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之切

責之切

這幾篇日記不足以做為艾薏殺害耿霽霖的證據,但卻讓文沫看到了艾薏對耿霽霖扭曲得可以說得上變態的愛,這份強烈的、一直壓抑著的佔有慾以及因為耿霽霖曾經移情別戀帶給她的不信任感,經過時間的發酵,慢慢在艾薏心底深深種下懷疑的種子,一旦有土壤讓其生根發芽,艾薏肯定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衝動傷害到他。在文明社會裡,做為一名從小接受法制教育的守法公民,艾薏可能還不會瘋狂到一定會殺人的地步,但是在那個與世隔絕,還不知道是否能活著出去的地下室里,非但不可能有人及時阻止她,陸苓還唯恐天下不亂地蠱惑,艾薏能做出怎樣瘋狂的事情來可想而知,殺害耿霽霖的可能大大提高。現在的問題是,艾薏到底是不是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殺的人?

於是,一個希望自己能清清楚楚地想起來,另一個希望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在友好但強硬地將耿霽霖的父母請出病房后,文沫很順利地催眠了艾薏。

「很好,艾薏,放輕鬆,聽從我的指揮,現在你剛剛被關進地下室。告訴我,你現在眼前看到了什麼?」

「我,我什麼也看不見,這裡怎麼突然這麼黑了,燈呢,我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了。」

「艾薏,你現在再看,地下室的燈剛剛打開,周圍一瞬間就亮起來了,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就站在地下室的入口處,霽霖在我身邊。他抓著我的手,抓得好疼,我忍不住甩開了他。」

「我們站累了,就在入口的台階處坐了下來。李梅一直也沒有再說話,我們就一直傻坐在那兒,一動都沒動。」

「好,現在讓我們再往後看看,你坐在台階上很久很久,直到你覺得又餓又渴了。然後發生了什麼?告訴我你看到的。」

「地下室里雖然通風,但仍然很熱。我覺得很渴,霽霖也滿頭是汗,臉色蒼白,眼中的慌亂比我還要多。這個男人,是我自己挑選的,可是他現在真的讓我覺得不能依靠。」

「我想著,還是得先去地下室里轉轉,就這麼坐在入口處,李梅肯定不會有那麼好心放我們出去。是人都得吃飯喝水,我們在這還有的耗呢。但當我跟耿霽霖說了要去找吃的東西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反對。」

「李梅剛剛說有的水裡有毒,喝了之後後果自負。這句話成功地嚇到了霽霖。他從小哪見過這陣仗,一邊抱怨我沒事非拉他來這窮山溝,現在被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別說飯都吃不上,就是人家弄死我們,都不會有人知道。」

「我心裡明白他說的對。當初是我一意孤行地跑來這的,誰能想到所謂的真情試煉最後居然是這個樣子。但是我真有些看不慣霽霖遇事不想怎麼解決,只會抱怨的樣子,他真不像個男人。」

「不想再跟霽霖說什麼,我自己去地下室的別的房間轉了轉。這處地下室建設時也算別出心裁了,一切居然與地面建築一模一樣,連房間號都是一樣的,我進了離我們最近的一個門,在裡面找到一個麵包和一瓶水。」

「想著霽霖肯定也又渴又餓,我拿著吃食回去。將水遞到霽霖跟前。」

「沒想到霽霖卻沒有接那瓶水,他只是有些戒備地望了我一眼,使將目光盯在了那個麵包上。」

「我馬上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李梅當時說得很清楚。這裡的食物是沒有動過手腳的,水卻可能有毒。看來剛才的遞水的舉動讓霽霖懷疑我是故意想讓他先喝水試試有沒有毒了。」

「於是把麵包遞給他,自己擰開水瓶喝了幾口水,霽霖剛開始看我喝水時是想阻止我的,但是他又突然低下頭去,只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看我。」

「這個動作是他以前做慣了的,以前他惹我生氣的時候就會這樣偷偷看我。可是這一次,他恐怕只是想看看我有沒有在喝下水之後立刻吐血身亡吧?」

「於是在看到我喝了小半瓶水還沒死之後,霽霖將那個小麵包撕下一半遞給我,自然而然地從我手裡接過水喝了起來。」

「我就這麼望著他,那張我認識了快三十年的臉,那張午夜夢回出現過無數次的臉,那張原本寫滿柔情蜜意的臉,突然讓我覺得無比陌生。」

「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當手機上寫的時間又更新了一日後,昨天那個小麵包的作用早已經消失殆盡,水也早就喝完了。我們兩個隨便找了間屋子,幸好屋內被褥齊全,我們合衣睡了一覺。」

