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進退兩難
炎黃曆二一五三年十月十日。秋日的肅殺已經籠罩天地,樹木枯黃,放眼望去,一片蕭瑟氣息。
三十餘萬安西大軍駐紮升龍城外百里之遙。
雖然已經嚴密的封鎖消息,但是閃族人馬兵臨漁陽,逼近升龍的消息依舊無聲的在整個安西大軍之中流傳。安西將士們已經沒有了開始時候的高昂鬥志,私下裡眾軍士都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不少的士兵已經偷偷的打好了行囊,準備隨時逃走。
軍中的將領們對此情況,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於他們如今面臨的困境,將領們知道的比軍士們更加清楚,所以,他們也在偷偷的為自己尋找退路。
雖然兵退百里,但是升龍城內似乎並沒有動靜。衛恆只是在城外駐紮了兩座大營,拱衛著升龍城。兩座大營之中,是已經休息了很久的禁軍人馬,雖然僅有不足十萬,但是每日里從軍營中傳來的嘹亮呼喝聲,雖遠隔百里之外,安西人馬依舊聽得一清二楚。
朝廷要反擊了!
這是安西方面的第一個反應。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升龍城方面並沒有進一步的行動。這並沒有使安西人馬放鬆下來,相反,他們更加的緊張起來,因為他們知道,這不過是朝廷發動攻擊前的平靜!
相比較大營中的燥亂,中軍王帳之中此刻卻是一片寂靜。令人窒息的沉悶壓在帳中每一個人的心頭,令他們幾乎無法喘息。
衛義一身黃金盔甲,端坐王帳正中,右首是隨軍的十餘名將領,而左首則作者五名身穿明黃戰袍,神色有些狼狽的將軍。
這五人,分別是衛奪五子衛間,七子衛和,九子衛令,十四子衛過以及臉色陰沉似水的十五皇子,衛同。
衛間四人是在四天前狼狽的來到了安西大營。楊陵以風捲殘雲之勢,數日之間奪下安西四郡,扼守朔方城,一面繼續對安西進行打擊,另一方面又緩緩的推動人馬向大瑤山逼近。在楊陵兵出朔方城的同時,向清宇統帥的閃族大軍,也同時跨過了漁陽,呈翼形鋪開,一面與楊陵督帥的北地兵馬司匯合,一面緩緩的向升龍城逼近!
衛義目光如刀鋒一般,陰冷的掃過衛間四人,沉默了許久之後,他用沙啞的嗓音說道:「江南戰報,二十五日,昭德太后親自督帥西羌二十萬鐵騎,奇襲臨江城,之後,一日之間奪下虎丘,江南糧倉失守。十月一日,鍾祥副帥宣凌宇帥二十萬大軍,在荊門強渡蘭婆江,一夜跨江,兵臨江南,荊門五萬守軍不戰而降。十月三日,鍾祥統帥譚青,督帥十二萬人馬,向天門關方向移動,預計在二十日將到達天門關。」
說完,他目光再次掃視帳中眾人,低聲說道:「各位,我想聽聽你們現在有什麼高見?」
大帳之中鴉雀無聲,眾將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開口。衛義緩緩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幾口,猛然睜開眼睛,怒聲對衛間等人說道:「四王爺,你不是說朔方城萬無一失,楊陵不可能脫身出來嗎?如今朔方城何在?我三十餘萬大軍糧餉何在!」
少見衛義如此的惱怒,衛間的身體不由得一顫,他看了一眼坐在他身邊三個面無表情的兄弟,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十三弟,這你也知道,誰能想到老十八竟然和閃族達成了協議?我安西方面精兵盡數跟著十三弟你出征,朔方城兵力空虛,這也是沒有辦法……」
