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驚世豪賭
耶律學古鄭重向韓德讓與太子殿下深施一禮,說道:「若是韓大人和太子殿下沒有其他吩咐,末將這就召集人馬返回。此番打草谷所獲不小,須早日返營交付。」韓德讓點頭稱是,只交代小心行事便無他話。
耶律學古喝令啟程。走過王浩等人面前時,想起所遭戲弄,險些聲名前途盡毀,不由怒由心生。他哼了一聲,看也不看王浩等人一眼,昂首走過。待到走近那些被俘宋軍面前時,劈頭蓋臉一頓馬鞭狠抽下去,口中嚷道:「你們這些蠻子還磨蹭什麼?再不老實,看老子不扒了你們的皮。」
趙德芳等人大怒,六血衛雙拳緊握便要衝上前去。偏偏此時王浩身子一陣搖晃,險些摔倒,趙德芳驚呼一聲連忙半扶半抱才將王浩穩住。眾人七手八腳地將王浩攙回驛站大堂坐下。王浩幾欲昏厥,全身地傷痕火燒火燎地痛。
院外哭喊聲紛亂如潮。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尤其是生活在宋遼之邊的百姓,為了躲避兵火之災,他們不斷地拋家別業,向宋境後方遷移。但是遼兵鐵騎仍然將擄掠地噩夢強加在他們頭上。大宋官兵只會在高城之後防衛,從來不會理會高城之外百姓的死活。一旦歸為臣虜,生死都由他人掌握,成為卑賤的奴隸。
王浩緩息了一陣,稍微覺得好些。外傷倒還好些,只是前幾日被趙大趙二擊在背上地重手造成了內傷有些沉重。趙德芳聽到百姓的哭喊不禁心中惻隱難耐。她低低地問王浩:「這些人都被遼兵虜了,不知道會遇到什麼的悲慘,當真是可憐。我們有辦法救他們么?」每一個初戀的少女,都會把自己的愛人看做天下間無所不能的人。她也一樣,尤其是王浩在最危急地時刻,挺身而出只用言辭便將遼將弄得狼狽不堪,救了她們。在她眼裡,好象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倒王浩。只要王浩願意,什麼難事都會變得輕而易舉。只是此時王浩眼見傷勢沉重,她又不願意心中愛人過多分心。
王浩無奈地說道:「世事不如意者,十常居**。大宋不能好好地保衛自己的百姓,實在令人痛心地很。只是宋遼之邊何其漫長,這樣地事哪裡沒有?就是我們自己若不是今日僥倖,也會和他們一樣被虜到遼國充當漢奴。不要管了,我們沒有力量幫助他們的。除了當作看不見,我們什麼也不能做。」王浩的心裡也很難受。因為他曾經歷過被遺棄的過程,若不是養父收留,只怕他連人世是個什麼樣子都不曾看到就做了孤魂野鬼。但是他的確是沒有辦法。他只是一個很普通地高中學生而已。他既沒有改變歷史的雄心壯志,也沒有什麼專門地技術和力量。說起來是跨越千年而來,可實際上他真的很蒼白無力。他理解趙德芳的感觸,但是他沒有辦法幫助他們。只是在心裡對大宋地印象又惡劣了幾分。
趙德芳低聲說道:「你在前日說過,在你的眼裡,宋人不過是個軟蛋。如今眼見百姓受苦而不能挺身相助,難道我們當真是個軟蛋。我的心裡真是不甘,他日大宋若是征遼,我一定好好央求皇兄帶我一道,定要多殺幾個遼狗方解今日之恨。」
院外的哭喊聲愈發凄慘,眾人都低頭閉目心酸不已。趙德芳只恨的咬牙切齒,卻是無可奈何。忽然,院中匆匆逃入一個女子。只是剛逃進門就被幾個如狼似虎地遼兵追到,一腳踹倒紛紛鞭撻,口中叱罵。那女子不過二十七八年紀,模樣雖是娟秀,身上衣衫已殘破不堪,肌膚大片都露了出來。脾性卻也硬氣,口中喝道:「左右是死,我便與你們拼了,便是死也能讓遼狗污了身子。」手腳齊動極力扭打廝咬,甚是剛烈。只是畢竟氣力不加,轉眼便被遼兵亂鞭打倒,喊聲漸弱,眼看便要喪生鞭下。
趙德芳再也按捺不住。「她是不是被遼兵打死了?」趙德芳哽咽著靠緊了王浩。「我們就這樣看著她被打死么?我們救救她好么?」王浩苦笑了一下,握住趙德芳的手說道:「剛才救你已是萬幸,若是救她,只怕連你也搭了進去。再起紛爭,我們還能活么?」趙德芳忽然跪倒在王浩的面前,哭聲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你一定有辦法是不是?你能救我,也一定有辦法救她是不是?求求你,救救她吧。我便是死了,也不忍看見她就這麼被打死了。我日日習武,卻一點用也沒有。求求你,幫我救救她吧。好不好?」
王浩和六血衛吃了一驚,連忙拉起趙德芳。趙德芳放聲哀泣,痛徹心肺。韓德讓也不由向這邊往來。王浩無奈,只得勉強站起身來,沖著倚門而立的耶律學古說道:「將軍且慢。」
儘管已得韓德讓的開導,心境已有恢復,耶律學古聽得王浩此語仍是眼前一黑,身子一晃,猛然間竟然有種想奪門而逃的衝動。王浩卻轉臉望著韓德讓說道:「韓大人,若是我用你的令牌令他們放人,不知是否有用?」
