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陸寒
永州,位於北疆之地較為偏僻的一域,這裡連綿有百萬大山,山脈深處的積雪終年不化,人跡極少踏及。
這座巨型山脈的南面有一個個的城池點綴著,大小不一,遠近連結橫貫東西。
其中一些所謂的小城,實則規模稍大些的鎮子,這裡的人們極少有外出遠行的,從未真正見識過那些人口繁多,樓宇縱橫交織的真正大城。
至於山脈以北的極寒之地,只傳聞有仙人出沒過,能飛天遁地,有排山倒海的大威能,凡人一生中幸能得見一面已屬有大機緣者,若再能得到仙人指點一番,或是被賜下妙方靈藥一二,更是會有無盡的好處,就算是踏上那飄緲的仙途,也並非沒有一絲可能。
也正因如此,數千年來此地聚居之人和自外慕名而來的人,總是絡繹不絕,試圖穿過百萬大山北上,尋求那萬一的驚世機緣,然而這仙緣又哪是如此易得?從古至今也從未聽聞有一人得嘗而歸的。
人們料想必是前行的途中遇到了各種難以揣度的艱險阻隔,或迷失其中,或意外而埋骨雪山。
即使真正有人抵達了極北之地,也可能由於某些原因無法再行返回之事,不過這僅僅亦是人們的猜測而已,畢竟如此多年來,未始也沒有人真正到達那傳說之境的。
久而久之,後代之人也逐漸熄了那繼續探尋之意。
想必去尋找那虛無縹緲的未知險境以搏一絲難定禍福的機緣,總不及度過幾十年安穩平順的生活更加實在。
永州的西北方位,有一座名為玉潭的雪山,高過三千丈,深處積雪常年不化,鳥獸魚蟲極為罕見,卻因盛產一些具有寒屬xìng又甚為稀有的藥草而聞名於附近百里的大小城鎮。
只是有一事令人難解,在這些寒屬xìng藥草的百丈之內,往往會有一株乃至數株與之相對應的陽剛屬xìng藥草伴生,只不過這些藥草就比較常見了,其珍貴程度遠遠不及與其所對應的寒屬xìng藥草。
玉潭峰最初乃一巨大的火山,方圓數十里。
在雪峰遍地的極北之境,有這麼一座規模甚巨的火山,倒也著實令人驚異不已。
千餘年前,永州境內天象陡變,各地儘是暴烈至極的驚雷在漫天肆虐,轟隆之聲不絕於耳,駭人程度遠非尋常雷火可比。
空中一條條的幽藍刺骨詭異雷火竟皆有數丈粗,每每劈落至一處就會轟出一個深達數十丈,畝許大小的漆黑深坑。
更令人難解的是,這些漆黑的坑洞里並沒有任何焦糊的味道,反倒是一**徹骨的寒氣從中散發出來,整個景象不僅透著極端可怖,還有一種極為詭異的氣息在蔓延,面對此種滅世景象的人們皆以為絕難逃出生天,十死而無生了。
當年那些聚居在玉潭峰附近的人們發現這滅世般的漫天雷火竟然是由一道千丈粗的巨型雷柱向四空分流噴shè而成,更令所見之人神魂盡顫的是,這道絕世雷柱非從天而降,而是從一火山口中噴薄而出,外圍裹挾著一層極寒之物,似萬年玄冰一般,數十裡外都能感受到的刺骨寒氣。
僅半rì光景,那方圓幾十里火山的炎熱之氣早已不復存在,剩下的竟是和四周雪山一般無二,活脫脫一座冰封萬古不化的巨大雪山!
不用說,那雪山腹中的滾燙岩漿早已化作冰冷的石塊,先是隨著雷柱的噴薄被卷上四空,再猶如天外之石般墜落在山峰四周。
那片天地的景象用震天撼地都難以描述其萬一,堪比滅世。
千年過去,即使未身置此境,想之仍是令人渾身冰寒震顫不已。
有道是禍福兩依,雖說這滅世天災來勢兇猛,卻也來去匆匆,僅持續了半rì光景便戛然而止了。
永州各地城池被毀去足有三成之多,死傷之人更是難以計數,雖說元氣大傷,根基倒也還在。
只是經此一難,永州與各州之間的人流往來和財貨交易開始變的大不如前。
畢竟其他地域之人已將永州視為不祥之地,原本較為富庶興旺的永州也逐漸衰落下去。
話說回來,天災肇始之地附近的村落雖已被毀之殆盡,這裡的人們卻是大都存留了下來,無他,山野之地洞穴眾多,加之此地人們發現的最早,未作多少耽擱便舉村躲入一個巨大的深穴中,避過了這場原本必死的天劫。
反倒是那些距此地稍遠的城鎮之地,處於開闊之所,全無險可避,城中的房屋有如泥捏紙糊的一般,連同其內之人,在巨大雷火的一轟之下,瞬息間都化為了齏粉。
只是這樣一來,那些親眼見到絕世雷柱的人,再也不敢回到原先的居所,天災只一停歇,便匆忙逃離這祖居之地,紛紛投奔遠親好友,或是舉家遷離永州之地,遠赴他鄉以求營生了。
天災之後數載,開始有膽大好事之人結伴前往當初絕世雷柱所生之地,原本yù詳加探查一番,可還未到達那裡便遠遠的望見原本的火山早已化為一座巨大的雪山。
