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版劇場：與夜共舞（十）
在電腦前又奮戰了一個通宵，屏幕上的寫字板大概最終落下近一萬字。小婷用她楚楚可憐的眼神讓我實現了有生以來第一次「代筆」的記錄。揣摩一個女生寫文的心思和文風，然後銜接到原本的文章中，這樣的難度被我麻木的忽略了，以近乎「變態」的思考方式完成了這一工作。
今天已經是六月十八日了，按那丫頭的說法，她將在一個星期後離開c市回沿海z市上班了，可我總覺得和她相處的這段日子裡，覺得她是個「漂泊」的流竄人口。沒有拘束的言談，輕鬆而任意的時間安排，讓我這個曾經瘋狂的上班族怎麼也體會不出她的工作態度。
她更像什麼呢？也許是離家出走的丫頭吧……汗死，你丫怎麼這樣想呢……
鬧鐘打響了，上午八點，也把我在困意中胡亂勾勒的念頭潑上了冷水。這才想起已經快一個月沒回父母家了，而且今天是周末，程方晚上要邀請我參加他的個人「慶祝晚會」，理由就是他調職了。在110巡邏大隊工作了近四年了他終於迎來了第二春：憑藉他「出色」的個人工作表現十分榮幸的被調升到c市局刑警隊。
好象我昨天還挖苦加逼供過他，但他死活不承認這是他老爸的「功勞」。呵呵，理解理解，這丫的怎麼進的110巡邏大隊我都清楚，還跟我裝什麼裝，真是的……
不過程方倒也有些本事，為人也爽朗正氣，在我看來，他這樣的人當刑警也不是什麼壞事——除非我犯事了他來抓我。
……
……
再沒有什麼比回到父母身邊更能讓人感覺舒心的事了，雖然很多時候，人人都在匆忙的都市生活中淡漠著這個最淳樸的小家園。
一個古板的家庭和兩位古板的父母，造就了我這個古板的長子，還有一個「據說」是「揀來」的活潑弟弟……為此我那也老大不小的弟弟一說這事就鬱悶。你說同樣父母生養的兩兄弟，咋就差別那麼大捏？
這個問題，我弟弟自己也解釋不清楚，也就含恨忍了下了這一打小就在家裡經常引起鬨笑的「真相」。
隨著年紀的增長，我很少回家，弟弟也因為工作忙少了和父母的溝通，所以當聽到母親在電話里的嘮叨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忽略了他們太久了。
「你已經玩了一年了吧？」
我尊敬的老爸還是嚴肅得很，但眼睛里卻閃著喜悅，看樣子我給他的精神面貌還可以，沒有讓他認為我在墮落。
「八個多月吧，哪有那麼久啊……」
我勉強笑笑，聲音也壓輕了些，生怕把我媽從廚房裡引出來。
「你媽一直在說……你也不小了……你和琴琴分手我們當長輩的無權過問，你自己應該會處理。但你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可不要耽擱了，你一直呆著不工作可怎麼行，先不說別的，人玩懶了可就廢了。」
父親的話簡直讓我想哭……原來我已經開始步入「敗家子」的行列了，難怪幾天前就打著電話想和我「溝通」。唉……
「你看看人家程方，昨天又帶女朋友來家裡看我們，看看人家多懂事！看看人家的生活態度多積極？你沒心情不想再上班我理解，可你也不能老閑著啊，找點事情做人也精神點不是？」我的可愛老媽還是從廚房裡出來了，一邊端著雞湯，一邊抱怨著。
炫耀，典型的炫耀……這個死傢伙，打著探望的理由跑來旁敲側擊我父母。
「我覺得小程說得不錯，那條街的人流很好，而且附近都是些高收入的小區，完全適合你去做點事。」老爸很認真的看著我，「那店面我也看了，很寬，裝修很到位了，而且房東是小程的朋友，你接手做什麼都可以！」
我的乖啊，難道都在逼著我「走出陰影」么？說得好象我現在在玩物喪志一樣……
「嗯……我再考慮下吧……做什麼事不都需要錢么，而且我現在也沒想到那個店面可以做什麼……」我低頭喝著湯，含糊回應著，腦子裡卻想著今天晚上是否再更新一章的問題。
「對了，你爸那位老鄉戰友張伯伯上個月來我家了，他閨女現在在q市工作，聽說還沒有男朋友，好象……好象比你小三歲吧，打小就是個很懂事的丫頭。」老媽忽然很神秘地坐到了我身邊，強行取過了我用來遮掩的雞湯碗，「你應該還有印象吧？你們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
