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脫胎換骨」
「唉--瑤兒,你有所不知……」
長嘆一口氣,雲皓軒低頭,唇角勾勒一抹澀弧,將愛女脫胎換骨前,從不關心的朝廷局勢,緩聲敘出。
原來--
東崢先皇駕崩后,留有三份遺詔。
詔之一:東崢新帝一位,由大皇子曲鴻熙繼承。
詔之二:九龍御令一出,如見先皇,即便當今聖上,見九龍御令,也得行跪拜之禮。且,持九龍御令者,無論犯下何罪,皆免。
詔之三:除非大將軍雲皓軒,心甘情願上交兵符,新帝與太后二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收回。
正因為第三份遺詔,各懷鬼胎的新帝與太后,才無法明收兵符,從而絞盡腦汁、層出不窮上演暗奪戲碼。
多年來,面對太后與新帝威逼,雲皓軒也曾想過反擊。只可惜,他還是敗給了一個忠字。
先皇駕崩前,曾密會過他。
先皇說:皓軒,滿朝文武百官,你是朕最信任的。記住,用你手中兵符,牽制太后與新帝奪權戰爭,避免百姓遭殃,它國坐收漁利。
太后與新帝威逼,雲皓軒若不強忍,便只能領兵對抗。如此一來,東崢勢必陷入水火。
東崢先皇在世時,明面上,與雲皓軒為君臣,暗地裡,卻視其為手足。因此……
抬頭,望著雲思瑤,雲皓軒苦笑:「瑤兒,先皇待父恩比山高、情似海深,爹又豈能辜負先皇遺願,領兵公然對抗,令東崢陷入水火呢?」
聽完雲皓軒緩述,雲思瑤微擰柳眉。
自古以來,先皇駕崩,繼承帝位者,必是先皇最寵愛的兒子。
一向只聽說,新帝登位,老皇帝憂其根基不穩,駕崩之前,想方設法為其剷除功高蓋主者。
卻從未聽說,新帝登位,老皇帝竟留下遺詔,令大臣手握重兵牽制新帝的?這東崢先皇老兒,心思倒挺奇怪。他,為何要如此做呢?難不成……
玉眸淺眯,雲思瑤道:「爹,先皇讓你手握兵符,除牽制新帝與太后,令二人不敢擅自發動內戰,怕還有另外一層用意吧?」
身軀陡然一僵,神色滿是驚駭,雲皓軒未答反問:「瑤兒,你為何有此一說?」
淡笑,雲思瑤回:「女兒大膽揣測,東崢登位的新帝,並非先皇真正中意的繼位人選。」
說是揣測,可雲思瑤的話語,根本不是疑問句。
東崢新帝曲鴻熙,若是老皇帝真正中意的人,那麼……
心如明鏡的老皇帝,既算到太後會為親兒奪位,為何不將爹手中兵符,直接交給曲鴻熙呢?
曲鴻熙若手握兩枚兵符,便可高枕無憂,不必提防手握一枚兵符的太后,為親兒榮王奪位。
由此可見,先皇中意的繼位人選,必不是新帝曲鴻熙。
不是曲鴻熙,更不會是太后親子榮王。否則,直接傳位榮王,哪還有太后奪位這一齣戲?
根據以上種種,雲思瑤肯定,東崢先皇心中另有繼位人選,卻由於某種原因,而無法如願以償。
那一個人,會是誰呢?身體原主人記憶,她已全部接收。但,這所有記憶,卻與東崢朝廷毫無關聯。
除身軀原主人,往昔受人冷嘲熱諷片段,素日吃喝玩樂片段,便只剩雲家父子,對其無限溺愛片段了。
皇權紛爭,雲思瑤無意捲入。但,既穿越來此,成為雲皓軒愛女,她有必要了解局勢,做到心中有數。
雲思瑤音落,雲皓軒楞了半晌,才低語:「瑤兒,你不僅變堅強了,更變的冰雪聰明了。」
以前的瑤兒,只會撲蝶溜狗,摘花編草,哪會像現在這般,如此聰慧,一語道破了先皇布局?
