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神葯巧成
老魚仙抹去眼淚,脫口問道:「你說的是方才炸掉的……」
「呸!什麼炸掉的,這葯本是如此!」
賈神醫踱起步來,伸手捋了捋鼠須,「老子已研製多年,一直沒有成功,不過最近摸著點門道,這葯只在古書之中曾有記載,傳聞能夠『活死人,肉白骨』,效用太過逆天,是以葯成之際,也是自毀之時!若要成功,須在最後一刻,釜底抽薪!當然……到底能否成功,老子也不敢保證……」
老魚仙猶豫再三,咬了咬牙道:「好!賈神醫你救過老頭一命,老頭信你!」
「嗯……這孩子便暫時留在這裡,你也莫要走了,也好幫把手……」賈神醫長嘆一聲,收拾起地上的陶罐殘骸,自去鼓搗草藥去了。
老魚仙一時心亂如麻,只得暗暗禱告:「菩薩在上,保佑這孩子平平安安……」
隨後的幾日,老天換了臉色,一改之前的明媚,變的寒意陣陣,yin雨綿綿。
不過chun日便是如此,時冷時熱,chun雨隨風便來,潤物無聲。
老魚仙愁眉苦臉,靜靜地坐在小屋門前。
距離那日來到此處,已有好幾日了,雖然賈神醫晝夜不停,嘗試多次,卻均已失敗告終。眼看著孩童體溫越來越高,皮膚越來越紅,老魚仙愁壞了肝腸。
嘆了口氣,揉了揉膝蓋,正yu起身,忽聽屋內一聲大叫:「老頭!快來啊!不得了了!」
老魚仙心中一顫,莫非……莫非是煉藥成功了!
當下欣喜至極,匆忙起身,可是剛進屋內,他便看見賈神醫上躥下跳,追著一個光溜溜的孩童滿屋亂跑。
老魚仙神色一呆,這孩子怎麼爬起來了……
來不及細想,賈神醫已然慘叫起來:「啊呀我的小祖宗啊!!別……別!啊呀!」
隨後便是七零八落之聲,原來就在方才,孩童忽然從那床上爬起,繼而發瘋一般,雙眼緊閉,雙手亂舞,凡是觸到的東西便一把抓起,摔個粉碎。
翩翩又身手敏捷,躲閃間的功夫非同小可,任是賈神醫如何阻攔,都碰不著他的衣角。
這邊老魚仙亦是加入其中,與賈神醫前後包抄,如此一來,孩童再跑不掉,徑直撞入老魚仙的懷裡。
賈神醫長舒口氣道:「幸好沒有摔了那藥罐,要不然,這次的功夫又白費了……」
話音未落,孩童忽地「嗷嗷」大叫,四肢拚命掙扎,老魚仙一時不慎,竟然讓他脫身!