幹什麼？我有點感覺不妙。
「人家老張混得比你爸爸強，現在已經是xx軍分區政治部主任了，他和你爸同一批入伍，關係一直很好，我們兩家算是這些年來唯一還保持著經常來往的老鄉。」老媽見我無動於衷，又開始笑著想要去拿我的碗——因為我又用這個東西在擋臉了。
「說這些幹什麼……」老爸的語氣有點不高興了，「老鄉老戰友之間當然關係好了，但也別扯那麼遠！」
「我沒說什麼啊？你沒聽人家老張問我家老大的事么，人家有這個心，我們也不能清高吧？再說了，張家丫頭的條件在這些老鄉裡面可是最好的，我家老大也不錯啊。」老媽不依不饒。
說到這兒，父母都轉頭看著我。
「嗯……這個……我可沒印象了。」乾脆放下碗，我豁出去了，「媽，我現在可以找點事做，但其他的暫時不想，再說張伯問我的事也是基於你們老鄉老戰友之間的禮貌和關切，哪有你們想的那麼複雜？」
說完，我就起身回我的房間——已經幾個月沒有進去過了。
「這……你看看你兒子，脾氣簡直越來越怪了！什麼叫複雜？我們不操心難道盼著外人操心！？」
關上門，我就出汗個不停，門外是老媽對老爸的強烈抱怨和嘆氣，而我老爸一句話都沒再說過了。
……
……
難得一次家庭聚會的氣氛被我的脾氣攪爛了，好在我弟弟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在他的插科打諢下晚飯氣氛總算勉強「和諧」，而我在晚飯後就倉皇出逃了。
晚上的聚會幾乎都是很熟悉的老朋友，看來程方還是比較「低調」的。
聚會地點還是經常去的那傢俱樂部酒吧，到場的朋友連我在內不超過十個人，其中就包括我的前女友小琴，因為她也算是程方很好的朋友。而我想象中的小婷卻沒有出現，看來網友的身份還是有限的。
「呵呵，龍哥，別介意，小琴是我邀請的。」程方把我拉到一邊小聲「陪」著不是，「小婷說她身體不好，就沒來了……呵呵，我也知道我高興過頭了，所以才到處亂請朋友，不然……」
「不然什麼？你又想什麼？」我沒好聲氣，對這個自以為是的死黨有點無可奈何。
「其實……剛才你沒來的時候，我就開玩笑和小琴說了你的事，她很高興，說你一定會重新恢復正常工作的，其實小琴還是很諒解你的，做普通朋友還是可以的吧？」程方有點尷尬的說完，人就跑進了聚會區，似乎犯了什麼錯一樣不敢看我。
我的事？我什麼事？怎麼今天到處都是我的事？
其他人都各自有各自的娛樂項目，沒過多久，聚會區就只剩下了我和小琴二人。
面前的小琴一身淡米白色的連衣裙。她的服裝在相當一段時間裡都是我幫著她參考的，從面料到樣式，從顏色到價位，她始終以滿足我的審美觀而打扮著。但今天，這套依然素雅漂亮的裙子在我的眼裡卻那麼陌生。
「這段時間還好吧，看你氣色不錯。」小琴對我微笑著，語氣平靜。
你也很好，今天很漂亮……我心裡默默回答著這句話，臉上只有與她相配合的微笑。我能說什麼呢？其實我想說很多，但卻說不出來。
「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所愛，程方都給我說了，呵呵，上次去你家，我還真沒想到那就是你女朋友，她很漂亮。」小琴喝著果汁，靜靜地看著我。
程方……程方……我記住你了！原來你就這樣說了我一大通事！
「琴琴，程方不了解情況，別聽他亂說！」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著急起來，以至於當我發現我已經站起來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現在的臉上溫度高了不少。
「這沒什麼的，我都看得開，你還看不開么？」小琴微微側著頭，讓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其實，我們無論關係如何，朋友的關係總還在吧？你應該有你新的生活，我也是……」