對於性情的「轉變」,雲思瑤輕淺一笑,回:「弱久了,蠢累了,也該換種方式活了。」
隨後,她又斂去笑意,重回話題:「對了,爹,女兒方才揣測,你還未給予回答呢?」
「瑤兒,你揣測的沒錯,先皇讓爹手握兵符,的確還有另外一層用意。那一層用意便是……」
愛女既已猜到,雲皓軒也沒必要守著秘密了:「如果有機會,助他心中真正人選奪位。」
垂首,把玩指甲,雲思瑤問:「那人是誰?」
幽嘆一口氣,雲皓軒的唇間,低吐出了兩個字:「賢王。」
柳眉淺挑,雲思瑤微揚語調:「是他?」
--賢王曲弦歌?天牢之內,她魂穿來此,猛然睜眼時,所看到的那一名白衣如雪的年輕男子?
點了點頭,雲皓軒乾脆一吐為快。
「後宮如戰場,妃嬪為有朝一日母憑子貴,穩居太后尊位,自然無所不用其極。尤以本朝後宮,鬥爭最為殘酷。」
「本朝,但凡妃嬪懷有龍裔,不是無故流產,便是胎死腹中。因而,先皇子嗣甚少,只有麗妃所出大皇子曲鴻熙,皇后所出二皇子曲卓煜,以及蘭貴妃所出三皇子曲弦歌。」
「三名子嗣,先皇獨寵三皇子,其六歲時,便有意立為太子。然,未等先皇實施心意,三皇子已遭毒手,成為植物人。自此,策立太子一事,先皇閉口不提,他默等三皇子蘇醒。可惜……」
「一直到十三年後,先皇病危,三皇子仍然昏睡。國不可一日無君,無奈之下,先皇只能滿心不甘,將帝位傳給了大皇子。」
「皆為親身骨肉,誰繼位不都一樣?」聽完雲皓軒緩述,雲思瑤問:「爹,先皇何故如此鍾愛曲弦歌?」
帝位都傳了,卻還對爹留下遺願:如果有機會,助當時仍為植物人,或許一世不會醒的曲弦歌登位。這,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瑤兒,你以為先皇駕崩,真是得了不治之症?」
搖了一搖頭,雲皓軒道:「他是被人長年累月,下了一種難以察覺的毒,方才日漸體衰的。毒害先皇者,正是大皇子曲鴻熙。」
「那他還傳位大皇子?」挑眉,雲思瑤頗為詫異:「三皇子成了植物人,不是還有二皇子么?」
「後宮妃嬪眾多,可真正令先皇愛入心的,惟有蘭貴妃。愛屋及烏,這也是先皇獨寵曲弦歌的原因。然……」
「十三年前,蘭貴妃出宮探親,於樹林中死無全屍。而,隨母同行的曲弦歌,雖被人救回宮,卻成為植物人。」
「後宮妃嬪無故流產,蘭貴妃之死,三皇子昏睡,這一切的一切,先皇雖苦無證據,心中卻很肯定,乃當時皇后所為。」
聽到這裡,雲思瑤明白了。
江山,不能落入外姓人手,東崢帝位,先皇必須傳給親兒。
可,獨寵的三皇子,成了久睡不醒的植物人。剩下的,一個殘忍弒父,一個其母令先皇恨入骨髓。
所以,先皇才下了一局棋。
曲鴻熙很想要龍椅?好,給他,讓其如坐針氈,與野心勃勃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以及榮王斗去。
如果有幸,曲弦歌能夠醒來,爹便助他奪位。若成功,先皇留下的恨,方能煙消雲散。
「先皇用心良苦,可惜……」幽嘆一口氣,雲皓軒道:「他駕崩兩年後,三皇子人雖醒,卻終日吐血,弱不禁風。這樣的他,縱被封為賢王,卻連走路都要人扶,哪有奪位之力?」
面對身虛體弱的賢王,他還能怎麼辦?只能對新帝、太后歹毒手段,忍無可忍,從頭再忍,像守著催命符一樣,守著先皇重託的兵符。
雲皓軒音落,沉默許久的雲隱華,忽然一拍腦門:「爹,你有沒有想過,若找醫仙幫忙,也許能治好賢王?」
抿了一抿唇,雲皓軒道:「離開藥廬前,爹確有過此想法,可是……」
眨眸,對雲皓軒心中顧慮,雲隱華一時無法猜到:「爹,可是什麼?」
雲皓軒沒有回話,反而望向了雲思瑤,緩聲問道:「瑤兒,爹心中顧慮,你能否猜得出?」
先前的對話,雲思瑤突如其來的聰慧,令雲皓軒難以置信。雲皓軒很想確認,愛女是暫時聰慧,還是真聰慧了?