韓德讓緩步而來,示意遼兵停手,搖頭道:「王少,我的令牌只能讓你保全驛站使用。若是你拿來號令軍馬卻是不行的,再說此次耶律將軍所獲甚多,你能一一救下么?你若心中不忍,我便讓耶律將軍放過這女子一人好了。也算我與你相交盡些人情。」說罷只一擺手,眾遼兵便放開那女子齊齊退開。趙德芳奔將上去,扶起那女子。那女子滿身血污,一張秀臉上鞭痕縱橫,卻不呼痛,仍是罵不絕口:「遼狗,我公婆漢子都被你們殺了,連我八歲的兒子也被你們殺了,留我一人何用?爽快些乾脆將我也殺了,我們一家人做鬼也要找你們索命。」罵聲未絕,悲從中來,竟抱著趙德芳失聲痛哭起來。
王浩心中一痛,暗下決心。沖著耶律學古厲聲喝道:「不知將軍此次劫掠幾何?」韓德讓苦笑搖頭說道:「沒有用的,王少。縱然是我,也不能因惻隱之心將大軍戰果拱手放掉的。若無重大緣由,就是殿下也不能隨意剝奪將士所獲財物。這是大遼軍規,請王少勿要為難我等了。再者說,大遼掠民每年何止成千過萬,王少還能一一救得?韓某如此看重王少,還請王少看開些,不要計較了。」
王浩咬牙說道:「韓大人好意,在下心領。只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在下不敢強留耶律將軍所獲,遼兵往來不過為財。財物任憑將軍拿去,這百姓能否請將軍作價,在下能買一人便救一人。縱是金山銀海,我這驛站也要勉力籌備。」
韓德讓心中一動,這也未嘗不是辦法。若是能以區區宋虜換得王少錢財,大遼豈不是盡得宋遼走私之財?兵將也不曾吃虧。不過王少此人性情甚是平淡,等閑也無由打動。難得有此良機,不如搏上一搏,若是能夠迫使王少歸我大遼豈不更好?想到此處,韓德讓便示意耶律學古前來,開口問道:「既然如此,耶律將軍可將此次收穫如實報來。」
耶律學古答道:「本次共獲年輕女子二百餘人,各行工匠一百餘人,青壯四百餘人,還有宋軍俘虜四十餘人。不知大人如何處理?」他一邊回答,一邊心中暗罵。剛才你這小卒如此羞辱於我,若韓大人真的作價,我定要報個大大的高價給你,好出我心中一口惡氣。
眾人吃驚不已,想不到遼兵收穫如此之豐。趙德芳更是憂心忡忡,縱是心中再怎麼難過不忍,被虜百姓如此之多,怕是王浩也未必買得起。韓德讓也頷首說道:「想不到耶律將軍如此驍勇,只是收穫龐大,怕是難辦了。」
耶律學古頗為得意,向韓德讓拱手說道:「宋人孱弱,末將只率一個千人隊便橫掃宋邊,除軍馬場略有折損外,斬宋軍一千餘人,破宋村莊二十餘個,若不是途中不好攜帶,殺了好多,怕是收穫還要大些。」
王浩氣極。雖然他對宋朝沒有什麼感情,可是畢竟也算自己祖先之地。耶律學古如此狂妄兇殘,登時激起了他骨子裡的血勇。他怒喝道:「放屁,劫殺百姓也算英雄么?若是換了我,便是率領這數百虜民,也將你殺個乾淨了。」
眾人一驚,遼兵狠惡來去如風,更兼弓箭精準,一擊不中便行遠遁。是以宋軍往往救援不及屢遭伏擊,只敢憑藉城牆抵禦。王浩此言,怕是宋人也不敢相信了。韓德讓倒是心存疑慮,親見王浩赤手空拳短短時日便在這荒寂小驛中做下偌大事業,方才戲弄耶律學古也是智計連出,舉重若輕。莫非在用兵之上還有奇才不成?若是真的率此弱民擊敗大遼虎狼之兵,如此大才,怕是無論如何也要設法招攬了。
耶律學古大怒,就算韓韓大人和太子殿下在旁也顧不得了。舉鞭虛劈一聲,怒喝道:「大言不慚。你可敢與本將賭上一賭?若真的對陣廝殺,只怕本將一刀便砍了你的鳥頭。」
韓德讓介面道:「不如王少就賭上一睹如何?若是王少得勝,韓某做主,耶律將軍此次所有斬獲均歸王少處置。若是耶律將軍得勝,王少便投我大遼如何?」
王浩也毫不推辭,慨然應諾:「賭便賭,眾志成城,耶律將軍小心哀兵必勝,到時須抵賴不得。」他也豁出去了。與其讓遼兵將這些百姓虜去充作奴隸,倒不如放手一搏,勝了最好,不勝也奮勇抵抗,總比束手做亡奴強。反正聽韓德讓的語氣,一心要招攬自己,想必不會為難自己和趙德芳等人。自己努力為這些百姓爭取了機會,雖然比較渺茫,但不做奴隸就勇於犧牲,就看他們自己了。
韓德讓吩咐道:「耶律將軍,如此你便將所掠人口全部留在這裡,你們在附近安營紮寨。十日後率軍攻打。將軍務必小心,莫墮了我大遼軍威。」
耶律學古垂首領命,轉身出院布置。眾百姓歡聲雷動,一齊朝向驛站方向跪拜相謝。遼兵整隊離開,於近處安下營寨。耶律學古忽然想起,此番賭鬥,勝了王浩歸順大遼,敗了打草谷所獲就要拱手讓出。怎麼看都沒有自己得利的事情。不由心中大恨,又上了那小卒的當了,下次相遇,無論如何都不要開口,免得又被那小卒鑽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