孩童得了ziyou,卻是足下不穩,一個踉蹌,便向一旁的水缸跌去——
「嘩!」
水花四濺,孩童半個身子沉入缸里,竟是瞬間平靜下來。
老魚仙急忙將他撈出,只見孩童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已然昏迷過去。
賈神醫卻是顧不得孩童,因為濺出的水花正巧不巧,剛好潑到了旁邊的藥罐,隨著「嗤——」的一聲,藥罐濕盡,薪火也是熄的徹徹底底。
禁不住仰天悲嘆:「哎!又白忙活了!這孩子……這……這不是自尋死路嘛!」
老魚仙搖了搖頭,將孩童重新安頓好,心道若不然還是將這孩子送去別處,試試也無壞處……
正當此時,卻聽賈神醫哈哈大笑起來,老魚仙轉頭看去,只見賈神醫抱著那陶罐,手舞足蹈,一邊叫道:「成了!成了!」
「什麼成了?都澆滅了!」老魚仙心道,「莫非幾次不成,打擊太大,賈神醫精神不太正常了?」
那邊賈神醫卻是抱著陶罐欣喜若狂,哈哈笑道:「這一潑水,實在是妙,實在是妙啊!」
老魚仙一把拽住賈神醫,「莫非……真的成了!?」
賈神醫雙目精光爆射,慨然道:「錯不了!錯不了!這孩子命不該絕啊,竟在神葯將成之時發起瘋來,又是妙到毫巔地潑了涼水!你看,看這!」說罷指著懷中藥罐,只見藥罐四周,青氣繚繞,隱隱散著幽香。
神葯既成,老魚仙滿心歡喜,急切道:「那還等什麼!快讓孩子服下!」
賈神醫卻是鼠目一轉,猶豫起來。
老魚仙心急如焚,不由分說便去搶奪,賈神醫連連後退,將那神葯護在身後,可是老魚仙步步緊逼,無奈之下,只得大喝一聲:「且慢!要是老頭你再上前一步,老子便把它砸了!」
老魚仙立馬止步,不解道:「不是說好用它給這孩子治病的么!怎麼?如今好不容易成功了,又捨不得了?!」
賈神醫沉聲道:「老頭,不瞞你說,老子也知道,鄉鄰總在背後罵老子,說老子給病人亂吃藥,真是放屁!他們懂什麼,老子好歹也算是個大夫,也懂醫者父母心!這『愁死閻王』畢竟不是普通草藥,就算已經成功,也不能貿然服下。」
老魚仙一聽,就差給這賈神醫跪下了,急呼道:「這孩子命懸一線!難道你要守著神葯,見死不救么!」
「當然不是,老子怎會見死不救,如果老子是那樣的人,今天就沒你老魚仙這號人物了!」
此話一出,老魚仙一時語塞,怔了許久,方才苦著臉道:「到底要如何,你才肯救這孩子……賈神醫!你這是幹嘛!」
只見賈神醫將那藥罐打開,仰頭便「咕咚咕咚「大喝起來。
老魚仙驚怒交加,抬手便搶,只覺入手極燙,不由撒手,倒是賈神醫本事了得,雙手抱的穩穩噹噹。
老魚仙暗覺神奇,剛要叫嚷,卻見賈神醫放下藥罐,嘴唇之上,儘是水泡,當真慘不忍睹。
看來,賈神醫的嘴巴並不似雙手這般不懼高溫。
「賈神醫……你……」
「你什……么你,一個……一個時辰……之後,唔嗯……如果……老子沒事,便將……」說到後來,賈神醫已然劇痛難忍,眼淚鼻涕全都流下。
老魚仙總算明白賈神醫的良苦用心,想要說些什麼,喉間卻似堵住了一般,終究成了一聲喟嘆。
這一個時辰十分難熬,賈神醫雖也敷了些止痛草藥,卻依然疼得噝噝呻吟,老魚仙坐立不安,深怕賈神醫有什麼異常。
二人相對無言,時光緩緩流過,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慘呼打破了平靜,老魚仙和賈神醫同時驚起,只見孩童正在床上掙扎,口中雖不能言,卻是嗷嗷怪叫,恍若夢靨一般。
老魚仙急道:「這一個時辰也該到了!」搶上前去端起藥罐,將那葯汁倒入碗里,只見葯汁呈現淡淡青色,渾濁不堪,著實瘮人。
賈神醫此時自覺並無異感,也便不再阻攔。
老魚仙小心翼翼地將那葯汁灌入孩童嘴裡,孩童眉頭緊皺,不停掙扎,倒有大半溢出嘴角。
賈神醫甚是緊張,靜靜候在一側。
少頃,孩童竟是平靜下來,呼呼睡了過去,二人一看,自當認為神葯起了作用,喜不自禁,抱作一團。
就在二人放下心事,以為再無危險之時,異變徒生!
孩童忽的睜開雙眼,大叫起來,一雙小手直向臉蛋抓去,老魚仙阻止不及,幾息的功夫,孩童便已滿臉血痕!
