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尤里安皇朝（七）
感受著迎面吹來比刀鋒還要快的北風，夾雜著大大小小的冰雪顆粒，卻讓亞倫感覺到無比的充實，曾經熟悉的一切又都會回來了。
尤其是腳下那寬厚的觸感——沒有搖晃，沒有震動。平穩而且踏實，彷彿一萬年也不會動一下的感覺，他第一次發現腳踩大地是多麼美妙的事情。
事實上不僅僅是他一個人，亞倫.布倫努斯身後三十位騎士和隨從而來的三百名精心挑選的遊騎兵們都有著類似的感慨。那水面上無休止的顛簸讓人的腸胃翻江倒海，腦子昏昏沉沉的，似乎誰是都有可能暈過去。狹小的船艙讓空氣變得十分渾濁，即便是走到甲板上透透氣，那四面吹來的風浪也吹得自己頭痛欲裂。
不僅僅是此類問題——就連他們帶來的馬匹也有不少在船上徹底完蛋的——已經骨瘦如柴，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了。還好康斯坦丁司令官在瑞恩部落南面的港口軍營還有不少圈養的高地戰馬，要不然這次北上的遊騎兵就要有不少人步行作戰了。
在船上吐到頭暈腳軟的米斯特麥騎士們，足足在羅馬水兵營地休整了兩天才做好出發的準備。對亞倫而言這趟航行可能是他一生都難以忘懷的記憶了——我們的布倫努斯公爵大人已經下定決心，不徹底平定迷霧山蠻族絕對不回去，他可不想在自己緩過來之前，再來一次這樣的「地獄」之旅。
苦笑的嘉多也只好等著和亞倫一起出發——畢竟他們對瑞恩部落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客人，守護北方哨所長達一百餘年之久的布倫努斯家族在高地人當中也算得上聲望卓著了。更何況這次亞倫是代表狄奧多前來的。
被冰雪覆蓋的古老道路上，數百名米斯特麥的遊騎兵們輕快的前進著，厚厚的的毛氈袍子看起來十分暖和。規模不小的騎兵隊高舉著一面面繪製著黑色獵鷹的燕尾旗。而在隊列的最前面，布倫努斯家族的騎士長喬拉親自舉著象徵著神聖羅馬帝國的紫底雄鷹十字旗，寬大的旗面在雪風中獵獵作響著來回翻滾，仿若大浪之上戰艦的旗帆，左右搖擺旗尾。捲起白浪浪的冰雪。
「我從未覺得冰原如此可愛，光輝十字在上，它是那麼平穩，踏實令人充滿了安全感和眷戀。」亞倫微笑著輕輕握住馬韁，不給身下的馬兒太多束縛，清脆的馬蹄聲就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愉悅：「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在過去我只是覺得這裡太過荒涼，農夫們要費好大力才能種出夠一年吃的糧食！」
「而這裡就是高地人的家園，森林為我們提供了果脯的獵物、填滿嘴巴的漿果，取暖的毛皮和柴火、苔蘚下的土地可以種出燕麥，讓孩子和老人能夠圍在篝火旁唱歌——從千年之前就是了。」嘉多眷戀的看著附近略顯荒涼的土地。平淡卻又溫馨：「這裡也是我們的戰場，部落的男人一成年，就會走上這片戰場，和野獸、冰雪和北風還有迷霧山的蠻族戰鬥，保衛我們的女人、年老的父母，年幼的孩子。」
「父親曾經告訴我，極北冰原比整個帝國還要大。」亞倫輕聲說道：「騎著最好的戰馬，向東跑或者向西，累的精疲力竭也到不了邊界；要是順著河流北上。就會到達世界海——在那，所有人都會認為自己已經走到了世界盡頭！」
「但是只有靠近南方的土地才適合生存。」嘉多笑了笑，像是有些無奈：「北方，是冰霧籠罩的迷霧山。寒風死神的呼嘯能瞬間奪走任何人的靈魂。」
「除了迷霧山的怪物們！」亞倫咧著嘴，哈出一口白霧，略有些不耐煩的勒緊馬韁：「我有些等不及了，什麼時候能到瑞恩？」
「難道我們現在不是站在瑞恩的土地上嗎？」嘉多頗有些豪邁的用馬鞍旁掛著的戰斧朝前一指：「看看那邊。我們已經到了！」
亞倫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一片冰雪林海之中，被土牆圍起來的微微隆起的山坡顯得異常顯眼。層層疊疊的茅草房和極具特色的長屋坐落在山坡上。牆上哨塔的人似乎已經發現了自己這邊，木質的柵欄門緩緩打開，十幾位披著皮袍子的高地人從裡面走出土牆，向這邊迎過來。
「比不上你們的城堡，但多少也算個家。」嘉多略有些在意的看著亞倫的表情，發現對方並沒有什麼瞧不起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絲驚愕的笑意。
