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版劇場：與夜共舞（九）
還是老地方，鄒老闆的那家油膩的小店。
昏暗的街燈下，店門前並不是很寬的人行道被幾張桌子又塞了個亂七八糟。要是放在這城市的其他街區，這樣屬於典型的佔道經營，估計不被城管精英們一鍋端了，也會被附近的居民老太太嘮叨到死。不過現在是晚上十一點過，在平民會的主要活動時間段內街上並無多少人走過，尤其現在已經是夏天了，喜好夜晚溜達出來吃消夜的人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街邊風景。
在接近林熙明等人的時候，我盡量保持著輕鬆的微笑。目光和那些相處過段時間的年輕混混們交錯，並沒有發現很特別的眼神，甚至幾個年輕點的，還主動站起來迎我，似乎他們把林熙明在我家養傷的事看成我又一次講義氣的壯舉。
不過，大海和石頭的表情我還是看懂了，已經大概了解了點我的兩人除了基本的點頭禮貌外，更多的還是在看林熙明的臉色。
「大哥，謝謝你！」鄒老闆的女兒捧著一盤子牛肉剛好和我交錯，漂亮的臉蛋上掛著真誠的笑容，讓我心裡一陣舒服。就是這個丫頭，居然惹得林熙明和其他人拚命，以前怎麼就沒感覺到呢？
偷偷看了眼在某桌上接受其他人敬酒的林熙明，我主動接過了鄒可儀的盤子，然後朝林熙明那桌走去。
石頭還是站了起來，把我按在座位上的同時遞上了一整瓶啤酒。
「謝謝……」在四周片片無序的斗酒鬨笑聲中，石頭輕微的嘀咕聲進了我的耳朵，很清晰。呵呵，估計林熙明大致給他們說過了。
回過頭去，站在我身後的石頭是一臉憨厚的笑容，我也只能微微舉了下手裡的酒瓶。「應該的。」說完，我避過了大海目光，把酒伸向了對面的林熙明，「老大，生日快樂，路上趕得急，沒買什麼禮物，不好意思。」
林熙明的身體到底恢復到什麼程度我確實不太清楚，不過現在他的臉色，明顯比上午在我家分手時要紅潤精神的多。緋紅的臉頰在路燈下泛著柔和的光，情緒高漲支配下的臉上掛著難得的燦爛笑容。
「小生日而已！」林熙明也伸出手上的杯子，和我碰了杯，語氣輕鬆。
他好象已經喝多了，眼睛里泛著朦朧水氣般的光芒。盯著林熙明的臉，我腦子裡忽然又出現這幾日他在我家的種種表相。
石頭和其他平民會的人經常說林熙明長的「帥」，不過現在在我眼裡，他應該是一個「清秀漂亮」的混混老大，怎麼看也無法同以前印象中的所謂中性氣質聯繫到一起。因為他的摸樣，和帥這個字是絕沒有絲毫底蘊關聯的。
「伯倫，這是還你的錢！數數夠不夠！」大海端著酒走到我身側，舉杯的同時，把幾張折在一起的百元鈔票放到了我身前的桌面上。
四周的喧囂聲忽然落了下來，一根筷子掉在地上，聲音十分清晰。
「小意思，汪哥見外了……今天算我請客吧。」氣氛似乎被大海這不冷不熱的一句話弄得變了味，我尷尬地裝著喝酒，沒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
四周還是沒人說話，彷彿都在等待著什麼。
「大海，再點一些酒菜給大家吧。」林熙明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朝我笑笑，「伯倫，陪我去買點東西。」
第一個人笑了，然後更多人也笑了，林熙明一句話迅速沖淡了這短暫的僵冷。
這個汪海，搞什麼，好象是我把你家老大弄傷的？大概是因為喝了幾大口酒，我也膽子大了不少，站起來用瓶子撞了下大海的杯子，然後靜靜地看著他的臉。幾秒鐘后，大海側過頭走開了。
嘿嘿，小p孩一個……大海的離去，讓我有了種勝利者的感覺。
再次感到酒是個好東西。
……
……
離開了鄒家店，我和林熙明單獨走在只有幾根路燈的街上。
四周很昏暗，這條路到底通向哪裡，我在酒精作用下早就失去了判斷。再說這裡也不是我熟悉的地方，所以只能跟著前面那個單薄的影子慢慢前行。
「伯倫，別介意，大家還是把你當朋友的。」近十米外的林熙明回過了身，昏暗的街燈下是一張模糊的笑臉。
呵呵，還把我當朋友啊？我也沒仔細去推敲這裡面的友好程度，反正大海的表現已經讓我心裡有了些不舒服的變化。
「這裡再走下去也沒什麼超市或商店吧？」我摸出煙的同時停住了腳步。
林熙明愕然地看著我，好象終於醒悟其實他也是走的沒方向。
「有什麼話給我說？」無聊地靠在街邊的綠化帶破銹鐵柵欄邊，見四周沒人，我一邊說還一邊打了個很響的酒嗝。
「想麻煩你件事。」林熙明不好意思地走過來，從褲兜里摸出了一個小紅包，「前面拐過的那條巷子是我家，能不能幫我把這錢送到我家，門牌是……」
也沒多少錢嘛，還不好意思？手裡的紅包很薄，我一楞，酒也醒了不少。
「你奶奶家？」我想起了以前石頭斷斷續續提過的一些事。
