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過去
「章楚,你有沒有聽說,我們老師裡面有一個帥哥!據說無敵帥!好想看啊!」簡憶用她嘹亮的嗓門表達她的欲求不滿,並且非常簡單粗暴:「要真是名不虛傳我就當場辦了他!」
我嚴肅地指出她這樣會被抓起來的。
她扳著手指數:「一天、兩天…還差兩天我們就能上他的課了。學姐說了,超帥!」
我覺得有必要拯救一下面前這個渾身激素分泌過多的女人:「我們學院的老師普遍都是五十歲以上的。。。。你這樣真的不會太過分?」
簡憶嘲笑了我的無知:「你這個滅絕師太,捧著你的歷史書一邊哭去。告訴你,這個啊不是我們學院的老師,是法政的,我們的法學老師!」
我應了一聲:「唔,不是自己人。」
簡憶狠狠剜了我一眼:「帥哥就是大家一起享用的嘛。怎麼不是自己人了,帥哥都是我自己人!」
和我床鋪並排的毛未被阿憶的豪言壯語給吼醒。揉著眼睛問我:「帥哥在哪裡我要看!」然後果斷被阿憶一句:「以你的審美是無法理解的。」給堵回去。你要知道在毛毛的審美里她爸是個帥哥。哦,我忘了說,她爸爸長得很和善的,我剛到寢室是他幫我開的門,那一瞬間我以為我見到了郭德綱。
其實我的室友們都是很可愛的。除了阿憶經常性抽風以及毛毛的無知以外我們三個過得很和諧。
我們三個很快就忘記了那個帥哥老師。因為那段時間剛好是新生軍訓。最後的兩天每天的訓練是非常折磨人的,早上六點就得到訓練場地,九月的太陽依舊很毒,在曬得頭昏眼花的狀態下我們要練習無數次的正步走向右轉以及踏步走。
用阿憶的話來說:「再不結束老子要被操死了啊!老子還怎麼操帥哥!」我那時剛好洗完澡攤在床上,但是我還是告訴她:「注意性別。」
毛未一向聽不懂我和阿憶的對話,但是她還是安慰了我們:「明天是最後一天了,上午訓練好下午就直接匯演了。後天就能上課了。你們不要因為軍訓對自己的性別有意見啊。」
「………」
最後一天匯演整整持續了三個小時,當晚我們躺在床上的時候我是真的體會到了那種累到生無可戀的感覺。所以當第二天早上鬧鐘響起的時候我真的很暴躁,硬生生地熬了三分鐘,沒有任何動靜,直起身子看了看另外兩個睡得跟豬一樣的女人的時候我嘆了口氣就開始穿衣服,要是再睡下去三個人都得死。。。。。。。等我穿好衣服打算從床上爬下來的時候,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靠,這腿怎麼麻成這樣,動一下感覺就像在復健。。。。。。。
「章楚,你半夜爬起來在幹什麼」
「……」我在整書包的手抖了一下。艱難地轉過去:「我在整書包…還有,阿憶,已經六點四十分了。今天是要上課的。」
之後就是一陣哀嚎。
我整好書包朝寢室外面走:「你們再睡個五分鐘就起吧。我要去食堂,幫你們帶早飯。」
阿憶的聲音在我關上門之後還是清晰地穿了出來:「楚楚楚楚我愛你!求嫁。」
這種一頓早飯就能夠搞得的婚姻真的可靠嗎…
作為一個歷史系的人,上課確實是不怎麼無聊的。老師們都十分地風趣幽默,寫作老師反覆地強調他是一個很保守的人他不愛講話,中國古代史老師每講一個故事就蹦出十多首古詩,雖然他的口音很令人髮指,但是我們大家都很配合他,不停鼓掌。世界古代史老師滔滔不絕地講起他環遊世界的故事,並且告訴我們每一次旅行都有一個不靠譜的研究生做他的翻譯,結果總是偷偷摸摸棄他而去。
我饒有興趣地上完了一天的課。
收拾東西下課準備去吃晚飯的時候我左右看了一下阿憶和毛毛。
毛毛還在奮筆疾書…。我有沒有提過,通過兩節中國古代史的課之後她能完整地背出淝水之戰,那大概是三頁書,每一頁是一千個字左右。這麼炫酷的學霸我不忍心打擾。
我拍拍一臉憂鬱的阿憶的背:「小姑娘,來,跟哥哥說說,怎麼不高興了啊。」
阿憶壞笑著看著我:「章楚,沒發現,你還挺猥瑣的。」
「………」
阿憶做出一副你不懂我的樣子轉向窗外:「今天,是我上大學的課第一天。」她把那個「上」字咬的特別重。
我點點頭表示認同。
她繼續她的憂鬱:「一天有十節課。」
毛毛突然抬頭接了一句:「應該是有十三節的。還有晚自習。」
阿憶一記眼神甩過去。
「一共見到了四個老師。」我知道她在醞釀感情。
「每個真的都是五十歲以上啊!!!我這十八歲如狼似虎的年紀啊!!我要男人啊!帥哥你在哪裡!」
「……」
毛毛這時已經把書放進書包站起身了:「阿憶別喊了,這層樓有教務處的,你會被抓的。帥哥帥哥我家x縣很多啊。j市好像真的沒有帥哥。」
阿憶咽了咽口水:「你爸爸那樣的?」
我已經笑起來了。