「身弱不要緊,心強才是關鍵。奪位,不僅需要健康身體,更需要雄才偉略。如今的曲弦歌,在爹眼中,鬥志盡失、毫無魄力。這樣的他……」
輕淺一笑,雲思瑤回:「若恢復健康,必死路一條。反之,他若維持虛弱,皇帝與太後方能視為無害,尚有一線生機。」
如此一針見血,切中要害的話,令震驚萬分的雲皓軒,惟有一句話表達:「瑤兒,你果真脫胎換骨了。」
不,或者更準確來說,這才是真正的瑤兒,只是……。
深凝愛女右臉頰,瞅見黑斑依然醒目,王者風範卻隱瀉,雲皓軒陷入了迷茫。難道,瑤兒的光芒萬丈,要提前綻放了?
而,雲思瑤的話入耳,雲隱華與雲府護衛,下巴就彷彿脫了臼,眼神幾乎膜拜的看向了雲思瑤。
對於三人反應,雲思瑤只是笑笑。若連這一點都分析不出,21世紀的她,又豈能穩坐特工首位?
這時--
車廂外,青衣男子一扯韁繩,駿馬揚蹄嘶鳴。
敏捷跳下馬車,指掀半截窗帘,青衣男子聲音恭敬:「雲將軍,已出迷霧樹林,在下便不遠送了!」
掉頭,面迎青衣男子,雲皓軒道:「今夜一事,你家主子雖為還恩,但皓軒依然感激不盡。小兄弟,請將皓軒謝意轉達。」
敬彎腰,青衣男子道:「好,在下一定轉達。那麼,雲將軍,咱們就此作別,後會有期!」
抱拳,雲皓軒一臉謝意:「辛苦小兄弟了,後會有期!」
晚風輕拂--
青衣男子身影如飛,返回了迷霧樹林。雲府護衛出了車廂,一甩韁繩,令駿馬揚蹄而去。
而,雲府馬車遠去的一瞬,抱攬七弦銀琴的琴瑟門門主,從暗處緩步踏出。
先前,青衣男子掀簾,與雲皓軒話語告別,隱於暗處的琴瑟門門主,目睹到了雲思瑤的無恙。
替雲皓軒開心的同時,琴瑟門門主微眯的雙眸,凝望向了迷霧樹林。
擔心雲家再次遇險,他追上馬車,一路悄隨。馬車入了樹林,本想繼續悄隨,卻不曾料到,明明循著馬蹄聲而去,卻與馬車拉隔愈來愈遠。
最終,他被白霧困住了。幾經琢磨,方知林中白霧並非天生,而是人為,那是江湖中最厲害的迷陣--千變萬化陣。
千變萬化陣,顧名思義,有千萬種謎般變化。若不懂破陣法,一旦深入樹林,將永困其內。於是,不懂破此陣的他,只能選擇退出。
既能高明的布下千變萬化陣,又能妙手令雲思瑤起死回生,這迷霧樹林內的神秘人,會是誰呢?
足尖輕踮地,墨發隨風舞,衣袂飄飄的琴瑟門門主,帶著滿心疑惑,消失在了迷霧樹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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