「混蛋!你朔方城駐紮幾盡十萬大軍,在一夜之間竟然被楊陵打得七零八落。身為朔方城守將,你當時在什麼地方?」衛義啪的一聲拍在桌案之上,打斷了衛間的話語,怒聲說道。
「我……」衛間身體一顫,沒有再說下去。
「那我告訴你,那一夜,你離開朔方城,去了朔方城三十裡外的山村。哼,你是去幹什麼?我也知道,你看上了一個村姑,要搶來做你的小妾是不是?」衛義的身體,因為暴怒而顫抖不停,他轉過帥案,來到了衛間的身前,怒聲喝道:「身為一城主將,而且是關係我數十萬大軍供需的城池。而你卻帶著親兵,在兵戰之夜離開了你的城池,使得朔方城臨戰卻無人指揮,更使得威武,西陵四郡數日間失守,你說,本帥該怎麼處置你!」
「這……」衛間有些惱羞成怒了,被衛義當著營中如此多將領大聲的呵斥,這讓他感到十分的難堪。他呼的一下站起身來,怒聲的吼道:「不錯,我朔方城失守了,那又怎麼樣?你不是吹噓能在半個月內打下升龍城,現在呢,一直不停的後退,你這個主帥又怎麼樣?」
衛義陰冷的笑了,「我這個主帥怎麼樣,大家自然會有結論。升龍城中,老十八以十萬御林軍,硬抗住我安西四十萬人馬十八天瘋狂進攻,又是怎麼做到的?雖然我軍未能拿下升龍城,可是戰意未失。若不是軍需供應不上,我又如何會撤軍百里?老十八是十萬人,你朔方城也是十萬人,怎麼楊陵一夜之間就能拿下?這究竟是我這個主帥無能,還是你這個城守無能?」
「我……」
「你,你什麼你?當初你信誓旦旦向我保證糧餉不絕,可是大戰剛一開始,你軍需就供應遲緩,你說,本帥該怎麼治你的罪?」衛義怒聲的喝道。
衛間有些啞口無言,他目光一轉,突然開口說道:「十三弟,那七弟他們呢?七弟他們又該怎麼算?威武,西陵一線數日洞開,整個安西的門戶被打開,這又算什麼?」
「五哥,你這是什麼話?若不是你朔方城一夜間失守,我威武一線又怎麼會被打得措手不及……」衛和四人一聽,立刻站起身來,怒視著衛間,大聲的辯解道。說完,衛和又對衛義說道:「大帥,衛間扼守朔方,治軍散亂,更使得我大軍如今陷入困境,實在是罪不可恕!」
「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四郡幹什麼,你們不也是每天抱著女人,誰去過軍營視察……」
衛義此時坐在帥案之後,靜靜的看著爭吵不停的四人,嘴角突然間浮起一抹冷笑。他看了一眼帳中的眾將,只見眾將也是眼中帶著不屑之色,看著四人吵鬧著。
衛間四人吵了一會兒,卻發現大帳之中靜悄悄的,鴉雀無聲。扭頭一看,只見眾將領一個個用輕蔑的目光看著己方,而衛義和衛同兩人,臉上則帶著濃重的殺機,冷冷的看著他們……
「怎麼?怎麼不繼續吵了?本帥和眾位將軍聽得正過癮呢。呵呵,沒有想到,我大軍前方用命,而後方諸位王爺卻每天如此的忙碌。實在是精彩,實在是精彩至極!」衛義突然間笑了起來,只是那笑聲之中,冰冷無比,即使是一個傻子,也可以從那笑聲中聽出強壓的怒意。
「十三哥,呵呵,那我們在前面打個什麼?兒郎們拚死而戰,又是為了什麼?」衛同突然間冷冷的說道,「誰當皇上,我不在乎。只要能讓我衛家的江山坐穩,我就願意幫忙。以前,我只聽說老十八多麼多麼的無能,我安西的這群兄長不能讓江山落入無能之輩的手中。呵呵,可是我現在寧可讓老十八坐穩這江山。他無能,他平了樂黨之亂;他無能,他麾下大將跨過了蘭婆江;他無能,可是能讓麾下將士個個拚死效命!可是我們這群兄長在做什麼?江山交給幾位哥哥,就真的能坐穩嗎?哼,五哥,七哥,九哥還有十四哥,我想問問你們,你們有什麼臉說老十八無能?犯了錯,還扯上別人,一家人你罵我,我罵你,自己打自己的臉,你們丟人不丟人?」
