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義結金蘭（四）
趙心夢反握她手，凄然一笑，說道：「妹妹無須擔心。那九人早已煉就了鐵膽鋼腸，心如磐石，任誰、任何事也不可撼動其心。」頓了一頓，又道；「故事還未完，妹妹且耐心靜聽。」理了理思路，接著道：「那九人自幼及大，無甚玩伴，無有親人，九人相依為命，情感篤深。長年以來，他們馬不停蹄地征戰各地，無有娛樂時間，也無甚業餘愛好，有的只是四面流血、八方搏命。除了各種殺人技巧之外，他們甚麼都不會。九人唯一的消遣就是閑暇之時聚於一處，品品香茶，思念師傅，共享手足之情。但他們身份特殊，不宜過多出入陌生場合，於是他們就開了一家麵館以此掩護身份，自此就有了相聚場所，也能接待一些熟識師長，商談隱秘之事。如無戰事之時，九人聚合一處，品茶聊天，其樂融融，亦是快活得緊。」
聽至這裡，上官芷煙這才明白這家麵館的由來，不禁妙目四盼，八方打量，心想：「原來此地是他九人的聚會場所，難怪與尋常麵館大為不同。」
只聽她又道：「但那次戰艦設計圖爭奪戰之中，九人歿了三人，已是殘缺不全，九副茶具亦是有三副沒了主人。」說著說著，她不禁又潸然淚下。上官芷煙看得心一陣陣地酸疼，亦是掏出手絹替她抹抹淚珠，柔聲勸道：「小妹想那三位哥哥定然希望自家兄妹能開開心心地享受人生，而不願見他們為自己傷心痛苦。」餘光瞟向自己所用茶具，心想：「姐姐剛才說這副茶具現為無主之物，想必就是那三位逝去的哥哥之一生前所用。」
趙心夢強忍住悲痛，接著道：「那次惡戰之後，餘下六人各有要務，聚少離多。即便有閑暇聚於一起，也不再喝茶，改為喝酒了。」上官芷煙暗道：「是了。他們睹物思人，情傷深處，這茶還怎能喝得下去？」看向桌上三副茶具，轉念又想：「可是為什麼今天卻又要喝茶呢？」她乃玲瓏剔透之心，見兩個姐姐緊緊盯著自己，目光中愛意憐憐，心中一驚：「難道是因為我？」猛地想起一事，臉色「唰！」地一下，白了下來，心兒「咚咚」狂跳，一種極度不祥的預感籠罩全身。
果不其然，只聽趙心夢幽幽地道：「那十個上山學藝的小孩，分別出自九個豪門世家。這九個豪門世家世世代代為其祖國鞠躬盡瘁，做出了巨大貢獻。九人先行離去的三個兄弟之中，老四、老六為孿生兄弟，出自一家，老大則是出自另外一家。」
上官芷煙似乎預感到了甚麼，渾身瑟瑟發抖，淚花兒又不停地涌了出來，包在眼裡，不停地滾來溜去。
趙心夢看著她，輕拂著她的頭，情動至極，淚流滿面，哽咽道：「那九人的師傅在授予愛徒的寶貝上，分別錄下了他們的名字。。。。。。名字在。。。。。。名字在。。。。。。」她說至這裡，再也說不下去，抱著上官芷煙，失聲痛哭。
黃詩珊亦是泣不成聲。
故事至此，上官芷煙已然明白。她神色凄涼慘然，急看向面前茶具，仔細觀察。只見茶杯之中，透過清澈茶湯，杯底鑲嵌有一隻由金絲繪成的迷你貔貅，憨態可掬、栩栩如生，旁邊用銀絲鑲嵌了了六個銀色小字：「贈愛徒上官逸」。
頓時！
上官芷煙神魂劇創，心痛如絞，喃喃道：「明白了！明白了！」她終於明白了為何初次見面，趙心夢即對自己憐愛有加。她也明白了，趙心夢為什麼執意要把這套無價之寶贈予自己。既而，她掙脫出趙心夢的懷抱，仰天大哭，邊哭邊叫道：「媽媽！你騙我！你騙我！你說大哥隨異人學藝，正自逍遙自在，不願回家。你是個大騙子！。。。。。。我恨你！我恨你！」
