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義結金蘭(六)
只聽上官芷煙道:「我非常仰慕姐姐,想效仿古人,與姐姐們誓共生死,結拜為異姓姊妹。」
三女甫始聞言,均是一怔,既而一陣鬨笑。上官芷煙本來漲得通紅的臉,「唰」地一下,白了下來,怔在那裡,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淚珠兒早已在眼眶中滴溜溜的打著轉。
趙心夢笑了一會,忽見她眼含淚光,神色慘淡,暗叫糟糕,連忙對她說道:「妹妹莫急。你想說之事,就這一件么?」上官芷煙見她們嬉笑自己,心中難受,哽咽道:「小妹知幾位姐姐都是大英雄,原本不該有此奢望,只是實是按捺不住心中這非分之想,因而我。。。。。。我。。。。。。」她說至這裡,再也忍不住了,傷傷心心地哭了起來。
黃、鳳二女見她竟哭得如此傷心,笑得愈發歡快。趙心夢沒好氣地對二女道:「瞧你倆開的好玩笑!還笑?」過了好半晌,黃、鳳二女才收住了笑。黃詩珊道:「九妹,這可不能怪我倆。實是我們萬萬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比你臉皮薄的人。」說罷,又呵呵笑了起來。趙心夢不再理會她們,安慰著哭成淚人兒的上官芷煙,柔聲道:「傻妹妹,別哭了。但憑你是大哥的嫡親妹妹,就已是我們的好妹妹。再說了,能與你結拜為姊妹,我們亦是欣喜非常,怎會不接納你?」上官芷煙驀地止住哭聲,抬起頭,淚眼汪汪地問道:「真的么?」見趙心夢微笑點頭,不由喜悅萬分,投入趙心夢的懷抱,喜極而泣,又哭了起來。
黃詩珊遞給她一張面巾,笑道:「怎麼又哭了起來?好啦!別哭了。要是讓別人知道我們『圈抱九龍』之中竟有你這麼一個愛哭鼻子的小丫頭,還不被同道笑掉了大牙?」上官芷煙十分不好意思,接過面巾,擦了擦臉,疑聲道:「『圈抱九龍』?」趙心夢點頭道:「不錯,這就是我們給自己取的名號,代表我們九個師兄妹。現在你已是我們自家姊妹,自然無須再對你保密。」鳳嬋媛拍掌笑道:「真是太好啦!當年我為了學習七門八藝,先行離去,未能趕得上哥哥姐姐們結義,不然就是十龍,而不是九龍了。今次正好補齊。」
聽她這一說,上官芷煙才明白原來她就是十人中那個年齡最小,因有特殊天賦而率先離去的小女孩。趙心夢笑道:「行!給你補齊。免得你一直對這事耿耿於懷。」頓了一頓,又對黃詩珊道:「煩請三姐和鳳妹先行備齊香案燭台,我要予上官妹妹交代一些緊要之事。」黃詩珊頷首應是,帶著鳳嬋媛向裡間行去。
此時上官芷煙只覺幸福無比,注視著趙心夢,凝神傾聽她所說要緊之事。趙心夢正色道:「結義之事絕非兒戲,當慎重對待。妹妹可是想好了?」上官芷煙堅定地點點頭。趙心夢又道:「既然如此,你稍待一會,我取樣東西給你。」說罷,亦轉身走入裡間。不多時,即已出來,手上卻多了一個錦盒。
趙心夢道:「當年我們十人入山學藝,藝成之後又一起出山,共同戰鬥。鳳妹因事先行離去,想必你也猜到。」見上官芷煙點頭,微微一笑,又道:「後來我們九人結拜,取名號為『圈抱九龍』。鳳妹遠在異地,未能參與,耿耿於懷多年,今次也算給她還願。當年師傅圓寂,我們十人返回山中。師傅臨去之際,曾贈予我們每人兩件寶貝,這事也予你說過。第一件寶貝就是那幾副茶具,你也見過了。」說著,她打開手中錦盒,取出一隻面具,遞予上官芷煙,又道:「這就是師傅送的第二件寶貝,這類面具也是十隻一套,我們一人一隻。你手上這隻面具便是我們大哥上官逸所用。現在我把這隻面具轉贈於你,望你像大哥一樣,剛直不阿,一身正氣無愧於天地。」說著說著,睹物思人,不禁潸然淚下。
