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冷箭

平靜夜色的外衣下，隱隱約約的透露出絲絲不安的氣氛。夜幕中的寧素雅，獨自一人站在山岡之上，目光久久的注視著東方，任憑夜晚的涼風在她嬌柔的身軀上肆意的吹拂。

百餘名最優秀的斥候，早已錯過了回報訊息的時間。壞消息的前夕，平靜往往都是主角；災難的來臨，依舊會在不知不覺當中。

秘密隨寧素雅前來的五萬大軍，此刻正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處並不寬敞卻十分隱秘的峽谷之中。戰馬的口鼻都被嚴嚴實實的包裹了起來，士兵們一個靠著一個，讓縫隙顯得是如此的可貴。

異常的預感，讓寧素雅背負著可能被審判的危險秘密率領大軍來到這裡。但是到達了目的地，她卻反而是更加擔心，擔心自己身後的三十萬帝國士兵的命運。

一向冷靜的她，今夜都禁不住多次向身後的校官詢問斥候的消息。不過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覆。

百餘名斥候，五個時辰都沒能回來一人。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刻意封鎖，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

眼前詭異的局面引發出來的越發強烈的不安感，讓寧素雅下定了決心不能再坐以待斃。

黑暗中，一支將近萬人的隊伍。悄然向著寧素雅來時的方向折返而去。其他的帝**隊，則開始了有序的移動。剛剛還是被人馬堆積的密不透風的峽谷，轉瞬間空空蕩蕩。在高處，只留下了眉頭緊鎖的寧素雅，依舊望著東方。

在寧素雅不安的擔憂當中，所有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卻都在一件件接連爆發出來。

東聖歷七三四年十月的最後一天，東聖帝國最大的貴族司徒家族，在閥主司徒元朗的一聲令下，突然正式于吉拉要塞前線宣布倒戈列加親王。

隨著司徒元朗同行前來，原以為會參加東海歸降大典的二百餘名帝國中央官員，在迷茫和恐懼之中全部成為了階下囚。

原帝國北方軍團統帥維克多也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司徒浩武和其率領的十數萬大軍團團包圍。還算曉得厲害關係的他，很快就作出了選擇，將自己以及麾下的十萬帝國大軍，一起歸順了司徒家族。

同時，谷關守將，帝國北疆軍團元帥司徒元成振臂而起。率領谷關十五萬大軍歸降列加親王。

這時，帝國國內二萬六千零三十九家司徒家族商鋪，除了在帝都的還有部分掩人耳目之外，幾乎全部人去樓空。

次日，司徒元朗以帝國尚書的名義發出了護國詔書。聲明歸順列加親王乃是為了重振帝國雄風，打到狐媚奸黨。並且號召各地豪強順應大勢，共同起兵護駕擒王。

當遠在帝都正憧憬著東海歸降喜訊的康太后得知之後，暴怒而起。皇太后高聲狠毒的咒罵久久傳在皇宮的各個角落。

當康太后決定拿司徒家族的家眷泄恨的時候，除了個別的奴僕，整個司徒家族早已離開了帝都，正在司徒浩武大軍的保護之下。

這場灰頭土臉的鬧劇，使得帝都原來賴以維持的最後一絲顏面，也已喪失殆盡。

不久后，帝都方面又發現了司徒元朗臨走前留下的禮物。帝國國庫僅有的金幣全部不翼而飛。那些司徒家族店鋪之中囤積的大量武器物資，竟然也都變成了各國豪強購買的貨物。就連司徒家族在帝都的店鋪，也都一同出售給了他人。

滔天的巨變，讓昨日還沉浸在司徒元朗高喊東海即將歸降口號中的人們。終於看清了陰謀背後的真正面目。短短不過兩三天的時間，諾大的一個王朝，就在這樣一個暮暮垂已的老人手中，徹底陷入了絕望。

