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傾訴

「不許丟下我，昊，不准你離開我！」痛楚的吶喊自床上人兒的唇中逸出，密長的羽睫立即揚起，露出一對失了焦的黑瞳。

「你醒了。」平板的聲音拂過蘇品昕的耳畔。

她一驚，轉過頭，望著正俯身察看自己的女人。

女人柳眉微蹙，薄唇緊抿，眸光銳利，仍是一貫嚴厲的神情，竟是龍天昊的母親，當朝太后。

蘇品昕迷惘的眨眨眼，伸手揉揉有些泛疼的額際。「我怎麼了？」

太后已沒力氣再計較她的不懂規矩，淡淡地回答：「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她怎會昏迷？

皺著眉，蘇品昕努力回想，「我記得和皇上出宮，然後在林子里遇到了一群蒙面人……」

她想起來了，龍天昊為了救她被刺客刺中了胸口，他……受傷了！

「不——」蘇品昕的心再度強烈絞痛起來，她顫著身子爬起，與太后對視，「他……皇上呢？他受傷了，嚴重嗎？現在還好嗎？我去看他！」她急急翻身下床，可突如其來的動作卻令她昏眩，身子一陣搖晃。

太后扶住她，「你給我躺回去，別動！」將她按回床上。

「我要去看他，讓我去！」蘇品昕掙扎著。

「不準去！你害皇上害得還不夠嗎？」太后臉色冷酷。

她一呆，隨即不顧身子尚未復原硬是往宮門口沖，卻被一干太監宮女攔住。「你們讓開！」她語氣生硬。

太後走上前，厲聲呵斥：「放肆！他們是奉了哀家的懿旨辦事，你好大的膽子，敢對哀家不敬！」

「太后，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現在我還是皇上的妃子，我想我應該有探視自己丈夫的權利吧！」她直視著那雙冷淡至極的眸子，不卑不亢地說。

「就快不是了！」太后冷著臉說：「內院已擬好旨意，撤了你貴妃的誥封，將你逐出皇宮。」

蘇品昕一驚，揚起眸。「這……這是真的？」

「你這是什麼表情？難不成哀家會騙你？」

一瞬間，她整個人彷彿跌進冰窖，冷得她心驚膽戰，冷得她無法呼吸。

為什麼他要怎麼做？難道他已經決定放棄她了嗎？

蘇品昕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他……要放手了嗎？」

太后冷哼一聲。「皇上何許人也？他坐擁天下、嬪妾如雲，憑你也敢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蘇品昕不理會她的冷潮熱諷，一個勁地搖頭。「我不信……他不會這樣對我。我要去見他，我要去守著他！」

閃過太后，閃過所有人，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出鳳霞宮。

「讓我進去！」龍曦宮外，蘇品昕遇到了留守在此的龍飛、龍翔。

「對不起，娘娘，太后懿旨，沒有她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龍曦宮。」龍飛抱拳行禮，據實稟報。

