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鬧市驚馬

趙旭從宗正寺出來之後，只覺得心中鬱悶無比。雖說都是太祖太宗子嗣，但地位明顯有高低之分。福王貴為親王，而趙旭只是個遠支的郡王而已，能封王就已經託了祖宗的福了，也沒什麼好抱怨的。真正讓趙旭鬱悶的是福王一副萬事不關己的態度。宋朝官員和貴胄要都是如此，不亡國那才真是天理不容。

三人慢慢走回好漢庄，到了榆林巷，前方突然有人大喊起來：「快閃開，快閃開！馬受驚了！」

人群紛紛閃開，街道兩旁的小攤被撞倒無數。一時間，整個街上雞飛狗跳。

趙旭看見前方奔來一匹白馬，趕緊閃過一旁。

「啊，街上還有人！」王強突然叫了出來，一下子沖了出去。

只見街上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手裡正拿著一串糖葫蘆，看著快速奔來的驚馬，竟然嚇得忘記了喊叫和逃跑。

「麟兒，我的麟兒。快救救我的孩子！」一個婦女急得大叫，想要撲上去救那孩子，不過卻被身邊的人死死拉住。

這時那馬離那孩子只有二十幾步的距離了！而王強離那孩子還有五六步的距離！眾人看得心都快要蹦出來了。

王強一個加速，突然撲向了那孩子。

那白馬長嘶一聲，突地一下子躍了起來。

王強抱住那孩子，在地上滾了幾滾，這才停了下來，剛好從那馬蹄下滾過。

圍觀之人都鬆了一口氣。

那白馬一躍之後，速度降了下來。這時，旁邊突然躥出一人，猛地上了馬背。那馬受驚，突然加快了速度朝前衝去。馬上之人用力一拉韁繩，那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生生定在原地！

「好！」圍觀之人叫了出來。「真乃壯士也！」

馬上那人很平靜地從馬上跳了下來。只見他頭戴一頂斗笠，穿一身灰白的衣服。因為斗笠壓得很低，不能看見他的臉。

這時人們又紛紛開始流動。那些被撞倒的小攤，也開始慢慢收拾。

王強抱著那孩子站了起來。那孩子這時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王強的左手被刮破了一點皮，不過沒有流血。他把那孩子放了下來，就朝趙旭身邊走來。

這時，孩子的母親走了上來，抱住孩子大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兒，她又抱起孩子，走到王強身邊，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多謝恩公相救，還請恩公留下姓名住址來，我讓夫君登門道謝。」

王強臉有點紅，趕緊扶起了她。

「多謝恩公。麟兒，快向恩公磕頭。」

那小孩還是滿臉淚水，聽了母親的話，也學著磕頭。不過，他還沒有磕下去就被王強抱了起來。

王強道：「不用謝我，今後小心些。」

那婦女道：「請恩公告訴我姓名，我在家中為恩公立一個長生牌位，叫我麟兒日日跪拜。」

王強道：「不，不用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說著，竟然一溜煙跑了。

那婦女看出趙旭是和王強同路之人，又轉身對趙旭道：「官人，你知道恩公的姓名嗎？請你告訴我好不好，我讓我家夫君當面感謝他。」

趙旭道：「不用了。今日你們母子受驚，還是早些回家休息。」說著，和趙龍朝前方的白馬走去。

這時，白馬周圍聚了一群人，都在議論紛紛。有人在猜測這白馬的主人，有人在猜測這壯士的身份。

那壯士想要離開，卻被圍觀之人阻止了。

「壯士別急著離開，得讓馬的主人給一個說法。」

「對，你看我的攤子，被人撞成這樣，得讓馬的主人賠償。」旁邊幾個小攤主也紛紛附和道。

不一會兒，傳來一個聲音：「我的馬怎麼樣了？誰敢傷了我的馬，我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人們循聲看去，只見前面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長得尖嘴猴腮，十分齷齪，一邊氣喘吁吁地走著，一手還拉著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

這時，小攤主都紛紛圍了上去，讓那人賠償損失。

「賠償損失？你們知道我的主人是誰嗎？你們知道那匹馬是誰的嗎？」尖嘴猴腮的齷齪男吐了一口唾沫，耀武揚威地說道。

「我們不管你是誰。我們的東西損壞了，都是因為你的馬。你不賠償損失就別想離開。」

「喲呵，還真的敢讓我賠償？想要賠償的有膽子到蔡相公府上去要，我就是相公府上的人。」

眾人一聽蔡相公，臉色一變，都紛紛讓開了路。

齷齪男道：「而且，我的馬受驚，全是因為這小子放炮仗。」說著，拉過那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耳光。那齷齪男打夠了之後，道：「你們想要賠償，找他要去吧。那馬是無雙縣主的坐騎，要是傷了一點皮毛，你們誰都討不了好！」