上官芷煙縴手顫抖,接過面具,摩挲著。但見這隻面具金光燦燦,乃是一個貔貅頭顱模樣的金屬面具。面具製作精巧,非金非銅,摸起來有一股涼涼快意。她也想起了英年早逝的大哥,傷心之際,亦是淚珠兒滾滾而下。過了好一會,上官芷煙才止住哭泣,堅定決然地道:「請姐姐放心。妹妹定會向大哥學習,如同這隻貔貅一般,絕不允許妖魔鬼怪、瘟疫疾病擾亂我華夏大地。」
趙心夢會心一笑,輕聲道:「這套面具每一隻都有一個名字,我們就是以此作為自己的名號。這隻面具名為『金貅』,同時也是大哥的名號,今後就由妹妹繼承。」上官芷煙默默點頭。趙心夢又道:「我們乃九人誓天結義。如今三位哥哥先行而去,還有四位哥哥正於沙場搏命,不在身邊。今天,我代幾位哥哥接納你入門,你須緊記他們的名字和名號。」頓了一頓,站起身來,朗聲道:「『圈抱九龍』!大哥:金貅上官逸;二哥:青龍關堯羽;三姐:玄武黃詩珊;四哥:白獬沈雲龍;五哥:銀狼龍五;六哥:黑豸沈雲虎;七哥:白虎張月月;八哥:玉麒麟馬旭超;老九就是我了,朱雀趙心夢。」
上官芷煙默默念了幾遍,牢牢記載於心,忽感疑惑,問道:「我記得姐姐曾說,四哥和六哥為孿生兄弟,怎地中間還夾著一個五哥,未排在一起?」回憶起往事,趙心夢心中一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解釋道:「按年齡排序,五哥本該為六哥。但當年結拜之時,五哥硬說自己和數字『五』有緣,定要佔住老五這個位置,六哥無奈,只得讓予了他。」
上官芷煙嫣然一笑,道:「五哥真有趣,名字也好特殊,不同一般。」一提起那人,趙心夢頓時柔情萬千,魂牽夢縈,沉浸於濃濃思念之中,竟連上官芷煙連聲喚她都沒留意到。上官芷煙見她神色異常,時而溫馨幸福,時而擔憂焦慮,哪裡還不明白她的心思?心想:「也不知五哥是何等人物,竟然能使姐姐這仙女兒般的人物如此思念。」在她心中,趙心夢無論品貌、性情、風度、能力。。。。。。等等,俱是上上之選,無人能比,無人能配。此時見她竟然如此心繫一人,自是大為詫異,對那未見面的五哥好奇心大增。
兩女一個思念,一個思量,俱是默默無語。一時間,大廳之中竟是鴉雀無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咯咯」連聲嬌笑,一個膩味聲音響起:「也不知我那親親五哥如今怎樣?吃得可好?歇得可好?可有如我這般,思念你親愛的九妹?」另一個聲音又接道:「親親五哥快回來吧,小妹可是想念你得緊。你可知小妹相思之苦?」緊接著就是一陣陣嬌聲鬨笑。趙心夢猛然驚醒,抬頭一看,原來是黃、鳳二女迴轉,見她魂不守舍,調笑於她。頓時大羞,鬧得面紅耳赤,氣急敗壞地衝上前去與她們嬉鬧起來。
上官芷煙本來笑嘻嘻地看著她們耍鬧,黃詩珊卻不肯放過她,俯近身來撓她腰際,將她也捲入了戰圈。於是,四個丫頭登時瘋作一團,廳中霎時響起鶯聲燕語,嬉戲之聲不絕於耳,春意無邊。四女耍鬧了好一陣才平息下來,臉蛋均是紅朴朴的,嬌喘連連。
黃詩珊道:「妹妹們,香案、燭台、祭品等物都已備齊,我們這就前往園中祭告天地,誓共生死,永結金蘭。」另三女齊聲應好。
上官芷煙隨她三人向裡間走去。穿過裡間又行了十數米,來至一小屋。房間不大,約莫有三十平米,布滿了鍋碗瓢盆、吃食材料、爐具灶頭等物,想來應是廚房。盡頭有一小門,推門而出,迎面撲來一陣花香,仔細看去,原來別有洞天。天已不早,但月朗星明,借著月光,仍可見這乃是一個花園,種有許多花草。因光線暗淡,辨不明為何種類。花園中央設一香案,案上置一紫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關公像,又置燭台兩個,香爐一座,各類水果祭品一盤。