不知甚麼時候，鳳嬋媛已來至三女身側，默默立在一旁，亦是珠淚漣漣，泣不成聲。四女先各自神傷，而後又聚抱一起，淚如泉湧，悲痛欲絕。
良久、良久，黃詩珊率先恍回神來，抽泣道：「好啦。都別哭了。今天我們姐妹相聚，應當高興才是。老哭哭啼啼的，像甚麼樣子？也不怕客人笑話。」鳳嬋媛道：「客人早走光啦。我已關了店門，今天我們姐妹可要好好聚聚。姐姐們稍等，我去端菜。」黃詩珊道：「我也去。你一人可拿不了那許多。」
兩姐妹抹抹淚水，前往廚房。
上官芷煙正待跟去，趙心夢拉住她，柔聲道：「妹妹初來乍到，無須動手。事情也不多，有她們倆人忙活也就夠了。妹妹今天為客，就等著吃現成的吧。」上官芷煙依言坐下，問道：「我大哥葬在何處？」趙心夢道：「他們三人皆葬在那座深山廟旁，緊挨著幼時居住的房屋。改日我帶你前去。」上官芷煙慘然一笑，說道：「我們一家親兄妹七人，大哥極為愛護弟妹。我們那時年齡雖小，但也愛極了大哥。至今我還記得四歲時，有一天忽然不見了大哥，四處都尋不到，哭問母親。母親說大哥隨異人學藝，長大了自會迴轉。幾年之後又說大哥已藝成出師，但性喜雲遊四方，不願回家。卻沒想到，大哥竟然。。。。。。竟然已。。。。。。」說著說著，又慟哭起來。
趙心夢勸慰道：「事已過去多年，別再哭了。早間我一見妹妹，就知你必與大哥有關係。后問老師，才得知你竟是大哥的嫡親妹妹。本想過兩日再去尋你，卻沒想到你反先尋了過來。」上官芷煙俏臉微微一紅，道：「我哪是來尋你們？我是肚餓，來尋面吃，卻沒想到會遇見姐姐。」趙心夢笑道：「這更加證明我們姐妹有緣。今日應歡慶相聚，可不許再哭了哦。我們聊點高興的事。」邊說邊替她擦乾了淚水。
上官芷煙低低「嗯」了一聲，沉吟一會，心中一動，眼珠兒一轉，問道：「姐姐既然已參加了早間的母艦實戰模擬演示會，想必對【軒轅】級星際母艦已有所了解吧？」趙心夢見她突然轉至這個話題，不由一怔，回道：「知道一些。」上官芷煙又問：「姐姐是星際海戰專家，以你的角度分析，這類新式戰艦究竟怎樣？」趙心夢謙虛道：「我差得還遠，算得了甚麼專家？」頓了一頓，又正色道：「它絕對可算為跨時代的星際戰艦。幸好技術掌握在我們手裡，如果我的敵人擁有這類戰艦，我只能用『可怕』二字來形容。」上官芷煙再問道：「姐姐也認為這類戰艦已先進至跨越了現代？」趙心夢點點頭，贊道：「不錯！這類戰艦已全方位超越了現代科技水平。它的出現，甚至可以改變現代星際海戰的戰術思維，所以非常可怕。你們能研發出它，真是太了不起啦！」
上官芷煙「呵呵」一笑，又問：「以我國的科技水平竟然能研發出如此先進的跨時代星際戰艦，難道姐姐一點也不感到奇怪么？」趙心夢又是一愣，不知這話是甚麼意思，靜看著她，待她解說。上官芷煙笑道：「以我國的科技水平，原本是絕對沒有可能研發出這類跨時代的星際母艦。我們之所以能研發出它，完全是因為我們得到了一張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星際母艦設計圖。」說罷，她凝神注視著趙心夢，眼睛眨也不眨。