「你是怎麼將那些土塊壘起來的？這裡應該沒有什麼可以用來建造圍牆的大石塊吧？」亞倫剛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麼：「對啊……用雪水！這樣的天氣，把土壘起來之後澆上雪水，一個晚上就能上凍！天才的想法，了不起！」
「這些都不算什麼。」雖然這麼說，但是嘉多的臉上卻也露出了幾分被誇讚時候的驕傲：「來吧，我想他們一定都準備好美酒和烤肉歡迎了！」
興高采烈的亞倫招呼著身後的騎士們，浩浩蕩蕩的三百多人的騎兵隊在高地人的歡迎之下舉著旗幟進入了瑞恩部落。
看得出來瑞恩部落的高地人對客人還是十分友好的——尤其當這位客人還是自家的大酋長帶來的時候，根本不用囑咐許多提著斧子和短矛的高地人就走上來把騎士們的戰馬牽到了馬廄去，準備草料和青豆照顧這些傢伙。
除了三十位隨行而來的騎士堅持要跟在亞倫身邊之外，遊騎兵們都被這些熱情好客的高地人迎到了家裡去做客，穿著厚毛氈的孩子們圍著這些陌生的客人嬉戲打鬧著，一點兒都不怕生。女人們趕緊回家生起火來，準備好風乾肉和燕麥來做一鍋濃湯。
確實，布倫努斯家族在高地人當中聲望不小，但那主要是在西部的高地人部落，瑞恩部落至少亞倫是從來沒有來過的，這裡知道他姓氏的恐怕少之又少。他猜測著大約這些人會這麼熱情，八成是把自己當成羅馬人了——雖然這樣說也沒錯。
尤其是那些人，尤其是那些並非武士的普通高地人看向嘉多的眼神裡面滿是尊敬和崇拜之色。顯然嘉多並不是僅僅靠著父親的聲望成為瑞恩部落的大酋長的。
「看得出來，這些人都很崇拜你——或者應該稱之為，愛戴。」亞倫和嘉多並肩走著，看著一個個走過來向嘉多鞠躬的老人，年輕的獵鷹有些許嫉妒了，即便是在米斯特麥城他也沒有享受過這樣的目光——儘管他覺得自己乾的也不壞：「我猜一定不僅僅是因為那堵土牆吧？」
「我在成為大酋長之前，瑞恩是木柵欄圍起來的土坡；在那之後——是一個更暖和，安全的土坡。哈哈哈哈……」嘉多很隨意的和周圍的人打著招呼：「康斯坦丁司令官教了我許多有用的知識，我在凱撒里亞學院學到了很多——這就是大家為什麼會願意加入帝國的原因，因為那樣可以過上好日子。」
一邊說著，兩人走進了隆起山坡的最頂端——一個巨大的長屋，既是嘉多的家也是部落的大廳。嘉多很興奮的走過去率先推開了門，寬敞的大廳內篝火架熊熊燃燒著，讓整個屋子都變得暖洋洋的了。
蘇內爾坐在正對著篝火的椅子上，一個披著毛毯的男孩兒瑟瑟發抖的縮在他身邊，抱著一個大木碗一口一口的喝著肉湯，濕漉漉的發梢貼在面頰兩旁。
「父親，看看我帶誰來了。」嘉多走到蘇內爾身旁，拉過亞倫的手為他介紹著：「米斯特麥公爵亞倫.布倫努斯，麥格斯特之子。他是代表帝國的皇帝來幫我們的。亞倫，這是我父親蘇內爾，蘇內爾.『獵熊』！」
「聽狄奧多陛下提起過您的鼎鼎大名，蘇內爾閣下！」亞倫笑得很真誠，主動伸出了右手：「非常榮幸可以認識您。」
「我相信高地人當中沒有多少不認識的布倫努斯家族的人。」蘇內爾略帶笑意的和亞倫握了握手，面上卻沒有多少高興地表情，看起來稍微有些傷感：「歡迎來到瑞恩，麥格斯特之子亞倫，希望你會喜歡這裡。」
「這位是……我無意冒犯，但我好像從沒見過你——瑞恩的小傢伙們我可都認識，我是他們的老大。」嘉多微笑著慢慢蹲下來看著坐在地板上喝湯的男孩兒：「你從哪裡來的，小傢伙兒！」
「阿斯盧姆，我從阿斯盧姆來的。」男孩兒有些怕生：「我跑了好多天，餓壞了也累壞了。」
「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吧，吃個夠然後好好睡一覺！」聽到「阿斯盧姆」的嘉多興高采烈的站起來，緊張不安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是……來提親的嗎？還是說安東嘉她已經等不及了？！」
「不，都不是的。」蘇內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站起身來走到大廳一旁的箱子邊上，輕輕打開上面的蓋子：「嘉多，我要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要太過衝動。別忘了你已經是瑞恩的大酋長了！」
「這個我清楚，您已經說了不下一百遍了，父親。我相信我還是有那麼點兒能耐………………」略有些不耐煩的嘉多隨口應付著父親已經和他說了無數次的話，摸著頭看著父親緩緩轉過來的身影，然後整個人僵在了那裡。
轉過身來的蘇內爾，手中正捧著一柄精緻的短矛！
「我，想告訴你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梅西萬歲！阿根廷必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