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冰雪墳墓
陰冷、灰暗、肅寂。被火焰燃燒殆盡的廢墟上,層層疊疊的碎肉枯骨堆積成山,遍地皆是。烈焰燃盡之後剩下的焦炭,死屍與血跡,都被蒼白的雪掩蓋在了下面,但依然能看得出來——像是刻意的。
破敗的柵欄、只剩廢墟的木屋和稻草房,成了雪中燃燼的黑色廢墟,漆黑的碳色掩蓋在白雪之下,整個營寨就好像是古代的遺迹,嗚嗚的風聲中,似乎還夾雜著魂靈的怨氣哀嚎,而這一切都被封鎖在了這片廢墟之中。
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的,在大大小小的房屋廢墟之間的道路上,從柵欄大門一直不停地向前延伸,一個個已經凍得僵硬的死屍撲倒在路旁。大門口的屍體尤為眾多,幾乎快要將整個門都堵住了。而越向裡面,倒在一旁的屍體就越少。從屍體中滲出來的污血將地上的雪花染成了亮紅色,一條崎嶇不平的「血路」延伸著,一直通向那整個營寨中最中間的一個大屋。
彷彿是營寨核心的大屋——或者說已然只是一堆燒盡的廢墟,早就不復存在,只剩下孤零零的幾個木樁和燒成黑炭的地面,滿屋奇形怪狀的屍體,在向來者講述著一個故事,一個令人……絕望的故事。
他們曾經戰鬥過,但是寡不敵眾,不得不退守營寨最內部的大屋——但這裡並不是什麼安全的堡壘,退守到這裡其實就等於已經沒有了退路。最後,在殺盡了所有抵抗的男人之後,敵人終於衝進了這最後一處抵抗地點,將躲藏在這裡的婦孺老弱百般虐殺,最後將整個營寨付之一炬,揚長而去!
這就是來到此處的亞倫和烏斯坦一行人所看到的故事。即便是這些已經經歷慣了這樣慘遭屠戮的場景的士兵和騎士們,也依然面色肅然,不由得繃緊了心弦。向夥伴靠攏著。負責保護公爵安危的米斯特麥騎士長喬拉,也握緊了腰間的劍柄。
執意要跟來的伊歌.貝薩羅女精靈,此時已經是面無血色,嬌軀顫抖著,右手緊緊攥住烏斯坦的右手腕,怎麼也不肯鬆開,也讓這位保民官不得不站在原地不能離開——或許,只有當這個她最信賴的男人在身邊的時候,才能獲得一點點安全感吧?
並不是伊歌太過軟弱——參加了守衛寂靜之森大戰的女獵手,不能說她不勇敢。但這樣驚悚到了極點的修羅場對少女而言還是第一次經歷。如此殘酷的場景比較地獄也絕不在其之下。層層疊疊的屍骸、那脆弱的好像很輕易就被殺死,躺倒在雪中的人們,被冰雪凍僵了屍體,依然保持著生前最後一息的樣貌。掙扎、哀求、不甘、呼號、奮死拼搏……彷彿那大屠殺的場景活靈活現的再一次湧現在了她的面前!
這就是阿斯盧姆部落現在的樣子——無論它曾經如何的溫暖祥和,充滿歌聲和笑語。現在,都只是一片被焚燼屠戮的廢墟而已。
沒有被嚇得六神無主,胡言亂語,丟盔卸甲。諾多精靈伊歌小姐就已經算是非常有毅力了——即使是入伍多年的老兵,也不敢說自己真的一點兒也不害怕。只是能剋制內心的恐懼,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面色平靜的亞倫獨自走進了已經被燒成廢墟酋長大屋。成堆的死屍就靠著屋子牆壁堆在那裡。即便是披著厚實的黑色裘皮大氅,依然讓他有些冷。走到屋後面,用力搬開已經被燒斷了的木門。一個略微狹小的屋子出現在他眼前。燒成灰燼的稻草堆,上面還有幾個焦炭一樣的東西——似乎是風乾的腌肉,亞倫猜測著。
房間內躺著一具少女的屍體,胸口上部中央還留有被刺穿的傷痕。在衣服上染上了一片血跡——即便她的身體還未徹底僵硬,這樣的傷勢也絕對沒有活下來的可能了。
像是發現了什麼,亞倫單膝跪下來。從少女的手中慢慢將一柄短矛抽出來——她攥的很緊,手臂微曲著,像是準備著和敵人搏殺,但卻已經為時已晚。
亞倫打量著手中的短矛——他在嘉多那裡看到過和這柄一模一樣的,再回過頭,少女那火紅色微卷的長發,儘管已經暗淡,但卻還能令人想象出那曾經的顏色。
「安東嘉……看來就是了。」一貫單純,毫無城府的亞倫第一次變得傷感起來。內心沒有憤怒和痛恨,目光有些複雜。他站起來,打量著手中的短矛,目光慢慢轉向地上的少女,米斯特麥公爵微微頷首。
「我們將為您而戰,尊敬的女士!」像是在發誓一樣的亞倫,慢慢走出了房間。外面還守著兩位布倫努斯家族的騎士。
「這裡面……沉睡著一位高貴的女士。」亞倫把短矛遞到騎士的手中,面色有些不落忍:「把她和這個一起埋了吧。」
…………「布倫努斯公爵大人。」看到亞倫走出來了的烏斯坦上前問道,右手被伊歌死死拽住的保民官探著半個身子:「發現什麼了嗎?」