「嗯……」林熙明微微點頭，然後轉過身朝前方走去。
……
「怎麼樣！？是我奶奶還是我爺爺？」
林熙明看起來很緊張，摸著香煙的手在微微發顫。
「你爺爺中氣十足，紅光滿面……」我苦笑著把紅包遞給了林熙明，那瞬間，發現他的臉色很冷。
唉，這什麼跟什麼啊，我不就是幫人送點錢么，又不是送炸藥包，居然他爺爺把我都罵了一通，鬱悶。
「不好意思，其實我不應該讓你幫我這個忙的……」林熙明的眼睛暗了不少，但僅僅一秒后，又恢復了他那冰涼的淡淡微笑，「走，繼續喝酒，今天不醉不歸！」
「你不是不能喝么？傷還沒有完全好，就又要折騰自己身體了？」我此時的表情忒嚴肅，大有要在林熙明面前把我剛才遭受林家老爺子的悶氣發泄發泄的衝動。
林熙明沒回答，居然上前兩步，直接把沒送出去的紅包塞進了我的襯衫口袋，「這是借你的錢，謝謝你。」
他家裡人很反感他現在的身份，其實他爺爺也不是那種看起來讓人生畏的人，只是有著這樣一個「響亮」背景的孫子，也確實夠他們老兩口難過的了。可憐天下父母心，一個孩子在外面幹些偷偷摸摸的事，在街坊鄰居前這當家長輩的臉也確實掛不住。
不過，他的年紀那麼小，父母還真沒管過他？
真是麻煩，好象我管的也太寬了吧？
沒有打算繼續回去和這些人喝酒，走在回家的路上，腦子裡一直是剛才林家老爺子的呵斥聲和那張抽搐憤怒的老臉。
……
……
「喂！？怎麼上車就這副表情？」
突然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下，腦子裡聚集的某些事物被這意外的一拍弄得支離破碎，也把我的魂拉回了現實。
小婷端著飲料瓶笑咪咪地看著我，似乎想從我現在的表情里看出點什麼。被她這樣一盯，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穿外的風景在飛速地朝身後方向掠去，旅遊大巴在高速路上開得四平八穩，目標是本市周邊一處非常不錯的風景區——仙女山。現在正值夏天，在都市裡悶得受不了的人們通常都喜歡選擇這樣的所謂森林公園去消暑。
「是不是上個周末玩得太投入了，不想陪我去旅遊了？你可是答應了要當我導遊的！」小婷笑意一閃，眉頭微皺，這副故意裝怒的表情還真可愛。
「哪裡的話，我只是在想，萬一我迷路了怎麼辦……」
呵呵，我可是朋友里有名的路痴，這可是你要我當導遊的。說實話，住c市那麼多年了，這仙女山還真是只聞其名，未見其形，遊玩仙女山自己也是頭一遭。
「搞不懂你……一個大男人，整天窩在家裡……」小婷若有所思，嘴角又泛起一絲不知何意的笑容，「以前肯定也很少帶你女朋友出來玩吧？」
「她也不喜歡外出。」接過小婷遞來的飲料，我淡淡說著，心裡卻微微一跳。
老是提她幹什麼？和你有關係么？喝著甜甜的果汁，忽然覺得膩得有點胸口發堵。
「你怎麼知道她不喜歡外出？或者是她平時太了解你了，知道你木頭，也就沒提出過什麼要求，於是讓你產生了錯覺。」小婷的表情有點嚴肅了，「要知道，這些可都是你們男人首先應該想到的，而不是女生說什麼你們才做什麼。」
「你像一個人……」我靜靜地看著小婷的臉，忽然笑了，但基本態度還算正經。
「哦？像誰？」和大多數這個年紀的女生一樣，我這略帶神秘的口吻以下就把她的注意力引開了。
「像我媽。」把瓶蓋一合，我就閉上了眼睛。可以想象現在的漂亮女生會是什麼表情，這心裡別說有多痛快。嘿嘿，小丫頭片子，和我斗？斗死你！
在仙女山逗留了兩天，我終於知道得罪女人會到何種程度。從下車開始，幾乎整個接下來的旅程小婷都沒再正眼看過我，當然，除了進賓館之類需要買單的時候會稍微給我一個眼色。她自己，在無視我這個跟班的同時玩得異常開心。而我呢，卻為了彌補所謂的口誤不得不前後陪玩、陪吃、陪笑，典型的三陪到底。
鬱悶……
「木頭。」返回c市長途車站后，一直沒怎麼搭理我的小婷突然笑著開口了。
「幹什麼……還在生氣？」我沒好聲氣地把行李提好，盡量裝出一副知錯能改的樣子。其實這一路上，我已經盡量去迎合她的心情了。
「你也不是很死板嘛？還知道順著人家的心思。」小婷吐了下舌頭，笑得很神秘，「這次玩得很開心，你表現很不錯。」
廢話，我還以為你一直生我的氣呢，害得我……我恍然大悟，但此時此刻卻找不到可以用來扳回一局的話。
「得了……你滿意了吧，希望這次c市之旅讓你終身難忘。」我無可奈何。
「呵呵，不知道你以前是否這樣。不過，如果你用這次旅行的態度去反思你和你女朋友的相處，或許她會原諒你也說不一定？」小婷抓過了她自己的行李，再次露出燦爛的笑容，像勉勵，也像是一種捉弄。
真是個琢磨不透的丫頭，不過，她說的倒也是那麼回事，這次旅行我是有點和以前不一樣……難道我真有點變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