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出宮
夜晚,龍曦宮裡冷冷清清,一縷月光射進室內更顯無限寂寞。
龍天昊靠坐在牆角軟塌上,目光空洞,神情憔悴,長時間的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紋絲不動。
這已經是第五天了。五天前,他從鳳霞宮回來后就撤掉了所有的宮女太監,一個人待在這裡不眠不休直到現在。
說來可笑,他一直弄不懂蘇品昕為何對齊天昊那樣執著,甚至為了他而自殺。如今他也嘗到了同樣的痛苦,儘管蘇品昕還活著,但她的所作所為已讓他徹底的死心絕望。
這一刻,什麼青春、夢想、未來、鬥志全部隨著蘇品昕那一句句比刀鋒還冰冷的話語埋葬乾淨。
他不知道要怎樣活下去?那種真實存在有無法擺脫的痛苦如漫漫黃沙向他席捲而來,逼迫得他快要窒息了。
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太後走了進來,看到龍天昊面如死灰的樣子,忍不住嘆道:「皇上,這都第五天了,你再這樣子下去怎麼得了?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龍天昊略略回過神來,目光有了些焦距。他用手掩起臉,半晌才聲音沙啞的道:「讓母后擔心是兒子不孝!」
太后柱著杖,在他旁邊的一張錦椅里做下。「為了一個不愛你的女人折磨自己的身子,值得嗎?
「沒有值不值,愛情原就不能論斤稱量的去衡量!」他沉痛的開口,眼中閃著幾點淚光。
「糊塗!」太后厲聲斥道:「天下女人那麼多,你愛誰不好,偏偏愛上一個禍害?她來歷不明又毫無規矩,甚至像殺害龍種,若非念在她有孕在身,哀家早就將她處死!」
「母后,你不懂我對昕兒的感情。愛上她,不是我能掌控的。」他蒼白的臉上有著縷縷深情。
太后見他深陷其中,一時氣急,脫口問道:「倘若她死了呢?」
「那朕……就跟了她去!」他虛弱卻堅定的回答。
太后勃然大怒,「這是什麼話?你是龍臨王朝的皇上,多少軍國大事等著你處理,多少黎民百姓仰仗你生存,你要為了一個女人棄天下而不顧嗎?」
龍天昊俯首無言,滿臉痛苦,「母后,我不會忘記我的責任,你就給我點時間讓我靜一靜吧!」
他不是神,他也需要時間慢慢的修復傷口,治療創痛,遺忘過去啊!
太后苦惱的揉揉額角,最後下定決心似的從袖口取出一張紙,不無傷感的道:「兒啊,我可以給你時間,可朝廷沒有時間啊,你這些天沒有上朝,御書房的奏摺已經堆積如山了。」
她微顫顫的將紙遞給他。「這是我命內院擬好的聖旨,將蘇貴妃貶為庶民,逐出皇宮!」
既然不能殺她,那麼將她趕走是唯一解決一切問題的辦法。
龍天昊突然全身緊張,驚駭道:「不可以,母后你不可以將昕兒趕走!」
「我不趕走她,你又能怎樣?」太后正色道:「她心裡沒有你,你難不成還要再強迫她一回?」
他和蘇品昕的事早已在宮裡傳得沸沸揚揚,他堂堂一國之君今後要如何在眾人面前面對她?
龍天昊愣住了,兩人都不再言語,室內空氣一片沉滯。
許久,太後站起身,用殷切期盼又滿是懇求的眼神看著他:「皇上,你該醒醒了!」
龍天昊沉默不語,嘆了口氣,然後打開方才太后交給他的那張紙,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著。
越讀,他的心越痛;越讀,他的眼眶越潮濕。
忽然,他覺得天旋地轉,終於因傷心過度而昏迷過去。
五天五夜的不眠不休,又加上心靈的傷痛拖垮了龍天昊的身子。他大病了一場。病癒后,他想了很多,國家、命運、未來以及和蘇品昕有關的一切。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晌午,他帶著蘇品昕和龍飛、龍翔兩兄弟四人微服出宮。他決定在今天將兩人的糾葛做一個徹底的了斷。
一路上,龍飛、龍翔駕著馬車,儘可能的避開人群,而坐在車內的兩個人各自沉默,都顯得心事重重。
幸好路程不長,馬車在平坦的官道上走了一大段,忽地,拐了個彎駛進了一片廣袤的森林裡。
時至午後,林子已經漸漸被暮色所籠罩,參天的樹木遮蔽了上空,微弱的陽光掙扎著自枝葉縫隙間灑下,依稀映照出林子里模糊的樹影。馬車孤獨的在林間穿梭,顯得那樣的形單影隻。
「吁」地一聲,龍飛一拉馬韁,馬車停下來。他掀開車簾,恭敬的道:「少爺,少夫人,我們到了!」為了方便,出宮后他們就將稱呼改了。
龍翔上前攙扶著兩人下了車。「少爺有什麼話就在這裡和少夫人說吧,我和大哥到前邊喂馬。」
說話間,他把馬卸了下來拉著龍飛走遠了。
龍天昊不說話,徑自走到一棵大樹旁坐下。蘇品昕默默地跟著在他對面也坐了下來。
見他就不言語,蘇品昕主動開口:「聽小蝶說你生了場大病,現在好些了嗎?」
其實他生病的這些日子她也不好受。想去看他又怕他不願見她,怕激怒了他反倒加重了他的病情。
龍天昊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我好不好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會在乎嗎?」
現在的他不會再為她偶爾流露出的關切之語而心悸了。
「我會在乎嗎?」她低低地重複,語氣變得悲涼:「應該是我沒有資格在乎吧!」
龍天昊皺起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也不懂!」她微微苦笑道:「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老天要一次又一次的撕碎我的心?」
又一次?他眉宇間顯出一絲疑惑。他知道第一次是齊天昊的死,那又一次是指什麼?
「或許我真的錯了。」龍天昊嘆著氣,神情沮喪。「我一直強迫你接受我的感情,卻忘了……」他想了想套用她曾說過的一句話:「愛情是不會建立在強權之上的!」
蘇品昕震驚了,她沒有想到他對她的話記憶竟是如此之深。倘若沒有真情,他如何能做到這般程度?
「我……我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她問。
龍天昊拍著胸口,「每個字,每句話,清清楚楚。」只是那些話都太傷人,每次想起都像被人用皮鞭抽過一般的痛。
「那麼你呢?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每一句承諾,你又記得嗎?」她又問。
「一刻也不曾忘記!」他回答得是那麼堅定。
蘇品昕點點頭。這就是一個皇帝的愛情,後宮粉黛,使她們每個人都能夠雨露均沾。
他並沒有錯,錯的一直是她。因為她在他的柔情攻勢下慢慢忘記了他的身份。
「你……怎麼突然問我這個?」她的舉止令他困惑不解。
她勉強一笑,「沒什麼,只是想確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我。」
龍天昊緊盯著她,彷彿想看穿她。「我對你的心意你還感覺不到嗎?除了親口說出那三個字,我的一切都給了你。」
他說的真摯,她卻聽得想哭。「不管你聽不聽得懂,我都要說,對愛情我是很自私,很霸道的。我要的是愛人心中的唯一,而不是其中之一。心與心的交換,在任何年代都必須是一對一的,否則,那就不是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