低頭看著地板，我不知道她所說的朋友關係到底該是什麼樣的。曾經很斷然的認為，相愛的兩人一旦分手，就絕不會成為朋友，估計也正是這個理由，讓我孤僻了八個多月。可現在，卻不得不再次面對這新建立的「朋友關係」，而我，確實接受不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呼吸著，努力讓自己的情緒歸位，雖然我很想讓她知道我現在最真實的感受。
「你應該找點事做了，不然你父母會很擔心的。」小琴也低下了頭，似乎我現在的表情讓她不敢看，「不然我會很內疚讓你這樣……」
擔心？怎麼都這麼說？難道我自己現在選擇的生活是錯的么？我一個人清清靜靜的生活招誰惹誰了？你愧疚什麼？笑話！
「這都是我自己的事，謝謝你的關心！」我突然語氣高了很多，也驚動了在附近聊天的程方等人。
只是幾眼，程方和幾個朋友就全縮回了頭，走得更遠了。
「不好意思，剛才多喝了兩杯……」我也冷靜了不少，頹廢地坐回了沙發上，「我準備開個酒吧，程方已經幫我把店面找好了，具體裝修計劃我正在做，我會好好把握的。」
呵呵，計劃……把握……可能我現在已經失去了分寸了吧，以至於胡亂就決定了件事。至於為什麼我會這麼衝動，我也不知道。
「那祝你生意興隆。」小琴站了起來，似乎打算提前告別了。那雙清靈的眼睛就這樣看著我，讓我越來越心虛。也許是心虛我剛才的重新創業豪言，也許是心虛其他的……
「那……我今天晚上是夜班，我要回醫院了，你們好好玩！」小琴突然綻放開一朵甜蜜的笑臉，卻讓我看了心裡發疼。
這張甜甜的笑臉，曾經是屬於我的生活享受。
「我送你去！」我抓起了外套，也不管小琴是否答應，義無返顧地朝大門走去，身後是程方沒控制住的一聲驚訝嘀咕。
華燈絢爛的都市夜景在計程車外飛速而過，我坐在副駕坐上，從後視鏡里看著後排的小琴，她在平靜的閉目休息，比我想象中的還平靜……
……
……
「呀！龍哥送琴姐夜班哦！」
在醫護室門口，那個活潑的小護士小珍捧著治療盤剛好出來，一看我和小琴走在一起，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迅速就換上了可愛的笑容。
「呵呵，剛參加了朋友的聚會，順路過來看看大家……」我尷尬地側頭看著光明潔凈的醫護室，發覺裡面的夜班醫生也是我熟悉的幾位。想到現在和小琴的關係，臉上就感覺溫度不正常。
「呵呵，這醫院你算是最熟悉的了，還呆著幹什麼，進去坐吧，我正好要請教一下你一些問題！」等到小琴走開去換衣服的時候，小珍突然硬拉著我就往醫護值班室里走。
這裡確實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了，就連這裡讓很多外人都不習慣的消毒水的味道在很長段時間裡都熏陶著我的身心，曾幾何時，在我寥寥可數的陪伴小琴上班的日子裡，這裡總是充滿著笑聲，一堆小護士捉弄著我和小琴，和我也買著大量的零食在堵住她們的嘴。可現在，一切感覺都那麼彆扭和讓人惶恐。
「不了，我還有文章要寫，下次再來坐。」我掰開了小珍的手，歉意地笑笑，不遠的護士更衣室已經開了，小琴一身粉紅色的護士服走了出來。
「龍哥，剛才你和琴姐一起進來，我還以為你們和好了……難道你真的打算和琴姐分……龍哥，你要慎重啊……」在陪我走出醫院的同時，小珍咬著嘴唇一臉緊張和惋惜。
「呵呵，還是朋友啊，以後我還會來看你們的。」我盡量保持著瀟洒，以微笑應對著這個小丫頭的嘆息。
分或者和，主動權或許從一開始就被我在自責的潛意識中放棄了吧，唉……你到底算不算男人呢……
剛和小珍分手，突然一個矮胖的青年從我身邊縮著頭走進了醫院大門。
「石頭！？」
果不其然，青年聽到我的聲音回過了頭，那副熟悉的容貌、驚訝的表情和大大的嘴很清晰地表露出了他的身份。
「伯倫？你也上醫院了？哪不舒服？難怪這幾天都不見你人了！」石頭非常興奮地拍著我的胳膊，笑得很憨厚。
「我來見個熟人……對了，你生病了？」我好奇地看著這個面色紅潤的胖子，怎麼也看不出他現在哪裡不正常。
「這個……老大肚子疼得厲害，又不喜歡上醫院，每次都叫我和大海來醫院買葯。」石頭想起了正事，一臉苦相。
「每次？他難道經常肚子疼？」我更好奇了，不知道這個林熙明這段時間沒見又怎麼了。
