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痛上加痛
毀寺火焰,逐漸熄滅。
待到漫天飛卷的濃煙,隨著呼嘯的夜風,上演嗆鼻熏眼一幕,十名目瞪口呆的橙殺,這才回過神。
「咳咳咳--」
一陣猛嗽之後,橙護法上前一步,喚道:「主子?」換一個地方沉思吧?否則的話,此處停留過久,豈不被煙熏昏?
嗆鼻熏眼的濃煙,橙護法的叫喚,令呆如木雞的納蘭凜,握鳳珠的手一緊,彷彿從噩夢回歸殘酷現實。
十八年前,他摯愛的女子,已香消玉殞。十八年後,鳳珠怎麼可能會顯光,宣告聖主降世?
惟一可解釋的,就是……
不,不會的。
可是,鳳珠顯光,乃親眼目睹。這一事實,勝過萬千雄辯,令他自欺欺人的念頭,都無法成形。
鳳珠顯光,聖主降世。意味著……
摯心的女子,香消玉殞之前,曾與其他的男子鶼鰈情深。甚至,恩愛之餘,還開枝散葉了?
孽種出生的一剎,金蝶尚未來得及浮現時,擁有包羅萬象神功的瑤妹,施展移骨換膚,封印住了金蝶。
故此,孽種的存在,鳳珠無法感應。
封印金蝶,時間長短,根據功力的深淺來定。功力愈深,封印的時間愈長。而,今夜……
乃封印失效之期,金蝶破繭飛出。所以,鳳珠感應到了,當即盛綻金芒,恭迎孽種降世。
猜到當中原因的納蘭凜,腦袋倏地一仰,對著浩瀚無垠的天空,撕心裂肺的吶喊著:「啊--」
瑤妹,你何其殘忍?
為了信守承諾,替你守護西煌,活著於我而言,儘管生不如死,我也甘願受盡煎熬。
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如此殘忍的對我?
你的香消玉殞,已經讓我悲痛欲絕了。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讓我痛上加痛,留下一個孽種刺激我?
刺激過度、淚如雨下的納蘭凜,奏出了凄厲的笑聲:「哈哈哈--」
瑤妹,你有苦衷的,是不是?
孽種,你並非心甘情願的生,是被騙的。被某個凡夫俗子,動用卑鄙手段,誘騙了芳心,生下了孽種。
瑤妹,你的香墳,我一定會查到。我要用殘生,守著你的芳墳,絕不讓你孤單、寂寞。
至於那個動用卑鄙手段,誘騙了你的芳心,令你白玉染瑕,生下孽種的男子,他一定不得好死。
我會查到他,以及那個孽種,將其碎屍萬段,血祭你當年的被騙,血祭我多年的痛!
理智徹底喪失、情感無比扭曲的納蘭凜,止住了凄厲笑聲,飽含猙獰的眸色,盯望向了手中鳳珠。
千百年來,但凡金蝶印記者降世,鳳珠皆會盛綻金芒,以示恭迎聖主。
而,感應的鳳珠,與降世的金蝶印記者,距離拉隔愈遠,它的金色光芒,愈顯淡薄。
反之,感應的鳳珠,與降世的金蝶印記者,距離拉隔愈近,它的金色光芒,則愈顯耀眼。
剛剛,鳳珠所綻金芒,璀璨萬分。由此可見……
孽種的位置,與他如今所立的惠安寺,距離一定不遙遠。惠安寺,處於東崢國京都。
也就是說,孽種的位置,就在東崢京都!
指尖一彈,鳳珠送入袖筒,納蘭凜被淚染濕的冰冷麵具,閃爍著陰森光芒:「橙護法--」
腰似弓一彎,橙護法聲如洪鐘應答:「屬下在。」
俊眸狠眯,薄唇緩啟的納蘭凜,一字一句皆煞氣十足,令飛旋的夜風都忍不住戰慄。
「聯絡其他護法,放飛所有黑鷹,傳令分散各國的暗夜樓殺手,以最快的速度,全部齊集東崢京都。」
彎腰更低,橙護法領命:「是。」
「孽種的年齡,不是重點。重點是,若為男兒身,右肩必有金蝶印記,若為女兒身,金蝶印記則在額頭。」
「故此,待人齊集,哪怕挖地九尺,將東崢京都掀個底朝天,也要查到身懷金蝶印記的孽種。記住--」
納蘭凜的嗜血眸光,陰戾到了極限。
「一旦查到孽種下落,先別殺,生擒到我面前。我要親自動手,將其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明白。」
聲音洪亮應完,橙護法身影似電一閃,先行離去。
「撤。」
衣袖一甩,納蘭凜率著剩餘的橙殺,速度快如破空的流星,朝著橙護法相反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雲府大門外,馬蹄聲戛然而止。
擱好長鞭,敏捷的跳下馬車,端木旭十指掀起簾幕,輕聲提醒:「伯伯,咱們到家了。」
雲皓軒點了一點頭,望向雲思瑤:「瑤兒,下車吧?」
素手握拳,貝齒咬唇的雲思瑤,杏眸空洞無神,整個人猶如一個木偶娃娃,毫無反應。
「唉--」
雲皓軒長嘆一口氣,朝端木旭招了一招手,示意端木旭入車廂,與他協力將女兒攙扶出馬車。
須臾--
齊心協力的雲皓軒與端木旭,一個架著雲思瑤左臂,一個架著雲思瑤右臂,將其攙入了雲府前院。
「老爺、端木少爺,你們可算回府了。」管家一路小跑,迎面奔來:「再不回府,少爺都要急暈了。」
話音剛落,管家一個急剎車,呆楞在了雲皓軒,約莫三米遠的地方。
這一刻的雲思瑤,儘管素手握拳,貝齒咬唇,杏眸空洞,卻依然猶如畫中走出的仙子。因此……
銀白月光籠罩下,只見管家目不轉睛,盯望雲思瑤一張麗顏,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而,神魂顛倒的人,又何止管家呢?