黃詩珊正色道:「結義如此重要之事,本應選一黃道吉日,沐浴熏香,備齊烏牛白馬祭禮等各項祭品,再行祭告天地,共結盟誓。但今國難當頭,我等各有要務,無有多餘時間準備,一切從簡。」說罷,取過一沓紅紙,分予鳳、上官二女,讓她們寫上各自的姓名、生日、時辰、籍貫及父母。又和趙心夢各自寫了,並代逝去和不在身邊的兄弟們寫齊,齊置於案上。既而根據年齡大小,依次焚香叩拜,不在之人則由黃、趙二女代為焚香叩拜。
黃詩珊待眾人叩拜完畢,又給予鳳、上官二女一張小紙條,上有小字若干。四女代其兄共盟誓曰:「念上官逸、關堯羽、黃詩珊。。。。。。趙心夢、上官芷煙、鳳嬋媛,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妹,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誓畢,四女相視而笑,鳳、上官二女已然激動得清淚長流。四女又重以家禮按長幼次序相見,禮見黃、趙二女之時倒無甚疑義,不過輪到鳳、上官二女時卻出了問題。
原來她二人還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均剛過二十二歲生日十天。按生辰八字計算,鳳嬋媛小了兩個時辰,但她偏生不依,不願做妹妹。她說自己已做了十多年的妹妹,這次定要過一把姐姐的隱。逗得其她三女嬉笑連連,最後還是黃詩珊拿出姐姐派頭,呵斥住她,這才得以罷休。這一排位,上官芷煙排名老十,鳳嬋媛則敬陪末座。
排座完畢,黃詩珊神色肅穆,訓誡各位姐妹道:「今日姊妹結義,『圈抱九龍』又喜添雙龍。但無論人多也好,人少也罷,即便只剩一人,依然稱為『圈抱九龍』,你們可要緊記了。」三女齊聲應是。黃詩珊又道:「現今國難當頭,『圈抱九龍』當同心協力,共赴國難。縱使滿手血腥,縱使背負孽債,縱使身敗名裂,縱使刀山火海、殺身成仁,亦不許皺一下眉頭,退一下腳步。」她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猛地提高聲調,厲聲喝道:「明白了么?」三女齊齊高聲應道:「請姐姐放心。妹妹定當警記姐姐訓言。共赴國難,不惜一切!絕不退縮!」
堅定決然、慷慨激昂之聲從花園之中緩緩飄起,飄至華夏大地,飄至那道長長的城牆,與那條五爪金龍融合為一,守護著這個多災多難的家園。
正是:
關公像前喜金蘭,萬花叢中盟約誓。豪氣凌雲赴國難,誰說女兒不如男?
天色漸晚,四女洗漱完畢,各自上床。又皆興奮,並無睡意。特別是上官、鳳二女,初入九龍,激動之極,拉著另兩女聊天,四女又唧唧喳喳地聊了開來。聊著聊著,話題轉至龍五身上。
上官芷煙問道:「咱們店門的招牌是五哥所寫的么?」一提起他,趙心夢的心就甜蜜蜜的,螓首輕點,笑道:「開業那天,他醉了酒,硬要自己書寫,把原來的招牌給扔了。」上官芷煙啞然失笑,道:「五哥倒也有趣,總喜歡做些出人意料之事。九姐給我說說,他究竟是個甚麼樣的人?」趙心夢正待要答,鳳嬋媛搶先答道:「五哥哥可是個大色狼哦,喜歡身材火辣的女人。」說著,嘴嚕向黃詩珊,笑道:「喏,就是三姐那種類型的。」
此時黃詩珊身著一套淺粉色三點式真絲內衣,凹凸分明,盡顯魔鬼身材,火辣之極。上官芷煙瞅了瞅她,只覺她艷光四射,魅力無邊,誘人神魂,便不敢再看,紅暈上臉,又羞又驚,問道:「三姐,真的么?」黃詩珊得意地笑道:「我們『圈抱九龍』就出了小五這麼一個怪胎。這臭小子不正經得很,而且還很壞,從小就喜歡偷看我洗澡。」
上官芷煙又「啊!」的一聲驚呼出口,她今天所遇無不是匪夷所思之事,也不知「啊!」過多少次了,詫異道:「怎麼會這樣?」又見趙、鳳二女並無甚特殊表情,想必她們早已知道,習以為常。趙心夢紅著臉,吶吶道:「五哥。。。。。。他。。。。。。他。。。。。。」她想幫龍五解釋,卻又實在找不到甚麼合適的理由,只能耍無賴地說道:「也不是偷看啦。三姐喜歡讓他看,故意讓他看。」上官芷煙又被這話震得瞠目結舌,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臉上儘是不可思議之色。看向黃詩珊,目光中帶著濃濃的疑問。
