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處,齊煊與尉遲塢隱忍著笑意走了出來,方才情形太過於尷尬,他們出來恐怕會讓司徒君瑜更加害羞,此刻倒也不用顧著了,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了起來。
「子墨,你平日不是挺會討女孩子喜歡,怎麼方才就傻傻愣愣的。」尉遲塢翁里翁氣道,劍眉下那一雙不大的眼睛已然眯成了一條縫。
齊煊打開摺扇,將半壁笑意隱在扇子下面,「阿墨,你臉紅了。」
白子墨也顧不得一身狼狽,抬手出掌朝兩人襲去,頗有惱羞成怒的架勢。
用摺扇擋住白子墨的攻擊,齊煊笑得更歡,「還動起手來了,真當自己是毛頭小子了?!」喝花酒,去畫舫,他們三人不都做過么,這會子白子墨倒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般,大約是真的喜歡了。可不知為什麼,他心中竟然會有一絲悵然。
白子墨與兩人過了兩招,便蔫蔫地收手,好像一閉眼就能看到滿臉緋紅的司徒君瑜,不禁心煩意亂。
「跟著黃夫人,該是她的小女兒,就不知曉閨名為何,是否許配人家。」齊煊搖著紙扇,唇角彎起一絲弧度,「阿墨,回去記得派人打聽清楚。」
吩咐人備了衣物送過去蘅蕪苑,君瑜覺得全身力氣都散掉了,泡在浴桶里閉目養神。想起方才白子墨灼灼的目光,心又漏了一個節拍,但願這只是對方一時的綺思罷了。
喜樂又提著一桶熱水走了進來,雖然身量不高,步子卻十分穩重,抬手就將一大桶水倒入浴桶里,「小姐,要不要再來些熱水?」這幾日她已經摸清了司徒君瑜洗漱的習慣,知曉素有寒症的司徒君瑜喜歡熱水。
君瑜搖搖頭,笑了笑,「喜樂,幫我擦擦背吧。」
「好嘞,小姐。」喜樂接過她遞來的汗巾,點頭道。
「你永遠都是這麼快樂,莫不得叫喜樂。難道就沒有什麼讓你揪心的事么?」艷羨如此無憂無慮的喜樂,君瑜不禁問道。
感覺背後的手微微一滯,君瑜仰頭,只見喜樂有幾分遲疑,半天才拉聳著小腦袋道,「小姐,喜樂也是有揪心的時候,當年我與哥哥是從葉城逃難來的,有一天,哥哥和我餓得實在受不了時就去偷佃戶家的地瓜,結果我被抓住了,哥哥卻丟下我跑了。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那些人打死時,曾婆婆收留了我。」
「喜樂,對不起。」君瑜默然,那一場瘟疫來得突然,可謂是大胤的天災,因此流離失所的百姓並不在少數,被親人背叛的滋味她懂得。
「一開始喜樂也很恨哥哥,可是時間久了,才發覺我從心底根本希望哥哥活得好好的。。」喜樂眼圈微紅。
君瑜心疼握住她的雙手,低聲安慰她道,「喜樂,你哥哥會活得好好的,有這麼惹人疼的妹妹,他一定不捨得,會回來找你的。」
「謝謝小姐,喜樂覺得遇到曾婆婆小姐真好。」喜樂喃喃道,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君瑜的手背上,嘴上卻還道,「一定是跟著小姐,才會變得這麼愛哭。」
「好你個丫頭,哭也要作弄你家小姐我!」君瑜趁她不注意,舀了一瓢水潑在她身上。
忘記了哭泣,喜樂呆若木雞,頃刻便反應過來,與君瑜玩耍了起來,君瑜小姐還真的與王嫂子她們口中的官家小姐不一樣,明明在外人面前就好像是高不可攀的大家閨秀模樣,這會子倒是會特別鬧。
沐浴房中傳來兩個女孩嬉戲的笑聲,輕快歡樂,令人遐想無限。
尉遲塢耷拉著臉,在月色下,他的臉色更是黑了一層,大半夜的陪著神經病來這裡偷聽,要不是為了他的兵書,他才懶得理會白子墨這個瘋子。一旁的白子墨卻又臉紅了,此刻便是聽到司徒君瑜銀鈴般的笑聲,眼前就是她的模樣。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拉著尉遲塢來陪他看她。
而沐浴房中的兩人絲毫不曉得房頂上還有偷聽賊,擦過身子,君瑜想起木屋后的水澤墨蘭,對喜樂道,「明日陪我去湖邊的木屋那裡移植幾株水澤墨蘭在晴雪苑吧。」
「小姐你喜歡蘭?」喜樂懵懵懂懂地問道,她現在最大的興趣就是收集君瑜小姐所有的喜好,做一個稱職的大丫鬟。
「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不芳。我喜歡它的自我堅持,人生在世,最難做自己。」君瑜感嘆道,恍然想起上輩子有人送了她一副詠幽蘭,她十分珍愛,卻始終找不到是誰送來的。
房頂上的白子墨微微怔了怔,最難做自己,才十三歲的女孩子,便就看得這般透徹,摸了摸袖中的絹子,他淺笑。
次日,劉管事譴人來問,白子墨臨走前想要移植幾株水澤墨蘭,不知可否。君瑜著人回復可以,依稀記得白子墨也十分喜愛花草,想必也會用心去照顧的,植物也需要懂它們的人才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