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 107 章

107第 107 章

公孫瑤話語未落,王進聞言面色一沉深思道:「你不說我還沒覺得,你這一提,如今回想起來,倒真有幾分奇怪。據主上所言,當初之所以會派劉世博潛入永輝公主身邊,為的就是那塊嵐夙玉,可劉世博在永輝身邊潛了這麼多年,都沒得到半點消息……為何在他被逐出公主府之後,又冒著危險去再探公主府?又偏偏在這時候傳出了寶玉被盜的消息?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罷?」

「可是,先生有沒有想過,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巧合的事情湊合在一起?」公孫瑤抱臂而立,支著下頷介面道:「永輝府是不是真的有寶玉,我們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有丟寶玉,我們也不敢確定,而且,就算是她府上真有寶玉,並且真是嵐夙玉……那麼,又為什麼會恰巧在劉前輩去的時候才丟失?要知道,打她的人,可不僅僅只是我們……」

「所以,永輝丟掉寶玉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王進終合多番情況,猜測道:「劉世博是有是否真的有將玉盜出來,這就不好說了。」

公孫瑤聽罷,想了想道:「如果劉前輩沒有將玉盜出來,那麼,這明顯就是永輝用來掀起內史、中尉、廷尉三府爭鬥的借口。」

「可如果永輝真的在那天丟失寶玉了呢?」王進反問道:「現在會在誰手裡?」

一語方罷,兩人同時抬頭,四目相對,異口同聲道:「劉世博!」

說罷,王進不禁連連搖頭道:「如果他真的是這樣的人,當年也就不可能為主上做出那樣的謀划,也不可能義無反顧的捨棄一切,更名改姓的跟著主上四處輾轉……」

「可是,先生,你別忘了,人心是會變的!」公孫瑤出言反駁道:「也許,他曾經忠於主上,可先生能保證,他能一輩子都忠於主上嗎?」

「我不知道主上原來是什麼身份,也不知道劉前輩曾經是什麼身份,我知道,我現在看到的,都是他不忠不義叛上的證據!」

說到此,公孫瑤的聲音不禁再次激烈起來,勃然大怒道:「先生可還記得當初陵國內亂?我等費盡手段,好不容易才讓歐陽明月鬆口,允許太子楚卓調兵西征伐陵,甚至不惜孤注一擲,將主上僅有的三萬伏兵埋進了西風城,為的就是趁機奪取三十萬征西大軍的兵權……」

「可是,結果呢?結果卻是父帥戰死,卻是他劉世博拚死保住了西風城……卻是戰前離城手無寸功的永輝白白拿到了兵權!」

「如果劉世博眼裡還有主上的話,在那個時候,他就應該幫我們把兵權從永輝手上奪回來,而不是無動於衷,什麼都不做!」

「哦……不對,他其實還是做了事情的,故意散播謠言,說什麼公子白朮行兵不仁,屠城十萬,天知道,那十萬屍體當中,其中有三萬都是主上的兵馬……」

「呵呵,還有那些什麼鬼童謠,什麼一生流離沉浮,冷袖執槍舞,什麼一朝天下為主,威震八方服,一夕崢嶸路,殺伐滿南楚……說得多好聽啊,是為了挑起永輝與楚卓之間的矛盾,可事實上呢?這根本就是在給永輝造勢!讓天下人都知道,這永輝的身世有多可憐,讓天下人都知道,她永輝才是南楚王室的嫡脈……」

公孫瑤一口氣連數了大堆大堆的不滿,直說到此時,已經變成了滿臉的恨意:「還有,他自稱被永輝發現了身份,所以不得不離開永輝府上,可事實上呢?永輝一直都風平浪靜,完全沒有發現姦細的消息傳出,更別說他劉世博一路回來順風順水,連個懷疑暗中監視的人都沒有……」

長長一口氣嘆出,公孫瑤壓住恨意,深深道:「自父帥去后,瑤兒一直把先生當親人,正是因為這樣,瑤兒才敢在先生面前說這些心裡話,先生若覺得瑤兒說得不妥,那就聽聽便忘,當瑤兒什麼都沒說,若先生覺得瑤兒說得有幾分在理,那就請先生給瑤兒指條明路……」

也不知是兩人武藝平平還是言語太過激烈認真,竟都沒有發現,此刻就在他們頭頂的房樑上,正藏著一個人。

此人正是先前猖狂而來、翩然而去的君惜竹,或許,這無關於武藝高低,又或者是認真與否的問題,畢竟,在這種時候,又有幾人能夠料想到,這剛才砸完場子的人,會在離去之後又回頭潛來偷聽?

