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尤里安皇朝（八）
「不要攔著我——！！！！！」
幾乎就在嘉多轉身要離開的那一刻，亞倫立即擋在了大門口的位置上面色冷凝。一向溫和還略微孩子氣的嘉多現在就像一頭憤怒的黑熊一樣，雙目猩紅的瞪著攔在他面前的亞倫，憤怒的咆哮聲響徹整個大廳，攥緊的雙拳令雙臂青筋乍起，彷彿附骨之蛇一樣盤在強健的臂膀上，整個身體都在不停地顫抖著。
「我可以讓開，但是在這之前你必須告訴我你出去準備做什麼。」亞倫冷靜的聲音卻充滿了威懾力，毫不示弱的站在原地一步也未曾讓開：「聽著，嘉多。我很能明白你現在的心情——比任何人都明白，但是我們不能……」
「你明白？你明白？！她死了，她死了你明白嗎？！她死了，死了！被那群畜生殺了，阿斯盧姆已經是一片廢墟了！」嘉多憤怒的向亞倫咆哮著，傾瀉自己內心熊熊的怒火，他現在都不敢去想象，阿斯盧姆的現狀是什麼樣子的，乃至於安東嘉的究竟被對方用什麼樣殘忍血腥的手段殘殺的。
嘉多曾經親眼見過被屠殺的坎亞部落慘狀，此時的腦海里滿是不停重複的場景——火焰吞沒的部落營寨傳來無休止的慘叫，鮮血塗滿的大廳內紅髮少女被釘在了門牆上，利刃長槍貫穿了她的手掌和軀幹，絕望的看著叫囂無止的迷霧山蠻族，一步一步走來，沉重的鐵向頭頂落下！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報仇？殺光那群該死的畜生？！」亞倫半步也肯退讓，朝著嘉多喊道：「你知道他們在哪嗎？你知道他們有多少人嗎？你什麼都不知道打算怎麼報復！？你做好了和一個屠戮一整個部落的大軍戰鬥的準備嗎？！」
「我也有過類似的痛苦。」亞倫的聲音一下子沙啞了：「當南方消息傳來的時候，我們的皇帝，我們的皇帝在自己的宮殿內孤軍奮戰，被成千上萬的獸人畜生撕成了碎片！而我們卻躲在城堡里不敢出來——你能明白我當時有多自責嗎？我們愧對騎士之名，連自殺都比這更有榮譽！」
「那你們為什麼不出兵？膽小了，還是怕死？！」嘉多咆哮著：「高地人沒有怕死的。為了朋友我們願意流血到死！」
「因為我父親是米斯特麥公爵，他必須為他的領民著想，為米斯特麥附近數十萬人的生命考慮，你也一樣嘉多！」亞倫沉聲道：「你是瑞恩的大酋長，你打算讓那些忠心耿耿跟隨你的戰士們死的毫無價值嗎？」
「為朋友而死怎麼能算毫無價值？！」
「沒有準備就去送死就是毫無價值！」亞倫的目光更加堅定了：「任何人都可以因為一時的憤怒不顧一切，但你不可以！因為有成千上萬人把自己的未來和生命都交到了你的手裡，你的任何選擇都會讓他們受到傷害。」
「如果你想要討論這些事情，我們以後會有機會的。」嘉多大口大口喘息著，右手握緊了戰斧的斧柄，左手緊攥著安東嘉的短矛。略微有些不忍，但是雙眸卻還是那樣決絕：「但是今天，你給我讓開，我不想要傷害你，更不想傷害我們的友誼。」
「為了友誼，也為了瑞恩，為了羅馬。」亞倫默默地按住腰間的劍柄，雪亮的劍鋒被一點點拔了出來：「我要在這阻止你！」
嘉多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魁梧的身軀猛然突刺上來。雪亮的戰斧在身前劃開一道月光。魁梧的好像黑熊一樣的身軀彷彿是要撲食！
「鐺——！」戰斧與利劍的撞擊炸開點點火星，沉重的騎士大劍硬生生將嘉多推了回去。還未等再次揮起，嘉多的短矛就已經從懷中刺出，不肯閃開的亞倫只能將劍身向下一擺。盪開了刺過來的鋼矛。
利刃激烈的碰撞聲不停的迴響在大廳內，身材魁梧的嘉多就好像敏捷的山貓一樣，左右跳閃來回進攻，如果戰斧是黑熊撲食的話。短矛就如同毒蛇的信子，山呼海嘯的劈砍之後就是無聲無息的突刺，鑽向亞倫防禦的空當。
揮舞著大劍的亞倫一步也不離開的死死釘在大門口。沉重的騎士劍在他的手中好像失去了重量，甚至可以單手揮舞起來，一次次擋下嘉多的突擊，然後用出直刺逼退嘉多的身影，不搖不動的黑色身影佇立著，銀色的劍刃在身前一次次閃開一片半月狀光芒，在半空中綻開飛射的火星。
「該死的怎麼會這樣？！」站在邊緣處的騎士長喬拉焦急的看著正在決鬥的嘉多和亞倫，剛剛沒能反應過來阻止公爵的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謹慎的看著二人的動作右手早就抓住了劍柄，時刻準備著衝上去攔下他們。