「是啊，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石頭尷尬地咧咧嘴，彷彿他也發現自己表述的有點怪異，「好象是去年還是前年底就出現了，可他一直不看醫生，就一直吃點什麼止疼葯算是。」
奇怪……難道我之前的猜測和分析還真是對的，我的乖乖！
「止疼葯可不是隨便開的，大部分都是處方葯，必須病人診斷才能賣，你能買什麼？」本著曾經的醫生身份，我憑直覺覺得林熙明這兩年是病急亂投醫。「算了，你等著，我去幫你拿，我有熟人方便點。呆會兒一起去看看老大。」
石頭傻呵呵站著，沒對我的話表示出任何反對。也許我的實際年紀和這段時間和他的相處已經讓他對我的印象發生了很多變化。這一點，林熙明也肯定如此。
……
……
又到了大海的家，可是大海和其他平民會成員都不在，帶著奇特酸敗氣息的客廳里依然是亂七八糟加冷冷清清。
一側走廊的盡頭，那間小門關著，那是林熙明的單獨卧室，一個沒有家的孩子的家。
「伯倫……龍哥，這葯合適么？」看著我專門從小珍那拿的葯，石頭有點懷疑。
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合適不合適，但目前除了中成止疼葯，我還能擅自選擇什麼么？
小門開了，林熙明蒼白著臉微蜷著身軀走了出來，似乎也發現了我，驚訝之下呆住了，有點亂的頭髮下是一雙大大的、迷糊中帶著几絲慌張的眼睛。
「老大，葯是龍哥買來的，他說這些你吃了效果好點。」石頭趕緊迎了上去，遞過了手裡的塑料袋，然後很拾取地就開出去了。
「大海他們呢？」我沒去刻意注意林熙明的表情，只是摸出煙點上，將那客廳骯髒沙發的幾件衣服一扔就坐了下來。
「他們有活干……」林熙明冷淡地說著，伸手打開小電視，一邊在偷偷看著手裡的葯。
有活干，估計又是去偷車或者什麼了吧……這群人，以黑夜為他們的生活舞台，過著與我、與大多數人截然相反的生活，是瀟洒還是悲哀呢？
「聽石頭說，你一直鬧肚子疼，有幾年了？」我笑著吐著煙圈，半認真地看著面前的冷漠青年，離他過生日那天相隔才一周多點，林熙明現在的摸樣可就「凄慘」了許多，看樣子這病還真是一直折磨著他。
林熙明並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護著肚子坐到了客廳中央的大床上，抽著煙。
嗯，是不能絕對肯定啊，誰說這世界上就沒有長得和女人一樣的男人？鬧個肚子疼算什麼，說不定他是長期急性腸炎呢。面前的青年在這個夏季還是穿著比較厚的衣服，但我的腦子裡卻一直出現他在我家養傷時發生的事，那彈性的皮膚和窈窕的身材總會讓我產生很多幻覺，但這個幻覺卻在某些常識下變得特別怪異而讓人無法絕對判斷和接受。
「習慣了……」林熙明轉過頭，勉強笑著，臉色還是那麼白。
「不說什麼了，吃藥，看上面的服用說明。」丟開煙頭，我索性幫著他把葯拿出來，又遞過了水杯，「如果可能，我建議你去醫院做下全面檢查，很多時候，身體的狀況不是自己感覺那麼簡單的。」
一語雙關，這句話說得我都覺得莫名其妙加不安。
「去醫院幹什麼，過兩天就好了。」林熙明果然如石頭所說那樣在這件事上延續著他的固執，語氣里沒有商量的餘地。
「林老大……呵呵，我就這樣稱呼你算了。」我無所謂地笑著，「如果你本身很清楚自己的狀況，那當我這個外人在瞎想……」
「你瞎想什麼！？」林熙明突然臉色一變，曾經對我那種平淡和善態度蕩然無存。
「我不敢亂想，但我以你朋友的身份，確實要鄭重提醒你一下，不然等真得有那麼一天發覺不對的時候，你已經錯過了很多時機。」
我的乖啊，難道我已經把林熙明「判決」如上了？如果不是你所說的那樣，你這下可是發癲到極點了！
「算了，這事不提，以後也不要提，謝謝你買的葯，我去休息了，你看電視，角落裡有啤酒。」林熙明拽著葯和水杯離開了客廳，一切又恢復了冷清。
房門緊閉著，就彷彿前段時間我家裡的某間房間，林熙明就在裡面靜靜地體會著孤僻的生活，或許還包括不為我所能完全猜測的身心變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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