老魚仙再不猶豫,一把抱起孩童,闖出門去。
賈神醫疾呼不止:「老頭,你這是幹嘛去啊!老頭……」
老魚仙頭也不回,冒著細密小雨,一路疾奔,很快消失在暮色之中……
賈神醫望著泥濘小路的盡頭,臉上竟是帶著一抹笑意,口中喃喃:難道這就是天意……
老魚仙看到方才的異象,再也不信什麼神葯之說,帶著孩童晝夜趕路,走了不知多遠,訪了不知多少「神醫」,結果卻是如出一轍。
大多數郎中都是無利不看病,直接將他擋在門外,難得有個郎中願意大發善心,卻是一見孩童便直搖腦袋,只說一句,「病入膏肓,不必再治!」
三日以後,老魚仙心力憔悴,背著孩童回到了自己的茅屋。
茅屋簡陋,雨大之時,甚至漏水。
老魚仙別無他法,將孩童安置在竹床之上,又在其上披上厚厚乾草,至於自己,只得在地上隨意鋪些茅草,勉強能有個躺下的地方。
孩童還是時好時壞,好時尚能安穩躺著,一旦壞起來,直如瘋子一般。
如此折騰了幾回,老魚仙便似老了幾歲,整日提心弔膽,生怕老天哪天將這「禮物」收了回去。
又過了幾日,孩童還是昏迷,因為長期無法進食,身子已如乾屍一般,只剩皮骨了。
不過也並非毫無起色,至少每日發狂的次數越來越少。到了此時,老魚仙才漸漸覺得,也許那日的神葯並非全無用處……
老魚仙看到希望,更加悉心照顧,無奈貧窮,只能煮些稀薄白粥於他,到了後來,孩童漸漸安穩一些,他便抽身出去打漁,如此一來,又可以熬些魚湯權當滋補了。
形勢總算在一月之後開始好轉。
那日清晨,孩童竟是忽然蘇醒過來,而且並無任何發狂徵兆,枯瘦蠟黃的小臉之上,一雙眸子暗淡無光,卻是分明帶著無限好奇,望著眼前這個老翁。
老魚仙原本正在張羅魚湯,轉身之時,乍見那雙眸子,手中破碗不慎一松,兩行老淚卻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沈琢玉費力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粗陋無比的屋頂,稍稍側了側腦袋,這才發覺自己竟在一間極其破舊的茅屋之中。
屋裡陳設寒酸,除了一個灶台,一張方桌和一隻木凳,便什麼的沒有了。
當然,還有一個正在忙碌的蒼老背影。
「是他救了我么?」沈琢玉不由自問,腦中卻是傳來一陣劇痛,先前的場景零零碎碎,漸漸湧現出來。
那日楚茗將他抱緊,縱身躍入河中,水勢甚急,沈琢玉只覺得河水不斷地從耳鼻口中灌入,漸漸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漂在水面之上,身子卻沒下沉,扭頭一看,衣領竟被一棵浮木勾住,慶幸之餘,急忙四顧而望,希望娘親同樣無事,可惜四周只有茫茫水浪,哪有半個人影。
幾番掙扎之下,勾住他的樹杈竟是折斷,他還沒來的及反應,便又被再次沖走。
這段河道已無之前那般湍急,沈琢玉緊呀牙關,奮力擺動四肢,強烈的求生yu望讓他一次次探出水面,可惜還未喘過氣來,又被水勢卷了進去。
如此浮浮沉沉,又不知過了多久,水勢總算平緩下來,可是沈琢玉筋疲力盡,再無力氣游向岸邊了。
正當他瀕臨崩潰之時,忽見頭頂之上,劃過一條長長黑影。
他根本沒有意識去思考那是什麼,正如所有的溺水之人一樣,全憑著本能,奮力地游向最後的希望。
之後的事情,便是老魚仙與孩童天意一般的相遇。
此時,老魚仙轉過身來,「哐當」一聲,那碗摔了個粉碎。
下一刻,沈琢玉的小手已被一雙滿是老繭的大手握住,一股清晰無比的暖流緩緩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