然後更令喬拉氣憤的是那些隨從而來的騎士們，竟然和大廳內的高地人武士們一樣，圍在一旁興高采烈的呼喝著，為兩人吶喊助威，甚至就連那個阿斯盧姆的小男孩現在也興奮的跳起來，激動不已的圍觀。
該死的難道你們以為這是友誼決鬥嗎？萬一出事的話該怎麼辦？！身為騎士長喬拉當然清楚這樣的決鬥意味著什麼——神聖與榮譽，任何一個騎士都渴望著能和一個與自己匹配的對手決鬥。但他還是亞倫的騎士長，某種程度上還是他親叔叔（喬拉是亞倫父親的私生子，前文提到過），任何一個方面上說，這個世界上都沒有亞倫的生命對他更重要的事情了。
「別這麼緊張，南方來的騎士。」蘇內爾此時卻比任何人都要冷靜的多，淡然的看了喬拉一眼：「他們兩個人都無法說服對方，那麼決鬥就是唯一的辦法了。還有比這個更能讓他們冷靜下來思考的方式嗎？」
「但是……」喬拉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個前任大酋長竟然這麼不放在心上，自己也只能無話可說——畢竟，喬拉還僅僅是布倫努斯家族的從屬，而非嫡親。
「想讓兩個男人靜下心來聊聊，那就只能等他們都互相打累了為止。」蘇內爾一副毫不擔心的表情：「他們是朋友，所以別擔心。」
激烈的戰鬥依然沒有停止，瘋狂輪舞的大劍捲起「嗚嗚……」的呼嘯聲，嘉多的一次次逼近讓亞倫不得不一隻手舞劍，小心提防著任何有可能被突襲的地方，不敢再雙手劈砍，這讓他氣勢變弱，進而讓嘉多的攻勢更兇狠了。
「清醒點兒，蠢貨————！！！」亞倫突然箭步衝到嘉多的身前，大劍擋住了砸過來的戰斧，一記右擺拳狠狠打在了他的側臉上。身材魁梧的嘉多瞬間失去了意識，帶著慣性整個人撲倒在了地上。
正當兩邊正在觀戰的人們準備衝上去的時候，亞倫卻立刻伸手阻止了他們。自己也沒有再前進半步，佇立在原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嘉多掙扎著挺起上半身。
「砰！」亞倫猛地將大劍插在了地上，拄著劍柄急促的喘息著，雙眼瞪著躺在地上的嘉多：「看起來，是我贏了。」
「那可不一定！」儘管累的都快爬不起來了，嘉多依然不肯推讓，朝一旁吐了一口血痰，傲然笑著和亞倫對視著：「你要是敢再上前半步，我的短矛就能捅爛你的屁眼兒，你還沒辦法反擊。」
「也許你是對的，亞倫。也許你說的沒錯，我現在不應該就這麼帶著戰士們衝出去，我應該冷靜。但那時你們的做法，不是我的，也不是高地人的！」嘉多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嘶吼著：「我不可能忍耐這種事情！我要宰了他們，我要讓那群信奉妖魔的傢伙們得到和這一樣的下場！！！」
「你現在也是羅馬人了，你向他效忠了。」亞倫撇撇嘴：「現在的你，也是我們的一員了。狄奧多那傢伙肯定告訴過你這句話吧？敢在羅馬領地上舉起戰旗的人……」
「那就是整個帝國的敵人。」嘉多笑了：「但是我等不到那時候了，或許那樣做很明智，但我等不到那時候了。」
「那你也得先弄明白一件事。」亞倫沉聲道：「你在準備和迷霧山蠻族宣戰的時候，就等於整個羅馬向他們宣戰了。召集你的騎士，集結你的軍隊，如果你真的要復仇，你至少要有一支和他們旗鼓相當的大軍才行！」
「我還以為你會說；『絕對不能輕舉妄動呢？』」嘉多疑惑的看著他：「難道你不是要阻止我的嗎？」
「我不會阻止朋友去復仇——如果他真的想要那麼做的話。」亞倫「哼」了一聲：「我要阻止的是他會因此而做傻事！」
「你想要復仇我不反對，但是前提是準備完全。」亞倫沉聲道，朝著嘉多伸出了右手：「讓我來幫你。」
「…………」嘉多沉默了半晌，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右手一甩，和亞倫緊緊的握在了一起：「謝謝。」
看到不再爭吵的二人，蘇內爾看了身邊的喬拉騎士長一眼：「怎麼樣，對兩個滿肚子火兒的男人，還有比打一架更好的方式嗎？」
「您可真是……經驗豐富！」
「當然！」蘇內爾一點不臉紅的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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