院落兩側,一眾隱在暗處,負責守衛的護衛,透過銀白月光,將雲思瑤麗顏映入眼帘的一瞬,皆成痴迷狀。
管家沉醉麗顏,無法自拔反應,雲皓軒意料之中。
掃一眼管家,雲皓軒未擾其美夢,與端木旭繞過管家,一左一右的攙扶雲思瑤,緩步邁入大廳。
院落兩側,許久才回神的護衛,有史以來第一次,上演玩忽職守一幕,三五成群的圍湊在了一起。
交頭接耳的護衛,竊竊私語的主題,則是--什麼狀況?老爺與端木少爺,不是出府尋小姐去了嗎?
如今,踏夜歸來的他們……。
沒將小姐帶回府,這也就罷了。怎麼還有奇遇,帶回一位仙女呢?不不不,帶回了一位仙女中的仙女?
大廳--
原本如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踱步,等待父親與妹妹歸來的雲隱華,循足音而望的一瞬。
毫無疑問,同樣沉醉不醒,不知今夕是何年。
直到,將雲思瑤按坐椅子間,雲皓軒移步兒子身側,狠掐了一掐兒子臉頰,雲隱華這才還神。
面紅耳赤的雲隱華,尷尬的咳一聲,這才碰了一碰雲皓軒胳膊,低聲問:「爹,妹妹都知道了?」
否則,縱然被敵人鋒刀,抵住致命心口,也談笑自若的妹妹,絕不會精神恍惚的如此嚴重。
愁嘆一口氣,雲皓軒搖了一搖頭,回道:「萬仞冰山,不過只露一角,她已經這樣了。」
「妹妹,你曾經講過一段話,哥銘記於心。你說--」
雲隱華移步,走到雲思瑤面前:「笑也是一生,愁也是一生,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與其愁眉苦臉,不如付諸一笑。」
雲隱華話音入耳,雲思瑤空洞無神的杏眸,隱約增添一縷凄涼。
付諸一笑?
是的,這一段話,確實為我所說。可,現在我才明白,有些話,說的輕巧,可真要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一路回府,我已經竭盡全力,想封鎖一切與歡相關的記憶。
然而,刻骨銘心的記憶,愈是想封鎖,它愈是如決了堤的潮水,澎湃不息的旋轉腦海,無法封鎖。
無法封鎖記憶,我如何付諸一笑?
抿了一抿唇,低頭的雲皓軒,亦走到了雲思瑤面前。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真相再殘忍,終歸要面對的。所以,瑤兒,你清醒過來吧,聽爹道盡來龍去脈。」
一路回府,雲皓軒千呼萬喚,嘴皮子都喚幹了,雲思瑤也沒絲毫反應,將沉默發揮到了極限。
但,這一次,聽到雲皓軒要道出來龍去脈,雲思瑤終於有了反應,緩緩抬頭望向了雲皓軒。
「爹,我好睏,想休息。」
微翹的櫻唇,強撐一抹淺笑。可,雲思瑤的聲音,雲思瑤的一雙杏眸,卻一片漠冷:「有什麼話,待女兒明日睡醒,再說吧。」
殘忍的真相,明知道避無可避。
但,血淋淋的現實,實在無勇氣去面對,雲思瑤如今惟一能做的,就是避一時,是一時。
語畢,雲思瑤站起了身,朝大廳門外走去。
端木旭身影一閃,攔路雲思瑤面前:「姐姐,你晚上都沒吃東西呢,吃一點兒東西再休息吧?」
雲思瑤腦袋一低,視若無睹。
從端木旭左側繞過,雙腿猶如捆綁萬斤巨石,雲思瑤步伐沉重而緩慢,邁出大廳門檻,朝閨房而去。
「姐姐--」
單純如水,情竇未開的端木旭,目前還不了解,情逝有多麼的痛苦,只擔心雲思瑤餓壞胃。
因此,瞅見雲思瑤離去,他雙足一抬,秀唇一啟,想追上雲思瑤,繼續勸說雲思瑤進食。
但,端木旭抬足一瞬,卻被雲皓軒拽住了。
「此時此刻,她什麼都吃不下。所以,九日,別勸了,由她去吧。或許……睡一覺,她能清醒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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