黃詩珊咯咯一笑,道:「九妹吃醋了?」趙心夢微微搖頭。黃詩珊笑嘻嘻地道:「小五喜歡看,你又不願意給他看,那就只有我讓他看咯。」趙心夢想申辯甚麼,卻又忍住沒開口,羞得耳根子都紅透了,低著頭,默默無語。上官芷煙見姐姐們這副神色,已知所言非虛,暗道:「三姐還說五哥不正經,她自己也好不了哪裡去。依我看啊,他倆是一對怪胎。」
正想著,忽聽鳳嬋媛笑問道:「三姐,你是甚麼時候發現五哥哥偷看你洗澡的?」黃詩珊憶起往事,臉上顯出了罕見的溫柔,嘴角掛著醉人的笑意,輕聲道:「他第一次來偷看時就被我發現了。那年臭小子才七歲,我也只有八歲,我裝著沒發現他。當時臭小子用碳把臉塗得黢黑,想陷害老七,還真以為我不知道。」
說至這裡,除了上官芷煙之外,其餘三女盡皆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見上官芷煙一臉納悶,趙心夢羞紅著臉,解釋道:「七哥長得很黑,像碳似的。五哥自幼就愛搞惡作劇,經常陷害別人。我記得那時三姐還狠狠揍了七哥一頓。」上官芷煙這才明白其中緣由,亦是「咯咯」嬌笑不停,心想:「五哥還真是壞得很呢。」隨即又覺得不對,問道:「三姐,既然你已知道是五哥陷害七哥,為甚麼你還要揍七哥,卻不揍五哥呢?」鳳嬋媛搶先答道:「五哥哥是三姐的心肝寶貝,可捨不得打。」上官芷煙一怔,看向黃詩珊,只聽她說道:「我就是寵那臭小子。他想陷害誰,我便喜歡幫他。」趙心夢責備道:「後來五哥愈來愈不正經,都是姐姐慣壞的。」黃詩珊笑道:「我就是愛慣他。你從來都是正正經經地待他,他又是那憊賴性子,我不慣他,誰慣他?我可不希望他變成二哥那樣老成穩重,那樣就不是他了。」趙心夢嗔怪道:「可是姐姐也太縱容他了。」
黃詩珊臉色倏變,笑意頓收,正色道:「九妹,我不相信至今你還沒發現小五有些不正常。」趙心夢猛地抬頭,注視著她,聲音發顫,問道:「姐姐也發現了?」黃詩珊微微點頭,黯然道:「雖然我不知道他心裡究竟埋藏了甚麼事,但我能感到他非常不正常。小五時常傻傻發愣,看得出來他內心非常痛苦,很不開心。只要他開心,我寧願他再壞一些。我可不想讓他活活憋死。」趙心夢眼含淚花,幽幽道:「我也不知道他心裡究竟埋了甚麼事。但我知道,他心中一定有事,而且定不是小事。」黃詩珊道:「其他幾個兄弟都是男孩,粗枝大葉,不會注意這些小事。但我在進山的第一年就發現了。」趙心夢道:「我是第三年才發現的。我們九人之間,無話不談,沒有任何秘密。惟獨這一件事,至今我也沒能弄明白。」黃詩珊黯然嘆息,道:「這麼多年以來,我用盡了各種方法試探,但他口風緊得很,一點都不漏。愈是這樣,事愈不會小。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不想讓我們知道的事,我們想弄明白的機會就非常渺茫。」趙心夢微微點頭。黃詩珊又道:「如果有可能,你還是遷就下他吧。」趙心夢臉一紅,未再言語。
兩人這一突然變化,讓上官、鳳二女都大為詫異,鳳嬋媛想問,卻被黃詩珊制止。只聽她道:「現在你們不用問。因為我也不清楚,等哪天我弄明白了,定會告訴你們。」鳳嬋媛道:「五哥哥還真是壞呢。人不在也會作怪,害得兩位姐姐傷心費神。」黃詩珊笑道:「怎麼?想他了?」鳳嬋媛點頭道:「是啊!也不知他在做甚麼?還真是好想他哦。」黃詩珊道:「那臭小子啊,現在一定正拖著老七,在『師部重地』搞燒烤呢。」
靜靜的深夜,香香的閨房中傳來一陣陣嬌聲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