「那……他的傷勢如何？」她問。

龍飛眉頭一緊，神情凝重。「皇上至今仍昏迷未醒。」

「太醫說，那一劍雖未刺中要害，但皇上失血過多，怕是……怕是熬不過今晚。」一咬牙，龍翔將龍天昊的傷情告訴了她。

她倒抽一口氣，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可怕的消息。

淚霧在眼中緩緩漫開。「這不可能！你們騙我的是不是？這絕不可能……」她拚命搖頭，拒絕相信這殘酷的現實。

他不能死啊！上蒼怎麼可以這樣殘忍再一次帶走她愛的男人。

「讓我進去，我要見他！」蘇品昕顧不得什麼懿旨不懿旨的，現在她只想見到他。

「蘇妃娘娘，請不要為難臣！」龍飛緊繃著一張臉，堅持不肯放行。

「是啊，娘娘，您還是先回寢宮休息吧！」龍翔也是滿臉為難。

「我求你們了，讓我進去見他，我真的好想見他！」想見龍天昊的渴望不斷煎熬著她，若再不讓她見他，她會心痛而死。

她哀傷懇求的模樣令兩個掌管著上萬御林軍的統領都心有不忍，但卻又無法自作主張的讓她去見龍天昊。

「你求我們也沒用啊！」龍翔怕自己經不住她的苦苦哀求而心軟，連忙別開視線，不敢看她。「你剛才也聽見了，這是太后的旨意，我們也沒辦法。你總不希望我們抗旨吧？」

她抓住兩人的衣袖懇求道：「求求你們放我進去吧，你們放心，太后怪罪下來，我會一力承擔絕不牽連到你們，他……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呀，我怎麼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他死……」說到最後，聲音已然哽咽。

過了好一會兒，龍飛終於鬆了口：「娘娘，你進去吧！」

「哥！」龍翔詫異地驚嚷。

「今晚是關鍵，皇上活不活得下去就看娘娘的了！」這幾個月來他早已看出皇上對蘇妃娘娘的感情，現在蘇妃娘娘又不顧一切地要探視傷重的皇上，可見他們是彼此相愛的。或許，這份愛可以將皇上喚醒。

龍翔看看龍飛，又看看蘇品昕，眼中有著對龍飛的贊同和對蘇品昕的不忍。「那……好吧！娘娘，你放心的去看皇上，這裡有我們兄弟幫你扛著。」

「謝謝！謝謝你們！」蘇品昕感激地道謝。然後，踩著虛弱而不穩的步伐走進龍曦宮。

在龍天昊病榻前照料的小喜子在看見進來的人是蘇品昕時，恭恭敬敬地請了個大安。

蘇品昕點點頭，語氣強硬而不容抗拒的說：「喜公公，皇上這裡由我來照顧，你帶他們先出去！」

「奴才遵命！」小喜子匆匆收拾了一下侍疾的雜物，就領著一干宮女太監們退了出去。

待眾人散去，蘇品昕跪坐在龍床邊，望著臉色慘白，呼吸極淺的龍天昊，輕喚了一聲：「昊——」

她咽了口氣，聲音里儘是痛楚的哀懇，「昊，我求你，求你不要離開我！昊，對不起，我要向你認錯，我一直都是個好糟糕的妻子，為了守著對天昊的承諾而深深的傷了你。這些日子以來，你所做的一切，你的用心，你的討好，我都知道，可我卻因為怕守不住動搖的心而刻意疏遠你。昊，我現在知道我錯了，當我想逃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你了！」

她的手輕輕撫上他乾淨而俊美的臉龐，來回摩挲著。

「原諒我好不好？你一向疼我，這次也不會怪我的對不對？昊，你快醒來吧，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告訴你，你曾經說過要代替天昊保護我，給我幸福，所以，你不可以有事，你是皇上，君無戲言，說過的話就絕不能反悔。

昊，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世界上好不好？沒有你，生命對我還有什麼意義？」

淚水急湧上眼眶，滴落在龍天昊的臉上。龍天昊躺著，手指不易察覺的動了一下。

蘇品昕沒有看到，繼續說：「有一個秘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那就是關於我的身分來歷。或者你會覺得很荒謬，但這卻是事實。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來自未來。昊，這也是我不敢接受你的另一個原因，我害怕，害怕自己一旦愛上你，那麼回到未來后留給彼此的將會是無盡的傷痛。」

突然，她握住他的一隻手放在頰邊，感受他掌心的溫度。「現在我想通了，只要你醒來，我再也不鑽牛角尖，再也不胡思亂想，我愛你，既然上蒼安排我們以這種方式相遇，那麼，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鄉，今生今世，你在哪，我就在哪！」

她淚中帶笑，俯下身，吻上他冰冷的唇。

……

一整夜，蘇品昕就這樣守著龍天昊，不停地跟他說話，將這幾個月來苦苦壓抑的愛戀一股腦兒地傾訴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