趙心夢面無表情，淡淡地「哦」了一聲，並未言語。見她這副淡然神情，上官芷煙已心中有數，進一步試探道：「我們竟然能擁有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星際母艦設計圖，難道姐姐一點也不感到奇怪么？」趙心夢聽她說至這裡，這才反應過來，她繞了一個大圈，無非是想套自己的話而已，笑罵道：「鬼丫頭！不準套我的話。你們有甚麼設計圖關我甚麼事？」
上官芷煙雖曾猜測「叮噹」是由那九人帶回，但也只有六成把握。此時見了趙心夢的表情，心知自己九成九都猜准了。她本就對這個導演了「金鳳戲貓戰」的姐姐欽佩不已；甫始結識又為她的談吐、風度所折服；接著又因她對自己體貼如微、關懷備至而大生戀姐之情；再後來更得知她與自己的嫡親哥哥關係非淺；此時更確定了她居然就是自己心中的英雄之一。
諸般因素混聚合一，趙心夢在她心中的形象已是高大至極。一時間不由情動，輕拉著趙心夢的手，喃喃道：「姐姐。姐姐。」趙心夢微微一笑，柔聲道：「傻丫頭，怎麼了？」上官芷煙輕搖螓首，偎依進她懷裡，道：「沒怎麼。就想叫叫你。」趙心夢見她如小女孩般柔弱乖巧，亦是柔情頓生，愛意憐憐地看著她，溫柔地笑著，輕拂著她的長發。兩女俱未再言語，沉浸在濃濃的姐妹之情中。
不多時，黃詩珊和鳳嬋媛便各自托著一個大盤上來，四女一起動手布菜。上官芷煙初始還未覺得有異，待布菜過程中才發現原本以為簡簡單單的一頓便飯，卻是大有講究。只見這首先上桌的是蜜餞兩品：蜜餞青梅，蜜餞金棗。乾果兩品：蜂蜜花生，五香腰果。接著是醬菜兩品：桂花辣醬芥、醬甘螺。前菜兩品：五香仔鴿、糖醋荷藕。膳湯一品：罐燜魚唇。布完這些菜，黃、鳳二女又自去廚房忙去了。
上官芷煙出自豪門世家，本就博學多才、見多識廣，於廚藝方面也頗有造詣。此時見了這副架勢，也不由大吃一驚，眼睛瞪得又大又圓，詫異道：「姐姐，難道平時你們都吃這些？」趙心夢淡淡一笑，夾了粒金棗含在嘴裡，道：「我們哪有這麼好的命哦。平時我們四處奔波，均是有甚麼吃甚麼，胡亂充饑，從不挑食。鳳妹多才多藝，七門八藝無所不精，吃食方面造詣也頗深。我們兄弟姊妹難得回來相聚一次，她總是喜歡弄些好吃的，養養大家的讒蟲。」上官芷煙又是一驚，問道：「這些吃食都那小丫頭做的？」趙心夢點頭應是，又道：「你嘗嘗這蜜餞，很好吃哦。」上官芷煙也夾了一粒金棗試吃，只覺味道甘美，酸甜合適，既生津又帶甘味。又見那些菜式均是精緻誘人，看著都覺得味美，再聯想起她的琴、歌雙絕，不禁暗嘆：「姐姐說她七門八藝無所不精，倒也不虛。我一直以為自己在這些雜學上造詣不凡，且沾沾自喜，真沒想到每一樣都比那鬼丫頭差得遠了。」
正想間，黃、鳳二女又端著兩個大盤上來。這次卻是熱菜六品：桃仁山雞丁、金腿燒圓魚、川汁鴨掌、醬燜鵪鶉、鼓板龍蟹、山珍蕨菜。菜雖不多，但雞、鴨、魚、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山中長的，應有盡有。
上官芷煙見這滿滿一桌子菜，色、香、味俱美，搭配合理，刀功細膩，菜肴形態雅緻精巧，不由暗暗佩服。卻聽鳳嬋媛道：「今天材料不齊，只做得這些菜，姐姐們將就著吃。待有時間，妹妹定精心為姐姐們做一桌好菜。」上官芷煙暗自苦笑：「這還不算好菜，只是『將就吃』？這小丫頭口氣倒還真不小。」轉頭見黃詩珊正為自己斟酒，連忙道：「多謝姐姐好意，小妹不會飲酒。」黃詩珊笑道：「我們姐妹相聚乃是天大喜事，怎能不喝酒？這酒是鳳妹親釀的果子酒，沒甚酒意，不礙事。」趙心夢亦道：「這酒挺好喝，又酸又甜，也不會醉人，喝點吧，沒關係的。」
