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軍法(上)
親兵隊的氣氛既有些低沉又有些興奮。兵士們焚化了袍澤的屍體,熟悉的就把他們骨灰扒出一點帶上。更多的就是聚在一起休息談論。為這一場大勝仗而眉飛色舞。楊過裹著傷,在那裡指揮著分發大司馬府送來的糧食犒賞。一邊也為將主要求寫的戰鬥報告而頭疼。他朝身邊的杜陶笑道:「你在將主身邊到好,這個報告倒免寫了,我認識的字加起來還不知道有沒有二三百,手底下兄弟加起來認識的字還沒我多,這個報告怎麼寫啊。」
杜陶在一旁皺著眉頭:「將主這個要求寫報告的事情雖然我是不懂,但是每打一仗就要求軍官總結反思,這種做法前所未有,但是想來卻很有道理。不然打老的仗的老兵一旦沒了,這經驗也就傳不下去了。」
楊過將手一揮,這個今年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將軍,已經漸漸有了大人的神色。身經百戰又身處上位的經歷,讓這個孩子英俊飛揚的臉上多了一些沉靜穩重的氣質。混合起來更加的迫人:「我們將主是什麼人?當初才見的時候落魄得不得了,不過短短半年工夫,你看現在我們的隊伍,又是個什麼景象?我和蒙古韃子見過仗的,現下我們未必不能和他們一拼!四下里基業也很穩固,咱們都輪流接受過培訓,在河南這塊地面,也是兵強馬壯啦。等拿下鄧州,老杜,咱們就死心跟著將主幹吧,好日子在後面呢。」
杜陶一直是很沉默的性子,什麼事情都在心裏面琢磨好了再說。就因為如此,才很得我和楊過的器重。他望著成整齊的部伍在那裡吃飯的親兵隊弟兄。又思量了一回,淡淡道:「事情怕是沒那麼容易啊,前路大戰還多,我們現下有了實力是不假,但是也還是經不起一敗的。蒙古韃子,要是能輕易對付,大金國也不會快亡了。」
楊過不滿意的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心思轉到了他要寫的報告上面。就在這時看見沈青鳳帶著幾個穿黑衣的軍法官,大步的分開隊列走了過來。
對於這個有主母和軍法總監雙重身份的美貌女子,楊過一向是敬畏得很。將主身邊三個主母,他一向和木婉清很親厚。孫可儀因為歲數小,楊過也很活潑可喜,兩人身份雖然有別,但是孫可儀一直拿他當朋友看待。只有沈青鳳雖然待人禮貌,但是淡淡的總不愛理人,楊過最是敬她。這次沈青鳳又兼了軍法官,和木婉清一起隨軍出征。行軍法部勒全軍竟然有非常的天分,楊過這敬上面又添了一層怕。看見沈青鳳過來,楊過忙迎了上去,賠笑道:「主母,您這是…………」
沈青鳳掃視他一眼:「軍中還是稱呼我的職務吧,楊過,你親兵隊中左隊前哨哨官霍聲還有馬軍右隊的使臣霍揚二人,犯私拿俘虜財物軍規,請交給我帶走吧。」
楊過一愣,霍家兄弟原來都是花帽軍的老兵,打仗是極勇猛的,但是就是一向行為甚是不檢,都沒升上去。但都是軍中極親厚的老人了。霍揚這次跟在將主身邊衝殺,負傷幾次也把將主保護得好好的。這下沈青鳳要拿他們開刀,這是從何說起?
軍規由將主親定的十四條斬令,私拿俘虜財物與擄掠百姓同,都是定斬不饒的鐵律。這下可如何是好?楊過額頭上頓時冒出了汗,著急分辨道:「沈軍法官,這事情尚未弄清楚,霍家兄弟都是極有功勞情分的人,這貿然的抓他們兩個,我對手下不好交代啊。」
沈青鳳冷冷一笑,她只要一穿上軍法官的黑衣甲胄,似乎就沒了感情。她淡淡道:「無須你向他們交代,而是他們得向我有個交代,楊過,你是公子身邊最親厚的手下,不要為這事情干犯了軍令,人交給我帶走,問清楚事實,我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楊過在那裡急得直搓手,汗珠一滴滴的滾下額頭。他的親兵隊才經血戰,傷亡了那麼多人,在他心目中,大家早就是同生共死的弟兄了。手下有些小小違反軍規的事情,他一向睜眼閉眼。而且在其他軍隊里,俘虜的財物大家誰得算誰,早就是不成文的規矩。現下沈青鳳要帶人去問罪,一時叫他怎麼捨得把人交出去!但是沈青鳳不僅是軍法官,還是他的主母,那抗命不尊的話,又怎麼叫他說得出口!
