦的布帛，內心有點小激動。似乎預見了我土豪般的生活。

「瀟瀟？」

熟悉的呼喚讓我回過神來，逆著光望向聲源處，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夜小楓的臉上我看到了陰霾擔憂和無奈。

我起身，跑向他，「小楓，你是不是擔心我被欺負了？沒有啦，嘻嘻，雖然陣仗是有些嚇人，但是是君上看中了我的新式馬車哦，跟我混吧，以後就吃喝等死，再無煩憂。」

他淡淡地扯出一絲笑，以不似他的口吻對我說：「聖旨不能抗，那便祝你一路順風吧！」

我狐疑地去扯他的袖子，「你不與我同行嗎？」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出來太久了，我還要回去看看師兄的情況，收到消息師父近日也會回山了。」

我嘟起嘴巴，努力讓自己顯得波瀾不驚，我是一個大度的人，我是一個為他人著想的人，我是一個不會只考慮自己的人，我要笑著跟他再見。

抬起頭，爽朗一笑，「那好吧，處理好門派的事情一定要到都城找我哦」，說到此我頓了頓，踮起腳附在他耳邊，輕輕說，「你不在身邊，我會……怕哦！」

說我會怕只是一個借口，賭他會放心不下，賭他會捨不得我，總覺得心裡堵得慌，好像今日一別，就再也見不上了。

他頷首，像對待小孩子般撫了撫我的發，「把禮物帶著身邊，它能保護你，你要……保重！」

我四十五度望天，綻放出最美的笑容。

望著他的背影一步步遠去，我寒意頓起，一手拽著聖旨，一手伸進荷包，啊——！

我抓著荷包里的東西健步上前追去，呼喊的「小楓」都化作團團白氣消散在空氣中。

他止了腳步，我蹲下來喘氣，上氣不接下氣結結巴巴地說：「別走，劍穗！」

他大概體諒我虛弱的體力，折返而來，由於常年握劍而粗糙的手掌滑過我的掌心，我鬼使神差地一把握住了，心裡的不安愈來愈強烈。

他沒有說話，沒有任何舉動，任憑我使性子，始終溫柔地注視著我。

我無言地握著那隻手，帶我走出陰霾，助我爬出低谷，忍受我的無理，包容我的吵鬧，甚至都是一直寵溺著我的手。

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深深依賴。

我取下他的佩劍，將劍穗繫上，淡紫色的流蘇配上叮噹響的銀鈴，簡單卻又特別。

「夜小楓，你不能弄掉這個劍穗哦，也不可以嫌棄它，以後聽到鈴鐺響起，我就知道你回來了！」

他的表情我辨不出喜悲，他深深望了一眼劍穗，接過我手中的佩劍，對我說：「瀟瀟，人在劍穗在，放心吧。」

那時候我沒太在意這句話，只是本能地因為他言語中的珍視而狂喜，直到很多年後聽到熟悉的「鐺鐺——」聲，我才知道這句看似簡單的話語其實是交付了生命的承諾。

皇家官差的效率很高，素質也不錯，我一路被伺候地就真的像個公主，我都怪不好意思的，每每說「謝謝」二字，他們都會回之以「姑娘折煞臣了」。

我很無奈啊，只能向他們承諾：「他日我飛黃騰達了，定不會忘記在聖上面前為你們美言幾句。」

我記得電視里都是這麼演的，果然，每次聽到這番說辭，官差大爺都樂得合不攏嘴。

五日後，我順利抵達都城，還沒來得及欣賞此處的繁華便被一輛裝飾異常華麗的馬車接進了宮，透過被風浮起的車簾間隙，我能窺到金燦燦的宮門，一時興起，掀起帘子，將美景盡收眼下。

「大膽，誰家女子如此無禮，竟敢無視宮規，皇家大院是你等雜碎能夠褻瀆的么嗎？」

我聽到「雜碎」二字就火冒三丈，抓起馬車中的糕點就扔向他。

他愣住了，半天不發一語，卻是駕車的小廝一咕嚕跪在地上，「八王爺恕罪！」

八王爺？八王爺？啊！這是個王爺，也就是說他是皇親國戚，王子殿下，我出門不利啊！

可是，離天驕不是一直未婚嗎？哪裡冒出了這麼大個兒子，還是排行老八？

我嘿嘿傻笑，「民女不知是八王爺，多有得罪，請王爺海涵。」

「來人啊，給我拿下！」他無視我的討好。

我正準備陳詞辯論，卻聽一雌性十足的聲音飄來，「八弟，你又發什麼瘋！」

說完這人還望著我俯首一笑，我這次聰明地觀察了他的衣著，綉著龍飾的長袍，這毋庸置疑又是一位王爺了。

「七哥，你看看，這女子多麼無禮！」

「這可是君上的貴客，你別怠慢了人家！」七王爺示意隨從伺候八王爺去梳洗后，便轉向我。

「姑娘受驚了，君上正在洪武大殿等候。」

我心想這個王爺可有禮貌多了，故而也心生了些好感，微微一笑，作揖：「七王爺客氣了，適才是瀟瀟僭越了。」

「原來姑娘芳名瀟瀟，真是個好名字！」

「多謝！」

我就這樣稀里糊塗跟著七爺來到了洪武大殿，見到離天驕的那一刻我猛地震了一下。

這眉眼，若我沒記錯，和天界君上的好像。

離天驕比我想象中年輕帥氣得多，同時也親民和氣地多。他沒有介意我盯著他看，只是輕咳引起我的注意。

接下來便是要我畫了新式馬車的圖紙，尤其在後視鏡一欄做了詳盡的註釋，為保證順利生產，我被留在了宮中，君上要求我親歷第一批馬車的生產製作，並允諾我事成之後一個願望。

而七爺和八爺便被欽定為「導遊」，帶我參觀皇宮遊歷都城。

對於這些，我沒有立場說不，好歹有個七爺，我也不怕八爺把我怎麼樣。

我滿心只盤算著能再見到揮著翅膀的婆婆，問一問離天驕是不是下界尋愛的上任天宮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