實力的天平，在一夜之間完全翻轉了過來。這一刻，再也沒有人相信帝都方面會有力挽狂瀾的能力。

東聖帝國最大的三支力量，列加親王，司徒家族，東海炎舞陽此刻協手在一起，就使得這支力量擁有著百萬大軍，以及帝國半數的疆土。帝國五分之四的商業都操控在他們的手中。

東聖帝國僅剩不多的精銳部隊，半數由於司徒家族的反叛，投向到了敵人。只留下寧素雅額三十萬帝國大軍，在四面受敵的危險境地生死未卜。

由於司徒家族的一系列動作，帝都的國庫已然名存實亡。在帝都統治的地區內，商業受到的打擊更加嚴重。店鋪關門，物價飛漲，恐慌的情緒迅速傳遍了整個帝國。

「帝國首相康明丁，督戰不利罷官免職。」

「兵部尚書黃崇欺君誤國，斬。株三族。」

「原近衛軍統率，塞亞元帥任帝國第一統帥。負責督促帝國各項戰事。並招募三十萬帝國十三歲以上男子緊急入伍，重組東西兩路軍團。」

最後的掙扎，瘋狂而可悲。古老的王朝，猶如風中殘燭。

十一月，列加向全國再次發布討賊詔書。要求各地義軍以帝都為目標前進，先入帝都者可封公國之主。

不久后，帝國西部五省十四郡，宣布脫離康氏統治，接受新皇。

接下來，帝國武器商會同盟，遭運商會同盟，礦業同盟，藥行商會，同時宣布接受新皇。

大局越發明朗，投誠宣布效忠的官員絡繹不絕。到處都是一片片咒罵康氏把持朝政的怨言。不久前還在為帝都歌功頌德的官員們，成了這場鬧劇中最後的丑角。

大陸諸國在此時，雖然不約而同的將注意力放在了東聖的土地，但卻有著迥然不同的態度。

與東聖帝國唇齒相依的奇摩與大秦兩國，自然不願看到因為東聖帝國的紛亂而消弱三國共同抵禦雷族的陣營與力量。在接道東聖帝國的告急文書之後，奇摩與大秦兩國紛紛起兵響應，有著塞北戰神之稱的車毅，親自挂帥，攜二十萬聯軍即刻揮軍南下增援東聖。

可當車毅面對堅實高聳的谷關，和打定主意堅守不戰的司徒元成時，即便是車毅，一時之間也無從下手。糧草充足，兵力強盛的谷關，讓區區二十萬兩國聯軍，根本沒有正面取勝的把握。

其他各國，紛紛遠遠觀望，在這樣強弱分明的形勢之下，似乎帝都已經沒有更多的朋友。沒有人願意將援助的手，搭在一個即將死去的人身上。明智的人，往往都選擇等待成為新強者的朋友。

吉拉要塞，不久前還是生死仇敵的人們，此刻卻談笑風生的坐在一起。司徒元朗和炎舞陽，第一次坐在了一起。

依照原先的約定，隨維克多投誠的十萬帝國士兵，被分作了兩部。其中八萬人被東海軍收編。餘下的兩萬人和維克多，則編入了司徒家族的部隊。

經過這次的擴編，東海軍中的東方軍團，朝陽軍團，蒼龍軍團全部上升成為了五萬人規模。而隨著局勢的變化，東海大軍更是浩浩蕩蕩的開始了向著吉拉要塞為方向再次移動。

炎舞陽將朝陽軍團和暗夜軍團留守在七彩之城，冰雪軍團依舊駐紮在冰雪穩定局勢，鳳凰軍團駐守吉拉要塞。命令炎康與東方朔率領著東方軍團和赤炎鐵騎向著帝國的內陸挺進。而餘下的部隊中，以蒼龍軍團為先鋒，炎舞陽親率半獸人軍團和直屬軍團，約二十萬大軍，晝夜不停，從側翼直指困在了佑江岸邊方圓不過數百里，寧素雅所統帥的三十萬帝**余部。

之所以炎舞陽這次點名攜東方朔一同前往吉拉要塞，其根本目的還是因為東方朔是東海眾將之中，唯一讓炎舞陽覺得可以和司徒元朗相抗衡的人。無論是謀略還是手段，炎舞陽都認為東方朔會當仁不讓的在司徒元朗之上。

在選擇抑制東方朔的影響力和發揮東方朔傑出的能力之間，炎舞陽總是保持著一種進進退退的準則。即要讓東方朔可以在最關鍵的地方發揮最關鍵的力量，又要讓他的這種力量對於東海其他人的影響降低到最低。

在溫情之中，用不斷的尊重和鼓勵，在不經意間控制向強如東方朔之人，也正是東方朔對於自己這個弟子最滿意之處。最為炎舞陽的啟蒙導師，東方朔雖然也看出了一些炎舞陽的意圖，卻依舊有著無比的自豪與舒適感。

在東海，東方朔有著極高的榮譽，以及在行政方面接近於炎舞陽的自主力。雖然隨著炎舞陽的越發成熟，東方朔的權力在很多時候被隔絕於軍事邊緣之外。可作為以治世為目標的東方朔來說，卻不過是未能錦上添花罷了。

關鍵的場合，炎舞陽依舊會主動請教東方朔。而東方朔，也在一次次臨危授命之際，感受到了炎舞陽對於自己的重視和尊敬。如此種種，卻也正是炎舞陽可以營造出的專門對待東方朔的手段。

不少時候，東方朔都會在炎舞陽的身後久久注視著自己的這個最欣賞的弟子。因為現在的炎舞陽，身上已經呈現出了一種超越一切的霸氣。有一些，已經不再是東方朔所能理解的。是一種君王所特有的沉默與冷靜，即便是溫情中也似乎透著一絲理智。