杜陶見不是頭,忙去找親兵隊副隊長風波惡,這風波惡雖然一向剽悍敢斗,但是從來不愛出風頭,也不愛下令管人。在親兵隊中竟然是獨來獨往。很多人都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副隊長。他此次大戰,也斬首十餘級,他一個不要,全分派給其他人領功去了。這時正在一個背風的地方獨自休息。
杜陶找到他大略一說,風波惡翻著怪眼略略一想。爬起身來就到人群里把霍氏兄弟一把一個抓住了。提著就扔到了沈青鳳前面。親兵隊的弟兄全都跟來過來,將這裡圍了個半圓,都瞪著眼睛,但是都不敢說什麼。
沈青鳳手下的軍法官看了地上的霍氏兄弟兩眼,稟報道:「將軍,就是此二人。」沈青鳳也不看他們,朝風波惡微笑道:「還是風大哥識大體。這人我就帶走了…………楊過,你放心,我定然會公平的審定此案,不會讓你兄弟受委屈的。」
說著就轉身帶著人朝外走,親兵隊無聲的分開了一條道路。落在最後的一個軍法官回過頭來,滿臉的無奈:「楊指揮,你…………還是去求求將主吧,自己兄弟鬧成這樣,誰也不忍心。」
他們人才走遠,親兵隊就喧嘩開了:「將主對我們要打要殺,那是沒有二話!一個女人不過是將主房裡的人,就這麼狐假虎威的,誰吃她那一套?」
「還是我們的副隊長呢,自己兄弟就這麼忍心交出去?」
「才廝殺了一日,死了那麼多弟兄,就換來這麼個下場?」
「還不如在原來花帽軍呢,日子苦點,但是落個自在!這個歸義軍有什麼鳥幹頭?」
楊過揮手止住了大家的議論,又狠狠的瞪了一眼風波惡。他倒是滿不在乎的自己走開了。楊過大聲道:「大家別亂!再說這些胡話,不要等軍法官了,我就砍了你們的腦袋!我馬上去求將主,怎麼樣也要把霍家兄弟保下來!大家都是一心一意替將主賣命的,拼著這個親兵隊指揮不幹,我也要求下來!」
他又朝著風波惡的方向冷笑:「至於那些不把兄弟當自家人的仁兄,我楊過也不敢和他共事!」
等到楊過過來哭求我的時候,我為這個事情也的確頭疼得很。沈青鳳當軍法官是一秉至公,再合適也沒有。但是她卻忘了我還是處於一個相對弱勢的地位,而且竄起時間太短,根基並不穩固。這時候對屬下還是要結之以恩,誘之以情。一味嚴刑峻法的高壓,到時候兵散了,哭都來不及。
霍家兄弟我是很熟悉了,都是老人。只是恨他們不爭氣,這些俘虜身上有多少財物值得去犯軍法?每日里大司馬送來的上好米面將養著他們,月抄的時候,八絕山莊解來的軍餉從來沒有少發半點。還要由著性子亂來。鬧得現在我最貼身的心腹部下都牢騷滿腹。
我也顧不得木婉清在給我包紮傷口,看了一眼還趴在地上的楊過。冷冷道:「你別跟過來,我到軍法部的帳篷里去,至於我怎麼料理,你也別太指望。霍家兄弟畢竟犯了軍法,這是回護不得的。」看楊過還想說話,我擺擺手,大步的就走了出去。
楊過可憐兮兮的看著我出去,又無奈的看著木婉清。木婉清也看著他。終於嘆口氣:「你別這樣看我成不成?我也去求下沈姐姐吧,但是說實在的,我也挺怕她,多半我也要挨罵。」
楊過強笑道:「木姐姐,將主沒給你們排位分么?您要是主婦的話,那我們底下人日子就好過多啦。」
這下可勾起了木婉清的心思,她和楊過是數次同生共死過的。說什麼話都不忌諱:「現下這個情況,誰還有心思排什麼位分呢!相公在江南是有家的,公爹沒見著,現在說什麼都是虛的…………好啦,我拼著看沈姐姐白眼,也替你走一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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