君惜竹本是想偷偷回來看看,這顧憶寒到底是個什麼來歷,探一探她與王進之間的關係,卻不想,這一偷聽之下,竟然大有收穫,不僅僅是知道這顧憶寒就是當今南楚太子妃,還了解到她與王進的背後另有主上,更重要的是,她的這些話語,解開了君惜竹在心底埋葬已久的迷團——難怪當初劉世博能夠守住西風城,難怪當初殿下會在發現劉世博的身份之後,不慌不忙甚至親自將他放走……

難道,殿下早就已經清楚的知道這一切?所以,才會故意在戰前出城,給了劉世博最好的時間與機會?

想到此,君惜竹突然想起,那夜她臨風賞月賞殿下的時候,曾在殿下的房頂發現了些微的異常,似乎有人在偷聽,可惜她還沒來得及抓住那人,就弄出聲響被殿下和蘇紫苑發現——難道,那個偷聽的人,其實就是劉世博?

是的,極有可能,當時的劉世博,是除了殿下與蘇紫苑之外來得最快的人,似乎就是從不遠處的院落而來……殿下與蘇紫菀所議何事,竟然讓劉世博親自去偷聽?

蘇紫菀是陵國人,按說不是陵王的人,就是公子白朮的人,她為何要乘夜與南楚永輝公主私議?

從表面上看來,當時兩人的相處似乎並不愉快,蘇紫菀離去前,還出言不遜挑拔兩人的關係……可事實上呢?有沒有這麼個可能,蘇紫菀其實就是永輝公主的人?

如果蘇紫菀是殿下的人,那當時的陵國使者趙智呢?趙智又是誰的人?為什麼在那麼恰好的關頭來出使南楚私見公孫哲?給了殿下從公孫哲手是奪取兵權的最好借口?

除了這兩人,還有絕色樓主白凝熙,為什麼也出現得那麼巧合?她又扮演的是個什麼樣的角色?還是真如她所說所表現的那樣……僅僅只是絕色樓主?只是西蜀的女公子?

另外,為什麼就在西風城大戰之後,又在那麼恰巧的時間裡,會出現東寧有十萬兵甲經過的傳聞?君惜竹曾親自去查探過,卻根本就沒有見到過那批兵甲——那麼,真的只是傳聞?又或者真的是有兵甲?就算是真有兵甲,又真是東寧太子的嗎?

很多很多事情,如果不去深究,那就能夠維持住表面的風平浪靜,可一旦揭開了某些表象,那就會牽連出一大堆的疑團來,就比如此時的君惜竹,饒是她素來聰慧,此時也不禁陷入了眾多疑團,思來想去,又在這眾多的疑團的背後,隱約的發現了同一個人的身影——南楚永輝公主楚懷謹。

如果……如果說,這些所有疑團的背後真的就是永輝公主,那她君惜竹又算是楚懷謹的什麼人呢?戀人?軍師?亦或是棋子?

越是深想,君惜竹越覺得心煩意亂,只想找來楚汐問個清楚,可現在楚汐又遠在萬里之外,欲問而不能,胡思亂想著,反倒把自己嚇得手腳冰冷,待她略微定下神來時,才發現公孫瑤與王進似乎已經談妥了什麼事情,僅僅在離去前說了句:「先生且靜候佳音,瑤兒定不會讓主上和先生失望。」

就在公孫瑤走後王進也離開的房間,君惜竹回到公主府上,本是想定下心來理理事由,卻不想,半日過去半點頭緒也不曾理出,連她最喜歡看的先賢典籍都無法讓她靜心,只想著若是此時楚懷謹就在眼前,必然是要問個清楚明白,倘若真是有所欺騙,定要打她罵她才解解氣才好,最不濟,那也得按住咬上幾口。

如此一想,約莫又覺得有些心疼不舍,思來想去,遂提起筆來寫道:「夕日殘暮照白衣,紅燭鵲橋燈如雨。」

就這麼兩句連諸葛靖都看不懂的兩句七言,她卻讓人千里傳書寄給楚汐。

與此同時,就在君惜竹心煩意亂的時候,南宮瑜亦是煩惱無比。

君惜竹之所以煩是因為楚汐,而南宮瑜的煩惱,卻是因為君惜竹。

當時在稷下學宮時,君惜竹所提筆寫下的字,除了幾個當事人之外,唯有南宮瑜從頭到尾看了個清楚,可她看歸看,卻是看得滿頭霧水,完全沒能弄清楚那些字中有些什麼不一樣的含意,可任憑她如何深想,甚至是搬出了不少的先賢聖言出來,逐字的對照,卻也不曾解出其中半分……