「沒什麼……一個已經徹底被焚毀的部落營寨,除此之外再無別的。看起來這裡應該是在五六天前遇襲的。」亞倫面色有些不太好:「正巧,就是我們出發的那天。」
「我們在來的路上連一個迷霧山強盜都沒有遇上,證明他們沒有南下,也沒有滯留在這附近,也許是向西,或者是向北走了。」亞倫猜測著說道:「剩下的,就要等遊騎兵們回來之後再說了——我讓他們去找找看了,希望能發現些什麼。」
「如果沒有什麼別的發現的話,今晚可能就要在這裡呆一晚上了。」亞倫看了看,發現眾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明顯是極不情願的樣子,無奈的擺擺手:「至少不用在森林裡紮營——這裡是極北冰原,森林裡到處都是狼群和黑熊出沒,一旦遇襲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和死人睡在一起總好過變成死人吧?」
不再多問什麼的烏斯坦和喬拉騎士長趕緊安排著騎士和士兵們將這片廢墟清理一下——哪怕是睡在帳篷裡面,他們也是不敢在這麼個「鬼屋」里待一晚的。
「呀——————!!!!!」
剛鬆開烏斯坦手腕的伊歌沒離開兩步突然面色慘白的尖叫一聲,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胸脯急促的起伏著。聞訊望過來的亞倫和烏斯坦,順著伊歌顫巍巍的抬起的右手看過去,雙眸也不禁睜大了起來!
破敗的屋檐下,一根黑色的繩子上掛著一整串慘白的頭骨,那一個個奇形怪狀還破爛不堪的樣子明顯是被人強行扭掰下來的,大概是因為被積雪蓋住了因而剛才過來的時候沒有被發現。寒風一吹嗚嗚的聲響從頭骨的縫隙中鑽出來,滲人心肝!
而在這串「頭骨風鈴」的下面,炭黑色的地面上,一個用「紅色顏料」繪製的詭異圖案也不禁令人側目——一個類似人形和狼頭的怪物正在長牙五爪的咆哮著。最令人感到詭異的是這個「狼人」的背後,還被添了一對狹長的肉翅,被刻意突出的「眸子」,似乎正在冷冷的注視著眾人。
「維姆帕爾……」亞倫小聲自言自語著,看著地上血水塗抹而成的圖畫,雙手不由自主的攥拳,一種憤怒和厭惡湧上心頭。
長著蝙蝠翅膀的狼人,那不正是標識著維姆帕爾家族?如果一開始亞倫對這個慘遭放逐的家族還有那麼一點點同情,認為人皇阿拉貢做的太過分了些的話,那麼現在就完全是憎惡的情緒了——這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做的出來的!
「喬拉,烏斯坦!」面色冷凝的亞倫.布倫努斯公爵轉過身,看著這兩個同樣臉色不太好看的傢伙:「我們今天不在這宿營了,把士兵們全部集結起來,隨時等候命令。等到遊騎兵回來我們就準備出發。」
「我一定要抓住它們,我要讓這群忘記自己身份的畜生知道什麼叫做憤怒!」亞倫聲音里傳遞著怒不可遏的靈魂:「我敢肯定,它們還沒有走遠!」
「米斯特麥公爵大人,請您稍微平息一下情緒。」烏斯坦走過來說道:「我能夠明白您現在的憤怒,但是我們不能就這麼……」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腦子已經不太清楚了?」亞倫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這笑容看起來太過滲人了些:「這群傢伙就在不到半個月前在一個叫做坎亞的部落干過同樣的事情,你覺得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同樣的事情……做了兩次?」烏斯坦緊緊皺起眉頭,猜測著問道:「這是在……示威?或者說故意在引誘別人前來?」
「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複雜……不要用人的思維去思考野獸的想法,它們就是在示威,在炫耀自己的力量。」亞倫冷笑了一聲:「野狼會在狩獵場留下骨頭和血跡,是為了告訴別的狼群自己的能耐。這群傢伙也就只有這個水平了。」
「一群在山裡蜷縮的鄉巴佬,沒見過世面的野蠻人,稍微有些本事了就迫不及待的炫耀張狂,卻還有那麼點兒狡猾。」亞倫抿了抿被寒風吹裂的嘴唇:「這次的狩獵一定很有意思!」
(感謝蘇霍伊帕夏(伊斯蘭式的名字就是超好玩,不僅能正著念,還能打折舌頭卷的念)童鞋的打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