毛毛閃著無知的眼神一臉正直地說:「對啊,不過你要有信心,說不定你也會遇到的。」
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我們三個一起聊天。毛毛和阿憶家都是海邊的,父母都是從事和捕魚相關的工作的。特別是阿憶家,在海島上。毛毛照例犯花痴跟我們描繪她爸爸的五官有多好看,我的思緒也被她帶的頓時很想念我爸爸。然後阿憶來了一句:「我會考慮嫁給你爸爸那樣的人,不過得有一個條件。」
毛毛很單純地問:「什麼條件。」
阿憶很羞澀地笑了一下:「除非他是遠洋船上的。五年才回來一次。」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人,在她們開始新一**戰之前提議我們趕緊趕去食堂吃飯。
在吃飯面前我們三個往往能保持高度的一致。
吃晚飯毛毛說她要先去教室,等會兒直接就晚自習了,阿憶她急著趕回寢室看她男神的電視劇。
我朝她們兩個揮了揮手:「我要去尋找神的蹤跡了。」
毛毛點了點頭,阿憶指了指我:「別找了,你走兩步,就是神…經病的蹤跡。」
「………」
我最後決定就這麼到處逛逛。
好像軍訓過了之後天氣一下子涼快了下來。一陣陣風吹在臉上身上一下子覺得清醒了不少。身上心上都是很愉悅的感覺。
或許人在一個新的環境下真的會成長吧。
「章楚你以後別喊我媽!」我記起我媽當時超我喊的這句話。老太太也真是說話算話,開學半個月愣是沒給我打一個電話。我很想她,但是我很有骨氣,我就給我爸打,每次一打通就聽見我爸附近有個聲音傳過來:「她跟你說什麼呢,又瞞著我什麼呢!不要,我才不要和她講!」
「……。。」
很有骨氣的我在這樣一個傍晚突然很想很想給她打個電話。我這麼炫酷當然馬上付諸了行動。
那頭顯然很震驚,平日里伶牙俐齒的人一個字都不講。
我吸了吸氣:「老太太,身體還不錯吧。」
「少跟我貧。」
「那我掛了。」
「你!你敢掛!」她顯然急了。
我頓了頓,吸了口氣說:「媽。我過得很好。」
那頭語氣一下子軟了下來說著:「好。過得好就好。」
我說:「媽,那件事,我不怪你的,真的。謝謝你,媽媽。」
那頭沉默著不講話。
過了很久我媽輕輕說了句:「我知道了。長大了。要上課了吧,我先掛了。」
然後她按掉了電話。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離晚自習還有半個小時了,我轉身往教室走。
關於那件事情終於對我媽有了一個交代,終於肯這樣承認自己當初的錯誤,當初的愚蠢到無可復加。
那件事是高三剛畢業的時候了。總結一下很簡單。我的初戀,小學同學,從初中開始正式交往,在新加坡找到了他所謂的真愛,但是他瞞著我,結果被我媽在新加坡的朋友打聽到。我媽逼著我和他分手,她怕我傷心沒告訴我他劈腿。她說:「他和你三觀就不一樣,何止是平行線沒交集,那根本就是不在同一空間里!我跟你說,你別犯傻,趕緊斷乾淨,你不斷我幫你,別給我弄什麼藕斷絲連,全給你拔光!」
那時候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有理我了。但是簡訊還是有的,比如說「我這兩天有事情很忙」、「我在趕論文」我有過懷疑,但是我還是選擇相信。我想他不會那樣的,我們有12年的感情,不會那麼快消耗。
但是我媽又逼得很緊,我整日整夜地做噩夢,夢到我媽哭,夢到我自己哭,日子過的簡直比高三的時候還痛苦。我媽罵我沒出息,罵我倔,是人是狗分不清。
我帶著她的罵聲乘上火車奔向z大。
在火車上,我媽的朋友打電話給我,把所有事情告訴了我。
我當場就給他打了電話,沒發火,沒有哭,我這人有時候挺絕的,你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你,很公平。他接起電話的時候一副慵慵懶懶的口氣:「有事嗎?」
我就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沒什麼事,以後也不會有任何事了。」
把電話掛了以後我冷靜了一會兒之後在手機上按好了一串數字,但是我始終沒有勇氣按下去,我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一種什麼樣的語氣向電話那頭的人坦白我自己的愚蠢。
但是在今天這個j市溫柔的傍晚,我選擇承認一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