「老十五,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和我們這麼說話!」衛間頓時勃然作色。
「呵呵,本帥覺得十五弟說的不錯,你們問問這帳中的將領們,看看他們同不同意老十五的話?他們有的還是你們的部屬,可是你們又那裡像個王爺的樣子?吵呀,繼續吵呀,我皇室的體面你們是不會在乎的!」衛義突然間冷冷的說道。
衛間四人頓時無語了,他們相互看了一眼,滿面羞愧的坐回大椅。衛義再次深深呼吸一口氣,「你們都下去吧,這裡不需要你們了。回到你們的王帳,沒有本帥的命令,不準離開一步!」
「老十三,你這是什麼意思!」衛間四人頓時臉色大變。衛間本來還想在說下去,但是當他的目光和衛義那冰冷的目光相遇,渾身一顫,頓時將後面的話給壓了回去。
衛義冷冷一笑,沉聲說道:「來人呀,伺候四位王爺回帳!」
話音一落,從帳外走出親兵,大步來到衛間四人身前,恭敬的說道:「王爺,請!」
衛間四人看了看衛義,又看了看帳中的眾將,默默的站起身來,跟著親兵走出了王帳。待四人離開,衛義的臉色微微緩和,目光如刀鋒一般的掃視帳中眾將,他突然間一聲長嘆,對眾將沉聲說道:「各位將軍,事到如今,本帥想聽聽你們怎麼說。」
眾將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將目光集中在衛同身上。衛同抿著嘴,站起身來,看著衛義沉聲說道:「十三哥,如今之計,我們只有兩條路,要麼打下去,趁著閃族人馬未到,強行攻擊升龍城。算算日子,我們還有二十多天的時間,說不定……」
衛義擺了擺手,苦笑著說道:「老十五,你不用安慰我,我太清楚我們的情況了。先不說老十八那邊的士氣如何,單看我們現在將士的樣子,你以為我們有多少的勝算?二十天?平白讓將士們送死罷了!」
「那我們就和老十八議和,退回安西!」
「呵呵,要是能議和,我早就和老十八說了!上次我和他相見皇陵,他就說得很清楚,要麼交出安西的兵權,我們都老老實實的呆在京城,當個安樂王爺。要麼就和他打,鹿死誰手,各安天命!」衛義苦笑著再次否定了衛同的意見。
說著,他站起身來,負手仰天長嘆,「呵呵,說實話,讓我當個安樂王爺,我求之不得。只是這些跟著我們的將士,恐怕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不要忘了,我們的手裡有老十八的老婆和岳父兩條命,我擔心他……」
「不會吧,老十八不是那樣的人。他連向清宇都能饒過,那可是殺父之仇,那我們這點事情……」
「不一樣,不一樣的!」衛義面對著大帳之中眾將期盼的目光,苦笑著說道:「他和能饒過向清宇,那是那時他全無半點力量,而且能饒了向清宇,饒了滿朝的官員,他還能有個仁德的聲明。但是現在我們不同,我們都握在他的手中,不殺我們算是好的,但是這些兒郎們恐怕……」
大帳中沉默了,衛同也啞口無言,獃獃的看著衛義,好半天低聲的問道:「十三哥,那你看現在怎麼辦?」
衛義搖了搖頭,沉吟半晌之後,抬頭說道:「我不知道!」
衛同獃獃的站在那裡,臉上神情陰晴不定,好半天,他抬起頭,看著衛義,低聲說道:「十三哥,要不我去和老十八好好談談,也許能有些轉機!」
衛義抬起頭,看著衛同,突然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