「當我再次醒來時,霽霖已經不在身邊了。我叫了他的名字,好幾聲,他才慌忙跑進來。我看見他的嘴角還掛著油漬。他卻對他先起來做了些什麼隻字不提,只遞過來一瓶水和一隻跟昨天吃的一樣的麵包。」

「那瓶水雖然開封了,但還滿滿的,霽霖明顯沒喝過。他這是幹什麼?當我是小白老鼠嗎?」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當頭各自飛。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這個男人,根本不捨得為了我卻冒任何風險,是我太傻,以前沒有看清他自私的真面目。」

「接下來的兩天,我們將地下室所有的屋子都仔細翻找過,除了幾隻小得可憐的麵包,再沒有發現別的食物。水倒是有不少,只是沒有渴到極限,誰也不敢喝水。」

「這期間,李梅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她的沉默終於讓我們看明白一件事,她說的都是真的,不是開玩笑,她真的想讓我們困死在這裡,或者更糟,自相殘殺。」

「霽霖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我們都很默契地誰也沒有說出來。我們之間還剩下最後一層窗戶紙,誰也沒有這個膽量捅破,維持著表面的和諧。」

「最後,終於一點食物也沒有了。我們只能靠幾瓶不知道有沒有毒的水勉強過活。我餓得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從第二天開始,我們兩個都是各自找房間休息,所以我也不知道霽霖在幹什麼。」

「不得不說,我很愛霽霖。在床上躺了三天,我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也許我們都會死在這裡,誰知道呢?在生死面前,霽霖的種種缺點我再也看不到了,我只知道,現在我想見到他。」

「於是我掙扎著起身,向他的房間走去。他住在我的對面,路並不遠。」

「我推開門,看到了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一幕:霽霖跟另外一個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根本沒有聽到我進來的聲音。床邊的柜子上,還放著一塊香噴噴的火腿,上面正插著一把切火腿的刀!」

「他居然真的會背叛我!在我餓得快死了的時候,不僅僅藏起食物自己吃獨食,還不知道從哪帶回來個女人!」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他的所作所為,讓我對他的愛成為了個笑話!」

「於是我拿起刀,高高舉起,深深地刺入他的胸膛,之後將刀拔出來,任由他的血噴在我的身上。」

「是我殺了他。因為他該死。」這是艾薏從文沫的催眠中清醒過來后說的第一句話。

可是文沫卻不那麼看。艾薏被送進醫院時,體內發現了大量致,幻劑。這麼大劑量,足以讓她陷入幻覺中而不自知。

刀的來歷可能是真的,耿霽霖在食物短缺的情況下自己吃獨食,這種可能性很高,但是那是陸苓和另一名不知身份的兇手控制下的地下室,哪裡能隨隨便便就跳出個女人來與耿霽霖勾搭在一起,還這麼巧讓艾薏撞見呢?

保險起見,文沫還是打電話給市局,讓法醫檢查一下耿霽霖死前是否有過性行為。在得到否定回答后,文沫算是了解清楚了艾薏到底為什麼殺了耿霽霖。

從他們進入情,人冢旅館的那天起,陸苓和男兇手就在不知不覺地引他們上套。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建立起來不容易,要想毀掉,再輕鬆不過,外加上在艾薏的內心深處,本來就存著對耿霽霖的不信任,要想放大這份不信任,再簡單不過。

從一開始擾亂艾薏對時間的觀念,到後來用測試題告訴艾薏耿霽霖有多麼不了解她,到地下室關於水有毒的說法——警方檢查過旅館內外所有的東西,在旅館房頂的水箱內發現高濃度的致,幻劑,這些水根本沒毒,只不過喝多了會讓人產生幻覺罷了——耿霽霖深信水有毒,除非渴死,一口不喝,所以他的體內沒有檢測到致幻劑。

但是艾薏從一開始喝了水沒有發覺自己中毒后,便不大在意水的問題,她認為李梅是在嚇唬他們,所以喝了大量的水,沒辦法,沒有吃的,不喝更餓。

到最後,因為她潛意識裡根本不相信耿霽霖了,而且她最害怕的就是耿霽霖移情別戀愛上別的女人,所以才會出現了耿霽霖跟別的女人鬼混的幻覺,最終心頭火起,失手殺人。

從這一點上看,艾薏雖然是殺害耿霽霖的直接兇手,但是殺人時她神志不清,不具備民事行為能力,不應該為耿霽霖的死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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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心理性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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