南宮瑜很想弄清楚其中的意思,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著了魔一般,想將自己與那白衣女子間的距離拉近一點,再近一點……如果,她能夠弄懂這些意思的話,下次與她相見的時候,就可以藉機交談上幾句了罷?如果……如果她對自己的印象深刻一些的話,那是不是可以邀她觀畫聽琴賞美景?

可無奈的是,任她急白頭煩透心,卻怎麼也解不出其中深意。

公子白朮見她煩得厲害,從日暮到月過柳梢,依然還對著那幾個字愁腸百結,不禁在心底暗忖,難道他真的選錯人了嗎?這個身懷前朝皇室血脈的東寧皇子,就真的……真的不是那個能夠一統天下的人嗎?

要知道,他白朮之所以會跟著南宮瑜一起來南楚,就是想讓南宮瑜借群英會和王進講學的機會,多長些見識,多學些權謀之術,最不濟,多結交幾方勢力也是好的。

可南宮瑜呢?不論是在群英會上,又或是稷下學宮,全都將心思放到了那名叫蕭聆雪的女子身上。

輕輕一聲長嘆,白朮上前問道:「南宮兄還在煩惱?」

「白兄……」南宮瑜抬頭,指著案上她記下的其中一字道:「我不懂,夏國段長風明明問的是治國平天下之策,可為何蕭姑娘卻寫為他寫了一個『正』字,難道就憑這麼一個字就能治國?就能平天下?」

「她就寫了一個字『正』字給段長風?」白朮見字,邊思索邊問道:「那周國柳英呢?她又是寫了個什麼字?」

「給周國寫的是『清』字,」南宮瑜沒有隱瞞,立刻便答道:「給衛國寫的是『天』字,給北祁蕭流年,也同樣是寫的『天』字。」

正、清、天……這麼簡單的三字,背後到底深埋的是什麼意思?

相比於南宮瑜的苦思冥想,白朮卻很快就已明了,只見他指著紙宣上的字解析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段長風應該是夏國王室之人,而如今的夏王好色成性,耽於美色,強搶臣女,不思國政,所以,那蕭聆雪所寫的這個『正』字,便是正君心之意,君心若正,自會圖強治國平天下。」

見白朮就這麼信手指點尖,便解開了迷題,南宮瑜不禁追問道:「那個這個清字呢?」

「至於這個清字,也很好解釋。」白朮道:「南宮兄可曾聽人過,周國丞相一怒為紅顏,意欲請兵伐夏的傳聞?」

「有這樣的事?我卻不曾聽人說起。」南宮瑜想了想,擊掌贊道:「那周丞相真乃重情之人也,能得他的愛慕,那位紅顏必然非常幸福罷?」

聞言,白朮不禁頓住了口,他沒想到,南宮瑜竟會對那周丞相表示讚賞,要知道,他白朮向來討厭那般為滿足一己之私興兵亂世的人。

南宮瑜卻是不知白朮所想,她對那周丞相頗有好感,心生好奇,遂細問道:「白兄,不知周相與那位紅顏最後……」

白朮明白南宮瑜的意思,不禁暗暗嘆氣,搖頭道:「周相一怒為紅顏,欲興兵伐夏,可周國王上卻執詞反對,讓周相心懷不滿,君臣離心……後來,周王被周相軟禁在了王宮。」說到此,白朮又苦心勸道:「南宮兄,此等禍國殃民之事,你非但不能讚賞,反而應該引以為戒才是。」

「可是……」南宮瑜本想反駁說她不是又周王,可見白朮此時神色不虞,遂轉開話題繼續請教道:「那這又與那『清』字有何關係?」

「『清』是指清君側之意。」見南宮瑜對自己的勸說不甚在意,白朮不禁略略心冷,遂停下勸諫,只是解惑道:「衛國衛沐衣乃少年名將,與陵國葉寒情齊名,因葉寒情敗於永輝公主之手,他心生不服,故而出言挑釁,問蕭聆雪,他若與永輝公主相逢沙場誰勝誰負,而蕭聆雪的回答則是這個『天』字——天,乃指是蒼天,亦可以指天子,所以,她的回答可以理解成:衛沐衣與永輝公主之間,無論誰勝誰負,最後贏的一定是『天』,乃鷸蚌相爭,魚翁得利之意。」