眾人一聽，退得更遠。

那齷齪男背起雙手，鼻孔朝著天離開了。

他一離開，眾小攤主紛紛圍上了那個男孩，伸手討要賠償。那男孩被齷齪男打得鼻血都出來了，這時被眾人一圍，哇地哭了出來。

「哭什麼哭，趕緊賠償我的損失！兩百文，一個子兒也不能少！」眾人不敢對著剛才那個齷齪男大聲說話，因為他背後是當今宰相蔡京。但對於一個小人物，他們的聲音卻一個比一個高。

那齷齪男走到白馬面前，前後左右仔細查看了一遍，發現沒什麼問題，這才鬆了一口氣，道：「還好馬兒沒事，你們都給散了。還圍著看什麼看！這是無雙縣主的坐騎，傷了一點皮毛，你們都討不了好。」說著，牽著馬準備離開。

那壯士卻突然攔住了他，道；「你的白馬讓這麼多人蒙受損失，就想這麼離開了？」

齷齪男道；「那你想要怎樣？」

壯士道：「你得賠償他們的損失。」

齷齪男道：「我的馬受驚全是因為那小子放炮仗。慢說不是因為受了炮仗驚嚇而闖爛了這麼多小攤，就是我上前一個個砸爛他們的攤子，誰又敢向我要賠償？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蔡相公府上的人！」

壯士道；「難道是蔡京？」

齷齪男道；「你是何人？蔡相公的名字你也敢直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壯士不再理那齷齪男，轉身離開了。

趙旭本想上前和那壯士說上兩句，可被人群一堵，那人已走得不知去向。趙旭轉身一看，卻發現眾小攤主正圍著那個孩子，有人甚至動起了手腳。

王強這時已回到趙旭身邊，道：「王爺，那孩子挺可憐的。」

趙旭道：「不許多事。忘了我在出發前給你們說的話了嗎？京城之地，天子腳下，達官貴人多如牛毛，不小心得罪了人，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王強還待反駁，但最終還是道；「是，王爺。」

趙旭道：「你以為我不想救人嗎？做什麼事要動一下腦子。像剛才救人，一個不好，你和那孩子可能都被馬撞死。」

王強不再說話，老實地跟在趙旭後面。

趙龍這時小聲地在趙旭身邊道；「王爺，這是好漢庄的跑腿夥計，不知道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在前堂的時候見過他一次。」

趙旭「哦」了一聲，也上前圍觀起來。

那男孩正是好漢庄的跑腿夥計吳二。他身上惟一的三百文錢已被眾小攤主收了去，一身衣服也被眾人抓爛了，坐在還覆蓋著冰雪的地面上，冷得直發抖。那三百文錢，是他打算給母親過年辦一件新棉衣的錢。他已經存了兩個月了，打算再領一個月的工錢，就託人把錢捎給母親，讓母親辦一件新棉衣。母親的棉衣已經穿了三年了，已經打了數個補丁了。

今天，掌柜讓他來榆林巷來買一條鯉魚。他路過一家雜貨鋪，看到有炮仗賣，想到快要過年了，也就花了一文錢買了兩個。他到了一個路口，看巷子裡面沒人，就先點了一個。誰知聲音一響，身後突然有人從馬上摔了下來，一匹白馬受驚向前跑去。他剛要轉身離開，卻被那摔在地上之人扭住了耳朵。吳二痛得哇哇叫了起來，那人道；「你這個兔崽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我的馬要是出了什麼事，有你好看的。」說著，拉著他跟在後面追了上去。至於後來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眾人從吳二身上搜走了全部銅錢，連舊棉襖的棉花也扯了一些去。看實在是撈不出什麼東西了，這才罵罵喋喋地走了。

吳二此時坐在地上，臉上還有淚痕和血跡，獃獃地看著地面，一時變得痴傻了。他好不容易才攢了三百文錢，本想給母親一個驚喜的，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心裡一片絕望。

趙旭看著他絕望的眼神，突然想起了那天和芳芳分手的事情。他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孩子為何會如此絕望，但想來自己那天也和他差不多。他一時動了惻隱之心，道：「趙龍，王強，你們把那孩子送到醫館去看看。」

趙龍、王強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