上官芷煙淺嘗一口，果然味美，酒意也甚淡，不由喜歡上了這味道。又將菜肴每樣一嘗，件件都是從未吃過的美味，不禁大為傾倒。抬頭又打量鳳嬋媛，估摸她最多與自己年齡相仿，不禁暗暗稱奇，心想：「她這等年齡就至少已是三樣大師，姐姐說她還精於多門學藝，也不知究竟是哪般人家才能培養出這等女兒。」隨即憶起她姓鳳，又想：「想必她這個鳳家應該就是九家中的那個鳳家了。久聞九大世家之中，鳳家武學略遜其餘八家，但行軍布陣、七門八藝則是當之無愧的榜首鰲頭。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菜已布好，四女就位，淺酌暢談，巧言輕笑，稱姐道妹，其樂融融。四女皆為絕代奇葩，談吐優雅、見識淵博，又互有極深關係，這一桌酒吃得是嬌笑連連、歡聲不斷。席間，上官芷煙連連追問「金鳳戲貓戰」之細節。黃、趙二女乃謙虛之人，不意多談。鳳嬋媛卻主動代她二人作答，聊得眉飛色舞。她本是能說會道之人，滔滔不絕地將會戰之前前後後詳詳細細地述說了一遍。她口齒伶俐、嘴若懸河，把整個會戰描述得跌宕起伏、驚險萬分。如何運籌帷幄、如何布陣、如何誘敵，又是怎樣圍殲、怎樣欲擒故縱以及如何算計對方指揮官之心理。。。。。。等等。說至**跌宕之處，不禁手舞足蹈，好似身臨其境一般，直恨不得衝上前去，與敵搏命撕殺。
上官芷煙隨她講述，心神亦起伏不定。雖已知結局，但聽至驚險、關鍵之處，亦是緊張不已。待她說完，這才明白原來這場會戰竟然有如此多的彎彎道道、心理交鋒。可比民間傳聞更加精彩了許多，不禁對黃、趙二女更為欽佩。想及她倆面對萬千強敵，淡然自若、從容應對；運籌帷幄之中，算計廟堂之上，信手拈來，定下絕殺之計；臨戰之際，張弛有度、收放自如，談笑間萬千敵酋灰飛煙滅，不禁心馳神往，贊道：「兩位姐姐巾幗不讓鬚眉，氣堪比霸王，謀不讓諸葛。揮指談笑間，頑敵授首，古之木蘭、紅玉不能及也。姐姐們英姿颯爽，令小妹心悅誠服。今日能結識得兩位姐姐，喜不自勝，實為平生最快之事。」
黃詩珊「噗嗤」一笑，嗔道：「鬼丫頭，又開始吊酸了么？我們這點事算不得甚麼，哪有你說得如此之好？」上官芷煙道：「取得如此大規模會戰之完勝，還不算甚麼？姐姐未必也太過謙了。」黃詩珊正色道：「妹妹誤會了。本次會戰勝利的確非同小可，意義極其重大。我並不是自謙，只是我倆並非此戰之最大功臣，所以說算不得甚麼。」上官芷煙「咦？」了一聲，大為詫異，問道：「研究院從上至下，都說此戰從起始籌謀至臨陣指揮，均為兩位姐姐代勞，莫非所傳不實？況且剛才鳳妹妹也談及此戰從謀划至指揮，兩位姐姐出力甚重，這。。。。。。？」
黃詩珊道：「這倒不假。本次會戰從頭至尾，我姐妹二人均有參與，出了些許之力。」上官芷煙知她所謂出了「些許之力」，必是自謙，想必外界所傳屬實，更為納悶，又問：「既然如此，怎地兩位姐姐還算不得首功？」黃詩珊見她納悶驚疑之時，可愛非常，便想逗她，含笑不語。上官芷煙急了，搖著黃詩珊的手，撒嬌道：「好姐姐，趕緊告知小妹個中緣由，妹妹可急得很吶。」黃詩珊不為所動，依然笑而不語。
只急得上官芷煙心兒如同小貓兒在抓一般，臉上漲起片片紅雲，更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