臨行之前，炎舞陽依舊是關懷的向東方朔和炎康飽含深意的說道：「東方先生，小康。日後我們能走多遠，就看你們的了。一切變化，你們兩位盡可隨機應變。」說罷，炎舞陽親自為東方朔和炎康斟滿酒杯，摟著炎康的肩膀舉杯向兩人道：「路途遙遠，保重。」

臨走出炎舞陽的房間之前，炎舞陽又將一件自己的披風親手批在東方朔身上，嘆道：「此行事關重大，東方先生定要注意不要過於勞累。這件披風，就讓它隨你而去。寒夜之中，為東方先生遮寒取暖吧。」東方朔點頭稱謝，轉身而去。

走出炎舞陽的房間許久之後，東方朔在無人處，獨自莫名的輕笑了幾聲。接著，他先是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另一方面，司徒家族的部隊，司徒元朗親率七萬大軍沿舊路向著帝都前進。餘下的十萬大軍由維克多和司徒浩武兩人統帥，沿佑江南岸一路封殺寧素雅歸途。

聽到消息的魯西安，一面震驚於列加憤怒的態度，他清晰的知道，倘若現在再無任何功勛，想必自己的這個公國夢，也要隨著煙消雲散。別無選擇之下，魯西安命令喬納多元帥率領鷹揚軍團主力五萬七千大軍，一面對待佑江北岸實行堅壁清野政策，另一方面，搶渡攻佔了寧素雅距離最近的佑江渡口黑龍潭。

雖然在列加慘敗之戰中，寧素雅將黑龍譚當作了誘惑列加中伏的誘餌。可畢竟那是寧素雅擁有著可以後撤的戰略空間。但是現在，魯西安無疑在寧素雅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

列加三十萬大軍，也一掃日前的頹勢。不慌不忙，步步為營，向著推進。老辣的列加，自然是不會再輕易給寧素雅任何取巧的機會。

寧素雅指揮的三十萬大軍，被正面的列加軍，東面的東海軍，背面的司徒軍，西面的魯西安四路大軍緊緊的包圍在佑江北岸，夢洲境內的狹小空間。

寧素雅的身後，伊達承宗所蒼龍軍團猶如一把淬毒的匕首，兇狠而快速的插入了夢洲的土地。偶爾有一兩支當地的警衛部隊，也都在蒼龍軍團面前瞬間煙消雲散。

當司徒家族剛剛抵達吉拉要塞的時候，伊達承宗便已經接道了炎舞陽的命令。炎舞陽的命令十分簡單清晰，只有短短的八個字「連夜奇襲塔西雅克。」接道命令之後，伊達承宗連夜調集部隊。在當日深夜便出兵進發。

現在，經過數日的急行之後，在距離蒼龍軍團數十里之外，便是寧素雅大軍補給的中心，夢洲重鎮塔西雅克城。而東海軍之所以如此高速的進發，正式由於炎舞陽希望通過奇襲塔西雅克從而一舉粉碎寧素雅的補給線。

還有一日的路程，伊達承宗對於部隊的行進速度十分滿意。雖然自己和身後的直屬軍團與半獸人軍團之間三日的距離有些過長，可伊達承宗對於明日對塔西雅克的的攻擊，還是充滿著信心。

即便是寧素雅以最快的速度接道司徒家族倒戈的消息，派兵增援塔西雅克。從列加軍給予的情報分析，寧素雅駐軍之地到塔西雅克也需要在二天之後才能到達。

依照計劃，只要伊達承宗阻擋住寧素雅和塔西雅克方面的部隊三天時間，確保塔西雅克的糧草不作轉移。就已經完成了炎舞陽的戰略目的。而在這三天的時間裡，有兩天的時間不過只是塔西雅克的守備部隊而已。何況現在寧素雅四面受敵，是否能夠在第一時間對塔西雅克派出增援，還是一個很高的未知數。

即便寧素雅可以抽調部隊增援塔西雅克，那在第三日，炎舞陽親率的直屬軍團和半獸人軍團，就會與伊達承宗一起給予寧素雅的增援部隊，以及塔西雅克的守備部隊發起毀滅性的打擊。如此計算精密的部署，和絕對的兵力優勢。沒有任何理由，讓伊達承宗對明天的攻擊失去信心。

蒼龍軍團的營地，隱蔽的駐紮在了一出山谷的入口之外。即便是敵人發現，也要通過正面下場的山谷。雖然盡量不要暴露部隊的行蹤，但在蒼龍軍團側翼的山腰處，伊達承宗還是謹慎的部署了三隻規模千人的騎兵部隊，確保本陣側翼的安全。

大量的斥候，入夜時便於四散而出。為了安全起見，伊達承宗還是加強了營地四周的警戒措施。連日來日夜兼程的士兵們，在明日建功立業的美夢中緩緩睡去。營內的燈火，隨著月色逐漸減少。

「看來叛軍的將領也並非庸才。」寧素雅的聲音，在陰影處，悄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