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說大人者,誘之!

第十章 說大人者,誘之!

呂不韋的寢宮內一片安靜,風暴來臨前的安靜。所有的人都預感到有些奇特而瑰偉的事情將要發生,這些事情將在未來產生深遠而強烈的影響。他們期待著,為能親眼見證而興奮莫名。

從沒有人如李斯這般能帶給呂不韋如此大的壓力,使他艱於呼吸。他下意識地欠起身來,打破了凍結的沉默,冷冷地說道:「你就是李斯?」

李斯一直在等待著呂不韋先開口說話,他等到了。呂不韋沉不住氣,他表現出了他的好奇心。而無數的教訓表明,正是好奇心要了貓的命。

「楚人李斯,拜見大秦相國。」李斯簡單而直接地回答道。諸如「三生有幸,久仰久仰,不勝榮光」這類阿諛之詞,李斯是打死也說不出口的。

好在呂不韋也不在乎這些虛文形式,他看著李斯,懶洋洋地道:「聽鄭國說,你乃是荀卿老先生的得意高足,號稱有動搖山河之志,經天緯地之才。」

「李斯不敢自謙。」

「哼,你倒確實一點也不自謙。不過,本相另外還聽說過一個李斯,兩個月前在本相府前公然辱罵護府武士,咆哮無狀,你可認識這位李斯?」

「回相國,兩李斯是一李斯。」

呂不韋見李斯爽快應承,便臉色一墨,斥道:「你可知罪?」

「李斯知罪。」

「你可知此乃死罪?」

「確是死罪。」李斯答道。呂不韋的臉上一瞬間竟露出失望之色。原來李斯也不過如此,吃自己一嚇,便乖乖地認了,而且似乎連加以狡辯抵抗的**也沒有。李斯卻從容接著往下說道:「不知李斯何時能見到那八位護府武士的人頭?」

呂不韋沒轉過彎來,本能地回了一句:「你說什麼?」以他的身份,說出這樣弱智的話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尊貴而博學的相國的字典里,根本就不該有「你說什麼」這四個字。他只得輕輕地啜一口清茶,以掩飾尷尬。

李斯將呂不韋的行狀盡收眼底,道:「普天之下,人所共知,相國為人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而禮交之,不敢以其富貴驕士。士以此方數千里爭往咸陽,求歸相國門下。相國敬賢愛士之名,近播大秦之境,遠動六國之聽。是以,諸侯以為,有秦諸相,相國最賢。」

給呂不韋扣上這樣一頂他非戴不可的高帽之後,李斯又道:「李斯背井離鄉,拋妻棄子,遠來咸陽,慕相國之名,以相國為重士也。李斯雖愚,投奔相國之心卻不可謂不誠,然而方才登門,未及入室,便橫遭護府武士之辱,辱之不足,又復毆之,此事為當日數十人所共見,非李斯所敢編造。此八武士不死,則天下之士必視相國之門為畏途,心寒而不敢至也。六國皆以相國之敬賢愛士為有名無實,心恥而傳為笑也。以八武士之人頭,回相國之美譽,換天下之歸心。相國明見高遠,何去何從,當不必再待李斯多言。」

呂不韋這才醒過味來,敢情李斯說的死罪,不是他自己個的死罪,而是護府武士的死罪。偏他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言辭,拿天下來壓人,倒也不好駁得。雖說這兩個月來,前來投奔的士人數量的確明顯下降,但李斯請砍八武士之人頭,這卻要斟酌斟酌。呂不韋當即岔開話題,道:「且置此事不論。汝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

李斯知道,有些事緩則易就,急則難成,是以也不再糾纏,他來此,並非專為取八武士之人頭,而是久等呂不韋此刻一問。他沒有急著回答,只是謹慎地道:「願少聞。」

呂不韋動了動手指頭,艷姬魚貫而退。

李斯又道:「願更少聞。」

呂不韋再動了動手指頭,舍人也退下。鄭國屁股賊沉地坐著,心想以他和李斯的交情,今天這場戲自己是看定了。李斯卻以目光逼視著他,不怒而威。鄭國明白了自己的在場對李斯也是一種妨礙,只得帶著沮喪和懊惱離開。

偌大的寢宮內,只剩下兩個人,呂不韋和李斯,卻絲毫也不顯空曠寂寥。這兩顆巨星碰撞而出的無形火光,早將所有的空間瀰漫殆盡。

李斯開口道:「李斯聞知,相國門下食客有三千之眾,四大公子也有所不及,相國得士之多,可謂冠絕天下也。有此事乎?「

李斯牌的高帽確實非同凡響,呂不韋越戴越舒服,越戴越喜歡,他得意地一捋長須,道:「多乎哉,不多也。」說完,微笑地望著李斯,等待著李斯繼續對自己吹捧誇獎。

李斯卻站起身來,沉思著踱了兩步,再轉身面對著呂不韋,他用狂熱的眼神緊盯著呂不韋,厲聲說道:「李斯請相國盡誅門下之士。無論親疏貴賤,才學高低,請一切殺之。」李斯說完,手掌同時往下猛地一斬,其力道之大,竟似能於虛空中觸發風雷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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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與秦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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