巨大山腹中的熾熱岩漿也早已消失不見,被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所替,近觀可以發現此處的湖水並沒有凍結成冰,青幽似老玉一般,白rì里亦是熒光泛泛,此後,這座新生的雪山便被冠以了玉潭峰之名。
或許也正是源於這冰火交替的環境,造就了玉潭峰冰寒和陽剛兩種屬xìng藥草相伴而生的妙景。
在玉潭峰外圍之處四季同chūn,各種藥草漿果遍布生長,其中也不乏一些百年以上珍貴的古葯奇草,只是數量極為稀少,若無大機緣難以一見罷了。
往山腹深處再行約莫半rì光景,卻是會忽的發現四周陽氣驟減,有如進入隆冬之境一般,與先前所處反差極大。
即使未行至山腰,舉目環視已儘是白皚皚的一片。
扒開積雪一觀,便會發現整個山體已被一層幽藍sè的寒冰封住,足有尺許。
若非親眼見過,實難相信此雪峰原為一火山的。
又是數十載一晃而過,早先因駭人天象而遠遷的人們聞聽再未發生過此種驚人異象,心中那道深及骨髓的恐懼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消除了。
尤其是那些並未親眼見過滅世景象的後代子孫們,僅是從長輩口中得知此駭事的一個粗淺,多將其作為一個異聞來對待,並沒有多少放在心上的。
由於實在難抵對於故土和先祖的懷念,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這些背井離鄉的人開始陸續回到了祖居之地。
這些在外之人經過幾十年的生息繁衍,比之逃離玉潭峰之時,人丁也早已興盛了數倍不止。
加之後來玉潭山採藥經營的外鄉之人,其中雖有部分是往來交易的,卻也有相當不少選擇定居於此。
各類人等匯聚之後,原先僅是東西散落的幾處村落之地,竟漸漸形成了一個規模不算小的城鎮。
新城乃是在一個叫做匯溪村的舊址上擴建而成,這座小城也自然被冠以了匯溪城的名號。
幾座不算大的庭院毗鄰而建,位於匯溪城西北方位,乃是此地一較為興旺家族陸家之所在。
儘管此地仍屬於匯溪城的範圍,卻是與中心之處相距著實不近。
陸家族居離玉潭峰外圍僅數里之遙,雖地處較為偏僻,卻也透有一股難得的清幽之意,少了一層繁華鬧市處濃重的煙火氣息,多了一份郊野人家的淡雅閑靜。
這是一處兩進的院子,不遠處有個不大的竹林,估摸至多半畝有餘。
高矮相間的竹木帶著其上的枝葉,隨風來回搖晃著,陽光透過其間的空隙撒落下來,和地面的竹影相互交織,隱隱綽綽,一股遠離塵囂的靜謐蔓延開來,讓身處此地之人無波無瀾,心靜神熄。
連結竹林和院子的是一條青石板鋪就的道路,進門往裡走,繞過雕花的石屏,映入眼帘的是一略顯古舊的廳堂。一看便知,其內的桌椅用具使用年月已是無短,桌沿桌角被磨的光滑無比,椅子四腳和扶手上爬滿了縫隙,再看牆面也已略微發黃開裂。
東西耳室緊閉,門面之上附著一層厚厚的灰塵,顯然是久未有人進入的模樣,此戶人家人丁似不甚繁榮。
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少年,正端坐在堂前的小藤椅上發獃,有著十分白皙的皮膚,稍顯瘦小卻也並非那種風一吹就倒的身板,腰背挺的筆直,呼吸吐納均勻有度,看得出來是個習過武的孩子,身上似乎還有點功夫。
少年名叫陸寒,初一聽冷冷的,相貌也並不算太過出眾,唯一引人注意的是生的一雙細長極有神的眼睛,微微上揚的眼尾和雲飛入鬢般的雙眉,讓這個年歲不大的少年總能給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深邃,與其對視片刻便會莫名的感到己身被一道冷冽的光芒穿透,直抵內里。
起初陸母並不願以寒為名,總念叨這名字聽起來太冷,擔心孩子以後命里冰寒凄苦。
陸父卻認為孩子生在臘月,體質又十分yīn寒虛弱,剛落地時竟然一聲未啼,陸寒這個名字十分貼切應景,再者說陸父並不信那些所謂的命理之說,他相信只要自己的孩子肯吃苦奮進,好好的學一門手藝,往後的rì子必定能走的寬廣順當,陸寒的名字也就這麼定了下來。
許是自幼體質yīn寒多病的緣故,又是家中獨子,爹娘都非常的疼愛於陸寒,平rì里看管的也緊,甚少讓他踏出家門久待的。
他也就無法與族內其他同齡的孩子一般,打小便上山採藥,下河摸魚,因而生的如此白皙的皮膚,跟那些堂兄弟們個個都野的渾身黝黑黝黑的樣子全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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