「原來是這樣……天,是蒼天或者天子的意思……」南宮瑜聽罷,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氣,緊接著又問:「可是,她為什麼要寫這個字給蕭流年?難道說,蕭流年就是那個天子?」

「不,寫給蕭流年的這個『天』字不能這樣理解。」白朮問道:「你可還記得那顧憶寒說過的話?」

「哪句話?」南宮瑜面露尷尬,當時她只顧著瞧那白衣女子去了,別人說的話做的事,她都沒放在心上。

「顧憶寒曾說——北祁王蕭問天縱橫一方,還有流年公子這般才俊承位,可謂是一門雙傑……」白朮提醒道:「你可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我當然知道,」南宮瑜不假思索便道:「她是在誇北祁王和蕭流年。」

「……」

聞言,白朮忍不住以指尖揉了揉眉心,連連搖頭道:「北祁王妻妾眾多,膝下兒子比你父皇還多,你覺得,這可以用『一門雙傑』來誇?即便是能夠用這個詞,可輪也輪不到排行第十一的蕭流年啊,在他前面,還有北祁世子蕭流煙,不是嗎?」

「……那……依白兄的意思,顧憶寒此言居心險惡,故意在挑拔離間?」看來,白朮的苦心終究還是起了點作用,南宮瑜終於弄明白了其中關鍵。

「是的,顧憶寒表面上是誇讚蕭流年,可事實上,卻是蓄意挑起北祁的內鬥。」見南宮瑜終於開竅,白朮不禁略感欣慰:「蕭聆雪顯然也是看了出來,所以才會給蕭流年寫了一個『天』字。」

「那這個『天』字又作何解?」

「這個天字,應該拆開來看。」白朮以手捂住下面半截,隨後又放開道:「天字拆開,便是二人,二人為天。」

「二人為天?」南宮瑜到底還不傻,她雖然不通政事,可經過白朮這般講解之後,也能夠連想到幾分:「所以,蕭姑娘這是在提醒蕭流年?」

「與其說她是在好意提醒蕭流年,還不如說,她其實是在推波助瀾。」白朮點了點頭,復又深深勸道:「南宮兄,那蕭聆雪的心計非常可怕,為兄勸你,還是少接近為好,免得……」

「可怕?」南宮瑜看著白朮,不解道:「白兄,你說的人是蕭姑娘嗎?她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寫了幾個字,教人治國平天下而已,有何可怕?」

「是!她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寫了幾個字而已,!」說到此,又看南宮瑜那副急欲替人辯解的神情,頗感怒其不爭,不禁提高了聲音,只希望南宮瑜能夠聽進心裡幾句:「可你知不知道,僅僅是這幾句話,她就砸了王進多年累積的名望,僅僅是這麼幾個字,她就將天下人都算計了進去,難道這還不可怕嗎?」

「我不知道!」見白朮越說越大聲,南宮瑜也忍不住大聲回道:「如果說幾句話就可怕,如果寫幾個字就將天下人算計了進去,那這天下人未免也太好算計了吧?你又不是她,你怎麼知道她這是在算計別人?」

見她如此冥頑不靈,白朮不禁略微動怒:「南宮瑜,她這明顯就是在算計人……」

「住口!」南宮瑜站起身來,與白朮怒目相對,一拍桌案,勃然大怒道:「就算你是我白兄,你也不能說她的壞話!」

「南……」

「我不想聽!也不准你說!」

望著拂袖離去的南宮瑜,白朮幾欲失了風度踢翻桌案,好在他向來冷靜慣了,就算是再怎麼怒火攻心,也能夠很快平復下來,只是這一平靜過後,他對南宮瑜希望也就逐漸冷卻下來,逐漸變了失望。

南宮瑜——他身為前朝皇室後裔,身懷天下大任,天命紫薇帝星,怎麼可以如此兒女情長,如此的幼稚?他為什麼就看不出來那麼明顯的算計?

正君心?清君側?二人為天?——這些字字句句的背後,哪一字不是浸透著艷烈的鮮血?從古至今,哪一次為這些字句陪葬的,不是鮮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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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盡天下又何妨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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